谭标捏着鼻梁，陷入久久的沉默当中。
“我这儿赶时间，你最好快一点作出决定。”庄启星看了眼桌面全息投影上无聊到开始抠手指的梨花，开口催促道。
“你就不怕我跟你鱼死网破吗？”谭标恨恨地咬了咬牙，“我凭什么为了你一个外人，选择站在安全局的对立面？”
庄启星斜过身子看了他一眼，随即轻声笑了起来。
“谭组长，你好像还没认清现在的局面。”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真的站在安全局的立场上，那你也不会放任下属随意改造躯体了。”
“到了这种时候，就别把自己当成联邦的栋梁之材、安全局的肱骨之臣了……”
“你的立场始终是自己的利益罢了。”
庄启星摘下腕表，把它随意地掷在了圆桌上，腕表上的全息影像随之一阵晃动。
他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谭标，缓缓说道：
“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与我合作还是两败俱伤，选一个吧。”
“哈，我就不明白了，你凭什么一直这么自信？”谭标脖子上青筋直跳，眼皮不停颤抖着，“你是在逼着我跟你两败俱伤！”
“我这不是自信，只是因为对你足够了解。”庄启星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这几次见面已经足够我判断清楚你的性格了。”
“别忘了我的职业啊，谭组长！”
谭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死死地瞪着全息投影前方的庄启星。
而庄启星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种胜券在握的气场简直让谭标感到绝望……
“我明白了。”
良久，谭标终于低下头，用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说道。
话一说完，他就果断挂掉了电话，只留下那只腕表在摩托帮会议室的圆桌上缓缓收回了全息投影的光芒。
看着投影消失，庄启星轻笑一声，伸手拿起了自己的腕表，重新将其佩戴回手腕上。
“我不太理解……”一直在更大的全息投影中，亲眼目睹了这次通话全过程的梨花突然开口问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差那七十万联邦币的人。”
“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位谭组长的态度。”庄启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给他这个功劳，可不是为了让他洗脱自己的过失然后升官的，而是需要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工具人。”
“更何况，七十万也很不少了，不要白不要。”他把已经戴回手腕的腕表扶正，对投影中的智械黄昏智囊笑了笑，“怎么，难不成组织要给我报销？”
“倒也不是不可以。”梨花眨了眨猫猫面具后方的眼睛，竟然直接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再帮我们一个忙，七十万联邦币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
“才七十万就想让我帮你们干活？”庄启星挑起了眉毛，“这未免有些配不上我七百万联邦币的身价吧？”
“那七百万分明是悬赏金额，什么时候成你的身价了？”梨花翻了个白眼，改口说道，“而且这件事也跟你有关系。”
“你不是猜测归真教渗透进了联邦一大吗？这次我们的目标就是从基层开始瓦解归真教的发展和传播，就从联邦一大开始！”
“你之前不是还不确定要怎么做吗？”庄启星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一通电话的功夫就做好决定了？”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也不能干看着吧？”梨花笑道，“我趁这段时间联系了首领，他认为不论归真教那个女人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个组织对智械黄昏的影响是确定的。”
“所以处理好归真教的传播和扩散，仍旧是我们的重要任务！”
“还是你们的首领看得透彻。”庄启星轻笑着点了点头，“任务发过来吧，让我看看需要做什么。”
……
当庄启星回到逐光城的时候，之前四处拦截、追击他的杀手已经杳然无踪。
经过严密值岗的城区与西郊交界的玻璃幕墙，繁华、喧嚷的城市再度出现在眼前，与之前寂静、荒凉的西郊就好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真是每一次来到这座城市，都会由衷感慨人类的渺小。”坐在智械黄昏的浮空厢形车上，夏长风看着窗外感叹道。
“感时伤怀这种行为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道长。”庄启星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贫道并不是在感时伤怀。”夏长风摇头道，“只不过是每次看到这种等级的城市，都会感到有点迷茫……智械黄昏即使再努力，真的能影响到这片夜空吗？”
庄启星愣了愣，也转头看向窗外。
无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宛如利剑刺破夜空，伴随着闪烁不断的霓虹灯光，各式各样的广告牌被赋予了这个时代独有的冷酷风格。
各种颜色的光照向夜空，仿佛是机器的脉络延伸至天际。
穹顶上的屏幕不断播放着各种广告、新闻和代言人的影像，与离开逐光城之前似乎有所不同，可能是更换了广告商，也可能是换了一些推广品。
然而又似乎没有不同。
因为不论怎么改变，这些风景的内核却没有丝毫改变，充斥着奢靡的消费主义、各种浮躁的争端、对现实绝望而沉溺于虚拟的自欺欺人……
以智械黄昏这寥寥几个人的力量，又怎么改变得了时代的大趋势呢？
“放心，总有办法的。”庄启星轻声道，也不知道是在对夏长风还是在对自己说，“哪怕从细微之处开始做起，也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他修长的食指在腕表屏幕上轻点，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么……就先从我们的这次任务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