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北来》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雪夜大战城隍庙 正值隆冬,南朝北部边境一座小城,名为思南。 思南城城隍庙内,风雪趁着夜色,发疯似的涌进城隍庙紧闭的门缝,庙内烛火被寒风吹的明暗交替。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细看有一人衣衫褴褛,一刻不停的朝着城隍的泥土身磕头,嘴里不断塞着贡台上的水果、香糕,含糊着嘟囔:“神明原谅,神明原谅……”。 “咚!”一声巨响 只见一只脚踢开庙门,狂风霎时狂怒,一瞬便熄了庙内所有烛火。 那跪地的人影随着巨响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只见此人须发皆已花白,眼角留着泪痕,直淌在满面的皱纹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你死到临头,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说着,手腕一抖,数根银针一齐急射而出,直奔老者百汇、膻中、人迎三处死穴,老者身形一侧,长刀一舞,眼神死死等着秦清平。 “哟,方大师还真是老当益壮啊,被追杀了足足两天两夜,居然还有体力能避开死穴,只可惜……” 话音未落,老者眼神猛地看向右手手腕,之间那之前被蹭破的手腕伤口竟隐隐流出黑血。 不等老者平心静气,秦清平已然纵身跃下,双指捻住一根银针,脚步快如闪电,刹那间便以达老者眉心。 “只可惜,这暗器功夫若是不辅以毒功,就仍是差了那么几分味道。”说着双指用力,银针刺入老者眉心,应声倒地。 秦清平见老者已死,弯腰拾起其长刀,那刀身上仍闪着七彩光芒,似是不甘、怒吼。 “天下十八家能以兵入梦,扰人心魄,甚至梦中杀人的本事,到今天,方家这一脉该算是到此为止了。”说着将手中长刀抛出,直向那倒地的官兵头目腰间的刀鞘,“叮”的一声,长刀收鞘,那官兵也顿时惊醒过来,环视四周,见那一身红袍顿与地上的老者尸体顿时大惊失色,单膝跪下作揖:“拜见秦公公!” 秦清平头也不回,喃喃道:“小官儿,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属下余德呈,于北衙禁军中效力,领新皇命……” 话未说完,秦清平打断道“记住了,方子车是你杀的,咱家从未来过此地,他拼尽全力,死在了你们一队人马的手下。” 那余德呈还没回过神来,只见秦清平手掌一压,一阵磅礴内力席卷而来,除却余德呈目,剩下昏厥的官兵已是尽数毙命,再回头,已不见秦清平身影,唯有皓月当空。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不见山 秦清平盘坐在马车中,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挡开车帘,望着漫天的大雪,轻声道:“这北境边疆之地,倒还真是有些冷的刺骨了。” 在前赶车的马夫迅速接道:“是属下考虑不周了,请公公责罚。” “这不关你的事,新皇登基,突然下旨要屠尽十八家,便是禁军都被派出参与屠杀,连我也被新皇秘密派出,谁又能想到方子车能一路逃到思南城,来不及准备厚衣棉被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不知……”说着,秦清平沉默了,双目望着北边隐隐可见的巨大山脉,而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茫茫大地,南有李氏,扫八荒六合,建国,号南,世人称南朝,南北相隔有一道天然屏障,横跨东西的巨山,连绵不绝。自南而来见此山便知达北地,不见此山不算北,由此,此山得名不见山。 北部苦寒之地,无数游牧民族以猎为生,各部势单力薄,为提防南朝大举进攻北境,因此联邦结盟,统称北域。 此时,茫茫雪域中,大雪已堆积至齐腰深,一片银白中,若是站在云端或许能看见,一个细小的黑点在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直朝着那不见山而去。 不见山山脚下,一座木头搭建的塔台上,一人身披铁铠,头戴裘帽,胸前赫然一颗狼头雕刻,栩栩如生。 “入冬了这看防的活儿倒是难熬了些。”说着提起放在一旁火堆上烤着的酒壶,一口热酒入喉,朝着远处一瞧,当时眉头一皱,提起一只兽皮鼓,三下轻击一下重击,声音远远回荡在雪域高原之间。 鼓声毕,当时数匹高头大马也不知从山间的何处出现,齐齐向着那雪原中蹒跚的黑点狂奔。 “来人止步!已入隆冬,南朝客商不得入北域!” 数匹大马并行停在距离那男子两丈外,一道大马行至前列,马儿通体漆黑如墨,唯独四只马蹄,如雪般白。 马上人一眼便认得出是女儿身,眉目清秀,长发束起,一身钢铠锁甲哗哗作响,身披貂裘袍,眉目间满是英气与肃杀,两颊被冬风卷的有些发红,仔细打量着眼前衣衫褴褛的男子。 那男子在漫天的雪点中渐渐露出身形,此人着单衣,头发披散,双瞳污黄带着血丝,那嘴唇被冻的满是裂口。怀中抱着一个绣着金线的襁褓,此时襁褓中婴孩的鼻尖被冻得发红,也不啼哭,与这茫茫雪原的风雪嘶吼格格不入。 来人尽管虚弱,却还是提足了中气:“来人自南朝京城,应十八家丘家家主之命,携芊鸢公主嫡长子至北域!” 此言一出,那白蹄黑马上的女子眉目一凝:“当真?” “当真!” 二字说罢,那男子忽的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雪地上,顿时蒸腾出雾气来,男子将婴孩举过头完,那教头手中短鞭已然脱手而出,似是月牙般的轨迹,直朝着那大马屁股打去,只听大马嘶鸣一声,当即加快了马蹄,速度之快险些将背上的孩子甩下去。 “此时对畜生都心软一分,日后上了战场你是否还要对敌人留情?若是如此,老子现在先抽死你再说!免得你害死同袍,去了阴曹地府还要怪老子教的不好!” 南苛双手紧抱着大马的脖子,也不敢再多言语。 南苛身前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转身瞧着他,纷纷笑道:“哈哈,小南苛,回头叫养马的刘老给你换匹刚生下来的小马驹吧,这大马你骑着别在给自己摔下来磕破了头!哈哈哈。” 那教头闻言,脸上横肉一抖,连带着长胡子都是一震:“律己!你在多话,我就当你是早上吃撑了,午饭就不要再吃了!” 那被唤作律己的孩子嘴角一撇,闷头挥鞭喝上一声“驾!”也不敢再吭声。 北域土地辽阔,却不适生产,百姓以游猎为生,孩童自会走路,便要开始学习射御之术,故而民风彪悍,以强为尊,孩童自八岁开始便入营习武,营房位于北域十七部最大的部落金乌部内,白日射骑、习拳脚功夫,夜里扎营房而睡,虽没有军队般严谨的纪律,可也足够这群孩子磨炼意志,激发血气。 日头高悬,乍暖还寒时候,烈日却是已然不给面子,苦晒着。 校场上唯有南苛一人,着粗布麻衣,小脸通红,扎着马步,汗珠从小绒帽子里一点一点顺着脸颊滑落,鼻尖嗅着,瞧着不远的饭堂,咽了咽口水,扎实了下脚步,像是赌气般撇了撇头。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首将府 “南苛,别在意律己那家伙说的话,你已经骑的很好了。” 南苛扎着马步,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来人身材高大,比之南苛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一张国字脸,面相憨厚,脸上长着不少雀斑麻点。 “歌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生来体格比你们要弱些,也没见过爹娘,所以我才要加倍的练,才不叫律己他们瞧不起我!” “这跟你爹娘有什么关系啊,你总不能饭都不吃吧!哎,刚才我从王妈妈那多拿了两个饼子,你揣怀里,过会儿吃。”说着韩歌笑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麻布,里面包着两块粗粮饼子,塞进了南苛的怀里。 “你记得吃啊,我先走了,对了,今天不住营里,晚上回家吃饭,我娘说找我们有事。”韩歌笑说着便挥手离开了。 南苛感受着怀里饼子透过布衣传来的些许热意,心里一暖,韩歌笑的父亲早年在与西域诸国的战争中死于沙场,韩歌笑的娘亲名完颜云茹,是北域近百年都从未出的女将,一身本领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一杆长枪杀尽了闲言碎语的男女偏见,在早年北域与西域诸国的混战中为报夫仇,孤身一人一马杀入莽刹国军阵,直取其大将首级,身中三箭十余刀伤而退,此举大振军心,前线将士自此之后鸣号无一退者,个个奋勇如虎,北域前线战事局面由此打开,生生将西域诸国杀退至边境二百里,逼的 也因此被北域二十七部首领共封为北域首将,号镇北将军,无人异议。北域有童谣:“不见山来不见川,见山望川北域来,南蛮欲生北地事,云茹将军送忘川。” 南苛自小便与韩歌笑一同在完颜云茹的庇护下长大,对于完颜云茹的传奇故事从小便耳濡目染。 “我也要像云茹姑母一般,练得一身本事,才不叫你们看不起我!”南苛默默道。 自小,南苛便唤完颜云茹为姑母,经完颜云茹告知,南苛的父母为人温婉善良,早年到南朝经商,遭贼人惦记,行杀人越货之事,车夫得以保全性命,舍命将还是婴孩的南苛送回北域。 日上高头,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南苛的双腿不停的打着哆嗦,终于是坚持不住,退到一颗大树的阴凉下吃起韩歌笑送来的饼子。 南苛正朝嘴里塞着饼子,觉得些口干,于是去厨房想取些水喝。 “喂,小心点儿。” “没事,我都打听清楚了,我听我爹说,最近开春,南朝来了一群商客,他们的马车里装满了南朝的粮食,王妈妈今天要去跟那帮南蛮子讨价还价一番,有的说呢,不过这南蛮子的东西还真是稀奇,瞧瞧,这是我爹昨天给我带回来的,给你们也稀罕稀罕。” 南苛听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呼律己,南苛对此人的印象从来不好,北域以强为尊,自小呼律己便一直瞧不起身材瘦小的南苛,连带着也看不起成天跟着南苛的韩歌笑。 “哟,这不是马术高手南苛嘛,怎么,不在校场上当你的木人桩了?”呼律己瞥见嘴里还塞着饼子的南苛,随口便讽刺到。 南苛的火气顿时被激出一些,再加上卡在喉咙里还未咽下的饼子,涨的笑脸通红。 “哈哈哈,你们瞧,他这样子,像不像山林里的猴儿屁股!” 随着呼律己出声,一旁的少年们也都跟着发笑。 呼律己摆弄着手里的宝贝:“正好,我爹昨天给我带回来一件稀罕宝贝,给你瞧瞧。” 呼律己手中的宝贝正是一面小铜镜,黄铜的镜面,边上一圈印着山水河川,下面一处短柄,吊着红色的穗子,精美极了。 南苛瞧见铜镜心中也有几分羡慕喜欢,可看见黄澄澄中映出的那通红的小脸,心中火气更甚,铆足了力气,一脚踢翻呼律己屁股下的木头凳子,呼律己也从小习武,扎马步的基本下盘功夫自然也不在话下,结结实实的站定,指着南苛的鼻子:“你要干嘛!” 南苛瞧见周围几个精壮的汉子围上来,也不退缩,一个猛扑将呼律己扑倒,周围人你一拳我一脚,手、脚、牙齿、脑袋并用,一同乱打,便开始了只属于少年人的混战。 夜色降临,夜莺挂在枝头,吟唱着千年不断的歌。 南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鼓起好大一个包,一瘸一拐的朝着营外走去。 金乌部内,首将府门外,两盏大红灯笼高挂牌匾两侧,中间黑底金字赫然五个大字“北域首将府”,在不见山南北无数年的贸易往来与冲突之下,南北文化也逐渐融合,如今的北域各部对于南朝的建筑风格的风雅、规格也极为推崇,也因此,北域各部的大型府邸也大多是南朝的建筑风格。 首将府外两个门房持长棍站定,其中一人忽的眯起眼睛,对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影仔细瞧着,待看清,朝着那黑影用力的挥手:“这不是小南苛嘛,怎么,今天回府了?” 待南苛走进,那两个门房忽的捧腹笑起来:“哈哈哈,小南苛,怎么被打成这个熊样啊,要不要我俩去帮你出头啊?” 南苛只得苦笑还是有些不忿:“大喜哥,柱子哥你俩就别笑话我了,他们七八个人打我一个,我能还上手就不错了。” 那被唤作大喜哥的男子嘿嘿一笑:“那还是你小子功夫练得不到家,哪怕只练外家功夫,到了一定地步也足够筋骨健全,任凭他们打又如何,只怕你还受不着疼,他们几个就先累趴了。” 南苛摇摇头,心想:我要是有那般功夫,先把你俩收拾服了! 进了府门,南苛蹑手蹑脚直朝东厨而去,似做贼一般,生怕叫别人瞧见。 厨房院落里满是来来往往的仆人杂役,忙前忙后,瞧见了南苛,个个都先是一惊,而后憋着笑打声招呼,就又去忙手头上的事情了,南苛的小脸儿臊得通红,捂着脸上的青紫,一头扎进了厨房。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完颜云茹 进了厨房,南苛随手抄起一只笊篱挡住自己的脸,边走便轻声叫着:“玉笙姐!” 好一会儿,一女子一身麻衣,衣裳密密麻麻的各色补丁,脸上瞧起来也并不好看,说不上虎背熊腰,但也没有什么身姿卓越之说,唯有出奇的是,其挽发的一只玉簪倒像是价值不菲。 “玉笙姐!” 那女子闻言转过头来,瞧见眼前用笊篱遮着脸的孩童,当即轻笑两声,声色温婉:“是小南苛吧,今天首将大人叫你和歌笑少爷回来,姐姐可是惦记了不少时候呢,你去见过夫人了吗?” “玉笙姐……我有些麻烦……”南苛支支吾吾挤出几个字,面露难色,还是拿下遮住脸的笊篱。 玉笙见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稚嫩面孔,吓了一跳:“哟!谁家孩子把我们小南苛俊秀的小脸儿给打成了这般模样?” 玉笙轻蹲下身子,思索一番:“这可不行,你可不能一个不字,老娘亲自打上门去,在他门前堵上十天半个月,叫他敢负了我玉笙妹妹!” 玉笙拉着稚安的手撒娇道:“姐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你先把那胭脂水粉给我用下嘛。” “成,等这晚宴结束吧,唉,这帮崽子,首将大人才多久没在府上,就连该有的流程都忘干净了!”说着一脚就踹在了路过的一个小杂役屁股上。 玉笙面露难色,见稚安转身就要走,顿时急了:“哎,姐姐,我……我现在就着急用!” 稚安眉毛一挑,也没多想:“那你去我房里找找吧,该是在那首饰盒子里,你翻找翻找就该看见了。” “谢谢姐姐了。” 稚安撇撇手,示意也没什么打不了的,转身有成了那个风风火火的大姐头了。 玉笙转身进厨房,瞧见南苛小小的身子躲在一摞柴火堆里,手里的笊篱死死挡着那被打成猪头的小脸儿。 玉笙不禁失笑:“臭小子,就这么害怕你稚安姐姐吗?” 自南苛记事以来,那稚安便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完颜云茹很少回府,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处理,小时候他和韩歌笑调皮捣蛋可是没少挨稚安的打,而玉笙就像是稚安的倒影一般,对人对事永远是轻声细语,温柔以待,每次挨了稚安的打,南苛都会跑到玉笙房里撒娇抱怨,玉笙也从不恼,总是能变戏法一般的掏出一串糖葫芦又或是一只拨浪鼓逗他开心。 南苛不语,玉笙拉起南苛的小手,穿过院儿里热锅蚂蚁一般的杂役来到稚安房里,没一会儿就寻到了她所说的胭脂水粉,一层一层轻轻的涂在南苛脸上。 南苛的小脸都快拧成麻花儿了,满脸写着抗拒,却也无可奈何,没多久,脸上的青色紫色就被遮盖光了,唯一难处理的是嘴角鼓起来的那个大包。 玉笙瞧着也犯了难,思索下:“要不这样,你待会吃饭时候先想办法自己遮住嘴角,待到动筷,抓紧把嘴巴塞满,首将大人问你就说是饿急眼了!” 南苛的小脑袋如捣蒜一般点着。 “大人回府!”只听那门外门房大喜与柱子齐声喊上一句,二人听见连忙迎出房去。 完颜云茹头戴一束发紫金冠,发丝有些已发花白,脸上刻着风霜,却是有着拦不住的豪情杀伐气,着一身淡蓝色长袍,袍上正前绣着十七部的各自图腾,围成一个圆形,双袖一袖盘蛟龙,一袖刺朱雀,腰间系着淡青色珍珠腰带,脚踩青缎黑底小朝靴,身后一将士双手托举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枪尖却是隐隐泛红。 完颜云茹大袖一挥,朗声间中气十足,毫不拖泥带水:“免礼!”,径直走向厅房。 南苛远远看着,脸上满是崇拜,每次见完颜云茹都是此般英姿飒爽,试问见此人,谁又敢道一句女子不如男? “歌笑与小苛可回来了?”完颜云茹一甩袍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问道。 南苛当即跑出,全然忘了方才玉笙教他遮住嘴角的事:“姑母!” 完颜云茹定眼一瞧,当即看出了猫腻,却也不明说,轻轻点点头“不错,数月不见,小苛又长高了不少,歌笑呢?”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马蹄嘶鸣:“娘!” 韩歌笑翻身下马,眉眼间尽是笑意,跨过门槛跑进府门:“娘!孩儿方才远远便看见您的车辇了,你我母子倒是前后脚进门了。” 完颜云茹嘴角微微上扬:“既到齐,便开宴罢!” 一道道佳肴当即如鱼贯如海般被搬上了餐桌。 三人落座,听着仆役一道道菜的报着菜名,南苛却是已没了心思细听,只因他忽然想起嘴角那鼓起的大包,暗道一声:糟!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两件事 “好了,你们二人,最近在预备营里可还好啊”完颜云茹的语气里慢慢退去几分杀气,此时此刻,倒才像是母亲了。 “娘,你不知道,那个呼律己,老是找我们的麻烦,明明就……” 不等韩歌笑说完,完颜云茹眉头一挑,似是思索道:“呼律己……,哦,莽牛部呼老头的孙子吧!”说完眼睛不由撇了一眼那正往嘴里狂塞吃食的南苛。 南苛此时心慌的很,只记得方才玉笙告诉他的上桌就往嘴里狂塞东西便是了。 “对!就是呼复延首领的孙子,他可气人了……” 再一次话没说完,之间完颜云茹提起一只筷子,在手里翻转一下,筷子尾超前,“啪”的一声敲在南苛的后脑勺上。 声音不大,可南苛却是觉得脑袋生疼,“噗”的一声,嘴里塞满的饭不受控制的朝着韩歌笑的脸上飞去,下一秒,韩歌笑的脸上挂着有肉片,有竹笋……赫然在脸上开了一出满汉全席。 还未等韩歌笑跳脚,完颜云茹手里的筷子便已压在了韩歌笑的肩头,凭他使尽全身的力气也站不起身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南苛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低着头不敢去瞧完颜云茹,撇了一眼正在擦脸的韩歌笑,那面色,就差把“我很生气”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完颜云茹点点头,拿好筷子:“下次记得打赢。” 南苛重重点点头也不多说,低下头朝嘴里扒起饭来,一旁的韩歌笑正一头雾水呢,完颜云茹又说道:“去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洗了去,跟个娘们儿一样,少跟她们学些女儿家家的东西。” 南苛闻言点点头,起身去洗脸,只是绝不敢说“你不也是个女儿家。” 不一会儿,厅房里传出韩歌笑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南苛,你怎么被打的跟猪头一样啊!” 完颜云茹放下筷子,手指点了点桌面:“好了,别笑了,我要说正事了。”挥挥手,周遭仆役也都识趣的退去。 韩歌笑闻言顿时收起来咧开的大牙,他的这位娘能说出“正事”二字,那可绝不是玩笑话,况且韩歌笑虽然憨了点儿,但也决计不是傻子,南苛被打成如此模样,是谁做的他心中也有数。 “凛冬已过,南北恢复通商,此事你们也应该清楚,往年每到此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南朝人涌入北域,大部分是货真价实的买卖人,但商队里的人可是鱼龙混杂,有南朝的探子来探查我北域军情的,有前来刺杀重要人物的南朝死士,更有些该死的人贩子,诱拐我北域孩童,卖给南朝的达官贵人以满足那些禽兽的变态嗜好……” 话还没说完,韩歌笑猛的一拍桌子,煞气顿起,完颜云茹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可是眼神中却是存在了那么一瞬的追思,马上又恢复平常,南苛看在眼里,也不多问,饭桌上顿时陷入寂静。 “咳咳”,完颜云茹轻咳两声,“总之,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商客中有不少该杀之人,可我北域又不可派兵看防,此举不善,南北相安无事多年,如今有金乌部牵线搭桥,更是有了贸易往来,再加上西域诸国在与北域战后多年来休养生息,如今更是虎视眈眈,绝不可轻易与南朝挑起争端,伤了和气。” “那我们就任由他们在北域乱来吗?”韩歌笑大吼道。 完颜云茹眉头一皱,瞪了韩歌笑一眼,后者立马收了姿态,安静坐下,只剩下脸上的愤怒。 完颜云茹面色如常:“因此,十七部首领探讨后决定,由你们这一批预备营的孩子和今年新入伍的这一批预备军两两组成小队,名为为这批商客引路介绍,实为监视,记住,客商只能在金乌部范围内活动,若有逾矩行为,格杀勿论!” “那若是有高手潜伏,我们无法应对该怎么办?”南苛开口问到。 韩歌笑笑道:“嘿嘿,南苛你真笨,正式入伍从军之后的预备军,他们和我们可不一样,学的可不光是扎扎马步、射射箭和那点儿三脚猫的拳脚功夫,人家学的是正儿八经的军中搏杀术,哪怕是没学多长时间,那也绝对是一个天一个地,这次带上我们,应该也只是叫我们张张见识罢了,嘻嘻,娘,我说的对吧。” 完颜云茹瞧着这个喜怒形于色的傻孩子也是一阵无言,心想着:这傻小子憨呼呼的,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沉稳两个字改怎么写,反观南苛就要成熟些。 完颜云茹无奈道:“对,确实如此,但要真碰上了难敌的高手,牢记一点,跑!最近几天金乌部中不会少了巡逻队,马上找他们汇报情况,一味逞能的结果唯有送死,多人围杀之下,只要敌人不是过分的强,就有把握重伤。” “那岂不是胜之不武?”韩歌笑挠了挠脑袋。 完颜云茹不停的深呼吸克制自己一掌打死这个傻孩子,南苛闻言也是看傻子一般看着韩歌笑。 完颜云茹闷声,语气都有些发抖了:“这是国事,不是江湖,更不是你的武林!没有什么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有的只是你死我活,明白了吗!”完颜云茹罕见的在这两个孩子面前动怒,哪怕南苛和人打架被揍成猪头,那又怎么样?小孩子打斗,大不了下次打回来便是了,没什么值得发火的,可若是观念错了,一失足便是死路一条! 两个孩子此时都不敢作声,完颜云茹平息下方才的火气,又恢复了那般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了,此事作罢,以后不要再这般幼稚!现在我来说第二件事,你们也知道,开春了也意味着大比就要到了。” 二人皆是沉默,所谓大比,是每年开春预备营都有的固定项目,北域孩童自八岁入预备营,就要开始逐渐筛选,前面几年的大比无关痛痒,主要是看孩子是否有正面搏杀的勇气,顺便检查一下一年的训练成果,可随着体格不断成长,会逐渐筛选出适合习武与不适合习武的人,对于军队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有多强的高手,而是如蟑螂一般数量且含不畏死的军人!你高手的实力再强,内里绵长到能以一敌十而不伤又如何?你能敌得过三十人吗?哪怕是敌得过三十,那三百人如激流一般往你身上扑,又或是接连车轮战又如何?待到内力耗尽,体力耗尽,不过引颈待戮罢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两本功法 “今年的大比与往年你们那些小打小闹不同,若是名次还如往年一般,再过两年也不要去考虑什么习武或是入伍之类的事情了,安心做个猎户、贩夫走卒之类便是了。”,完颜云茹没好气的说到。 惹得二人也是一阵面色潮红,无他,前面几年大比,南苛毫无疑问的每次都是倒数,韩歌笑体格壮些,要比南苛的名次更靠前,但也就是中游水平,整个预备营也说不上有多少人,几十个孩子罢了,轮番一对一下来,总是能碰到呼律己几人人形成的小团体,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往往都一直打到浑身没了力气才分出胜负,接下去的比试也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好成绩。 “嗯!我说完了,南朝客商的事儿也好,今年大比的事儿也罢,反正你们自己看着办!我留下两本外功法决,是我年轻时候练过的,按道理说你们身体没长开,不该过早的练这些东西,只是这两本法决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也不算珍贵,但是比较特别,有两点好处,一个是对身体无害,只要照着练,怎么也是出不了问题,还有一个就是速成!权当是我给你们开的后门好了,成,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你们该睡觉睡觉。” 说完完颜云茹便扭身朝外走去,目光一斜,身后的两个孩子已然盯着那两本功法不肯撒眼了。 完颜云茹嘴角一挑摇了摇头,心道:也不知说句谢谢、再见,便离开了。 “这本叫《游蛇》,这一本叫《虎行》,南苛,你想先练哪一本?”韩歌笑问道。 南苛瞧着那两本功法也是眼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功法。 “如今距离大比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光景,姑母说速成,但修炼的再怎么快,也不可能一个月将这两本功法全部吃透,这《游蛇》看起来应该是身法、速度类型的功法,《虎行》听起来也与身法有关,但是应该更注重杀伤!姑母应该是根据我们的个人特点挑选的功法,那便如此,我先修《游蛇》,歌笑你学《虎行》,等你我二人完全学会,再换过来。” 韩歌笑点点头:“南苛你果然要比我聪明的多,那便依你!” 二人各自取了功法便各自回房了。 首将府足足十三进的院子,厢房多得很,二人自然是各有各的房间。 回房,南苛点起油灯蜡烛,兴致勃勃翻开手中的《游蛇》。 “老朽不才,蹉跎二十三载方成此功,故而不必留名,望后世人不嫌老朽所著之浅薄。”南苛默默读着扉页上的第一句话。 “二十三载?姑母不是说这不算什么珍贵东西,倒是也叫这位前辈足足钻研了二十三年。”南苛没有想到的是,天下功法大多数是针对成年人所做,在孩童时期,经脉、筋骨都未完全成长,因此不论是外功或是内功,能在孩童时期修炼并对身体完全无害的功法并不多见,况且此功能入得了慕容云茹的眼,对于旁人而言已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二十三载之间,老朽观天下共计七七四十九种蛇种,以各类蛇种的爬行、捕食、睡眠等习性总结成可供人学习的身法武学,此功倒也算不上什么功法,不过一种步伐身型的妙用,总结共有三式,其一为夺步,是以速取胜,先发制人的步法,其二为游身,在于身体灵活,以躲避敌人攻击的身法,其三为化劲,为避无可避,如蛇躯般减小敌人攻击力道的本事。” 南苛边看边觉得高深,一边读着,一边照着书中所言开始练习,不自觉的便是过了一个晚上。 次日,天光大亮,首将府上下已然开始了忙碌。南苛一把推开房门,脸上的肿还没消,双眼周围更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可神色却是昂然,叫人瞧了不免觉得古怪。 “哈哈,歌笑,歌笑!”南苛一边大笑着一边朝着韩歌笑卧房的方向跑着。 “吱”房门打开,赫然也是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不过韩歌笑的嘴角还挂着口水,两个眼皮耷拉着,一看便是熬夜熬着熬着撑不住倒头便睡了。 “南苛,你怎么那么有精神啊。”韩歌笑打着哈欠问到。 “快快快,你我去校场!”说着便拉起困意十足的韩歌笑直朝外跑。 首将府不如其他大府,府上除去厅房之外还有巨大的花园,完颜云茹从来不喜那些花花草草的文人矫情,反而在府园内修了一个大校场,虽没有军中校场设置齐全,可也应有尽有,足够府上人和府兵们训练修行了。 一路跑到校场,韩歌笑也清醒了几分:“南苛,你不知道,那《虎行》还真是奥妙,我昨天看了一宿,哪怕只学到些皮毛,也足够对付呼律己那帮人了!” 南苛也是精神百倍:“那我们试试,你用你的《虎行》来打我!” “当真?我这《虎行》可是厉害的很!” “别废话来,赶快的!” 看着南苛跃跃欲试的样子,韩歌笑也来了劲儿:“那你可小心,我再把你打成猪头!” 韩歌笑脚下生风,跨着大步,一步如两步,速度却是不减,身躯隐约裹着风声,手呈爪状,直攻南苛面门。 南苛瞧着跨步而来的韩歌笑,心中一惊,但也不急,默念道:“游身!”,而后步子一退,身子紧随退后的脚步,如蛇一般弯过身子,避开韩歌笑的一爪。 “夺步!” 不等韩歌笑稳住身形,只见南苛脚步一转,身随脚动,一掌便打在来韩歌笑后心。 韩歌笑受击,可南苛本身力量不强,再加上面对韩歌笑,一掌也并未打出十分力,因此韩歌笑只是酿跄几步,转身面露惊色,大喝一声:“瞧我的!” 只见韩歌笑身子下沉,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南苛,南苛心中起疑,一扑之下速度倒是够了,可扑这种动作也意味着完全放开防守,完全是以伤换伤的小孩子打架方式。 只见韩歌笑飞扑而来,南苛见无可退避,正欲双手挡开韩歌笑的扑来的双手,哪知韩歌笑人在空中,突然腰身一抬,双脚踢开南苛挡来的双手,整个人在半空空翻一圈落地,而后紧接着又是一记飞扑,南苛的双手刚被踢开,眼见避无可避,嘴角却是一扬,心中默念:“化劲!”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组队 只见韩歌笑双手一手瞄准巨阙,一手瞄准膻中,朝着南苛直扑而来。 南苛身子稍稍一侧避开穴道,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招,当时就被打飞出足足五尺远。 “我忘了……我还没学会……”南苛捂着胸口,庆幸自己刚才本能的躲开了穴道,也庆幸韩歌笑的手上没使出全力。 南苛起身拍拍身上尘土,韩歌笑一脸慌张,小步过来:“南苛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 南苛摆摆手:“没事,看了一整宿的功法,不自觉的把自己带入进武林高手的那个境界了,看来有些人不睡觉还是不行,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我先回去睡会儿觉,下午我们一起回营里吧。” 南苛这么一说,刚刚消散的困意顿时又笼上了韩歌笑的眼皮,那我也去睡一觉。 天下武学有外功内功之分,所谓外功种类繁杂,护体功、拳脚功夫、十八般兵器的刀法、剑法等等诸如此类都算是外家功夫,而内功也好区分,人人生来便都具有内力,只是天生内力如散沙一般,自然游走在周身穴道,而内功则像是规章制度一般,修炼内功实际就是叫体内内力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运转的一种方法,而强大的内功法决还可以逐渐强盛体内内力,内力强大之后再用内力施展外家功夫,就可以使威力倍增,所谓一草一叶皆可杀人,便是基于内力的强大。在内功外功之外,天下还有一些别类的奇功,如南朝十八家霍乱精神、入梦杀人的本事,西域诸国秘传的御兽术,旁门左道将内力转化为毒功,借由声音、香气等媒介予人产生幻觉,诸如此类的技法。 直至太阳下山,南苛才不甘不愿的爬起了床,南苛揉了揉胸口,苦笑两声:“幸好伤的不重,过个两三天也就好了。” “南苛!南苛!”房门外传来韩歌笑焦急的喊叫声。 南苛支起窗子,眉头一皱,这着急忙慌的语气,多半可不是好事。 韩歌笑跑到南苛窗前:“南苛,还记得昨晚娘跟我们说的事情吗?” 南苛无奈:“我还没被你打到失忆呢!” 韩歌笑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四下无人,一只手挡住嘴巴,压低了声音道:“预备军已经到营里去了,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回营了。” 南苛点点头,他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连忙套上外衣便出了门。 预备营中,一队兵士身穿制式铠甲,手持长戈,齐齐站在校场中央,远远的便感觉得到杀气凛然。 一队人前放着一张摇椅,上面一个华发胖老头,身上破破烂烂的,一手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一手提着一整只烧鸡,直往嘴里塞。 “魏教头,你们预备营准备好了吗?” 一旁的魏教头,正是那天在操场上教授射御之术的教头,其身后站着除去南苛与韩歌笑外的所有预备营的孩子。 魏教头面露难色,不自然的咧嘴笑道:“马老,麻烦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那马老悠悠啃着烧鸡,也不作答。 魏教头嘴角一阵抽搐,低声朝身后站着几人问到:“那两个臭小子来了吗?” “估计是王府太豪华,不愿意回来了呗!” 应声之人正是那呼律己,故作大声的回应着。 魏教头强忍压下火气,那两个还未归营的小子不说,眼前处处挑事的小刺头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给他两脚吧?估计他但凡敢这么做了,明天那呼家的老头子就能打上门来说理。 “来了!来了!” 远远的,韩歌笑跑在前面挥着手,蹦着高,南苛跟在后面,瞧着前面像猴子一样的韩歌笑,心想:感情你是没受伤! 魏教头见二人,也顾不得什么火气了,朝着那胖老头作揖到:“马老,人齐了。” 那胖老头放下手里的蒲扇,随手把烧鸡一丢,那一队军兵中立马跑出一人,赶在烧鸡落地之前一把接过,双手捧着站在一边。 胖老头的小眼睛露出一条缝来:“嗯?这两个小子,哪个是那臭娘们儿的儿子啊?” 魏教头连忙道:“回马老,正是……正是那前方之人” 胖老头冷笑一声:“这般性子,和他娘还真是不太搭嘎。” 魏教头也是强忍笑意,是啊,谁又能想到名声赫赫的北域首将军居然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呢? 胖老头的嘴角耷拉下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念叨着:“倒是和他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魏教头一步站上高台:“那么现在预备营和预备军的人都到齐了,为确保今年南朝的商客在北域的商事顺利,现由预备营和预备军两两组队,组队由预备军抽签进行!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两个预备营的孩子抬上来一只大木箱子,胖老头夺过身后兵士手里的烧鸡,大手一挥,只听:“咚,咚”,脚步声整齐划一,没一会儿方队便成了纵队,一列军士依次将手伸进木箱抽签,见到签上名字便大声喊出来,便有一预备营的孩子与之配对。 “王贺蛮!” “周平!” “呼延傅山!” 流程很快,预备军的军兵们很有规矩,倒是和那啃烧鸡的胖老头有些格格不入了。 南苛想着,忽然听到“呼律己!” 呼律己使劲挺着胸,大喝一声:“到!” 那军兵也点点头,二人便走到一边了。 很快,南苛和韩歌笑也被各自的军兵抽到。 南苛站在他的队友身边,不敢直勾勾的抬头看,侧眼瞧去,夜色里黑洞洞的头盔下也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直挺挺的站着。 反观韩歌笑那边倒是不一样了,他上蹿下跳的,一会儿问问那官兵会什么功夫,一会儿问问这盔甲重不重,一会儿又要问问那长戈捅没捅死过人,也由此可见那预备军的军纪之好,官兵素养之高,便是如此,那军兵依旧是不为所动。 魏教头大手一挥:“好了,队伍分完了,今夜你们二人扎营而住,稍微熟悉一下,现在预备营的小兔崽子们跟我去武器库挑一柄兵器!”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三尺剑 “哇!” 此言一出,预备营的孩子们纷纷都炸了锅,此前训练时他们只是用过一些未开刃的破烂兵器,武器库更是从未进过,如今要有自己的兵器,一群孩子哪里还按捺的住。 魏教头站在高台上有些尴尬,这群孩子的表现和身旁的军士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叫他这个教头还挺得住腰杆。 “别吵了!在叫唤就去伙房领根烧火棍!” 霎时校场中的声音便烟消云散了。 魏教头清了清嗓子:“好了,去吧!” “哗”的一声,场下又乱了,一群孩子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直朝着武器库冲。 “哈哈哈”那胖老头见此景再也憋不住了,大笑出来:“小魏啊小魏,还真是难为你管这么一大帮野猴子了!” 魏教头的胡子都快气的竖起来了,却也无可奈何。 南苛的瘦小身材在此时此刻倒是成了桩好事,凭借《游蛇》在人群中一路穿行,遥遥领先,直朝武器库而去。 那胖老头眯缝着的小眼露出精芒,“不错的身法,应该是完颜那娘们教的,不过还是有些生疏,至于她那个傻儿子……”胖老头的目光看向韩歌笑,此时韩歌笑四角并用,如野兽一般疾行。 胖老头皱皱眉头:“大概是西域那边的仿兽一类的奇术吧,啧啧啧,那帮人捣鼓出来的东西还真是不算雅观,不过放在这小子身上倒是刚刚好。” 南苛跑的奇快,此时什么伤痛都已经抛之脑后了,远远看见武器库的黑色大门,门前端坐着一个束发长衫的青年人,身前一张小桌,上有文房四宝,南苛认得他,好像是前面某一届预备营的教头,偏爱穿南朝的服饰。 南苛一脚踏入武器库,那长衫男子朗声道:“第一!”而后提起一只毛笔,吸饱了墨不知写了些什么,忽而抬起眼皮:“后来者止步,一个一个进!” 那第二名虽也是十二岁,可却是虎背熊腰,个头比些成年人都高上不少,这瞧起来几分文弱的书生可吓不住他,装作没听见就要往里闯。 只见那青年人手中毛笔一甩,两三点墨水自笔尖溅射而出,直直蒙住了他的双眼。书生面色不改:“你是最后一个!” 后来人见此景也不敢再硬闯,老老实实排起队来。 此时南苛不知道,也更没心思去管门外的响动是什么事,满目亮堂堂明晃晃的兵器已经叫他瞧晕了眼。 武器库的过道很窄,过道两侧是两排桦木的武器架,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放在兵器架里。 南苛举起一杆长枪,看着足有他两个长的枪身摇了摇头:“不行,太长了,使不顺手。” 接着,是抬不动的双手铜锤,挥不起的双刃大斧,南苛的热情已然丢了小半,合着这偌大的库房竟没几件是他用得上的。 也难怪,北域人不论男女,大都人高马大,军营中更是粗犷的汉子居多,人人都喜欢一力破万法的强横兵器。 南苛眼睛忽然一亮,在一只朴刀后的墙上端挂一柄三尺剑。 北域人及少用双刃剑,哪怕用剑也多是使双手剑,三尺剑于北域人一来是太小,二来北域武风多以大开大合为主,剑招剑式变化太多,过于繁杂,因此北域少有人用剑。 南苛踩上武器架,踮起脚来才勉强把那把剑摘下来,木质的剑鞘,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剑身黑漆漆的,不闪铜铁光泽,倒像是黑泥打成的,看不出什么材料,剑刃不算太锋利,南苛心知这绝不是什么凡铁兵刃。剑身上刻着两个南朝文字——离断。 “离断剑吗?”南苛喃喃自语。 颠在手中试下分量,倒是刚好,长度对于南苛而言稍有些长了,但也不打紧,瞧着手中剑甚是喜欢。 “就是你了!” 南苛提着剑便出了武器库。 “嗯?”门口的青年书生正在宣纸上描描画画,见南苛出来也不惊讶,不被那些五花八门的兵器看花了眼也是好事。 青年瞧着南苛提剑倒是有些惊讶,却也不说什么,点点头,示意第二人进去了。 整个预备营拢共七十二人,选起兵器也并不慢,不到半晌,所有人已然站在校场欢喜着自己新拿到的兵器。 韩歌笑提着一柄比他高足足两头有余的大关刀,呼律己是两柄小开山斧。 此时夜已深了,胖老头大手一挥,又如军令一般,那些预备军的兵士们迅速便寻地扎下了简单的营房帐篷。 一人从铠甲中摸出一只小小的兽骨号来,“呜”的一声响,众人便准备就寝了。 此时青年也来到校场,那胖老头问道:“那个小瘦子拿的是不是之前剩下的那把剑啊?” 青年拱手道:“回马老,正是数年前南朝大剑师郑梓山来我北域求取天外陨石以铸他的舍名剑所剩的边角料所铸,被南苛拿走的名为离断,此剑……材料倒是好材料,只是铸造师傅的手艺有些差了,再说只是边角料,也没多重视,不过胡乱打造罢了。” 胖老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南苛和与他一齐组队的兵士躺在营帐里,还未开口,便已传来那兵士的鼾声。 南苛看着身边入寝不卸甲的将士,心中不由得有些佩服,佩服这茫茫北域少说上万的将士,哪怕刚入伍预备军都是这般纪律。 南苛暗下决心,抱着离断剑也倒头便睡去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南朝来客 次日清晨,公鸡还没睡醒的时辰,只听“呜”一声号鸣,金乌部预备营校场,满地就地扎营的军士瞬间弹起,走出帐篷,整理身上铠甲,持戈已待,预备营的孩子们还在帐篷里一脸睡相茫然着。 南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收拾下衣服,搓了搓手也提剑走出了帐篷。 三月的北域清晨风中还带着些冷意,南苛搓搓小手,吐出两股哈气,有样学样的持剑站在那军士边上,低声问道:“大哥,你们预备军营里每日都是如此吗?” 那军士不答,铁盔遮面,也瞧不出什么表情。 南苛心中有些恼火了:“喂,大哥,我们都是一个队伍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咱俩都不说一句话,你们军纪就算再严,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啊?” 那军士还是不答,南苛甩着小脸也不理他,半晌,那铁铠下才悠悠憋出一声清细的声音:“我是女的。” 南苛心头一跳,北域军中不分男女,预备营中也有不少女孩,但平常除却训练,南苛也不和她们有多少接触,南苛十多年来接触最多的女子也就是首将府里的稚安和玉笙了,想到此孩童心性,小脸通红,不知怎么的也不好意思开口再问了,挺直了腰板站着。 校场高台上,昨日的胖老头和魏教头并肩站着,魏教头扯着嗓子:“南朝新一批的客商已到,尔等今日分散出预备营,去到金乌部主城,每队跟随一商客开展协同工作,此间尔等不必多言,拿出我北域礼节和风貌便是,注意,商客们不许出金乌部,如有违者,尔等也知该如何做!” 那胖老头接话道:“就是如此,去吧!” “是!”场中军士齐刷刷答道,声如洪钟,也不拖泥带水,似是要将还不全亮的天色都喝响一般。 金乌部共三城,主城号金乌,另有两座小城分落主城南北两侧,南城为阳城,紧邻不见山北侧,金乌部作为北域最强大的一部,与不见山接壤,南城也就成了整个北域的第一道防线,全城驻兵布防。北城为银杉城,得名于满城主道两侧的杉树,三城之间城门互通,在战略上一旦阳城起战事,银杉城和金乌城会迅速向阳城输送物资,万一南城失守,银杉城就成了保留火种的退守城,三城的孩童、能人会从银杉城北门一路向北逃亡到北边的茫茫雪原,以图光复之事。 金乌城内中央一条大道,大道两侧东为坊市,西为住宅,坊市分离不可逾越,金乌部历代首领从不建宫殿,仅仅在西侧住宅区修了一处府邸,规格比首将也大不了多少,金乌部族人代代信奉民为基石,在其祖辈在荒原上筚路蓝缕之时便是如此,领袖与民同吃同住,不休祠堂神庙,唯拜金乌,以日为图腾。 “姐姐,我们要找的商客在哪啊?”南苛跟在那女官兵身旁边走边问。 此时那女官兵已然换下了铠甲,毕竟此次行动明面上是辅助协同商客,若是一身军甲也说不过去。女官兵一头英姿飒爽的短发,面上带风霜,目含杀气,眼角一道浅浅的伤疤,只一眼便叫人不敢再与之对视,在南苛心里这活脱脱就是个年轻短发版的完颜云茹。 “我叫徐雁声,大雁的雁,声音的声,叫名字便是了,商客们此时都在西部坊市里的待南府上,我们直接去就行。” “雁声姐姐,那为什么魏教头叫我们分散去啊?所有人一起去效率不是更高?”南苛疑惑到。 “我们预备军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倘若一齐出行,叫旁人一眼便看出我们是一队军旅了,叫那群商客见了如何安心,吓到城中百姓就更不行了,此次任务带上你们这一期预备营的学员也有迷惑作用。”徐雁声答到。 南苛正琢磨着,徐雁声瞥了一眼南苛:“还有,别叫我雁声姐姐,怪恶心的。” 南苛被这话整的一阵尴尬,心思一动:“那我叫你嘎嘎姐姐吧,我听过大雁叫的,他们的声音就是嘎嘎……嘎嘎……” 南苛当即两手甩到身后装成翅膀,嘎嘎的叫了起来。 徐雁声满脸黑线,心想我这名字好像听起来也挺文雅的,怎么就成了嘎嘎了…… 待南府很快便到了,每年都由金乌部接纳南朝商客,再由金乌部将从南朝商客手中买下的货物运送到其余十六部,因此金乌部特地修了待南府以接待南朝客商。 二人到达待南府门口,待南府里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在吵些什么。 “小哥儿,这事情我们过后在说嘛,这里这么多人……” “不必了,我们北域以礼待人,你这老头却是手脚不干不净,我北域不需要你这种商客!” 只见大厅内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身形瘦削,背部佝偻的小老头,手上攥着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身边一个大箱子,一脸的慌张,左瞧瞧右瞧瞧。 在他面前正是南苛的老熟人,呼律己和与他一队的兵士,那兵士一张长脸,浓眉大眼,英气的很。 “何达,怎么了?为何在此地与人口角?”徐雁声开口问道。 “哦,雁声啊,没什么,这个南朝来的老头儿手脚不干净,我们从营……额,从坊市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他在一个小摊儿上鬼祟,一路跟随,才知道他是南朝商客,我北域绝不愿与这般偷鸡摸狗之辈有任何往来!” 徐雁声点点头:“说的不错,送客!” 徐雁声声如洪钟,一嗓子直接将那南朝老头儿吓的蹲坐在了地下,手中攥着的东西也骨碌碌滚到了地下,一颗雕刻精美的小兽牙掉在地上,如此人赃并获,立马两个壮汉上前,架起老头直朝着府门外走。 “抱歉了北域的诸位,此事是我南朝的不是,鄙人常怀礼,不才,竟没察觉到队伍中还有这般宵小,麻烦北域的诸位直接把他扔到城外喂野狼吧,此人回了南朝,我也必然要向上禀明处置的!还请诸位大度,能不计前嫌,别与剩下的这些商客们为难。” 开口之人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抱手躬身,说着不是。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月饼大哥 徐雁声眉头不由得一蹙,很快恢复平常,学着南朝礼法作揖道:“常先生言重了,此也算不得大事,金乌部自不会因此对诸位有什么看法,但说要送此人去喂野狼,我等也不会如此失礼,会有专人看管此人,直至常先生等诸位离去之时,带此人一道离去便是了。” 那常怀礼也面色不改,笑如春风:“如此也好,常某先代我南朝商客谢过姑娘了。” 南苛在一旁瞧着,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目光一转,只见那呼律己如打了胜仗一般挺着胸膛,而那何达的眼珠子落在徐雁声身上,拔都拔不出来了。 几句客气话后,何达和呼律己见到了他们负责的商客,先行走了,此过程中,那何达的眼神是不是的就在徐雁声的脸上落下,但很快又移开。 待二人走后,南苛轻声朝徐雁声说着:“嘎嘎姐姐,那何达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徐雁声面色不变:“我知道。” 南苛挑了挑眉头,徐雁声接着说到:“他就一个傻子,算了不说这个了,记住随时跟在我身边,有些不对劲。” 南苛点点头,在这大厅里看着风平云淡,但他总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您可是徐雁声姑娘?”一个青年背着一个大箱子走到二人身边说到。 徐雁声拱了拱手:“正是,敢问公子可是伍壬先?” 南苛嘴角一抽,强忍笑意,心说:五仁馅?他是月饼不是? 那青年笑了笑摆摆手:“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徐姑娘言重了,我不过就是个小贩子罢了。” 青年眼神看向南苛。 “月饼大哥你好,我叫南苛……”话音未落,他也心中一紧,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旁的徐雁声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刚欲解释,那青年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哈哈哈,没事没事,小弟弟真有意思,也有不少人这么叫我,你叫我月饼大哥也没什么的。” “不好意思啊,月……伍公子,我这弟弟嘴上没把门的……” “不打紧不打紧,就连我自己都怀疑,我爹是不是在中秋节的时候给我起的名字,瞧徐姑娘应该岁数不大,徐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叫我一声月饼大哥。” 这青年倒是随和的很,徐雁声开口打破僵局:“那……月饼大哥,您是要住在这里还是住在城里客栈,我们好商量一下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好带您去。” 伍壬先点点头:“这是我头一回来北域,住客栈吧,我们跑腿的,好体验一下这北域和南朝客栈的区别。”伍壬先走在前,二人跟上便出了府门。 徐雁声轻弹了一下南苛的额头,轻弯下腰低声道:“想归想,怎么把心里话都带出来了,顺道还把我带跑偏了!” 南苛一脸尴尬:“顺嘴了嘛。”,心中却道: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可不怪我了,要怪就怪给月饼大哥起名的爹吧! 客栈也属于商业,因此在城东的坊市区,距离很近,没几步路便走到了。 “三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跑堂的小二迎上来问道。 “住店,一间房就行了。”伍壬先应道。 “好嘞!客官您楼上请!” 客房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台,再加上些乱七八糟的脸盆镜子之类的。 伍壬先入房,卸下背上的大箱子,看看房间点点头:“这北域的客房陈设倒是和南朝没什么大的分别。” 徐雁声开口:“毕竟自古以来,不见山南北地域便一直存在交流联系,时至今日的北域和南朝在文化上也没什么大的差别,南北通婚、贸易或者战争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南苛却是开口问道:“不见山我去过啊,好大的一座山,月饼大哥,你们是要翻山过来吗?那倒是好辛苦啊。” 伍壬先笑着摇摇头:“不必,其实不见山下有许多地下水道,自上古以来,不见山每年逢春积雪消融,水流不断侵蚀,汇聚于地下,久而久之就成了水道,再经过无数年的地质变迁,有些水道干枯了,人力只需要稍微打通一些岩壁,便可以沟通南北,因此南北从古至今其实都有联系的。” 南苛点点小脑袋,这些知识南苛是真的不知道,首将府上从未请过教书先生,南苛和韩歌笑二人就连识字也是玉笙教的,稍微长大二人也就进了预备营,更没有什么功夫学习这些历史、地理的知识了。 伍壬先说着不自觉的看了徐雁声一眼,拱手道:“在徐姑娘面前说这些倒是有些不合适了。” 徐雁声眉毛一挑,脚步却是不自觉的放开了些距离,随时准备招架突袭:“这有何不合适,雁声还真的是有些不明白。” 伍壬先似是没看到徐雁声的脚步变化一般,继续说道:“毕竟在近百年前,当时南朝新立,新皇登基,那是北域还未联盟,不过是一个个小部落,开国皇帝宏图大志,欲将不见山北部领土也纳入南朝版图,通过这些地下水道对北部有过一次大规模的进军,可惜北部部落骑兵勇猛且极擅长游记,南太祖无功而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徐姑娘应该是北域的官兵吧。” 徐雁声闻言,大喝一声:“大胆!”当即拉开了架势,一把将南苛拉到身后,此语中的不善已是表露非常了。 伍壬先见状连忙躬身作揖:“在下失礼了,伍某并无敌意,在下的的确确是一个小商贩,不敢与二位为难,更不敢在北域放肆,不过瞧姑娘英气非凡,实非凡尘女子,才妄下猜测,但其实北域的心思连我这一个卑贱的贩子也能猜得出来,这也实属正常,借行商图不轨之事的南朝人这些年来也是在是不少,我们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捅破罢了,请二位相信在下,伍某人的的确确只是为了赚些银两罢了,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伍壬先言语恳切,徐雁声收起架势,眉头却是紧皱,心思也绝不敢放松。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玉石 伍壬先抱拳:“为表歉意,也提前感谢二位未来几天带领伍某在金乌城中贩物买卖,在下愿以让二位在我此行所带的商品中随意挑选两样。” 徐雁声刚要开口拒绝,却感觉到身后的南苛已经探出了小脑袋瞧着那个他好奇了一路的大箱子。 “唉。”徐雁声轻叹一口气,“请伍先生切记,徐雁声本领低微,但倘若先生真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徐雁声会不惜性命取先生人头!” 伍壬先行商走南闯北,闻言自然也能保持冷静:“倘若在下真有敌意,愿被姑娘砍下头颅。” 徐雁声点点头,朝南苛使了个眼神,小家伙顿时跳了出来。 伍壬先笑笑,而后打开箱子。 与其说那是箱子, 倒不如说是一个大柜子。货箱上蒙着一块巨大的麻布,麻布揭开后下面是五个抽屉,每个抽屉上都有一把小锁,伍壬先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钥匙,从下到上打开小锁,而后依次拉开抽屉,而后开始介绍。 “我这货箱最下层放的是一些南朝丝绸、锦布和茶叶,据我所知,北域的气候是无法养蚕和种植茶树的,因此也就没有这些东西。第二层是一些南朝草药和药方,能治些常见的疾病,这些东西二位大概是不需要的。第三层是来自南朝海域的珍珠珊瑚以及一些珠宝、玉符之物,第四层是我收集而来的一些南朝武林大家的拳谱剑谱,我瞧南苛小兄弟佩剑,或许你会对此有些喜欢。第五层是些名贵器皿。好了,二位相中何物随便拿去便是,就当伍某为此前失言赔罪了。” 一箱子的东西南苛除了珠宝丝绸之类的偶尔的首将府上见到,其他的可是闻所未闻,好奇心瞬间上来了,徐雁声也没见过这些东西,此时也是看花了眼。 二人不约而同,最先都盯上了那第四层的拳谱剑谱,一本本翻看着。 伍壬先也不在意,若是真有武学奇才能过目不忘,只粗略翻一遍便学会这些功夫那他就权当卖个人情又如何? “这个倒是不错,可惜我不会使剑。”徐雁声翻着一本《烟雨剑三十六式》喃喃到。 南苛瞧着那些拳谱剑谱,可惜根本看不懂,这些东西正如伍壬先所说,是正儿八经的武学大家所著,多是些见解或者高深的练习方法,不像《游蛇》,从基础开始写起,但凡是个扎过两天马步的人都能练上一练,也由此可见完颜云茹的眼光之刁钻,收藏之丰富。 南苛抛下拳谱剑谱开始研究另外的四个抽屉。 “我该要什么呢?花花绿绿的丝绸锦衣,还是草药茶叶?”南苛想着,眉头一皱,五个抽屉的好玩意儿但是好像没有适合自己的东西,心中不免失落,已经不抱希望的打开那个盛着珍珠珠宝的抽屉,忽然,角落一颗小东西吸引了南苛的注意。南苛伸手摸去,只觉触感冰凉,仔细一瞧,一个铜板大小的玉佩,绿得通透,在阳光下水头荡漾着,奇怪的是,此物一入南苛的手竟是隐隐发着浅浅的光,见另外二人好像都没看见,南苛不由得好奇。 “月饼大哥,这是个什么玩意?” 伍壬先一瞧,眼神有点心疼,但还是点点头:“南苛小兄弟真有眼光,这块玉是我从一个赌坊里收来的,听那赌场老板说,这是几年以前一个纨绔子弟输在那赌场的,那老板一直想把它卖掉,可惜出价太高没人要,出低了他又舍不得,我可是磨断了三寸不烂之舌才好说歹说叫他便宜卖给了我,想着这玩意在南朝不好卖就来北域碰碰运气,要是南苛小兄弟瞧上了这玩意……就拿去吧!” “谢谢月饼大哥!”南苛在这种时候总是精明的很,完全不去看伍壬先眼中的心疼,直接揣进了怀里。 徐雁声忍着笑意,拿起一本《掌法大析》看起来。 最后南苛拿走了那块玉石,徐雁声挑选了一本由南朝枪法大家写的《枪解》。 伍壬先不亏是商人,方才还一脸心疼,但一口唾沫一个钉,也不反悔,脸上也看不见心疼了,收拾好货箱:“那接下来几日就劳烦二位带我到这金乌城的坊市里转转了,我们明日再见。” 徐雁声依南朝礼制还礼,南苛有样学样,二人便离开了客栈。 伍壬先趴在窗子前看着二人离开,皱眉喃喃道:“小娃儿偏偏拿走了那块玉,瞧他个头倒还真不像北域人,莫非……” 二人回到预备营,暮色已至,吃过晚饭躺在军帐里,南苛问道:“嘎嘎姐姐,你今天白日里说有些不对劲,我也感觉,但是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徐雁声抱手躺着应到:“那老头不远万里从南朝到北域,这趟商旅可是绝对的肥差,今天那伍壬先带的东西你也看见了,绝对是北域人想要的,他放着买卖不做,去偷一个不怎么值钱的兽牙饰品?我不相信,再者那常怀礼的态度,轻飘飘几句话就给那老头儿下了死刑,更奇妙的是那老头儿也不辩解几句,似乎是早就知道要死一样,如此一来,这老头倒像是他们故意抛出来欲盖弥彰的,我敢断定,这一批商客中绝对有人是需要处理的,甚至那伍壬先,为何非要故意惹我们露出身份,处处透着古怪,再加上今年年初的局势……” 徐雁声似乎在想着什么,南苛也不吭声,心里也盘算着今天发生的事。 徐雁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感慨一声:“这天下,我们不清楚的事情还是太多了,若是能再往上爬一爬,或许……” 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南苛开口问道:“嘎嘎姐姐,你说年初的局势,是什么意思啊?” “这点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我只是预备军,还没正式入伍,了解的不多,听说最近西域诸国有些动静,似是要整军,如今的天下版图你清楚吗?” 南苛应到:“我只知道不见山北是北域,南边儿是南朝。” 徐雁声轻叹一声:“那你还真是需要补补课了,这天下,东部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你可以理解成一片巨大的湖,这海面上零星的有几座岛屿有人居住,不成势力,而这不见山其实并没有你知道的这么短,在陆地上,不见山就像是一个笼子,笼子关住的那片区域就是南朝,笼子的正北边是我们北域,西北侧是西域诸国,而正西侧,那里有些独特,那里没有国家,没有城市,听说在那里生活的人生来就不与人说话,他们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日复一日的跪拜,不停的跪拜,这些人我们称之为苦旅者。”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弑君 “苦旅者?”南苛问到。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现在也接触不到,没什么好提的,倒是刚才提起的,在年初时候,我们在西域诸国的探子传回消息,有三个国家在西域联合整兵,而南朝的当今皇帝在年初拟诏令,似是要退位了,也不清楚为什么,这皇帝老儿登基不过十二载,正值壮年,就要把龙椅让出去,一个又一个让人想不懂的事情,算了,也不太值得去想了,真要有异动,各部首领们自会有他们的应对之策,我们只需要听从命令就是了。” 南苛点点头,今天一天接收的讯息让他的头脑有点纷乱了,索性不在去想,把心思一沉,渐渐的便睡去了。 夜里预备营校场,四周鼾声四起,无人注意一座军帐里悠悠的闪了几下七彩光芒,很快便又沉寂下去了。 金乌城坊市的一座客栈内,伍壬先还未入眠,静静坐在窗子前,把玩着两颗核桃,望着圆月,喃喃道:“十五到了啊……” 明月不变,此时的南朝京城,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檐上琉璃瓦如羊脂映着月辉,而在片片玉瓦上,一男子提着一白玉酒爵,一席蟒袍散在风里,大笑着举杯对月。 “三殿下,您快下来吧,这夜里风凉,可别冻坏了身子啊!”殿宇下一个老太监伏地恳求。 那三殿下也不理,放肆大笑着:“哈哈哈,父皇啊父皇,你何苦……何苦非要逼儿臣做到如此地步呢?哈哈哈……” 皇帝寝宫,数片明黄色纱帘垂在龙塌四周,纱帘后一个人影瑟瑟发抖,纱帘外无数身披黑甲,面带妖鬼面具的人持刀砍杀着一个个护卫侍者。 惨叫连绵不绝,鲜血飞溅,染红了盘龙的立柱。 “来人……来人!你们不能如此对朕!是……是老三!朕给他,他想要什么朕都给他!”那纱帘后的人影声音颤抖,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新生的虫鸣和呜咽的风声。 今夜里的京城上下安静的出奇,街道上不见巡逻的禁军,大府门前没有门房看护,江上花船不营业,便是往常一入夜就叫个不停的野猫野狗也不知去了何处。 三皇子躺在屋顶,一伸手,眉头一皱:“落雨了,这好像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吧。” “回殿下,确是如此。”底下那跪伏在地的老太监回到。 “瞧见了吗,父皇,老天爷也觉得本王做得对,新年的第一场雨偏偏落在了今夜,在庆祝新皇登基呢。” 忽而殿宇外传来声响,那老太监身侧陡然出现一人,一席红衣,一手挥开下摆跪地抱手:“三殿下,都处理完了。” 紧跟着,大地震动,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殿宇前,数百身着乌黑铠甲,配长刀,戴妖鬼面具的人齐刷刷跪地。 三皇子朝下瞥了一眼,脸上看不出悲喜,大手一挥,杯中剩下的酒洒落一地,而后竟是开始大哭起来。 “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留儿臣一人可怎么……” 哭喊声戛然而止,那三殿下自屋顶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竟是没溅起半分尘土,蟒袍衣角飘飘,双手伸开朗声到:“朕,一早登基!” 此言毕,殿下众人纷纷叩头:“吾皇万岁万万岁!”声如洪钟,直要刺破京城的夜。 三皇子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红衣人:“秦清平,朕再交给你一件事,明天早朝前,杀光京城史官……就把他们和我那可怜弟弟埋在一起吧,当是给他陪葬吧。” 秦清平抬起眼来:“陛下,奴才已经杀了。” 三皇子大笑两声:“秦红衣啊秦红衣,你能在我爷爷和父皇的身侧活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当赏!朕赐你……黄金二百两,丝绸百匹,汗血宝马一匹。” “谢过陛下。” 三皇子的手按在秦清平肩头,声音轻飘飘的:“但是啊秦红衣,以后杀人之前,记得提前问问朕的意见,朕让你杀,你便杀,朕不让你杀……” 话未说完,秦清平已然伏地叩头:“奴才知错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三皇子点点头,大笑着便从数百黑甲卫中穿过离开了,那数百黑甲卫也跟在三皇子身后离开了。 直至三皇子离开,秦清平缓缓起身,额头上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那春雨,喃喃道:“咱们这位新皇帝,可比前面两个厉害多了……” “红衣公公何出此言哪?”那老太监问到。 “有胆识,有谋略,弑父杀弟,屠戮史官,赏罚分明,暗地里还培养了如此多亲卫,更要命的是,他的功夫好像不在我之下。” 老太监面色一变,对于秦清平的功夫,他可是清楚的很,不说是天下第一,也绝对能进的了前十的顶级高手。 “有手腕,有城府,我也想不懂,陛下到底为何会把龙椅交给五殿下,一点点偏爱,真的比社稷江山重要吗?” 那老太监摇摇头:“红衣公公啊,你我并非陛……先帝,他自然是有他的考虑,你我都是奴才,这世道,能有个做狗好好活着的机会就足够知足了,只要陛下下令,让我们咬人便咬人,他愿意摸摸我们,我们就摇摇尾巴,去思考主人的想法,早晚要出事的。” 秦清平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喜公公点拨了。” 南朝京城的事一时半会儿还传不到北域,农户们还在欣喜今年春雨来得早。 清早,南苛伸个懒腰,睡眼惺忪,身旁的徐雁声不知道去哪了,南苛呆呆坐着,回味着昨晚做的一场大梦,喃喃道:“好奇怪的梦啊,一直在下雪,下个不停……” “你起了?”徐雁声掀开帐帘。 “走,吃过饭就去找伍壬先吧。” 南苛点点头,背起离断剑便爬了起来。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黑衣夜行 预备营和坊市之间说近也近,二人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客栈。 正巧,伍壬先在客栈一层吃着一碗阳春面。 “月饼大哥!”南苛朝着伍壬先挥挥手。 伍壬先抬眼一看,赶忙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小南苛啊,来的这么早。”朝南苛打完招呼,目光转向其身后的徐雁声,抱手道:“徐姑娘。” “月饼大哥,今天你想去哪里卖货啊?” 伍壬先抬头思考一阵:“先在坊市里找个地方摆下摊子吧,看看老百姓们能不能瞧上我这些东西。” “伍先生,你这些玩意儿寻常百姓估计可是买不起的,倒不如我们带你去几个富贵人家的府上问问,兴许别人不缺银子,直接把你的货全都买下了呢。”徐雁声道。 伍壬先回到:“徐姑娘,可我听说这金乌城对于坊市分离抓的可是很紧的,若是进了住宅区买卖,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啊。” 徐雁声摇摇头:“坊市分离的规矩主要是因为贩夫走卒行走天南地北,为了防止疫病在住宅区传播,同时也为了维持正常的秩序,伍先生等人自南朝而来,这点规矩自然不算什么,况且南朝商贩也不算多,不打紧的,若是真的严格限制在住宅区买卖,那那些大户人家的日常所需还真要天天派杂役去坊市购买吗?” 伍壬先点点头:“如此也好,那便劳烦徐姑娘和南苛小兄弟了。” 伍壬先的货物珍奇,北域的大户人家瞧着也都是稀罕,卖的自然也快,一天下来,货箱里已经不剩多少东西了,几个抽屉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银两。 “今日真是劳烦二位了,在下也没想到这些东西能卖的如此之快,如此看来,明日用不了一上午,便可以售空了。”伍壬先满面的笑意,走步生风,毫不在意身上货箱的重量。 徐雁声点点头:“是啊,天色已晚,我们两个就先不打搅伍先生歇息了,今日下来想必伍先生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伍壬先拱拱手,转身便回客栈了。 “嘎嘎姐姐,我们现在回去吗?” 徐雁声摇摇头:“我们在附近藏好,若他来北域真有其他目的,那也多半会在今夜出手了。” 南苛一脸疑惑:“为什么啊?” “他自昨日到来,第一日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商队身上,自然不是什么动手的好时机,今天货卖的差不多了,与他一齐来的这批商贩中的其他人也多半是这个情况,不出两日,估计就要安排他们回南朝了,今夜几乎算的上是唯一的动手机会了。” 南苛点点头,二人便找了一条小胡同,直接能看到伍壬先房间的窗户。 入夜,到了宵禁的时辰,天上飘起小雨,巡防营的人马点起火把开始走街串巷的巡逻。 “嘎嘎姐姐,他还没有动静啊。” 徐雁声轻声道:“不急,才刚入夜,等巡防营巡逻到困倦,才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话音刚落,只见那半掩的窗子豁然推开,伍壬先倚在窗台,也不做什么,只是呆呆的陪着雨声,望着那轮月亮。 二人皆是疑惑,此时夜已深了,异域望月?这伍壬先也也不像是有什么诗气的文化人。 “快追!”二人只听不远处巡防营的脚步乱了起来,眼前房顶上忽的一个人影被月光拉长,呼吸间消失在眼前。 徐雁声听闻,转身立刻想要追去,脚步刚踏出猛地一停,转头又守在伍壬先的窗前。 只一个回身的功夫,那窗前的人影已然不见。 徐雁声心中一紧:“不好!” 南苛也是吓了一跳,那伍壬先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整个金乌城中处处都响起小锣敲打声。 徐雁声一手挽住南苛腰身,猛的一跳,在房屋间借力几次跳上屋顶,叫人目瞪口呆的是金乌城的上方屋顶世界中,隐隐无数人影在跳跃。 徐雁声一咬银牙:“既然看丢了,那便抓一个是一个!”说着一步踏出,直朝最近的一个人影追去。 南苛虽然速度没有徐雁声快,但也在身后跟上,一只手搭在背后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徐雁声速度很快,脚尖卷起一片青瓦一脚踢出,那青瓦便朝着那人影的后心飞去。 “啪”的一声,那人受击脚下一滑当即从屋上摔下,周围巡防营立刻有巡逻的官兵将其捉拿。 徐雁声眉目一凝,顿时追向下一个目标。 雨势忽然变得大了,南苛眉前挂着一抹小小的雨帘,用手擦擦,在模糊中一边费力的在屋上稳住身形,一边紧跟着徐雁声越来越远的身影。 徐雁声不顾雨点怕打,心中想着:这一夜忽然冒出了如此多人,只怕这一整批的商客全都是敌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毫无头绪,眼看与前方黑影越来越近,徐雁声如法炮制,一片青瓦自脚下飞出,眼前敌人显然功夫要比之前那人强上不止一个层次,脚步一踏,身子从屋上滑落,躲过瓦片,而后稳稳踩在屋檐上。 追击中,南苛慢慢看不清身前的徐雁声身影了,漫无目的的跑着,忽然脚步一顿,霎时抽剑挥砍向身后。 一个黑影窜出,轻松挡住南苛挥剑的手腕,一脚踢在南苛小腹上。 南苛只觉剧痛,整个人当时飞出,重重砸在另一片房顶,身体滚落,摔在地上。 南苛喉头一甜,“噗”,一口鲜血喷出,在水地上慢慢散成一朵红花。 那黑影也不罢手,抽出一把短刀,在雨中闪着精光,自屋上一跃而下,直朝南苛劈去。 生死关头,南苛眼睛瞪得滚圆,一个翻身躲开一刀,紧接着打挺而起,使尽了全身力气一脚压下刀背,剑弧如弯月,斩向那人手腕。 紧接着南苛心头巨震,只见那黑衣人手中刀如雨打梨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瞬间一扭,数刀已经劈出,一刀挡开南苛的剑,其余几刀落在南苛的身上、手上,皮开肉绽。 南苛强忍剧痛,此刻的念头只有一个:跑!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大梦 南苛此时已然成了一个血人,鲜血滴落在地上点出一朵朵殷红的梅花。 南苛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心想着:此人功夫极高,刀法奇快,绝不是我应付的了的,但却刀刀避开要害,伤皮不伤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哗……”大雨如注,南苛的思绪乱的很,脑袋似是要炸开一般,转身便要逃跑。 那黑衣人却是先动,手成爪直取南苛脖颈。 南苛心中大骇:活捉!他要抓活的! 千钧一发之际,雨幕里破空声响起,只见一杆长枪刺破风声飞来,那黑衣人挥刀格挡,只听金鸣碰撞之声,那刀竟碎的四分五裂,长枪擦过黑衣人手臂,枪头直直钉在了墙壁上。 刀的碎片四散开来,不少扎进黑衣人和南苛的血肉中。 南苛吃痛大叫,那黑衣人见来者不善,翻身上了屋顶,逃散开来。 “嘿,小鸡崽子,死了没?” 南苛忍痛睁开眼皮,来人正是呼律己和何达。 何达取出钉在墙上的长枪,问道:“雁声呢?” 再回头,南苛竟已经晕了过去。 何达眉头紧皱:“律己,你在这等着,方才那人受伤不轻,我去杀了他。”说着跳上屋顶追去了。 “这是哪里?”南苛喃喃道,只见四周尽是冰天雪地,远方传来狼嚎,南苛却也不觉得冷,迈雪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脚下一硌,抬脚一看,一枚绿莹莹的种子在白雪之中极其显眼。 忽然,狂风四起,漫天大雪化成大雨,雨密如河,压在南苛的脊梁上,直要把他压倒,那绿色种子忽然闪烁绿光,竟是瞬间破开外壳,等南苛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树海。 “嗷”,一声长嘶,只见空中划过一只苍鹰,一口衔住藏在树冠上的一只松鼠,利喙刺进松鼠身体,鲜血爆开,顿时南苛脚下的大地又变成红色,浓郁的血腥气钻进南苛的鼻腔,南苛一阵反胃,“哇”一声便呕了出来,在转眼,又是漫天大雪。 南苛朝天大吼:“这是哪里!有人吗?” 回应他的却只有呼啸的风声。 不知走了多久,南苛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是人诵唱的声音,南苛环顾四周大喊:“谁?何人在此诵唱?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眉眼一定,只见不远处一座雪山上,一人身不着寸缕,那诵唱声便是此人发出的。 南苛刚想迈步朝那人走去,只是下一刻,那人竟出现在了南苛面前,但竟是看不清面孔。 南苛嘴唇轻颤,不等开口,那人伸出干枯的手指,点在南苛眉心。 “你是谁!”南苛大吼,环顾四周,竟回到了预备营中,身上缠满了绷带布条躺着。 “嗯!”一声大喊惊醒了一旁睡觉的某人。 “南苛啊,你醒了!”韩歌笑在床边靠着,此刻满面的喜色。 “我……怎么了?” “你那天夜里被砍伤了,流血太多昏过去了,都快半个月了才醒过来,哎,你知道是谁把你抗回来的吗?你绝对想不到……” 韩歌笑还没说完,南苛打断到:“半个月?” 在南苛的梦里没有一点儿时间的痕迹。 “可不是吗!期间徐姐姐来了几次,我娘也来了一次,很多人都来了,但你就是醒不过来,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了……哎!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是谁把你抗回来的吗?呼律己!哈哈哈,这王八蛋平常不干人事,这次倒是救了你一命,大夫说在晚一会儿你就流血流死了!” 南苛一阵无言,只觉得头痛欲裂,韩歌笑也瞧出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叫大夫。”说着便走出营帐了。 南苛躺在地上,喃喃道:“那真的是梦吗,若真实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可若不是梦,现实又哪里去找血红色的地面、瞬间长成森林的种子……还有那个人……到底是谁……”。 南苛想着,韩歌笑带着大夫回来了,一阵望闻问切后确认没什么异常,休息几日就好了,便离开了。 “对了南苛,等你好了可要抓点紧了,马上就是大比了!这次我们可不能在垫底了,除非你真的想天天进山里打猎。” 南苛点点头,昏迷半月,算算时间大比也就差不到半个月时间了。 “对了,嘎嘎姐姐她们呢?还有那天晚上的那些黑衣人,他们都怎么处置的?”南苛问到。 “嘎嘎姐姐?谁是嘎嘎姐姐?” “就是你说的徐姐姐。” “哦!那我知道了,她们都回阳城预备军军营了,今年年底就要正式入伍了,那些黑衣人还用问吗,一共抓住二十三人,当场杀了十七个,剩下的在大牢里关着呢。” “没有漏网的吗?” 韩歌笑摇摇头:“不清楚,应该是没有吧,不过还真是想不到,这一整批客商全都是南朝的探子,好像是要到金乌部来找什么东西的,如此兴师动众,还有你知道吗,南朝皇帝死了!他的三儿子前些日子登基,恰逢此时我们这混进一批探子,现在南北关系可是紧张的很呢!” 南苛本就剧痛的头此刻更疼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韩歌笑点点头:“成!那我先出去了。”说着抄起身边的大关刀便走出营帐了。 南苛望着帐顶上涂印的一只金乌,瞧着瞧着就又沉沉睡去了。 一座蓝色的小桥,桥通体如玉般通透,桥面上落着薄薄一层细雪,桥边两行嫩绿的细柳,桥下河水悠悠淌着,桥上站着一女子,依旧是看不清面容,成着一把红色的小纸伞,南苛远远望着那女子,不知伫立了多少时间,望着望着,忽然出现在桥面上,微风一起,卷起残雪轻轻舞着,一下刻,南苛已经到了桥面上。 那女子朱唇轻起:“你好。” 南苛瞳孔一缩,额头全是冷汗,又回到了熟悉的营帐中:“又是梦吗?”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大比将至 南苛躺在营帐中,细细盘算着这些日子的经历:“到底为什么会做些奇怪的梦?” 南苛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伍壬先送的玉石,喃喃道:“是因为它吗……希望月饼大哥当夜没有被就地正法吧,需要去问问他。” 此时金乌城北边,一座巨大的拱门,形体漆黑如墨,门柱上盘着数道精钢锁链,正是金乌部大牢。 大牢底下,地下二层,杉木的围栏分别锁住六个蓬头垢面的男子。 “壬先,你说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一人披散着头发,面色发黄,正是伍壬先。 “陛下要把皇位传给五殿下,可明眼人都瞧的出来,明明三殿下更具备治国才能,十二年前……陛下杀了太多人,天下十八家,其中也包括湘妃娘娘的家族,逼得湘妃娘娘自缢而亡,留下年纪尚小的五殿下,陛下也因此失了雄心,此后十二年间不造杀戮,天下也因此太平了十二年,依我看来,即便三殿下心中再有不甘,也不会……应该不会……”。伍壬先思索到。 另一监牢中传出低声:“长明、广志、昱承他们三个也不知跑没跑出北域,只怕是一路向北去了,也不知拿没拿到于太傅叫我们找的东西。” 伍壬先摇摇头:“那东西拿没拿到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是必死之人,希望他们三个能活下来便是了。” 其余五人闻言也都是点点头。 “吱呀”,大牢前的大铁门被推开,南苛以离断剑为拐,瘸着脚走进大牢。 “小兄弟,一炷香时间就出来吧,一群南朝间谍,都是死囚,没什么好说的。”那狱卒朝南苛说到。 南苛点点头:“知道了大哥,不会让大哥难做的。” 那狱卒一笑,便退出去了。 南苛走到牢房前,哪怕伍壬先如今与当日的体面商客模样大相径庭,但也是不难认出。 “月饼大哥。” 伍壬先抬起头来,倒是一笑:“南苛小兄弟,抱歉骗了你,如今倒也是不用徐姑娘来砍我的头了,我也活不了几日了。” 南苛目光灼灼,直奔主题:“那块玉……到底怎么回事。” 伍壬先目中露出一抹精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怎么了?小兄弟是怀疑伍某人的赠礼有问题?” 南苛没有回答:“那玉石……是否有惑人心神,令人……做梦的功效。” 此言一出,不止伍壬先面色大变,另外五间牢房中关押的牢犯也都直起了身子。 “什么玉石!壬先,你把那东西送给他了?” “这娃娃身材倒还真不像北域人,莫非……” 几人一言接一语,当时乱了起来。 “吵什么吵,把嘴闭上!” 那看管牢房的狱卒听到动静大喝一声。 伍壬先两手抓住牢门,看着南苛:“果然,果然!十八家……”伍壬先的眼神看的南苛心里有些发毛。 伍壬先眼中的光芒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一股难以言说的怜悯。 南苛眉头紧皱:“到底怎么回事?十八家是什么?” 伍壬先摇摇头:“有些事该被时间埋葬的,不必多问了,只是……你今后的路恐怕是尸山血海……”声音渐渐淡下来,任凭南苛怎么发问,伍壬先也不愿再多说一个字,另外五人也同样如此。 南苛明知道他们心中清楚,可偏偏守口如瓶,心中气氛,踹了一脚伍壬先的牢门,转身离开了。 伍壬先望着南苛离开的背影,声音微不可闻:“可惜我们要死了,要不还真想看看这娃娃长大后,会把这天下折腾成什么样子……” 三日后,伍壬先的处刑,南苛没有去,听韩歌笑说,六人在刑场上皆是笑着,一言不发,直到头颅滚落,那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此是的南苛心思全然放在了即将到来的大比上,既然玉石之事问不出个明白,索性不在去想,安心完成眼前事便是了。 “如今我的伤势好转,随没有完全愈合,但也差不多少了,当务之急是把《游龙》中的“化劲”修炼明白,在大比中才能有更多把握。” 相比“夺步”和“游身”,“化劲”明显要难上许多,前两者是身体、步伐的移动躲避技巧,而化劲却是不止于外家功夫,需要一些简单的内力牵扯,毕竟人的身体不可能如蛇躯般具有化解力道的作用。 “这化劲的功夫说来也简单,不需要像正经内功心法运转内力到全身几个来回,只需要调动少许内力聚集在受到攻击的部位,克难点也就在于将内力如手臂般调动,我现在已经能察觉到内力了,虽然像丝线一样微弱,但好歹是找到了,可是怎么能叫这内力如手臂一般听使唤呢?” 南苛琢磨不明白,甩了甩头,想不明白就还不如去来点儿实际的。 南苛撤下身上绷带,刀伤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本就没伤筋骨,如今半月过去,浅浅的结痂只有些瘙痒了。 路过校场,不少预备营的孩子在快马加鞭的准备着大比,挥刀练拳,汗水直要浸湿沙土地。 南苛余光瞧见呼律己,心中盘算:听歌笑说是他把我背回来的,该不该去跟他道个谢呢?算了,好麻烦,怪尴尬的,还是当不知道吧! 南苛默默对自己的机智决定点点头,转身离开校场。 预备营旁的一条小河,营中的生活用水大多来自于此,此时已是下午,河边无人,南苛抽出离断剑。 “剑法剑招我还不会,手上也没有什么这类的谱子,那天看伍壬先的箱子里有些剑谱,我倒是记下了一招半式,那就从这开始吧。” 说着开始一挥一砍,“不对不对,若是敌人从正面挥砍,我用剑格挡,一旦对方力气比我大,剑反而会打在我身上,我该侧身躲过,横斩其面门,或是挑剑攻其手腕,可若是对方用的是长枪一类的长兵呢?在我躲过第一击竖劈后紧接横扫攻我下盘,那还是无法破局。” 南苛说着,仰面一躺,躺在满地新生的青草间,望着天上浮云:“好难啊!” 随手抄起一块石头丢进小河。 “咕嘟”一声,石子溅起水花,而后河水又如平常缓缓流淌。 “嗯?”南苛一愣神。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化劲初成 南苛呆呆望着河水,紧接着又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河水。 “扑通”一声。 “哈哈哈,我知道了!”南苛挺身站起:“石子打进水面,和水面接触的一瞬间,水面会因为石子的力道做出反应,也就会溅起水花,若是内力也是如此呢?” 想到此,南苛倒是发愁了:“早知道把歌笑找来了,还能有个陪练的……” 南苛放下离断剑,举起右手,朝自己的胸口犹豫几秒,而后猛地一捶。 “咳咳,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样是可以的……咳咳。”南苛一边咳嗽一边大笑着。 “方才我捶自己胸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内力汇聚到了胸口处,也就是说,只要对方的攻击我能知道是打向何处的,便可以用化劲减少伤害。” 南苛大喜,这块难啃的骨头终于被他咬开了一个边角。 大喜过后南苛又皱起眉头:“可是对手的攻击我并非能全部看清,因此目前化劲对我来说也只能说是不稳定的一种防御手段,目前只能在恰当的时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要当做杀手锏来使用了!” 南苛提起剑,心情大好,继续练起来。 春来乍暖还寒,生命气息在北域逐渐蓬勃,不见山山不定呢,明天你就瞧好吧!” “对了,南苛,刚才我听见呼律己他们说话,说是有些需要重点注意的对手,你也稍微留意一下,听说很多从未来过预备营的人,我只听到一个是百花部的耶律治,这个人可是有些说法了,他一直在百花部中学习百花部独门的暗器之法和一些迷幻之术,还有用毒的、用奇兵的一大堆,全是各部中修习秘术的人,总之全是些使我们没见过的本事的厉害家伙!” 南苛点点头,他也清楚,其实在北域十七部中有许多部族都有其密不外传的功法秘术,每年都有一些孩子会被选中,不如预备营,而是去修习部族中的秘术,等到十二岁的大比再与整个北域的孩子一较长短,往年大比也皆是如此。 “从未见过的对手吗?”南苛眼中隐隐燃起斗志,毕竟不过十二岁的孩子,此时无论是他,或是韩歌笑、呼律己等等,都对这群有着神秘色彩的人充满了期待。 夜幕遮在北域上空,此时的阳城东面,一座大大的军营已经全然腾空,无数身着黑铠的兵卒搭起一座座巨大擂台,四周点起火把,在暮色中静静等着明日大比。 今夜南苛和韩歌笑回到了首将府,预备营中的其他孩子也都各自回家, 为明天的大比积攒精力。 首将府,二人靠在屋了,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最讨厌开小灶这一套的,这次能拿出《虎行》和《游蛇》,已经算是破例了,若不是其他人家里也这么做,娘才懒得管呢!” 南苛也认同,完颜云茹的脾气确实强硬,若不是各家各组都为自己的孩子准备了些东西来应对大比,完颜云茹也不会给二人两本功法。 “小王八蛋!明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吗!还不去睡觉!给老娘滚下来!”。二人正想着,忽然脚底传来一阵声音,二人瞬间汗毛倒竖。 正是稚安看见了屋顶上的二人,在下面提着一杆大长笤帚。 南苛眼神瞬间坚定,看了一眼一旁慌神的韩歌笑,韩歌笑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发毛。 “歌笑,准备好。” “嗯?准备好什么……” 话音未落,南苛一脚便把韩歌笑踹下了屋顶,而后转身翻下屋顶朝卧房跑去了。 韩歌笑四仰八叉摔在稚安面前:“……王八蛋,摔死了怎么办啊!” 紧接着,首将府的夜空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南苛赶忙反锁了房门,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我聪明……” 南苛躺上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里,南苛的卧房中又传出七彩的淡淡光芒…… 次日,南苛伸个懒腰爬起来,甩甩头,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石:“最近的梦愈发频繁了,不过没有上次受伤时候那么奇怪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要不干脆扔了算了。”说着举起手来,想想却又放下,塞进怀里。 推开房门,脚下一软,只见门前有一身衣服和一张字条放在地上。 南苛疑惑,拿起字条,上书:首将大人吩咐,叫你们二人今天换身衣服去参加大比,一是不落了首将府的面子,二是天气渐暖,今天又是比武,冬装笨重,不便施展。还有,以后不要再锁门了,这次我就不告诉稚安姐了,下次叫她发现了,非叫你尝尝棍子炒肉!——玉笙。 南苛看完字条,心中一松:幸好是玉笙姐来送的衣服,若是稚安姐,半夜上房,还锁门……南苛想着心中便是一阵恶寒。 拿起衣服,一身青色的衣裤,小袖狭身,是丝制的,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简洁明亮,南苛看了也甚是喜欢,换上衣服便去找韩歌笑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大比 阳城南面正对不见山,城门外便是山体中开凿的干枯水道,连接不见山另一侧,直通南朝。 此时的阳城各条主干道两边皆是三步一人,站满了兵卒。一辆辆巨大的马车,载着预备营的学员驶入阳城,韩歌笑掀起车帘,看见道路两边一排排的兵卒,转身压低声音朝身旁的南苛说到:“南苛,怎么这么大阵仗啊?以前我们大比不是这样的啊。” 南苛侧头低声回到:“从今年开始我们的大比就不一样了,十二岁以后的每次大比,都是和十三岁、十四岁一直到十八岁,一共七批预备营学员一起进行,他们比他们的,我们比我们的,之前的大比,说是大比,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从今年开始,我们的大比就是正儿八经的筛选好苗子进预备军了!魏教头之前说过的啊,你忘了?” 南苛接着说到:“还有这次大比结束后,我们就要搬到北边雪狐部的预备营,那里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营!金乌部的预备营要留给更小的孩子。” “啊?那我们不是不能随便回家了?”韩歌笑一惊。 一旁的呼律己听到冷笑一声:“亏你娘还是首将大人,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 韩歌笑憋气:“我不知道又怎么了?老子就是不知道,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行不行用拳头说话!” “住口!”马车前方,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喝到,此人正是之前在挑选武器时,在武器库门口用毛笔写写画画的青年,这一辆运送预备营学员的马车正是由他负责。 “你们要是精力够多,就留到待会儿大比再使出来,这些事情我会告诉你们的,不需要在这儿乱吵乱叫的!” “那老师您跟我们说说吧,我们只知道要大比,还真的不太了解这些情况。”一旁一个女孩子说到。 青年点点头:“听好了!金乌部的预备营和你们之前参加的大比说到底只是过家家的游戏罢了,真正的预备营是从十二岁以后开始的,从这次大比中,就会过滤掉一些实力差的学员,明年大比再过滤一点,一直到十八岁最后一次大比,还留在预备营的学员就能进入预备军,被过滤掉的就只能去做些商户、猎户之类的工作了。而北域的大比也是从十二岁开始的,你们之前参与的大比只是叫这么个名字就是了,至于大比的情况,等马车到了,你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青年说罢,掏出一根长笛自顾自的吹了起来,笛声悠悠,车厢中的孩子们也都不在说话,静静听着。 不一会儿,车厢外忽然纷扰了起来,南苛掀起车帘刚探出小脑袋,又立马收了回来。 “怎么了?让我也看看。”韩歌笑说到。 “外面……全是人……”南苛咽了口口水。 马车正处于一座巨大的营地中,营地中心是七个大擂台,擂台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分别对应七个年龄段的学员,每个年龄段的学员在所属颜色的擂台上采用分组淘汰制一对一比武,分出排名,倒数后八名会被踢出预备营。擂台四周是一整圈的看台,此时看台上坐满了来自北域各部前来观礼的族人,还有售卖零食、糕点的商贩。看台最中心,一座足足五丈高的高台,上面正中摆着三把椅子,稍低一点的位置放着一把椅子。 “莽牛部的族人必胜!” “青鸾部第一!” ………… 四周看台上随着马车的驶入瞬间人声鼎沸。 “喂喂喂,你听说了吗,首将大人的儿子就在这一次十二岁的大比里!” “真的假的?那他不肯定是赤组第一了?” “谁说的,我听说今年还有好些厉害人物,那些修习秘术的不说,莽牛部首领的孙子也是赤组的!” “赤组再怎么厉害也就那回事,还是要看十八岁的,去年的胡斑冬,那可真是枪出如龙,煞气刺骨!” ………… 看台上吵吵嚷嚷,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嘈杂。“咚!”只听一声钟响,紧接着又是十六声钟响。 “赤部已到,鸣十七声钟!现大比开始!请金乌部、断青部、雪狐部三部首领及北域首将完颜将军入座!” “哗”看台上人群霎时沸腾起来,寻常机会可是见不到各部首领和首将的。 只见三人走向高台,为首那人须发花白,脸上尽是黄褐色的斑点,却是步步生风,眼中闪着锐光,一身皮袄貂裘不怒自威,大步走上高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正中的位置。此人便是金乌部的首领靳太升。 两边座位也落下两道人影,左侧人身材高大,体型肥胖,长髯直垂到圆滚滚的肚子上,年纪约莫四十上下,两条眼睛迷成一道缝,脸上笑嘻嘻的,第一印象倒是好相处,可唯有了解的人才知道,此人杀伐随心,喜怒无常,名字倒是文雅的出奇,正是断青部首领司马清歌。 右侧男子中年模样,天庭饱满,一脸正气,容貌甚伟,一身白色裘皮在高台上随风轻摆着,为雪狐部首领卢广。 三张椅子之下,首将完颜云茹披一身银晃晃的铠甲落座。 此时马车上的众人已来到赤色擂台前。 “南苛,南苛,你瞧,娘也坐在那!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坐上那高台。”韩歌笑一脸羡慕。 南苛此时正环顾着四周,远远的另外六座擂台前也已站满了人,赤组擂台前足足五驾马车,其中三驾是金乌城内预备营的学员,一驾是教官和随行人员,此时随行者已经到了看台上,最后一驾马车便是各部修习秘术的学员了。 南苛瞧着那最后一架马车前的几人,眼神跃跃欲试:一共八人,比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高台之上,那金乌部首领靳太升直腰站起,场上顿时安静,靳太升大袖一甩,声音沙哑却是中气十足:“既人已到齐,我北域没那么些繁文缛节的狗屁规矩,老样子,一对一单挑,决出第一后进行淘汰赛决定后面的位次,各凭本事,分高下但不分生死,场边裁判都盯好了,出了杀招,尔等及时救援,好!我宣布,大比开始!”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韩歌笑战周平 靳太升话音一落,七个擂台前纷纷走出一人,手持一个大木箱子,与当时预备营选择武器时抽签的箱子一样。 只见那提着箱子的人伸手往箱子中一摸,两枚纸条便落在了手上。 “赤组第一场,韩歌笑,周平上台!” 韩歌笑一愣,而后嘴角一样:“这么快倒是遂了我的意!周平,老熟人了,你要怪就怪老天爷叫你碰上我了吧!”提着大关刀一步便跳上了擂台。 那周平也不甘示弱,手中铜铁长棍一挥,也上了台。 另外六个擂台也都站上两人。 “哎,你们知道吗,那韩歌笑好像就是首将的儿子!” “啊?不会吧,首将的儿子第一回合就上台?” “你以为这是哪啊?这是北域!没有人会在这方面偷奸耍滑的,抽到谁就是谁,给他十个胆子也不能敢暗箱操作!” 赤色擂台上,韩歌笑关刀一转,卷起一阵风声指向周平大吼到:“周平!今天老子不把你打出驴屎来就不算你吃过韭菜!” 言辞粗鄙,引得场下一阵发笑:“这首将大人的儿子……哈哈哈,倒是跟首将大人不太像啊!” 高台上,完颜云茹的脸色也是一阵变化。 周平嘴角一抽,也不多说,持棍以待。 台上场边裁判身旁放着一只铜锣,挥锤一敲,“赤组第一回合,开始!” 话音刚落,韩歌笑刀身一甩到身后,便直朝周平冲去,周平长棍一提,双腿下沉,准备好了迎接这正面一击。 台下南苛倒是不太担心,周平的实力他也清楚,若是韩歌笑真的不敌周平,那还真是“虎母犬子”了,扭头看向其他擂台,都是打的有来有回,看一会儿目光收回。 此时战局已然一边儿倒,韩歌笑猛烈进攻,周平始终未能找到机会反守为攻,长棍不停的格挡着刀锋。 “哈哈,周平,在挡下去,手都要震麻了吧!” 韩歌笑体格健壮非常,数个回合下来也是大气不喘,反观周平腿都已经被震的直哆嗦了。 周平此时也知道,这样下去输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在韩歌笑下一刀劈来之时,不再格挡,身形一侧,而后长棍猛地甩出,直打韩歌笑腰腹。 韩歌笑不慌不忙,眼见无法收刀格挡,反而顺势任由刀刃砍进擂台表面,双手一松,结结实实抓住长棍,而后大力一甩,竟是连人带棍一齐甩到了擂台边。此时周平已然无法再战,胜负已分。 场边裁判挥锤敲锣“锵!” 场下那抽签人的手再次伸进木箱:“杨奉,熊盖山,上台!” 这二人南苛也认识,在预备营中见过,中游本事,没什么值得看的。 此时韩歌笑已是大笑着跳下台来:“哈哈,南苛,我赢了!周平这家伙太弱,我还没动真格的,他就累趴了!” 南苛眉头一皱,朝着韩歌笑挥挥手,待他靠近低声道:“你那么大声,非要告诉所有人你还有压箱底的杀招是吧,那些强的还没上场呢,收敛一点!” 韩歌笑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而后大喊道:“你们别误会,我没有杀招了,已经用了全力了!”说着还装着喘了两口粗气,直叫场下人无言。 “哈哈哈,你们看哪!那首将大人的儿子还真是……可爱,明明赢得很轻松,还要装的一副样子,关键是,装的还不像!哈哈哈。” 高台上,完颜云茹表情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心想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首座上哪靳太升放声大笑:“哈哈哈,云茹啊,你这儿子还真是耿直的很啊!” 完颜云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靳老大说的是,首将,你这孩子倒是跟我性子很像嘛,一样的老实!”说话者正是那断青部首领笑面虎司马清歌。 “得了吧,司马大哥,你若是老实了,这天下别管北域南朝,只怕是都没有老实人了。”完颜云茹打趣到。 一旁坐着的卢广也开口:“对了首将,我记得我多年前去你府上,除了歌笑还有一个孩儿是吧?他岁数好像也不大,此次大比来了吗?” 完颜云茹应道:“卢首领记性倒是好,那孩子叫南苛,就是赤组前面那个拿剑的小个子。” 卢广目光一扫,点了点头。 此时的南苛全然不知高台上的对话,正为韩歌笑的一股傻气担忧呢:这小子以后千万要进军营,在江湖上混个个把月绝对叫人忽悠的裤衩子都没了。 第二场进行的有些慢,台上二人实力差不多,都是你一招我一招,最后是熊盖山先耗光了力气,由杨奉取得胜利。 第三场第四场也是如此。 直到第五场,“陈浩,马初晨,上台!” 只见那第三驾马车前,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脚步一动便上了台,预备营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银牙一咬也上了擂台。 “修习秘术的人终于出战了,陈浩吗?”南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瘦削男子。 “南苛,你看清他的脚步了吗?我怎么感觉他是飞上台的?”韩歌笑问到。 南苛点点头,他修习过《游蛇》,对于身法变动有些领会,但是这陈浩的脚步却是更轻。“大概是轻身功夫一类的,应该是舞云部的!” 舞云部也是十七部之一,实力偏向中后,但是其部以轻身功夫著名,纵使你实力比他强,但与之对战也是极难取胜,在军中尝尝担任斥候。 “舞云部,陈浩。”那青年男子自报家门,单手伸出便已准备接招。 “锵”锣声一响,那陈浩快如利箭,马初晨瞳孔一缩,当即提起长刀格挡。 只见陈浩并未正面进攻,而是如一片羽毛,一会儿到了身前,一会儿到了身后,完全无法猜测他下一秒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马初晨还没看清,只觉脖颈一凉,陈浩两只手指已然点在了马初晨的脖颈。 “锵”,“胜负已分,胜者陈浩!” 台下南苛目光一缩,低声道:“他比我快!”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上台 陈浩与马初晨的战斗结束的很快,从头到尾马初晨都没有找到几分还手的机会,便已败下阵来。 看台上观众对此倒是显得极为平静了。 “舞云部的轻身功夫,这样的结局倒是正常,那女孩子的实力稍微有些弱了。” 而台下的南苛却是如临大敌,心想着:我如今的优势不过是在身法和化劲上,若是叫我对上了这陈浩,该怎么办? 南苛心想着,脑海中开始回味陈浩的轻身功夫,喃喃道:“驱使内力到双腿,从而实现更快的移动便是轻身功夫,但我不清楚他内力的运转方式,也不知道如何驱使内力,可我知道在即将受到攻击之时,本能会自然而然的驱使内力,那我是否可以……” “锵!”一声铜锣打断了南苛的思绪,南苛抬起头,台上二人正是呼律己和预备营中的一人,呼律己的战斗南苛也很感兴趣,可惜对手实力太弱,战局一如最开始第一场韩歌笑战周平,呼律己双手持小开山斧,一斧接一斧,如雨点般打落,很快便将对手打下了擂台。 韩歌笑瞧见呼律己那和他别无二致的进攻方式撇了撇嘴:“这家伙,学我!” 呼律己下台,也不理会韩歌笑的胡言乱语。 “哇!这是什么本事!”看台上忽然嘈杂起来。 南苛撇过头去,只见那蓝组擂台上,一人身着黑袍,掩住面部,袖中流出三五条绿色的小蛇,吐着信子朝对手攻去,对手的脸都要绿了,看了眼裁判,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持一柄大铁锤不断朝地上的毒蛇砸去。 “御兽术?南苛,我没记错的话御兽术应该是西域诸国的秘术吧?”韩歌笑问到。 未等南苛开口,一旁第三驾马车前,一个衣上绣着大花的男子开口:“那人名叫欧遵渚,他使的不是西域诸国的御兽术,而是断青部的一种毒功,实际上是下蛊之术,通过蛊虫控制毒蛇行动。”那男子一笑:“对了,在下百花部耶律冶,希望待会上台,各位能手下留情。” 耶律冶?南苛想起来,之前韩歌笑提起过这个人,修习百花部秘术,以暗器和迷幻之术为主要进攻手段。此时韩歌笑倒是像是见到亲人了:“南苛,南苛,就是他,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耶律冶!” 南苛一阵无奈,扯扯身边这个大傻子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 此时赤组的第六场抽签已经结束:“王贺蛮,南苛,上台!” 南苛听到自己名字,拳头一紧,面露精光,王贺蛮也是预备营中的学员,实力中上,那王贺蛮一张方脸,身材甚至比韩歌笑还要大上一圈,十二岁的年纪却长得极为老成,胡子盘满了下巴,朝着南苛点了点头,不使武器,空手踏上了台。 “南苛,加油!”韩歌笑在一旁加油。 南苛点点头,一步步走上擂台。 “锵!”一声锣响,那王贺蛮也是大开大合的进攻方式,大步跨越而来。 离断剑出鞘,剑身乌光一闪,南苛脚下一动,低声道:“夺步!” 只见二人交汇瞬间,南苛身子诡异的一扭,避开拳锋,背对王贺蛮手臂一转,力道带着剑横砍向王贺蛮腰腹。 一剑既中,王贺蛮滴落几滴鲜血,却是似乎毫不在意,拳头裹挟着巨力,直打向南苛面门。 南苛双目一明:不行,这一拳若是硬接,哪怕是化劲也会受伤,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不利。 南苛身形如蛇,脚步轻盈,倒是有些像之前陈浩的脚步,躲开这一拳拉开了距离。 南苛看着王贺蛮,心道:化劲是杀手锏,这一场战斗不能泄露底牌,那便如此,实验一下刚才陈浩战斗中我的想法! 此时王贺蛮又是大喝一声,挥着拳头朝南苛打来。 此时南苛不躲不避,倒是也直冲过去。 “别啊!南苛!”韩歌笑大惊。 高台上完颜云茹也是秀眉一蹙:这孩子到底再想什么?就力量而言,两个南苛也未必是王贺蛮的对手,可此时他居然要针锋相对?莫非还是孩子争强好胜的心思胜过了理智? 南苛此时可不知道他人的心思,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双腿,每一步都重重踏在擂台上,心跳随着步子剧烈跳动,就在王贺蛮的拳头距离南苛不过五寸距离时,南苛眼中陡然一亮:果然! 只见南苛脚下忽然如腾起云雾,脚下几些沙土环绕着脚掌而非溅开。 “呼”一声,王贺蛮一拳打空,卷起风声,而此时南苛已然到了王贺蛮身侧,其身法与上一场陈浩极其相似。 “不可能!”陈浩在擂台下大惊。 高台上三部首领与完颜云茹的目光也皆是落在了南苛身上,“哎,他这轻身功夫好像不太对劲吧?”靳太升问到一旁二人。 “是不太对劲,好像没有内力运转的痕迹,只是将内力调动到脚底,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内力的周天运转功法如何能做到调动内力,云茹,你知道吗?” 卢广问到。 完颜云茹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之前给过南苛和我儿子两本功法,一本《游蛇》,一本《虎行》,三位首领应该也知道这两本功法,其中并没有涉及内力的部分,他这步子应该是游蛇的身法,但这内力是怎么用的我还真是不清楚了。” 靳太升思索一会,哈哈大笑:“若这小娃娃真是刚才瞧了一眼便学会了舞云部轻功的内力运转方式那还真是千古未有的武学奇才了!” 场上南苛心中大喜:果然,我方才步子重踏,再加上心中想象腿脚受到攻击,内力自然而然的便流转到腿脚,再以此施展《游蛇》,却是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可问题在于,内力流转到腿脚的时候,我上身的内力匮乏,在此期间无法化劲不说,进攻和防守也都会变弱,只能算是浅用一下轻身功夫,不算完善。 此时南苛脚下生风,王贺蛮被绕的团团转,南苛冷不丁的就给他来上一剑,刺的生疼,却也毫无办法。 大概半炷香时间,王贺蛮终于是流血过多倒下,而南苛虽然内力大耗,可也能站直身子,胜负已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赤组三十二强 下台后,南苛平息着内力:这轻身功夫虽好,可我从未修炼内功,内力太浅,倒是不能多用,大概一炷香便是极限了。 不远处陈浩眼光阴郁,韩歌笑倒是一脸的喜色:“南苛,你冲向王贺蛮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你这本事是从哪里学的,是《游蛇》吗?回头时候我把《虎行》给你,咱俩换着练,岂不是无敌了!” 一上午时间过去,所有人都战了一遭,赤组也由此出现了三十二强,输家会等到决出第一名后在进行淘汰赛,决出剩余的名次。 一上午战斗中赤组的强者也呼之欲出,耶律冶的暗器是藏在衣袖中的无数把飞刀,几秒时间便击败对手,此外还有一名修习秘术的,名为余环瑶,是个女孩,用的是独特的指法 功夫,手指如枪般锐利,朝对手身上一点便是一个血洞,预备营也出了好手,之前南苛和韩歌笑从未在意,此人名田泽,用的是两节棍,棍影如落雷,打的对手毫无反抗之力便分了胜负。 另外六个擂台也出现了不少值得关注的学员,叫观众们一阵沸腾,可这与南苛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中午休息时间,南苛默默盘算着第一名的竞争人选:“耶律冶、余环瑶、歌笑、呼律己、田泽还有我,另外肯定还有保存了实力的人,都有机会争夺第一,此中看来我只有身法说的过去,反而有些弱了。” 南苛正想着,却是听到身后声音:“你是叫南苛对吧,你天赋不错,竟然能从我的身法中学到一些东西,希望下午我们能碰到一起。”来人正是陈浩,说完扭头便走了。 南苛也不在意,倒是方才完颜云茹捎人带来一封信,毕竟是首将,若是亲自来了,反而会被人嚼舌根、说闲话。信上告诉南苛,现在过多使用内力为时尚早,身体未健全,频繁耗空内力,如今岁数小还瞧不出来,若是年岁稍大,内功的修行就难了,不要执着于眼前一时的胜负,南苛也了然,方才的内力消耗他已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 下午,抽签开始,场上观众热情不减,三十二强之前的战斗看不出什么,毕竟人数太多,强强碰到一起的几率太小,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锵!”“赤组三十二强第一场,张泉生,魏笑涛,上台!” 台下南苛此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体内那为数不多的内力恢复起来倒是也快。 台上二人南苛知道,在上午的比试中都有伤在身,这一场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转而看起其他擂台的比赛。 十二岁与十三岁看起来只差了一岁,可身体的成长、一年的修习,都让橙色擂台上的比试与赤色擂台截然不同,刀光剑影,速度、力量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转眼,赤组第一场结束,最后张泉生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第二场倒是有点意思,呼律己碰上了那余环瑶,余环瑶身子虽然瘦小,但是那一双手指的威力绝不弱于呼律己的两柄小开山斧,只见那余环瑶的双手手指套上一层铁壳,接连数指点在斧刃上,火花四溅,斧头瞬间卷刃,叫呼律己好一阵心疼,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兵器,但也是他的第一柄武器,打的也出了火气。 最后呼律己拿出了底牌,斧头的攻势一转,不如之前的乱挥乱砍,而是有了章法,进退自如, 攻守果断,明显一套上称斧法,应该是他爷爷——莽牛部呼复延首领教给他的。 余环瑶的指法虽强猛,但面对呼律己有了规章的斧法还是落了下风,很快败下阵来。 韩歌笑一脸不屑:“呼律己那家伙,居然还知道藏一手,果然阴险!” 南苛被他逗得直乐,你自己也明明没拿出全部实力,倒是对人不对事了。 “第三场,韩歌笑,田泽,上台!” 韩歌笑听到自己名字当时大笑着跳上了擂台:“田泽,你小子不老实,几年都没见你这种本事,来,让老子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 田泽微微一笑摇摇头,韩歌笑的大名在预备营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还真不是因为他是首将大人的儿子,就是这股咋咋呼呼,被狗咬了能转头去咬狗的傻劲才叫他出了名。 田泽上台单手持两节棍严阵以待。 韩歌笑还大笑着,忽然一叫:“呀!我忘了拿刀了!南苛,把刀丢给我!” 南苛哭笑不得,好容易在马车里找到了韩歌笑随手扔在那的刀,大力甩上台,韩歌笑稳稳接住,刀锋直指田泽鼻尖。 “锵”的一声,田泽先动了,两节棍卷起“呼、呼”的风声,双手齐用,一棍接一棍打在韩歌笑的大刀上。 “以巧破强,歌笑这一场倒是还真没那么容易赢。”南苛自语。哪道话音刚落,场上形式大变。 “舞弄你那两根绣花针作甚!”韩歌笑大喝,长刀一转,硬吃了一棍,挨在身上,当时衣服下了皮肤便红肿起来,瞬间转守为攻,大跨步子,施展起《虎行》,一步当两步,刀落的越来越快,直要把田泽的两节棍生生劈断。 高台上,靳太升捋了捋胡子:“以伤换胜,一力破万法,云茹,你儿子这一场赢了!” 完颜云茹点点头,确实,此时战局在他们的眼里已经很清晰了。 果然,没几秒钟,田泽手中两节棍中连接的锁链被韩歌笑一刀又一刀生生劈断了,而后一刀落在田泽头顶,胜负已分。 韩歌笑大刀一立:“哈!不过尔尔!” 场下观众也都议论起来:“这不亏是首将的儿子,一招一式大开大合,绝不退缩,我都能想象到未来他站在不见山南,大马金戈,卫守边境的样子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战陈浩 韩歌笑拎着关刀下台,仰着头,用鼻孔对着呼律己的方向,惹得呼律己一阵火大。 “耶律冶,白子玉,上台!” 耶律冶的战斗自然是值得看的,南苛在台下聚精会神:“他的战斗风格变了!” 只见台上耶律冶并未抢夺先手,在一双手腕、脚腕上都系了一个小铃铛,与那白子玉拳脚不断碰撞,铃铛阵阵作响。 “南苛,耶律冶不是用暗器的吗?怎么与人近身相搏啊?”韩歌笑疑惑道。 南苛此时也看不真切,忽然,耶律冶动作一遍,不知怎的那白子玉竟是完全没有抵挡,任凭一脚踢在了胸口倒飞出去。 韩歌笑大叫到:“怎么还放水啊!” 南苛此时却是不语,盯着白子玉的双眼,呼律己忽然惊声到:“不对!是铃铛,耶律冶通过声音施展了惑心之术!” 只见白子玉双目无神,任由耶律冶的飞刀擦过皮肤,留下血痕,耶律冶下手倒也有分寸,只伤表皮,待裁判到底还是舞云部的小娃娃实战经验太少,对手稍微给一个破绽就心浮气躁了,倒是那个使剑的娃娃,处变不惊,还懂得些引蛇出洞的算计,这个年纪却是难得了些。” 一旁两个首领也是点点头,而此时的完颜云茹心中却是震动,想着:南苛修习《游蛇》不过一月,其中更有半月卧病在床,他是怎么学会化劲的? 擂台下,韩歌笑已经收敛不住了,一边跳着一边大声叫好。 “锵!”锣声落,比赛结束。 陈浩脸上写满了不甘,倒是也还傲气,不说什么,一甩袖子便下了台。南苛擦了擦左臂伤口溢出的鲜血,甚是欢喜: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化劲,效果当真是不错,若是没有化劲,方才陈浩那一拳就足够我轻伤了。 南苛跟没事人一样,胜利的喜悦让他轻飘飘的下了台。 “冶哥,你怎么看?”第三驾马车前,一个双手刺着黑鸦刺青的男子在耶律冶耳边轻声。此人是修习赤鸦部秘术的谷寒山,之前战斗也没暴露什么,三下五除二便击败了对手。 “那个南苛倒是藏得挺深,方才陈浩的一拳应该是被类似于内力化劲的功夫减轻了力道,不过这应该就是他的杀手锏了,再者他手臂轻伤,对接下来的十六强战斗纵使影响不大却也不会完全没有关系,不足为惧,那韩歌笑和呼律己走的是一个路子,运气好的话二人会双双晋级,但也无绝对,要我看最后的八强该是有你我,南苛,那韩歌笑与呼律己中的一个,至于其他人,我倒也说不准,变数太多。 接下来的比赛南苛无暇再看,右手死死的捂着作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疼的双腿发软,冷汗直流: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那陈浩在刀上涂了什么毒药? “南苛,你怎么了?”韩歌笑注意到异常发问。 “噗”一声,南苛呕出一大口污血,韩歌笑眉毛当即倒竖,手中大刀指着不远处的陈浩:“是你!是你在方才比斗中使了毒,对不对?” 陈浩面色难看:“我舞云部从不使下毒的伎俩!” 南苛眼前渐渐模糊,朦胧中又看见了雪峰上枯坐的无面人,蓝桥边撑伞的女子。 “你来了……” 南苛心头狂跳,这声音正是当日梦中开口的桥上女子,南苛意识似是溺了水一般,飘的越来越远……只记得眼前的最后画面是韩歌笑一张焦急的大脸,耳边不断传来一阵歌声: “黄土寒沙瘦马还,红尘紫烟煎少年, 何人求缘法?妄怒目,笑低眉, 东风几时来?不见山,休望川。 烟雨惹柳杏,银雪覆尸骸, 男儿志,平尽了九山八海, 女儿泪,歌不完森罗万象, 生如龙凤自来尊,死亦枯骨无人问, 我欲百年捧风流,可笑仙台不在天!”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看你的了 南苛模模糊糊睁开眼睛:“这是哪里?” 一个又一个兵卒推着担架走进走出,南苛醒来也没人理睬。 南苛看向左臂,只见那伤口竟是完好如初,南苛掏出怀中的那块玉石喃喃自语:“又是因为你吗?”南苛越来越觉得这块玉石诡异,当日在牢狱之中伍壬先等死囚的反应再加上南苛冥冥中的一种奇怪感觉,这块玉石他不能丢。 重新把玉石放进怀里,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身边一个抬着担架的兵卒:“大哥,赤组大比到什么阶段了?” 那兵卒一愣:“十六强正打着呢,这些全是在场上受伤到无法再战的……” 话音未落,南苛面色大变,弹射而起,飞奔出门,一边心里默念着:还没抽到我上台,还没抽到我上台…… 此时的大比现场,赤组擂台上,韩歌笑碰上了耶律冶,《虎行》中的所有他能用上的都用上了,始终是避不开耶律冶四面八方的飞刀,近不了身,那耶律冶也清楚韩歌笑的长板在于近身战,就是远远丢着飞刀,反正着急的也不是他。 韩歌笑此时额前一滴滴汗珠滴落,心中一方面思考着破局之法,如此下去他的体力必将先耗空,到时只是任人宰割,另一方面还在担心着南苛。 “嗖”的一声,又是三柄飞刀破空而来,韩歌笑挥舞大刀尽数裆下,打骂到:“你这阴险的怂蛋,敢不敢和老子正面比划比划!” 耶律冶面如止水,也不在乎韩歌笑的激将之法,镇定自若丢着飞刀,心中计算着手中飞刀的数量:还有二十柄左右,总之在他体力大耗之前不能叫他近身,否则还是危险。 此时南苛一路小跑到了现场,大口喘着粗气,抓住身边一个预备营的学员问道:“第几场了……还……还没抽到我吧……” 还未等那人回答,呼律己冷哼一声:“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这是第七场了,下一场就是你小子,对手是那个谷寒山,就你这状态,要不干脆认输得了。” 南柯不理,谷寒山?他倒是知道,之前的战斗也没暴露太多东西,但是修习秘术的几人中可无一是弱者。 此时擂台上韩歌笑大吼一声,眼中迸出血丝,直冲向耶律冶,耶律冶手中飞刀接连弹射而出,韩歌笑也不理,能挡开的便挡开,挡不开的避开死穴,便任由飞刀刺中身体,一刀接一刀,耶律冶也是惊骇,心中大骂:疯狗! 韩歌笑毫不在意受伤,待冲到耶律冶身前,身上共计插了七柄飞刀,提起手中关刀一跃而起直直劈下,耶律冶不敢硬碰,侧身躲开,关刀顺势刀锋一转,斜劈而下,耶律冶双脚一跃,躲开此刀,接连后退,韩歌笑却是绝不愿再叫他拉开距离,以刀为枪,接连直刺,步步紧逼。 耶律冶大骂一声:“你这蛮子,好真疯狂!”大袖一挥洒出一阵彩色粉末,顿时化作雾气,韩歌笑心头一跳:迷药!当即屏住呼吸,闭上双眼,双耳一动,听着耶律冶的脚步挥刀。 耶律冶一咬牙,袖中翻出几个铃铛,正是之前他战白子玉时用来施展迷惑之术的。 左丢一枚,右丢一枚,试图迷惑韩歌笑的听觉,以拉开距离。 谁道韩歌笑竟是全然没被影响一般,刀刀直逼得耶律冶后退。 耶律冶心中大骇,已是惊慌失色,直接喊了出来:“怎么可能!”,而后定睛一瞧,只见韩歌笑的双耳中竟然塞着两块布条! 耶律冶心中焦急:他耳朵塞着布条,只怕是为了抵挡我用铃铛迷惑他的心神,但他现在闭着双眼,屏着呼吸,若不是靠听力,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此时的韩歌笑也不清楚,他以为自己是在听着耶律冶的脚步挥刀,其实连他自己也早都忘了耳朵中塞着布条,此事……一个大大的乌龙! “在这!在这!在这!”韩歌笑按照他内心中“听”到的耶律冶的位置挥刀,奇怪的是刀刀都正是耶律冶退后的位置。 此时台下的、看台上的以及高台上的三部首领和完颜云茹都看出了不对,随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韩歌笑耳中的布条露出了两条尾巴,大家都看得到,也都猜到了用途。 “这是为什么?韩歌笑明明封闭了视、听、嗅三种察觉对手的感官,为何还能刀刀落在耶律冶退后的位置?” “传说中有武学奇才,感知能力超群,即便是细微的风,也能摸得到,辨别出方向!” ………… 看台上观众吵闹着,此时高台上的三部首领也是奇怪,“云茹,你这儿子……什么情况?他这手本事老夫可也做不到啊!”靳太升说到。 完颜云茹眼角落下不易察觉的一点清泪,声低不可闻,喃喃自语到:“是他父亲……是他的本事……” 完颜云茹和韩歌笑其实并未有太多聚在一起的时光,北域首将的身份是荣耀亦是枷锁,她身上的责任太重,北域事务从大到小她都需要一一处理,当韩歌笑和南苛八岁以后进入预备营,母子二人更是聚少离多,因此完颜云茹对于韩歌笑的情况也不甚了解,更别说是功夫本事了。 完颜云茹抹掉眼角的泪痕,嘴角少见的一扬:“我也不清楚,总之……不亏是我的儿子!” “哈哈哈”靳太升大笑,“确实啊,如此儿郎,是我北域首将的孩儿才说的过去!我北域的将来……必是一片光明!” 擂台上,耶律冶已经被逼到无奈了,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在进行大幅度的躲避了,反观韩歌笑倒是一刀接一刀,不见颓势,反而越砍越勇,终于,一刀劈中,在耶律冶身上开了个大口子,鲜血飞溅,此战落幕。 “锵!”锣声很响,韩歌笑哪怕耳中塞着布条也还是听得到,此时的他正大口喘着粗气,睁开双眼,取出布条,四周人山人海的观众如雪崩一般大声叫着好,不远处其他六座擂台的学员们也都是有些不甘,这还是第一次在大比中,他们这些“前辈”被后来人抢尽了风头。 南苛在台下也是大声的叫着好。 韩歌笑咧嘴笑着,两颗小虎牙呲出嘴唇,随手把大刀插在擂台上,举起双臂欢呼着,忽然脚步一些:“哎!?我怎么……有点儿晕呢?” 一旁的大夫赶忙跑上擂台打骂:“你个蠢材,迷药并非只能从鼻腔进入!”说着看了一眼韩歌笑身上数个被飞刀扎出的血洞,“再加上屏息过久,流血过多,你还能站着就不错了!你不晕谁晕!”说着便把韩歌笑放上担架,火急火燎的抬走了。 临走时,韩歌笑呲牙朝南苛的方向笑着,嘴型依稀说了句:“看你的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七彩光芒 韩歌笑被抬下场,南苛收起笑容,深呼吸吐出一口气,与那谷寒山一前一后上了擂台。 “锵!”锣声一响,二人纷纷后退,拉开距离,此时观众的热情还没退却,周围一片欢呼。 南苛仔细盯着谷寒山的一举一动:此人在一开始的入围赛和三十二强赛中都没展露什么实力,而我已是底牌尽出,我在明,敌在暗,还是要先试探为妙。 那谷寒山仿佛也看出了南苛的心思,倒是也不再隐藏,双脚一蹬地,裤腿瞬间被膨胀的肌肉挤破,整个人如箭离弦,飞速的冲向南苛,南苛大骇:轻身功夫?不对,哪怕是陈浩的本事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此时高台上完颜云茹开口问道:“靳首领,这谷寒山使的可是赤蟾部那肌肉膨胀的秘术?” 靳太升点点头:“赤蟾部自古来传有秘术,千百年来赤蟾部以蟾蜍为象征,观照蟾蜍捕食饮水、攻御外敌的方式,研究出了短时间内激发肌肉活性的秘术,不借助内力,纯粹的外家功夫,能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的力量、速度,看来这娃娃是要速战速决了!” 南苛心中一瞬间想了许多,但就是这一瞬间,谷寒山已经就到了身前,挥起手来,右臂肌肉顿时膨胀,一拳砸下。 南苛大惊:躲不急了!稍微侧身避开关键穴道,运转化劲硬抗了这一拳,却是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口中喷出大量鲜血。 南苛按着胸口:“糟了,肋骨断了两根!” 此时却也顾不上疼痛了,因为谷寒山已然又一次冲杀过来,南苛猛的一抽腰间长剑,离断剑出鞘,剑鞘被大力一甩,直朝谷寒山面门砸去,只见那谷寒山双臂一挡,剑鞘竟是被巨力硬生生撞断,木屑四溅。 南苛心中有了盘算:他如此状态必然不能长久,我要拖!先拖过了时间再说! 高台上,靳太升再次开口:“可惜着赤蟾部的秘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这肌肉膨胀的本事最多只能持续半炷香的时间,一旦过了时间,浑身上下再使不出一份力气,看这娃娃,应该还能再使出三招左右,便在无力气了,而胜负,也就在这三招之间。不行,云茹,你亲自下场,这功夫太霸道,我怕裁判反应不过来,若是把那娃娃打死了可就坏了。” 完颜云茹点点头,纵身一跃便从数丈高的高台上跳下,直奔赤组擂台。 此时观众们也都被赤组的擂台吸引了目光,也少有人看见完颜云茹的动向。 南苛重踏擂台,内力察觉腿脚受击,汇聚于脚掌,南苛顿时飞逃而去,谷寒山见他发现了自己的弱点,腿部肌肉更加膨胀,速度更快,直追而去。 眼看追上,南苛只得转身挥剑格挡,只听“砰”的一声,离断剑竟被谷寒山生生砸弯了,而南苛也是飞射出去,重重砸在擂台上,砸出一阵尘土。 南苛口中不停喷出鲜血,跪倒在已经被砸的凹陷的擂台上,此时完颜云茹见到这一幕,脚步更快:一定要赶上! 此时那裁判已经看呆了,心想着:这是赤组的比赛?紫组也没几个这种人吧! 烟尘还未散去,只见那谷寒山的身形破开尘烟,一拳马上就到了眼前。 “嗡……”南苛耳中瞬间没了其他声音,只剩下拳头卷起的风声和自己打鼓般的心跳:“我要死了吗?” ………… “你,不会死。”南苛心头猛的一跳,这声音正是那梦中蓝桥边的女子! 已经弯折的离断剑身忽然散出淡淡的七彩光芒,南苛下意识挥出斩在谷寒山的拳锋,也不知怎么,南苛只觉得这一拳的力气像是突然变小了,一剑将谷寒山打了回去。 此时,烟尘散去,离断剑上的光芒也消失不见,南苛呆呆的站在被砸出一个的坑的擂台上,而谷寒山倒在一旁,已然昏厥过去。 完颜云茹此时已赶到赤组擂台边,看着眼前一幕,也是呆住了,此时全场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过了不过一个呼吸时间,看台上瞬间吵闹声此起彼伏。 “啊?那谷寒山刚才跟头老虎一样,就被那个小个子打趴了?” “怎么回事,刚才烟尘挡住了,有人看清吗?讲讲啊!” “这算怎么回事啊?” ………… 此时南苛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双脚一软,脑袋一阵剧痛,仿佛千万条蠕虫在大脑里打洞,肋骨的剧痛也紧随其后,倒在了地上,再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南苛睁开眼睛:“又昏了,第三次了。” 南苛环顾四周,这次他倒是知道自己在哪里了,正是首将府他自己的屋中。 南苛翻身下床,推开窗子,外面已是鸟语花香,南苛叹了口气:“不是吧,这次又昏了多久啊?” 透过窗子,正好目光相对,玉笙正在院子里洗着衣服,见南苛大喜,一路小跑到他屋里:“哟,小南苛,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稚安姐去!” 南苛当即猛猛摇头,赶忙关上了窗子:“玉笙姐,稚安姐……你待会再告诉她,你先告诉我,现在是几月?” 玉笙一愣:“四月底,还没到五月啊,怎么了?” 南苛悬着的心一落:还好还好,才过去不到一个月。 “玉笙姐,歌笑呢?我找他有事。” 玉笙蜷起手指,在南苛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你才刚好,瞎折腾什么啊,歌笑少爷在校场呢,你可别去校场,少爷大比受伤太重,没能继续接下去的比赛,反而叫那个什么呼律己捡了个第一,气的呼呼的呢!” 南苛倒是不算意外,十六强比试中倒是巧了,皆是强强相对,哪个都是打的一身的伤,以呼律己的斧法能拿到第一也不足为奇。 “没事的,玉笙姐,歌笑不是也中上了吗,他都能走动,我有什么不可的?我也很壮的好吗!”说着还比划比划那根本瞧不出来的肱二头肌。 玉笙莞尔,摇摇头便推门离去了,前脚刚出门忽然转头露出一对儿小虎牙低声道:“对了,我先在可要去告诉稚安姐了,你要溜就抓点紧吧!”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周穷酸 南苛闻言赶快披上衣服,捡起桌边放着的被打弯的离断剑,出门便朝府上校场跑去。 “呼,哈!呼,哈!”韩歌笑此时光着上身,也不觉四月风中微寒,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落,双手持关刀,每一下劈砍都卷着风声,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一身的肌肉虬结,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在阳光下直泛着光。 “你要干嘛啊?整一身腱子肉煮汤吃?”南苛系着单衣的扣子,慢悠悠的朝韩歌笑走来。 “南苛!你醒了啊!快点!我可有好些事想问你呢,还有啊,你知不知道,大比第一最后居然是呼律己那家伙!气死我了……”南苛赶在他彻底语无伦次前打断道:“饭要一口口吃,话呢,你也一句句说,少在这东打一下西戳一下的,不过身子壮确实好啊,才多久啊,你受的伤可不轻,都好完了。” 韩歌笑嘿嘿傻笑道:“是娘去找金乌部要的什么雪乌丸,揉碎了抹在伤口上,好的可快了,但是那玩意可真是臭的不行!对了,有大事要告诉你,我们可能要开战了!” 南苛眉头一跳:“谁?西域诸国吗?” 韩歌笑摇摇头:“南朝!之前为了处理商客的事情,南朝派了使臣前来说合,本来一切都还有的缓和,哪知道才一晚,那使臣便自尽在旅店了!” 南苛眉头一皱,便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是必要的礼仪,这使臣如今死在了北域,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大事。 “使臣自尽?是南朝新皇帝挑起战争的借口还是有其他人别有用心,又或者……是北域人杀的……”南苛嘟囔着,这些日子发生的大事小情一旦和南朝扯上了关系就没有一件事是他能想明白的,为何会有一批伪装的商客?这些人那夜在金乌城中找什么?自己那晚碰到的黑衣人为什么要活捉自己?伍壬先给自己的玉石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接连做梦?打败谷寒山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再是现在,使臣自尽在北域。 “南朝,当真是叫人摸不透,看不懂。”南苛自语,韩歌笑在一旁小鸡啄米的点头:“就是,就是,那群人心眼太多,今天算计这个,明天算计那个的,不像我们北域人,都跟我一样老实!” 南苛全当他在放那个没味的屁:“行了,打不打仗的跟咱们现在也没几多关系,你认识什么铁匠之类的吗?我想把离断剑打回来。” 韩歌笑脸上一拧巴:“打回来?费那功夫干嘛?搞把新的就是了!” 南苛摇摇头:“寻常铁剑要是挨了谷寒山那一下,没有强大内力扶持必然断裂,此剑却只是弯折,我感觉它的材料不一般,但也只是感觉,再加上这是我的第一把剑,还不该这时候就早早埋葬,去找个铁匠问问吧,若是我想错了,那便换把新的。” 韩歌笑点点头,不过也疑惑:“武器库里的兵器都是大路货,我倒是觉得你是感觉错了,不过去问问吧,营中倒还真有好手,还记得之前选武器时候,在武器库门口坐着的那个长衫青年吗?” 南苛倒是有几分惊讶:“跟我们去大比的那位老师?” “对,就是他,大家都叫他周穷酸,没几个知道他到底叫什么的,他之前也在预备营当教头,现在好像是不干了,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打铁行家,我娘那杆黑纹紫璇枪的枪头就是他打的,但是前几年突然转了性子,说是什么刀剑杀人不如纸笔来的直接,天天摸笔杆子,再没开过炉,这什么道理估计只有他自己懂。” 南苛点点头,怪人常有,也不稀罕:“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愿不愿意出手。” 南苛和韩歌笑来到预备营,远远的便看见那周穷酸站在一颗大槐树下,提着一根枯枝在沙地上一顿描描画画:“不对,这字眼……换成一个煮字应该更好!” “周老师!”韩歌笑远远的吆喝着。 声音一出,周穷酸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一分,“咔嚓”一声枯枝折断,周穷酸眉头一皱,也不顾什么文人风骨,破口大骂:“小王八蛋,瞎他妈叫什么!” 南苛面色一僵,轻轻一脚踢在韩歌笑屁股上,还没开口求人办事就先给人家招惹了。 待走近,周穷酸已然又寻了一杆新的枯枝,骂骂咧咧的在沙地上写着。 南苛眼珠一咕噜“好诗!周老师当真是文采斐然!好诗!” 那周穷酸面色不变:“少给我在这儿拍马屁,小心拍到马腿上,有事说事,打铁免谈!”说着眼光瞥了一眼南苛手中弯折的离断剑,“那把剑啊,哦,我想起你是谁了,当时去武器库数你跑得最快!那块破铁太难打了,我不会干的,你再去寻摸一把剑吧!” 南苛脸上无奈,心头却是一喜:“别这么说嘛,周老师,不过照老师这么说,这离断剑的材料还当真是不错?” “是啊,料子是好料子,要不也不能被郑梓山这种人物看上,他一个南朝大剑师,为了这块料子在北域待了足足八年,从天外陨石中才提取出够打一把剑的材料,再加上上好的极北玄铁,风箱鼓了足足有三天三夜才融成这块料子,给他打了一柄舍名剑。” 此时不仅南苛,就连韩歌笑的眼睛也直冒绿光,紧接着周穷酸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个只是剩的些边角料,给新人练了下手,打坏了,要不也绝不会弯折,倒是可惜了。” 此时南苛热情不减,如此材料,边角料又怎么样?打坏了又怎么样?若是手艺足够,再重铸一次也与寻常刀剑不是一个水平! “周老师……”不等南苛开口,周穷酸打断:“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这料子太麻烦,光是把它彻底融成铁水都需要不知道多少时间,在加上塑型、淬火、回温,太耗时间、精力了,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说着又开始提起那杆破枝子写起诗来。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投其所好 南苛脸上挂笑,心里已经是骂透了周穷酸:要不叫你是穷酸! “周老师,别介啊,您都说了,这是好料子!好料子不才配得上您的手艺吗?” 周穷酸犹豫一会儿停笔:“也不是不行,但是有条件!” 此言一出南苛顿时脸上乐开了花,有条件就行!就怕你啥都不要,那才麻烦。 “周某人生平有三好,一是铸天下良兵,如今倒是不太喜欢了,二是诗书字画,毕竟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们也看得出我和那些武夫截然不同的气质!三是天下珍馐美食,也不为难你,南朝的美食种类繁多,可南北隔山,如今局势更是动荡,也不要求你去南朝找些什么,在北域最好的厨子你们也见过……”说着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南苛心中一阵大骂:你有气质,你有什么气质,穷酸也算气质?嘴馋就嘴馋,还又珍馐又美食的,臭矫情! 周穷酸吸了下口水,继续道:“咳,咳,这北域最好的厨子就是上次带着预备军来的那个胖老头,别看的长得像个球,穿的也破破烂烂的,但那手艺……是真没的说!所以呢,你要不去给我找些大家的名人字画,要不呢,就去阳城叫那胖老头给我弄点好吃的!”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提起枯枝又写了起来。 “南苛,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该去找字画还是去预备军找那胖老头啊?”回去路上韩歌笑问到。 “北域本就尚武不崇文,更别说名人字画了,即便是偶尔有南朝的大家字画传进来,也被那些大家族视作珍宝,姑母倒是有些收藏,可价值珍贵,也不好直接讨要,现在看来,那胖老头是唯一的突破点了!” 韩歌笑点点头,对于分析形式这方面,他从来都对南苛佩服的很,不过也不得不如此,毕竟以他韩大蛮子的聪明才智,能知道下雨往家跑就已经很好了。 “预备军,在阳城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嘎嘎姐姐。”南苛随口到。 “是啊,上次跟我组队的胡大哥也不知道在不在。” “胡大哥?哪个胡大哥?”南苛问到。 “胡大哥就是胡大哥啊,哦,你说名字啊,他叫胡斑冬,拗口的很!” 胡斑冬!南苛当时心中一惊,此人物在北域名头可响的很,每年大比都是第一,一杆长枪往往只见寒芒,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歌笑,你……你确定他叫胡斑冬?” 韩歌笑反倒嬉笑起来:“南苛,看来你也不是很聪明吗,要不就是之前大比叫人家打坏了耳朵吧?连话都听不清了,就是胡斑冬啊,怎么了?” 南苛不屑理他,当时组队的时候,哪怕韩歌笑不知道对方身份都一阵上蹿下跳的问这问那,要是真叫他得知了这就是北域青年代的第一人,还不把房着停下手中动作,朝二人走去。 黑铠下的面孔逐渐在二人眼中清晰起来,“何达大哥!”南苛一脸喜色,那夜若是没有何达,南苛可能已经被那黑衣人生擒走了。 “你们来这干嘛?找雁声吗?”何达问到。 南苛应道:“主要目的是来找之前那个胖老头的,但是当然也要来看看何达大哥和嘎嘎姐姐。” 韩歌笑轻咳两声:“还有胡大哥!” 何达头盔下的脸色瞬间失去了笑容:“胡斑冬吗?” 韩歌笑也看不出别人的情绪变化,捣蒜般点着小脑袋。 何达轻叹了一口气,也没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转向南苛低声道:“你说的胖老头姓马,我们管他叫马老,在这儿可千万别一口一个胖老头的叫,给他知道了,哪管你们,少不了一劫!” 韩歌笑挠挠头:“他本事很厉害吗?周穷酸说他是个厨子啊!” 何达看着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傻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来由的讨厌他,不答话,指了指一座军帐:“马老就在里面,你们去找他吧,我去把雁声找来。” 走近马老的军帐前,只听帐内“当当当当”响个不停。 韩歌笑压低了声音:“南苛,你说这胖老头干嘛呢?” “当”,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军帐内声音慵懒:“谁家没规矩的臭小子,滚进来。” 南苛表情一阵抽搐,反观韩歌笑摊了摊手,手指指了指耳朵,嘴型说着:狗耳朵真灵! 进了军帐,只见帐中只有一张草席,一张小桌,桌上一张菜板,一把菜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见二人进来,马老抬起眼皮一瞅,继续拿起菜刀剁起空空如也的菜板:“这不是完颜那娘们儿家的俩小子嘛,找胖老头我作甚啊?” 南苛还是腼腆了些,脸一下子臊得通红,韩歌笑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背起手来四处张望。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刀剑伤人 南苛咳嗽两声:“马老,您这是在剁什么呢?” 马老连头都不抬:“菜板上没东西没看见吗?我在练刀。” “练刀?”韩歌笑听见这倒是来了兴趣:“剁菜板还能练刀啊?” 马老抽笑一声:“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呆,满门心思都在打打杀杀,菜刀的刀工不能练吗?” 韩歌笑闻言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心道: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练功方法呢,说到底还是个厨子。 马老似乎是看清了他的心思,说到:“别一天到晚想着什么快意恩仇,金戈铁马的东西,江湖这滩浑水太浊了,什么臭鱼烂虾都有,这里算是前线,总是有些规矩,你们从小在这儿长大,还察觉不出什么,差不多再过一个月,等你们到了雪狐部,那里偏远,没事出营瞧瞧,自己看看这像泔水桶一样的人间。” 少年郎总是听不得大道理,为了避免这马老像寻常老头儿一般一讲起道理就停不下来,南苛干脆直入主题,将离断剑的事尽数告知了马老。 “剑坏了就坏了,你修它作甚?修好了又能怎么样呢?”马老手头的菜刀不停,“当当当”的敲着菜板。 “修好了,练剑?”南苛有些被说糊涂了,修剑的目的当然是用剑啊,这有什么为什么、怎么样的! 马老手中菜刀一顿,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剑客也好,刀客也罢,他们的刀剑是最伤人的,走一遭,伤了敌,伤了友,搞到最后,自己都伤的体无完肤了,倒还不如我这破菜刀,从不伤人。” 南苛和韩歌笑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回过味来,马老继续道:“做两道菜给周小子,没什么问题,当是还完颜娘们儿一个人情吧。” 此言一出,南苛当即觉得不妙,谁知道完颜云茹的人情是个多大的人情啊!就用两道菜打发了,可不成。 还没等南苛出言拒绝,马老已经摆摆手:“别想拒绝,老头子决定了还人情,就一定还,没有讨价还价这一出,好了出去吧,我去伙房做菜去,你们就在营里转转吧。” 待二人出了营房,马老的眼神似是穿透了营帐,望向金乌城的方向,喃喃道:“周穷酸啊周穷酸,当周穷酸也没什么不好的,忘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周羡欢吧,周羡欢的刀,伤了太多人了……”良久,才摇摇头,提起菜刀往伙房走了。 此时徐雁声和何达已经在校场候着了,徐雁声一如与南苛初见时,换上了那身制式黑铠,徐雁声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等,那何达却是一副小女子姿态,来回的踱步,似是与徐雁声在一起好不自在似的,眼神儿却是时不时的往人家身上瞟上一眼。 “嘎嘎姐姐!”南苛远远喊着,徐雁声顿时脸上一红,周围许多听见了的兵卒回过味来,皆是憋笑。 “那个……雁声啊……”何达刚开口,徐雁声回身一记扫堂腿将何达扫倒在了地上,何达心里苦:那小子喊出来的,你打我干嘛! 此时南苛也注意到了,刚才这一嗓子有些不妥,或许徐雁声今后在军营中要多一个外号了。 南苛脸上带着愧色,一步步走进,徐雁声也不计较,轻轻一笑,倒是惹得身旁的何达看痴了。“小子,听说你大比给舞云部、赤蟾部的两个学秘术的小子都给干趴了,干的不错嘛!比当时被人砍的浑身是血好多了。” 南苛摆摆手,心里骄傲的很,嘴上却还是要谦虚两句:“侥幸,侥幸。” 二人聊着天,韩歌笑倒是无聊了,插嘴问道:“嘎嘎姐,你知道胡大哥在哪吗?就是胡斑冬大哥。” 徐雁声一愣:“胡哑巴?你找他干嘛?” “我们当时是一队的啊!这次来顺道看看他……等等,什么胡哑巴?胡大哥是哑巴?” 徐雁声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不知道?” 韩歌笑谎言大悟:“难怪我们组队的几天他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他是嫌我臭贫呢!原来是这样。” 此时徐雁声和何达的内心都已经给韩歌笑打上了标签:对,这小子就是个傻子! 韩歌笑道别,去找胡斑冬了,说是要找他聊聊天…… 跟哑巴聊天!徐雁声和何达的内心更加确定了:肯定是傻子!哑巴跟傻子聊天,齐活! 待韩歌笑走后,徐雁声问道:“小子,你上哪捡了这么个傻玩意?” 南苛无奈:“从小一块长大的,看着他从小傻到大,其实也是很不容易的……” 徐雁声默默瞥了一眼身旁的何达点点头:“跟傻子相处确实是不容易。”何达也不反驳。 时至下午,马老提着一只食盒到了校场。 “小子,把这玩意拿回去给周穷酸,他会帮你忙的。” 南苛接过食盒,好奇想知道这叫周穷酸赞叹不已的美食珍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马老一把打开南苛揭开食盒盖子的手:“少耍心思,你现在回金乌城,他还能吃上热乎的,走吧!” 不远处韩歌笑听见动静,跟他的胡大哥道别,二人便离开了预备军营,在城门牵过马,一路上按捺着好奇,朝着金乌城去了。 “哟,效率挺高啊!”周穷酸看着食盒,伸手掀开食盒,南苛和韩歌笑的小眼睛盯到撒不开眼,周穷酸手上一停,撇撇嘴示意二人离开。 “真小气!不看就不看!”韩歌笑吐了吐舌头,拉着依依不舍的南苛离去了。 周穷酸望着二人背影笑着摇摇头:“年轻好啊,对什么都有些兴趣。”说着打开食盒,只见里面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瞧不出食材,周穷酸捏着鼻子尝了一口,当时呕了出来。 “这还真是……酸甜苦辣咸涩,一个味道不差啊……”马老头,你这手艺,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儿进步啊。 把碗从食盒中拿出来,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潦草几个字:“送给周穷酸!” 周穷酸嘴角一咧:“我当然知道这东西是给周穷酸的,这么难吃,当然给周穷酸,臭老头,字也写的这么差,还真是一无是处啊……” 周穷酸靠在大树下,不知靠了多久,那碗“珍馐美味”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夕雪 火舌吞吐着,火舌上一个大石炉,炉中滚着艳红的铁水,铁水之中依稀看得清一柄未完全融化的剑,室内的高温逼得南苛不断擦着汗:“周老师,这还要多久才能完全融化啊?” 周穷酸在一旁倒是神情自若,已然熟悉了这种温度,不急不忙看着一本诗集:“不是告诉你了吗,之前舍名剑的料子融了三天三夜,你这个就算快也要至少一天一夜,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先回去。” 南苛摇摇头,既然要重铸,他这剑的主人要是连热一点都受不住,又怎么配使这剑呢? 周穷酸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扬:“去拉风箱,别让温度掉下来!” “好嘞!” 预备营铸兵房上空烟囱足足滚了两天一夜的浓烟,叫旁人看了直起疑:“这是要打多少兵器啊?烧了两天炉子都不消停。” 此时驻兵炉内,南苛与周穷酸皆是脱去了上衣,身上热的通红,却是不见汗水,汗刚流出来,就被热气蒸干了。 随着最后一点剑柄被融化,炉中只剩下滚烫的铁水。 此时的南苛已是两天一夜未合眼了,此时却是精神百倍:“周老师,周老师!” 周穷酸靠在一张破木桌子前打着呼噜,被叫醒打了个哈欠,瞧了瞧炉子里的铁水:“比预料的要久了一天,终于熔完了,那天外陨铁的强度还真是够高,若只是玄铁,在好也早该化了。” 此时南苛正捧着一个剑形容器,一脸兴奋在旁边等着周穷酸的下一步指示。 周穷酸一笑:“你当真还铸剑?想清楚了,军中之兵一枪、戈为主,剑不过三尺,真要上了战场,可抵不过百万兵,现在这一炉铁水,可是足够铸一个上好的枪头。” 南苛摇摇头:“不,我就要剑,我气力不够,身材太小,使枪反而累赘。” 周穷酸点点头:“倒也想的清楚,至少眼下,你是使不来长兵的。”说着接过模具,对准了石炉边的一个卡口,手掰开一处阀门,只见那铁水一点一点,直淌向模具。 “对了,这剑的名字你想好了吗,总不能让这剑起死回生一番,还叫离断剑吧?”周穷酸问到。 南苛一愣,他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沉吟一番,却实在是肚子里没有墨水:“周老师,您才学渊博,要不这赐名的事就您来吧!” 周穷酸脸上的褶子都快绽开了:“小子倒是有眼力见儿,知道老子学富五车,那好,这名字我给你取了!” 南苛脸上谄媚,心中却是一顿鄙夷:你要是真有什么才学也不叫周穷酸了,不过五十步不笑百步,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 周穷酸也不知从哪一模,一只笔杆,一卷宣纸,一枚砚台,一块墨块都摆在了那张破烂桌子上:“来!替我研墨!” 南苛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磨起墨来。 周穷酸盯着宣纸,悬笔许久,浩浩汤汤挥笔,南苛凑近一看,纸上赫然一首五言诗: 白马饮冰河, 金鳞照日升。 夕舞惹月行, 雪吟请剑歌。 “哈哈哈,当真是文采斐然,文采斐然啊!”周穷酸毫不吝啬的自夸,惹得南苛都替他脸红。 “老……老师啊,那个,我这剑……不能叫二十个字吧?”南苛在一旁试探着问到。 周穷酸当即眉毛一竖,手上毛笔一舞,南苛还没来得及躲闪,脸上已被黑墨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蠢笨!你从这首千古名作中取两个字不就是你的剑名了吗?”说着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去处理锻剑的模具了。 南苛也不管脸上墨迹,盯着那诗,口中不断念叨。 听着南苛嘟囔,周穷酸背着身脸上已经是乐开了花,心里想着:臭小子运气好啊,这么好的诗给你的剑,啧啧,可惜北域这帮蛮子每天不是舞刀弄枪就是……舞刀弄枪!都没有一点儿能叫我发挥的地方,南朝那帮子学究就不一样了,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哎?要不我干脆去南朝得了!算了算了,当年杀了不少南朝人……不对啊!我是周穷酸,又不是周羡欢,周羡欢去不得南朝,周穷酸怎么去不得南朝?大爷的,待在个破预备营里天天跟小屁孩儿们处在一块儿,老子灵光的大脑都生锈了,不行,要去南朝! 南苛还琢磨着剑名,殊不知一旁的周穷酸就在这短短片刻内做了一个多么大胆的决定。 “夕雪……”南苛喃喃自语。 “嗯?怎么?想好了吗?”周穷酸闻声回过神来。 “嗯,就叫夕雪吧,夕时落雪,夕阳落是一日终了,寒雪降为一年终了,自此,我拔剑杀人,便是敌人终了!”南苛一言带着几分少年豪气。 周穷酸听着,心头不由得一颤,心里苦笑:倒是挺像我……不,是像那个周羡欢…… 许久,周穷酸挤出一句:“你倒是也有几分穷酸文采。” 此时铁水已然尽数流进了模具中,周穷酸左手拎着磨具一扬落在一块石台上,右手提一柄大锤,“叮叮叮”的锤炼起来,烧红的剑胚在一阵敲打声与火光四溅中逐渐成型,火星落在周穷酸的肌肤上点出一阵烧焦味道,周穷酸似是不知疼痛,臂膀也不知酸痛,朝南苛大叫一声:“小子,去后面仓库,有一个银杉木打的木桶,把那桶抬过来!赶快!我要顺势淬火!” 南苛闻言心里大骂:你不早说早做准备! 待南苛离开,周穷酸默默道:“小子有雄心,老小子就送你走上一段!”而后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发红的剑胚:“小家伙,你可要撑住了,我那一桶水,可不是寻常物……” 南苛走进仓库,映入眼帘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表面闪着金属光泽,若是不知道,打一眼倒还真瞧不出是木制。 木桶极沉,南苛咬着牙拖着木桶:“穷酸王八蛋,你大爷的,我哪抬得动这个比死猪还沉的玩意!” 南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累的满头大汗,才进了铸兵房,汗水瞬间便被蒸腾成雾。 “你没吃饭吗?这么慢?”周穷酸一边打铁一边骂到。 南苛心中气急,倒是不敢言语,他也怕这周穷酸发疯,随手把剑一丢,撂挑子不干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六阴地水 周穷酸手中剑坯已经有模有样,大手一甩掀开桶盖,南苛朝桶内看去,在雾气中桶内乌黑如墨,周穷酸大笑:“你小子捞着了,这桶东西叫六阴地水,古人云阳极为九,阴极为六,这一桶水,是不见山下一处自然水潭,在地底极阴之处积蓄无数年形成的,此水乃是天下至阴至寒之物,对于修炼极阴内功和武器淬火都有极大好处,这整个北域也有且仅有这么一桶,给你小子淬火用吧!” 南苛闻言也不嫌那木桶重了,眼睛冒着绿光,如视珍宝,但冷静之后还是摇摇头:“周老师,这太贵重,要不还是……” 话音未落,周穷酸打断到:“行了,行了,少跟我这儿假客气了,说了给你就给你。” 南苛也不多说,反正是你的东西,你非要给我,那就给我呗! 周穷酸大锤一甩丢开,提起一只钳子,夹起剑胚朝着桶中的六阴地水一扎,“哗”的一声,水位顿时大减,剑身仿佛初生的婴儿,贪婪的吮吸着六阴地水,水汽顿时弥漫整个铸兵房。 周穷酸心中默数,感觉时间差不多抽出水中剑胚,剑身隐隐泛着乌光,几道幽蓝色的剑纹烙在剑上,水珠挂在金属表面,却如雨打莲叶,滴滴滑落,落在地上才被热气蒸腾成雾。 周穷酸瞧了瞧,满意点了点头:“还没开锋已然不挂水珠,这六阴地水的极寒倒真不是吹的,冷热相遇,剑身材料足够坚硬,没被这寒水淬炼出裂痕,倒是彼此成全了。” 说着将剑身置于火上,轻轻灼了半炷香时间,猛地一挥剑,只听“嗡”的一声剑吟,南苛此时双眼已成了星星,纵使是再外行,也瞧得出这是一柄绝世好剑。 周穷酸取出一块早已备好的磨刀石,准备开锋,可刚一用力,那磨刀石骤然断裂,却是被剑身的硬度生生磨断了。 “嗯?这倒是没有想到,这夕雪剑强度过高,寻常磨刀石倒是无法开刃了。”周穷酸摸了摸下巴。 “那要怎么办啊?”南苛有些慌了,不开刃难道他用剑生生把敌人砸死吗?那还不如用个棍子! “不必着急,开锋的办法总是有的,磨刀石的硬度太弱,找块硬度稍强点儿的花岗石,磨得可能慢些,但是久而久之的磨,总会开刃的,况且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法用,还是有些锋利的。” 南苛眼皮一耷拉,心想:这要磨到猴年马月啊。 周穷酸倒是不在意,反正他的工作是完成了,磨剑就是南苛自己的事情了。 “好了,现在还缺一个剑柄一个剑鞘,剑穗这东西……我不建议你装,好看一点也没什么意义。” 南苛点点头,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也确实不需要。 “我这儿没什么好木头,你可以去找找,去找首将也好,去找些有钱人买也好,总之弄块好木材来,我给你做剑鞘剑柄,对了,找不到也别用些寻常木头糊弄,那些木头配不配得上这剑是一说,关键是剑身过坚,若是御敌时剑身硌断了剑柄,没了武器你就等死吧!实在不行就走一趟银杉城,好的银杉木也能凑合用。”周穷酸点到。 南苛点点头,看着半成的夕雪剑,满是期待,心中对于这木材倒是有几分盘算,道别了周穷酸,直奔首将府而去。 待南苛走后,周穷酸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剩下不过半桶的六阴地水:“周羡欢倒是没能用得上你,叫周穷酸借花献佛了……嗯,等小子的剑弄完,我也该去南朝走走了……” “玉笙姐,玉笙姐!”南苛走在首将府院子中呼喊着。 “小王八蛋鬼叫什么!”稚安的声音一出,南苛脚下顿时快了三分,也不敢再大叫,做贼似的在院子里找起玉笙来,心里想着:都中午了母夜叉还在府上,听起来今天心情还不是很好,别招惹她! “小南苛,快过来!”玉笙听到声音,从柴房里透出一个脑袋低声喊道。 南苛走近便直奔主题:“玉笙姐,你记不记得之前姑母打的那张送给断青部首领孙儿百岁的摇篮?剩下的木材在哪呢?我有急用!” 玉笙眉头一拧,思索着:“我记得那好像是块千年龙须木吧,应该在库房,你去找稚安姐要吧,府上事务她当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贵重物品你姐姐我可做不了主。” 南苛犹豫了,看四下无人才低声说到:“我方才听稚安姐语气不太好啊,她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玉笙叹了口气:“之前的账房老王你也知道,昨儿个稚安姐查账,发现差了六十两银子,才知道是老王拿出去给他儿子还赌债了,你是没看见,老王昨天磕头磕的都快把地砖磕裂了,稚安姐也知道他补不上账,叫他收拾铺盖连夜走了,现在气还没消,正为那银子的空缺发愁呢。” 南苛沉默,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清楚稚安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完颜云茹极少回府,大大小小的事务全是稚安再管,偌大的一个首将府,脾气再软干个几年下来也都磨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了,何况稚安一干便是十几年,老王在府上也呆了大半辈子了,碰上难处走投无路,稚安选择把麻烦留给自己,倒是没话说了。 南苛发愁的很:老王走了,稚安姐心里估计是有些五味杂陈了,还有六十两银子的亏空,看来不把这钱补上,气是暂时消不了了,可是她不消气,我怎么敢跟她开口要木头啊! “六十两啊六十两!”南苛自语,“对了玉笙姐,六十两大概是多少钱啊?”南苛自小生活在府上,八岁便进了预备营,几乎都没碰过铜板,更别说是银子了,他倒还真没概念六十两是多少钱。 “六十两?换成米面的话大概能装满七八个这样的柴房吧,或者可以买下整个布庄所有的布匹丝绸吧。 南苛摇头,他又不知道米面布匹值多少钱:“玉笙姐,要是买马呢?”北域缺粮食、缺珍宝,就是不缺牛马羊,预备营也有马厩,一批差不多的马值多少钱南苛心里还是大致有数的 “马的话,大概府上人每人能配上一匹快马吧,或者买上一两匹品相上乘的高头大马。” 南苛心中苦涩:一人一匹快马!府上大大小小几十号人,老王的儿子你是真该死啊!我以后绝不进赌坊!进一次砍一根手指头!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有钱的贼 “六十两啊六十两,上哪去找六十两啊……”南苛躺在床上默默念叨着,南苛摸遍了全身也凑不出哪怕一贯钱,此时他一个十二岁的娃娃倒是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 南苛掏出身上所有的家伙事儿,发现或许也就只有那块伍壬先送的奇怪玉石能值点儿钱。 想着想着,两天一夜没睡觉的疲惫感涌上来了,南苛不知何时便进了梦乡。 “你在为钱发愁?”蓝桥上,那看不清面容的撑伞女子对南苛说到。 南苛已经习惯了梦见这些,也不害怕了,搭起话来:“是啊,六十两,我上哪儿去找六十两啊。” “就六十两?”那女子语气波澜不惊。 “什么叫就啊?感情这位姐姐很有钱?”南苛语气一横,反正是我的梦,我说话横点儿怎么了? 看不见那女子神情,倒是能听得出语气中的一丝笑意:“是啊,六十两,若是我还活着, 也不算什么钱。” 这句话给南苛吓得浑身冒鸡皮疙瘩:“什么叫若是你还活着?你是死人!” 下一刻,南苛猛地从床上惊醒,手抚着胸口,心跳的像疾行的马蹄般:“大意了!第一次跟梦里的人说话,哎?不对啊,这是我的梦,我怕什么啊?她说她是死人就是死人吗?不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吗!” 南苛甩甩头,不再去想,心思又回到这六十两上来。 “不知道周穷酸的字画能不能值几个钱。”南苛忽然想起,之前周穷酸给他取剑名写的那首诗还在他身上呢。 “咚咚咚”房门一响,玉笙推门进来:“小南苛,你是像帮稚安姐补上亏空吗?” 南苛见玉笙,倒是没什么做派,倒头一仰:“对啊,等过会去当铺问问我手里这首诗值不值钱。” 玉笙银牙一咬,从耳朵后面抽出一杆簪子,青丝顿时如瀑散落:“那你待会儿去了把这个也当了吧。” 闻言南苛猛地坐起:“不行啊!玉笙姐,这簪子是你传家的,怎么能当了啊?” 玉笙笑着摇头:“传家物又怎么样?我早就没家了,首将府就是我的家,稚安姐就是我的亲姐姐,妹妹帮姐姐一个忙,难道还鲁莽不成?”说着手中取出一只筷子,挽住了头发, 南苛不语,这簪子的来历他是知道的,小时候见玉笙带着,总是问起,玉笙每一次也都耐心的给他当故事一般讲这簪子的来历,玉笙本是十七部中最偏远的玄龟部族人,自小便没了父亲,母亲不愿改嫁,带着年幼的玉笙四处卖艺为生,一路流浪到金乌部,颠沛流离母亲病故,临走前将身上唯一一件说的上是贵物的簪子交给了玉笙,为了避免贼人惦记,玉笙从不把簪子戴在头上,直到完颜云茹在敌营大杀四方被封为首将,建了首将府,新府初落需要佣人,玉笙才机缘巧合进了府,才敢把这簪子戴在头上,甚至就连玉笙这个名字,也是卖艺时的艺名。 “一个簪子而已,也值不得多少银子,不过是有些故事罢了,没什么卖不得的……”说完也不再给南苛开口的机会,把簪子拍在桌子上便离去了。 南苛坐在床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许久吼出一嗓子:“这世道挣钱真难啊!” “小王八蛋再鬼叫就给我滚出去!”稚安一嗓子给南苛吓个够呛,拿起簪子畏畏缩缩的溜出府去了。 当铺里,那掌柜坐在高台上,眯着老眼仔细的瞅着那簪子和周穷酸的诗。 “这簪子有些年头了,是个好玩意,至于这首诗……倒是有几分意境,字也有几分功力,应该不是凡夫俗子所做,可惜没有落款,没有盖戳,甚至没有题目……” 南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掌柜的,都看了小半个时辰了,再看都看出包浆来了,怎么样,能给个价钱了吗?” 那掌柜点点头:“那这首诗算你十五文,这簪子算你二十七两,如何?” 南苛闻言就急了,跳起来抢过簪子:“二十七两?你骗小孩儿呢?不卖了!那诗你留着擦你的老屁股吧!” “哎哎哎,小娃娃,好商量嘛,三十两如何?实在不行老朽亏一点儿,给你三十二两!”那老掌柜还在挽留,南苛朝他一呲牙,一口唾沫飞过高台,透过小窗直打在老掌柜脸上。 南苛嘻嘻一笑,扭头就跑没了影子。 南苛此时走在一个小巷子里,手里把玩着那簪子,心里火气还没消:“二十七两就像买我玉笙姐的宝贝,小爷还不卖了!不过周穷酸那个王八蛋还真是穷酸,费了半天劲挤出几个字连钱银子都不值,连个马腿都买不着!” 南苛心里气着,忽然间胡同儿里窜出一道黑影,一把抢过南苛手里的簪子拔腿就跑。 南苛此时正在气头上,却是狡黠一笑:“刚郁闷没地方出气你就送上门来,光天化日之下敢行鸡鸣狗盗之事!你自找的不痛快!” 说着脚步一疾,内力汇聚足底,瞬间身轻如燕,一把按住了那小偷的肩膀,重重砸在地上。 “大爷,别打脸,别打脸!”那小偷蜷缩在地上求饶,双手恭敬递上簪子。 “嗯?”南苛讶异,头回儿见着小偷还有“别打脸”这种奇葩要求的,当即问道:“为什么不能打脸?” 那小偷也是一愣:“因为……因为打脸能叫别人看出来,我……我还要回家呢……” 南苛哑然,这才瞧见这小偷身上衣服,居然还绣着金线!心中不免诧异,开口问道:“不是你有家有钱,你出来做飞贼?还白天行窃?你脑子叫驴踢了?” 那小偷颤颤巍巍,嘴唇嘟囔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我是有点儿钱,这不是……这不是找找刺激嘛……” 南苛心里有些拧巴了:我缺钱缺的要命还没偷没抢呢,你倒好,衣服上金线抽下来都够买个院子了!居然为了找刺激? “抬起头来!”南苛语气带着火。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无能 那小偷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头抬起来,只见脸上白白净净的,唯独一颗蒜头鼻子极为亮眼。 “那个……大爷啊,您能不能……就是这个……开开恩放了我啊!别拉我去报官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干这种事啊……”那小偷满脸堆着笑,心里却是已经骂了个底朝天:大爷的,犹豫了好几天才敢动手,还专门挑了个小个子小孩,谁知道这还能碰上个硬茬! 南苛瞧着他越看越好奇,学着那说书先生的口吻:“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家里几口人,几匹马,养的狗一天拉几泡屎,你给我如实……招来!” 那小偷明显一愣,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人名呼保平,家中排老二,莽牛部人,家住蛮牛部,现在金乌城中住,家里五口人,十好几匹马,养的狗前些天叫人偷去杀了吃肉了……”说到狗的时候倒是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南苛眉头一挑:“你姓呼?还是莽牛部?你与呼律己那小王八犊子是什么关系?你给我如实……招来!” 那小偷神色一喜:“大爷认识我堂弟啊!那熟人好办事,大爷您就放了我吧,我叫我堂弟给大爷赔不是。” 南苛心惊,碰见个贼都能搭上关系?而后心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呼律己站在预备营所有人面前给自己磕头赔罪,赔他哥哥的不是,想着嘴角不禁扬起,口水都滴出来了。 “大……大爷?大爷您想什么呢?” 南苛回过神来,心思一动,说到:“我与你堂弟乃是老朋友了!那我也不为难你,我现在差六十两银子,你给我六十两,咱俩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呼保平心里大骂:你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六十两,你一开口比抢还要命! “那个……大爷啊,六十两……是不是太多了……小人……” 话还没说完,南苛一脚踩在他肩头:“就六十两,童叟无欺,绝不还价,你给我如实……招来!” 呼保平心中大骂:感情你就会这一句! 南苛倒是也想多说两句有的没的,可他拢共也没听过几次书,也就记得这一句。 “那大人,六十两……也不是不行,但是您刚才瞬间接近我的那个本事是什么本事,如果能教给我的话,别说六十两,就是六百两……就是一百两!也都可以!” 南苛心头狂跳,还真是个有钱的贼!呼律己平常穿的跟个草包似的,没瞧出来啊! 南苛故作高深,摸了摸那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嗯……也不是不可以,现在你去取银子,我可以教你,但是记住了,我们之间的事不可告诉你堂弟,知道了吗?” 呼保平看着南苛装小大人的傻样心中一顿鄙夷,脸上倒是满脸堆笑:“放心吧大爷,我跟我堂弟也不是很熟!” “嗯,孺子可教也!那半个时辰后,我在预备营旁的河边等你!”南苛嘴角微微一扬,心道:有钱的狗大户,张嘴就是一百两,看来这钱……也没那么难赚嘛! “好的好的,那大爷您先松开脚呗……” 南苛闻言抬起脚来,那呼保平起身揉了揉肩膀,一步五退的告辞了。 待他走后,南苛几乎要蹦起高来:“发财了!” 半个时辰后,南苛躺在预备营河边的草地上,看着天边悠悠的浮云念叨着:“怎么还不来啊,这呼家的人一个二个全是老王八!走的都这么慢!” “就是那小子!”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南苛抬头一看,只见足足五个跟呼保平岁数差不多大的青年小子提着棍棒气冲冲的朝南苛看来。 南苛心中大骂:呼家的果然是王八蛋!怪不得那么慢,狗贼叫人去了! 五个人一拥而上,南苛下意识想跑,可是定睛一看,这些人皆是脚步虚浮,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力气,南苛心中疑惑:不会功夫? 待人群跑近,南苛先是一拳砸在为首那人的脸上,一击便打飞了出去。 “嗯?真不会功夫,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南苛心头一动:那你们完蛋了! 两根棍棒接连袭来,南苛双手一手抓住一条,接着两记鞭腿接连踢飞,而后舞起长棍,虎虎生风,三下五除二便把几人全都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哀嚎。 南苛扛着棍子看着几人满地打滚,开口:“不是我说,姓呼的,你们家是人人都喜欢人多欺负人少是吧?你那堂弟比你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找几个像样的,你倒好,找一帮酒囊饭袋就敢渣渣呜呜的,你脑子还真是叫驴踢了。” 此刻呼保平也躺在地上,方才一棍正中眼眶,打了他个乌眼儿青。 “呼保平!你找我们来的时候说是个小屁孩!你没说他这么能打啊!”旁边一人骂到。 “嗯?”南苛转头一看那呼保平:“你说我是小屁孩儿?”说着一拳打在了呼保平的另一个眼眶上,两个乌青的眼眶凑成了一对儿。 南苛打完心中不免疑虑:“你们岁数不小,倒是一点儿本事不会,难道没去过预备营吗?瞧你们一个二个穿的倒是不错,也都像是有钱人,不至于是生下来就要挣钱养家的主,给我如实……招来!”说着又摆起架势来。 “大……大爷啊,您不会以为所有人生下来都能学武吧?我们这些人都是大部嫡传,而在大部嫡传的子弟中,注定有一人未来会继承首领之位,为了保护这些继承人的安危,就有了我们这些所谓的……庸才,如果继承人们有了危险,比如被敌人俘虏,那么大部随时可以用我们的命加上一些其他条件来交换那些继承人的安危…… 南苛不语,他不太清楚大部之间的算计,如今才知道,这些人的杀伐果断,随时可以用一个无能同胞的性命去交换另一个有才的同胞。 “那你们大部是如何断定你们今后是废人的?”南苛开口问道。 躺在地上的一人回到:“其实我们大部嫡传在八岁前过得每一天都是大比,每一天都会有人来检验我们的进步,一直到八岁,有武学才能的人就进预备营,没有才能的……就是我们……”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一百两学费包教包会 南苛听得一阵沉默,同时在感叹自己的幸运,看起来这些大部嫡传子弟吃喝不愁,可他们未必就过得比自己和韩歌笑好,至少他们二人儿时有完颜云茹庇护,也能顺利的进入预备营,他们始终是自由的,而这些人……一辈子都被血缘困在笼子里。 南苛见几人躺在地下,心中不免苦涩:“你们几个,就没有想过自己学习些东西,让大部重新重视你们,拜托这种情况的想法吗?” “当然有啊,可功法这种东西都在大部和军队手里,我们只有银子,想买都买不到,我们身为大部嫡传,又不能和南朝的商贩有来往,也不能私自去黑市,至于诗书文学……这里是北域啊!纵使是一身的文采又能怎么样呢?该不被重视还是一样的……” 几人皆是沉默,少年郎的豪情早就被扼杀在一日复一日的限制和封锁中了。 南苛心里不是滋味:“那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我现在很缺钱!正好我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去雪狐部,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们一个月!” 地上六人皆是眼神一亮。 “咳咳,每人六十……每人一百两银子一个月,如何?”南苛背手站着,照着平时魏教头有样学样。 地下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接一个从怀里掏出一摞又一摞银票。 南苛眼睛都看直了:刚才还可怜你们,这帮狗大户,古人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有道理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六人齐刷刷跪拜南苛,一群青年双手捧着银票跪拜一个小孩儿,画面倒是有几分诙谐。 南苛不偏不倚受这一拜,而后一个接一个的拿过他们手里的银票,脸上的笑容都快流出来了:“好啊,好啊,你们今后一个月便跟着我习武,不许喊苦,不许叫累,我会交给你们基础的练武方法,一个月后是否还能坚持,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收好银票,南苛顺手从河边柳树上折下一枝新条当做教棍:“好!那么你们六个人就是我南苛门下的六位首席弟子!名字太多,我记不住!因此为师就此情此景赋诗一首!你们今后的名字就从这诗中来!” 若是周穷酸在这必然感到欣慰非常。 六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南苛稚嫩的少年模样,心里不约而同的腾起一丝不信任:师父才多大岁数,又会文又会武,不太可能吧? 南苛看他们表情也大概猜到他们六人心中在想着什么,故作高深轻咳两声:“所谓有志不在年高,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什么……之类的,反正就是这么个道理!不要怀疑为师的学问!” 南苛学着那日周穷酸作诗的样子,先是围观四周,心里盘算着:有小河、河上有座小桥,河边有柳树、有六个……不对,算上我是七个人,嗯……远处还有山 南苛在心里盘算着,好半晌才挤出几句: “小溪流,溪流小,溪流横独木, 新柳望远山,远山迎春阳, 若问接下去,我还没想好!” 南苛做完诗便背过身去,小脸臊得通红,心里想着:周穷酸害人不浅!没事瞎作什么诗! 身后六个弟子强忍着笑意,南苛隐隐听见身后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当即拿出那一股子“为人师表”的严厉:“刚才笑出生来那个家伙!为师的诗里有溪流、独木、新柳、远山、春阳,但是你们一共六个人,你的名字以后就叫没想好!我叫你笑!” 那没想好顿时脸上一垮:“那个……师傅,别介啊,实在不行,您不是知道呼保平的名字吗,要不就叫他保平,我们剩下五个人平分这些意象呗……” 南苛眉头一挑:我还真没想到! 轻咳两声,转过身来:“不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叫没想好!” 如此,六个弟子分配完毕,蒜头鼻子呼保平以后在南苛这儿叫溪流,一个瘦竹竿是独木,一个矮个子是新柳,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是远山,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是春阳,剩下那个苦瓜脸是没想好! 南苛笑着点点头:“看来除了没想好,大家都还算满意,好!我们现在开始习武!” “是,师父!”没想好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所谓习武,最终要的便是基础!那么一切的基础是什么呢?没错,就是马步,现在所有人,一个时辰马步,不许喊累,不许直身,谁敢违反,柳条伺候!”南苛学着当初魏教头的口吻,说着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中柳条,那纤细的柳条竟隐隐抽打出风声。 六个弟子皆是一惊,心道:可不能叫这玩意抽身上! 南苛忽然想到:“哎?现在兜里有钱了,先去找稚安姐把钱给她,然后拿了木材去叫周穷酸打剑鞘和剑柄,再回来这些家伙应该就撑不住了,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抽他们了!” 南苛默默的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不会写酸诗怎么了?我一样比猴儿还精! 南苛把六人的姿势纠正好:“为师现在有些事情,你们先扎着马步,等我回来若是发现谁敢偷懒!哼!”说着手中柳条又是一抽空气。看见六人惶恐的表情南苛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直朝首将府跑去了。 待南苛走后,远山低声说到:“你们说,师父不会拿钱跑了吧!” 没想到开口:“怎么可能,师父才多大岁数,都能写出这种……高深莫测的诗词,还能卷钱跑路?” 其余五人皆是点点头:“有道理。” 此时在阴暗处,几个黑影看着六人,其中一个开口:“能把这六位都收拾服帖了,这小娃娃还真算是有本事!” 阴影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啊,要是真能叫着六位学上几分本事,也不算坏事,我们这些暗卫也能轻松些。” “完颜家的小娃娃,写出这种流水账,哈哈,要是叫完颜云茹知道了还不气歪了鼻子!” 此时南苛和扎着马步的六个徒弟当然不知道暗中几人的交流,此时的南苛已然进了首将府的大门。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大富 “稚安姐!你瞧瞧小南苛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南苛走进府门,挺着胸仰着头叫着稚安。 一旁几个仆役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南苛,心想这小子出一趟门回来吃错药了,寻常对于稚安都是避之不及,如今稚安正在气头上他倒是顶风尿尿了。 “小王八蛋,我不是跟你说了……”稚安提着一只大笤帚就冲进院里,可远远的就看见南苛手上挥着一大把银票显摆着。 “嗯?小王八蛋你把谁抢了!”稚安一脸慌张,一路小跑过来提起南苛的耳朵。 “哎哎哎,稚安姐,撒手啊,疼死了!”南苛大声叫疼,此时对于他刚才的臭显摆行为有些后悔了。 “我没抢别人,这是我收徒弟挣的学费!” “学费?”稚安撒开手,一把抢过南苛手里的银票,沾沾唾沫数了数,而后大惊,足足六百两!都够府上所有人半年多的花销了!“你收谁当徒弟了?小王八蛋,不说明白了你别想溜!”稚安的手又提起了南苛的耳朵,南苛只好将收徒的事儿全盘托出。 稚安闻言眉头一皱:“那些家伙啊,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嗯,这事做的还算不错,那木头就在库房里,你自己去取吧,钱没收了,这么多钱你也不会花!” 南苛听到稚安同意给他木材的时候心头大喜,但听到把钱全都没收顿时垮起了脸:“别啊,稚安姐,六百两呢!你给我留一百两呗!” 稚安眉毛一束,一身红袍如着火了一般:“我看那木头你是不想要了!你觉得那木头六百两能买得到?” 南苛见稚安一生气,顿时汗毛竖起,把玉笙的簪子塞在稚安手里:“别,稚安姐,钱我不要了!我去拿木头了!你别生气啊!还有把玉笙姐的簪子还给她!”说着便飞奔向库房,生怕跑慢了,木头和钱稚安都不给了。 稚安看着南苛的背影,嘴角一扬:“小王八蛋,还学会挣钱给老娘分忧了,你们一群家伙看什么呢?不用干活啊!都滚去干活!” 周围一堆看热闹的仆役瞬间作鸟兽散,去忙自己手头的事了。 稚安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叹了口气,顿时明白了什么情况:“玉笙这傻姑娘,还真以为她稚安姐这么多年白干了,连六十两的亏空都没办法补上。” 南苛跑进库房,一眼就叨中了眼前货架上的一块大木头:“哈哈哈,千年的龙须木,我的宝贝我来了!”南苛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了那块大木材,木材足足有两人环抱粗细,长约四尺,表面隐隐流露着金光南苛使尽了力气也举不动分毫,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喊了七八个府上壮丁,才一踉一跄的把它搬出了库房,南苛在旁边儿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给木头摔了。 一群人搬着木头到了预备营,大喊道:“周老师!你看看我拿什么宝贝来了!” 周穷酸正提笔作着一副山水,声音一起,笔尖一晃,那山峰顿时长出一条尾巴,周穷酸胡子都气的竖起来了,推门大骂:“你大爷……”还没骂全乎,就看见了那块巨大的木头,顿时眼冒金光:“臭小子,你把谁抢了?哪儿来的品相这么好的龙须木!” 南苛闻言眉头一皱,喃喃道:“怎么大家都说我把别人抢了,莫非是跟歌笑待久了,变得像土匪了?” 周穷酸一路跑来,盯着那木头就撒不开眼了:“这玩意要长了千年了吧!好家伙,这么粗,要是完整一棵树,只怕是要有十丈长!这树皮都长出金纹了!好家伙,好家伙……” 南苛一脸的骄傲:“周老师,这块木头还凑活吧,这可是我花了六百两才说通了稚安姐,从府上库房里搬过来的!” 周穷酸瞧着点点头:“六百两黄金倒是值得,不过你哪来那么多钱?” 南苛一愣:“什么黄金?六百两银子啊!” 周穷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六百两……什么?你们这帮沾亲带故的狗大户真恨人啊!”周穷酸咬着后槽牙,言语中满是恨意。 南苛闻言也是重新估量了这块龙须木的价值:“这宝贝……这么宝贝啊!” 周穷酸不愿理他:“这块木头既然是你的了,那我的建议是直接把树芯掏空,剑鞘、剑柄全都用树芯打造,既然有这么好的材料,那么要做就要做最好,剩下的材料还能留给其他人打个桌椅板凳之类的,倒也不算浪费。” 南苛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说干就干,众人合力把木头拖到铸兵房,只见周穷酸取出一把短小匕首,庖丁解牛的在树干上走上两刀,而后稍一用力,树干顿时成了两半,只取中间的树芯,剩下的两半树干又重新叫那些壮丁搬回了府上,但知晓了此物价值的南苛绝不敢叫这木头离开他视线半步,一路护送到了库房才又折返回来。 此时周穷酸已经削好了剑鞘,眉头一皱,手上翻出几块铁块、兽皮,却是都不满意,“光是冲着这木头,这些铁块兽皮就瞧不上眼了,可若是叫他孤零零一个木鞘子也不好看……” 周穷酸苦恼,南苛心头却是一动,从怀里掏出那块神秘玉石:“周老师,能帮我把这块玉镶在剑柄上吗?” 周穷酸接过玉打眼一瞧:“嗬!这倒还真是块好玉,通透色正,没有一点儿瑕疵,这种好玉居然没有大家雕刻,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钱和宝贝是一样不缺!真该死!”周穷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他风雨江湖十余载,除了个红尘刀周羡欢的名声可谓是一无所有了,这名声带给他的也只有杀身之祸,别无其他。 看着南苛略显稚嫩的小脸,周穷酸不禁感叹:“倒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就躺在沙滩上吧!出去找点品相好点儿的兽皮,这玉我给你镶在剑柄。” 南苛点点头,心思一动,又决定去坑他那六个刚收下的便宜徒弟了。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夕雪剑成 金乌城预备营旁的河边,六个年轻人一字排开扎着马步,腿脚不停的打着哆嗦。 “别抖了!过会师父回来看见了,那柳条可不是人受得了的!”春阳开口。 “你的觉悟倒是很高嘛!”南苛忽然出现在六人身后,斜靠在那棵柳树旁。 六人闻声一惊,谁也不知道南苛是何时出现在此的。 “那个……我的好徒儿们……”此言一出,六人心里皆是发毛,知道肯定没好事!“为师我正在打一把绝世无双的佩剑,现在只差剑鞘,可惜囊中羞涩,你们身上可有什么上好的兽皮、铁料之类的,借为师一用可好啊?” 六人心头一松,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要钱要宝物吗,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师父,我这儿有一块贴身的青纹蛟的钱包,若是师父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师父,我这儿有一块从南朝买来的兰花锦缎……” “师父我住处有几锭金子,融了做个护手也是好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南苛笑着直点头,心里对于狗大户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不一会儿,南苛抱着一个大包袱回到铸兵房,包袱丢在周穷酸面前,“哗啦啦”一声,包袱中的东西洒落一地,周穷酸直要看花了眼,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周穷酸已经有些习惯这个小娃娃出去一趟就带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回来的感觉了,也不言语,蹲在一旁在那堆宝贝里挑挑拣拣起来。 半天时间过去,预备营中忽然传来南苛的大叫:“终于成了!”便是鸡舍里的母鸡都吓了一跳,多落了两颗鸡蛋。 南苛捧着夕雪剑,满眼是说不出的喜欢。 只见剑鞘尖部一块蓝瓦瓦的金属护住鞘尖,整体剑鞘上颜色偏乌,流转着细密但又不扎眼的金色纹路,如一条条龙须蔓延,剑鞘中部缠一块青纹蛟的皮,青色与那蓝色的鞘尖交相呼应。抽出剑来是天外陨铁掺杂极品玄铁铸成的刚硬剑身,经过周穷酸独有的锻打手法和六阴地水的淬火,剑身表面是一片接一片幽蓝色的花纹,至强的剑却有着几分清冷寒光,剑柄上蛮牛皮和绣着兰花的锦缎彼此交缠,剑柄尾处一块通透的美玉闪着绿芒。 南苛是越看越喜欢,周穷酸眼中带着笑,欣赏着这把出自他手的绝世好剑,心想着:小娃娃用了这么多好东西打了把剑,搞得我都想弃刀练剑了,要是我给他眛下了……算了,估计他能找完颜云茹跟我拼命! 南苛察觉到周穷酸眼光不善,连忙抱紧了剑,收拾好没用完的宝贝材料,一步变两步,跑着离开了铸兵房。 周穷酸笑骂道:“小王八蛋连句谢谢都不说就给老子打发了,那么多宝贝也不说给我留点儿工时费!” 周穷酸摇摇头,收拾好铸兵房,提着一个包袱,腰间别着一把黑漆漆的刀,看了看空荡荡的铸兵房,轻叹一声:“南朝,准备迎接你们的诗仙吧!”,翻身骑上一只灰皮的毛驴,从此预备营中再不见周穷酸,唯在那校场大槐树下的沙地上留下几行字: 挎刀打马啸山风,环堵萧然泼皮行。 风煮酸雨煎人寿,此不羡欢慕别离。 此时南苛不知道周穷酸已经离开,正提着剑给他的六个弟子臭显摆呢。 “哎!你们看,师傅这夕雪剑的剑柄兽皮是我的!” “那锦缎还是我孝敬师父的呢!” …… 几个弟子你一言我一句的邀功,南苛心情也是大好:“好了!为师这剑能成,你们都是功不可没,为师现在便先教你们一招为师自己的感悟!” 几个弟子一脸期待,南苛也不吝啬,把自己通过预判受到攻击位置从而运用内力的方法如数告知。 “嗯……”六人皆是照着南苛说的方法试验,却是一一失败。 “怎么会呢?我用的时候很好用的啊。”南苛眉头一皱,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因为你们没有修炼《游蛇》吗?” 接着南苛又把《游蛇》拿出来给几人相互传阅,一连几天下来,却是没有丝毫寸进。 六个弟子扎着马步,南苛躺在草地上望着天,夕雪剑压在身前,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调动内力的方法到了六人身上就不好用了。 “你们几个没有感觉到体内有很少量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这些东西就像血液一样,你不动的时候他也不动,你一动它也跟着动,你挨打的时候它就会跑到你挨打的部位。” 几人皆是摇头,南苛心想:莫非是我天赋异禀?我倒是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差了……算了,回头等哪天姑母回来问问她吧,她应该清楚,对了!我还没给歌笑炫耀……介绍我的夕雪剑呢!。 “你们几个接着练,为师忽然想起有点事儿!” 五月,北域遍野已然不见积雪,唯有那高耸入云的不见山上,千年万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开弓!”一片草场上,完颜云茹难得回府,正带着南苛和韩歌笑打猎练箭。 韩歌笑抡满了弓,虽然年少,可臂膀肌肉已是明显非常,箭如雷霆,破空而去,一箭刺进了一只大雕的头颅,竟生生将其脑袋打没了,直挺挺落在地上。 完颜云茹点了点头,任谁看到自己孩儿有如此长进也自会欣慰。 韩歌笑见射中大雕,心中大喜,双腿一夹马肚跑去捡回猎物。 “娘,您今天怎么有空回来陪我们打猎啊?”韩歌笑开口。 完颜云茹默然,许久开口:“你们二人在预备营这些时日,算是长进不少,马上要去雪狐部了,那儿的日子可没在金乌部轻松,我们也该有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了,……” 话没说下去,两个孩子也都明白了其中意思。 雪狐部距离金乌部路程极远,哪怕快马昼夜不停的赶路也有足足两天两夜的路程。 “南苛,你脑筋活络,倒是照顾下歌笑,雪狐部比起金乌部要乱一些,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叫这小子打人行,叫他和人相处……总之别让他被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就好。” 南苛和韩歌笑均是点点头,他们二人都很清楚若是叫韩歌笑孤身一人面对各种各样人的心思,怕是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章节目录 生如浮萍无所依 雪狐部 “对了姑母,向您请教个问题,我之前通过《游蛇》,以及在大比中观察陈浩的轻身功夫,领悟出了一种简单利用内力的方法,就是通过自身感受冲击,调动内力,可是我前几天收了……收了几个徒弟,我把这方法教给他们,他们却是全然感觉不到内力所在,这是为什么?”南苛开口问到,这个问题已然积压了好几日。 完颜云茹眉头一皱:“手伸出来。”南苛乖乖照做。 完颜云茹一搭脉,南苛只感觉到其手指上厚厚的茧子,是常年习武所致,富家女子的手指青葱,十指不沾阳春水,寻常百姓纵使要织布下厨,也绝不会像完颜云茹一般,北域首将背后的心酸苦累,或许只有完颜云茹自己知道。 没多久,完颜云茹眉头轻解:“照常理来说,你这般年岁经脉未全长开,不该能察觉到内力所在,那陈浩也好,其他大部修习秘术的秘传嫡系也好,都是修习了独特的内功心法,但你不光能察觉到内力,而且内力比之寻常人天生要浑厚不少,这是利,也是弊,利在你可以提早的使用内力,而且内力会随着成长和修炼越来越浑厚,但弊在于过多的使用内力,可能会导致你的经脉受损,切记,在你身体长成之前,若非必要尽量不要使用,再者,天生内力较多,再加上你比较聪慧,也肯努力,小南苛,你以后倒是有机会争一争所谓的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南苛和韩歌笑闻言皆是眼神一亮,南苛也没想到,自己感觉那薄弱的内力居然要比别人还强上不少。 完颜云茹一笑:“是啊,天下第一,有兴趣吗?” 少年儿郎谁能抵得住天下第一四个大字,南苛兴奋的策马扬鞭,拔剑直至苍穹,大吼到:“我是天下第一,我要做天下第一!” 一旁的韩歌笑眼神有些落寞,他对于完颜云茹的话还是相信的很的。 “歌笑,不必妄自菲薄,天下第一不是有天赋就做得了的,更何况……你与曾经的天下第一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颜云茹安慰到。 韩歌笑闻言眉毛一挑,顿时来了兴趣:“真的吗?娘,那曾经的天下第一是什么样的啊?” 完颜云茹抬头瞧着天上浮云:“他啊,没什么特别的,就像天边云一般,放肆歌,放声笑,总是念叨着少年风流……”说着嘴角一样,眼神似水柔,不复那个杀伐果决、孤身入敌营的北域首将。 韩歌笑大笑:“哈哈哈,南苛,这天下第一的位子,你可未必坐得稳!”说着一夹马腹,直朝南苛追去了。 完颜云茹笑着摇摇头:“天下第一啊……天下第一……”挥鞭打马也跟上去了。 ………… 转眼一月过去,预备营的大马车停在校场上,众多学员一一上了马车,南苛趴在车窗边,看着这个他生活了四年的大校场。 “好了,人齐了,走吧!”魏教头朝车夫说到,转头看向马车中的孩子们:“臭小子们,去了雪狐部别给老子丢人,你们可是我魏大教出来的学生!”魏教头七尺男儿此时也是眼泛泪光,刚欲多说两句,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师父!师父!” 南苛听见声音有些不祥的预感,转头一看,正是那六个便宜徒弟。 溪流在前跑着,身后五人也紧跟,跑来脚步倒是坚实了许多,不如一个月前像棉絮一般,风一吹就倒了。 “师父,你去雪狐部,肯定缺这缺那的,我们六个也没本事,就是有钱,师父你收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摞银票,看的南苛一阵眼热,旁边魏教头倒是有些无地自容了,同样是教学生,人家别离怎么这个样子! 南苛摇头笑着:“哎呀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好好练武,为师就很是欣慰了。”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乖乖把银票塞进了怀里。 旁边呼律己一阵疑惑:“堂哥?你怎么管他叫师父?” 呼保平也就是溪流此时鼻子一哼:“小律己,师父就是师父,师父教我功夫,你以后在营里可要好好对我师父!” 呼律己眉头都拧成麻花了,反观南苛和韩歌笑都快拿鼻孔看他了,心道:这堂哥干别的不行,倒是莫名其妙的叫我低人一等! 魏教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们六个赶快滚蛋!要出发了,快滚,再不滚老子叫人把你们打……抬出去。” 魏教头也知道这六人身份,真打一顿他可不敢! “对了魏教头,周老师去哪了?这些日子都没看见他。”南苛问到。 魏教头摇摇头:“鬼知道那个穷酸书生跑哪去了,估计去什么地方写酸诗了!好了,你们六个快走,驾!”说着拍了一下马屁股。 “师父!我们会用功等你回来的!”六人跟着马车喊着,魏教头在原地大骂:“几个王八蛋财主,本来师生送别我还有些感慨,全他娘的给破坏了!”说着一甩袖袍转身离去了。 ………… 四匹大马拉着马车,行的倒也不慢,五天时间就见到了雪狐部的大城。 雪狐部只有一座城池,号雪狐城,大多大部的城池皆是如此, 唯有金乌部有御敌必要,以及少数几个大部情况特殊,才有多个城市,而主城的名字也与大部名字一样。雪狐城的面积比金乌城要大上不少,可人口却远远不及了,城内没有什么特定的规矩,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聚落了。 雪狐城在雪原之中,此地终年积雪,四季不明,严寒是这里唯一的主题,目之所及不是白雪就是黑漆漆的墙砖,少有其他色彩。 车夫拴好马,南苛爬下马车,明明是五月,却是一落地就打起喷嚏来。 “这鬼地方还真是冷啊……”韩歌笑在一旁搓着胳膊。 恰在此时,不远处走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人一身银铠,身后人马皆是黑铠:“诸位预备营的学员,欢迎来到雪狐城,今后各位就是我卢忠达手下的兵了。” 韩歌笑低声道:“我记得雪狐部的首领是叫卢广吧,这位也姓卢,岂不是说……” 话音未落,卢忠达开口:“没错,我是卢首领的侄子,但在军中,各位只需要记得我是你们的将军,无需在意其他。” 北域十七部,共有十七位大将,分别代表各部,此外还有完颜云茹为北域首将。 军中之人少言,没有过多的介绍,卢忠达便将众人领到了军营。 大营校场和金乌部的预备营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沙地换成了满地白雪罢了。 “这里,就是今后四年的家了……”南苛喃喃自语。 “南苛你准备好了吗?”韩歌笑笑道。 “准备好什么?” “这里,是天下第一的开始!”韩歌笑长开双臂,拥着漫天飞雪。 下一刻就抱紧了膀子:“真他娘冷!” 南苛笑着摇摇头:“傻子就是傻子!” 韩歌笑眼睛一瞪,抽着通红的鼻子,似是说着:“我不是傻子!” 南苛转头望向漫天飞雪:“但这才是你嘛!”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四年 “今天真是冷啊……” “谁说不是呢,走,去喝两杯暖暖身子!” 此时正值酷夏,然雪狐部依旧是大雪纷飞,恰逢刮起大风,被卷起的雪片乘着风如一道道刀芒割在雪狐部人的脸上。 严寒大雪中却是有一人光着膀子,手中握着一杆长枪,身上被冻的通红也毫不在意,一身肌肉如钢似铁,驱使着长枪如手脚,枪枪舞着飞雪,招招有章法,式式快而狠。 一招扫地抢,“呼”的一声,以此人为心,四周雪霎时退散,露出积雪下的黄土场地,正成一个圆。 此人正是十八岁的韩歌笑。 一套枪法练完,韩歌笑套上棉衣,裹上枪套,撇着嘴骂了一句:“怎么这么冷啊!” 韩歌笑身高八尺,眉眼间有了些类似完颜云茹的英气,浓眉大眼,脸上棱角分明,浅浅的胡须扎出脸颊,风霜之地也没在他脸上留下分毫痕迹。 韩歌笑在地上捻了一把雪,雪在手中转瞬消融,而后仰头喝光雪水,擦了擦嘴,翻身上了一匹高头大马,长枪斜挂在背上,挥鞭直出校场。 ………… 雪狐城商业不兴,唯独酒楼酒馆日日坐满了客人,极寒之地最好的御寒手段便是一壶热酒入喉。 此时雪狐城最大的酒楼江雪楼门前噼里啪啦的响着鞭炮,白雪上盖着满地红。 门前锣鼓喧天,两只舞狮子踩着木桩抢绣球,围观路人大声叫着好,声音扶摇直上,直要盖过了鞭炮锣鼓声。 韩歌笑打马而来,脸上尽是笑意:“跑堂儿,拴马!” “好勒客官,您可是来晚了,里边儿啊,都已经开始了!” 韩歌笑大笑两声:“这倒是对不住了,今天大日子,韩某先赔不是了!” 那小二笑着摇头扯着嗓子:“客官倒也不必,今儿的正主儿还没来呢!” 韩歌笑眉毛一挑:“今天是他的日子,臭小子居然还迟到?都怪那周穷酸!没事引出他写酸诗的馋虫!天天泡在房里念叨什么苦求一字!” 韩歌笑摇摇头,流星大步迈入酒楼。 酒楼三层,此时三层楼都是坐满了客人,数条长长的红绸子从三楼上一直垂到一楼,客人个个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歌笑,上楼!”三楼一个声音叫到。 韩歌笑抬头一看,大笑道:“律己,今天老子非把你喝到桌子底下去!” 军营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少年交恶怎算的了仇?在一起同吃同住了四年,彼此交心,早就忘了儿时的那一套针锋相对。 三杯酒下肚,韩歌笑意犹未尽的搓了搓手:“总算暖和了!那小子怎么回事?还不来?” 呼律己摆摆手:“谁知道呢?叫我看,今天给他大排宴宴,估计在房里写不出一首带着酸味的祝酒词是不会出门的!” 呼律己把酒满上,继续道:“不过这小子倒也真是厉害,今年大比又是第一,剑如鬼魅,给耶律冶那小子打的人都傻了!” 韩歌笑提酒:“是啊,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大比,我对上耶律冶叫他扎了好几个血洞,才勉勉强强打赢,这些年大比他是一年比一年强,可惜了,年年都是第二!哈哈哈哈!” “哎,歌笑,你听没听说,最近营里再传,南苛那家伙长得清秀,功夫好还会写酸诗,要是到了南朝,当个驸马都不难!” “哈哈哈,我听说了,那小子也知道,给鼻子都气歪了,说是当个屁的驸马郎,他要把皇帝老儿的闺女抢到北域来!” 呼律己再饮一杯:“最近不见山那边越来越麻烦了,依我看,最多六七年,我们就要跟南朝开战了!” 韩歌笑一拍桌子:“怕他丫的!到时候我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北域军了,非打的南贼哭爹喊娘!” “哈哈,对!在这楼里的兄弟,哪个是怕死的?”开口的正是当年大比被韩歌笑击败的周平。 “谁说只有兄弟?”开口的是一女子,身穿乌黑军铠,头发高高束起,正是当年被陈浩一招击败的马初晨,自那次大比后,马初晨一心要强,训练起来比一般男兵都刻苦,人人直呼她就是下一个完颜云茹。 周平捧起酒杯:“对!不止兄弟,还有姐妹!我北域儿女,无一人是贪生怕死之辈!” 江雪楼推杯换盏之间,此时的雪狐营中,一处厢房,一人放下笔,瞧着手中才写完的一副词:“啧啧,这才像样嘛!我还真是个大才!哈哈哈!”说着将挥手风干宣纸上的墨迹,折好放进怀中,换上一身青袍,披散着长发,背起一柄三尺长剑,顶着风雪推门而出。 马蹄印留在雪上,不一会儿又被新雪盖住,了无痕迹。 此时江雪楼外,一人着银铠,在小二的牵引下进了酒楼,此人一进门,在座众人皆是齐齐起立。 男人一挥手:“今日喜事,各位不必拘束,坐!”此人正是雪狐部预备营的将首卢忠达。 卢忠达迈步上三楼,罕见没有坐在主座,落座于客座,大手一样:“诸位不必拘礼,今日无兵将之别,我等齐聚于此,只为贺南苛大比得冠!” 闻言韩歌笑当即搂上卢忠达的肩膀:“卢将说的对!哈哈哈,开心嘛!”叫旁边几人看的眼里的尴尬都快流出来了。 楼下小二拿着扫帚簸箕扫着门前的鞭炮灰,一群娃娃在满地红纸里找着没爆开的炮竹。 “去去去,去别处玩儿去,今日有大宴!”小二挥着扫帚赶孩子,忽然耳朵一动,只听一阵马蹄。 小二接过缰绳:“哟,您终于是来了,方才卢将军都到了,您倒是晚了些。” “是吗,大家都到了,是我失礼了。”说着便走进酒楼。 “诸位,南苛来迟了!还是将错就错,我们直入主题,这祝酒词已成!” 来人正是南苛。 十八岁的南苛一席青袍,外披白色裘衣,背负夕雪剑,头发披散着,中等身材,五官清秀俊朗,反而带着几分女相。 南苛一挥袖袍,朗声到: “马嘶雁回,剑吼西风, 少年心事愁,爱恨也悠悠。 尘染罗裙,血洗青锋, 百万雄兵过,刀俎指南山。 愿: 多沽味燕喜,少别离哀声, 不颂雪中月,但求畅浮白! 兮若轻云裁月,圆缺与我无关!”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宴席 祝酒词说完,在座各位还在回味着意思,韩歌笑已然站起,双掌如雷动:“好!写的好!” 卢忠达笑着摇摇头,这傻大个儿的脾气在这四年里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马初晨轻笑:“歌笑,你怕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吧,就在这儿叫好?” 韩歌笑大手一挥:“我确实没听懂!那耽误我叫好吗?诸位兄弟,你们说,好不好?” “好!”三层楼的兵卒皆是鼓起掌声,喊声直要把这江雪楼的屋笑了,南苛可不敢躲酒,只是写不好那祝酒词,我总觉得不自在。” 卢将望了望满眼的雪白:“今后想去哪里?战事将起,前线危矣,虽然眼下无事,但我刚收到百里加急的消息,南朝的太后前夜死了,南朝国丧,战争应该会迟一些,但依照那皇帝的脾气,最晚也不过半年。” 南苛抖落身上白雪,站起身来,眼中不复四年前的稚嫩,目光锐利,直要刺尽漫天的雪花。 “我想……去一趟南朝……”南苛轻语,落在卢忠达耳中却是令他一震。 “我刚才说的你是没听见吗?如今是什么形式?你还要往敌营中钻?” 南苛摇摇头:“数百年和平之间,南北贸易不断,也偶有通婚,导致如今南北的文化和民风都逐渐趋同,可是我们自以为了解南朝人,就当真了解吗?所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若是不能彻底了解对手,那战争又会多死多少的北域儿女,在我接触的几个南朝人和几件与南朝人的事情中,我发现我们根本就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背后到底有多少的牵扯,再者,我也另有一些私心……” 南苛始终对于伍壬先所赠的玉石、混进商队在金乌城夜行偷盗的黑衣人等等诸件大大小小的事情抱有怀疑,另外,在成长过程中,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北域人,无论身材、相貌,甚至于一些爱好都不相同,自己也没有父母,对于身世只有完颜云茹提起的一句,自己的父母死在了与西域诸国的战争中,可如此人物又怎么会不在北域的历史、传记甚至军中不留下一点儿痕迹呢? 卢忠达摇摇头:“你既决定了,那便去吧,反正军中也说,你长得清秀,功夫也好,而且会写酸诗,说不定你还真能把狗皇帝的闺女取回来呢!” 南苛仰天大笑:“此行能不能叫南朝小子们知道北域的剑我心里没底,但这南朝公主我是掳定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向南行 次日,江雪楼中一群杂役在收拾着昨夜的惨局,酒过三巡,所有兵卒都喝嗨了,拉着仆役、小二,甚至就连后厨做菜的厨子都叫他们拽出来灌了一肚子酒,导致后半夜整个酒楼若是真进了几个贼都没人知道。 雪狐营中,南苛手里拿着一本剑法,与韩歌笑盘腿坐在营帐中。 “南苛,你真决定要去南朝了?”韩歌笑开口,眉头紧皱。 “是啊,明天就走,昨天喝多了,现在头还疼呢,缓一缓,要不可能今天就走了。”南苛应到。 韩歌笑急的起身,来回踱步:“可是现在局势……” 未等说完,南苛摆摆手打断到:“无妨的,此行不会太久,在开战之前我肯定是能回来的,无需担心太多。” “可是……”韩歌笑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若是情况真如南苛所说,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去不得的。 “那你去之前要回一趟金乌部,跟我娘还有玉笙姐他们知会一声吗?” 南苛放下手中的书,摇摇头:“不说,你也别跟她们说,省的担心,我明日启程,直奔不见山,卢将说替我打点好了,今早已经有人去通报了,等我到了,那边的人便会放行,至于用什么身份混进南朝,我自有我的方法。” “南朝啊……听说周穷酸那个家伙倒是好像去了南朝,也不知道他的酸诗和你的酸诗到底哪个更酸一点儿!”韩歌笑笑道,他担心南苛去南朝,但也足够信任南苛足够在南朝混出个名堂。 南苛不语,静静的看着放在一旁的夕雪剑,自从周穷酸消失在金乌部预备营后,有些消息说他到过阳城,去了不见山,北域认得周穷酸的都说他去了南朝跟那帮臭贫的书生博弈文采了。 “你今后要去做什么?”南苛问道。 “我?大概是进军营吧,阳城的正规军,归我娘管,但其实我不太想去,免得叫人说三道四,说我只是个靠爹娘吃饭的二世祖,我倒是想去马老那个臭老头的营里,之前周穷酸不舍得给我们看一眼臭老头做的菜,我倒还真惦记呢!” 南苛笑着摇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韩歌笑还能记得这些小账。 “行,那你先去,等我从南朝回来,去营里找你!” 韩歌笑大手一挥,摆起架势:“记得娘当时说的曾经的天下第一人吗?当放肆歌,放声笑,离别当歌笑,才是我韩歌笑!”说罢背着手,朗声笑着走出了营帐。 南苛轻笑两声,喃喃到:“天下第一吗?倒是个由头!过了不见山,我便战尽天下少年郎,倒也说的过去,不过感觉还是在文坛展露锋芒要好一些……” ………… “阿嚏!”正当南苛和韩歌笑在北域念叨这周穷酸时,南朝的一家破落酒馆,一人一个喷嚏打在了面前的一碗阳春面上。 “他娘的,风寒?不能吧?”周穷酸念叨着,一身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头发比鸡窝还乱,左一根,右一缕的冒出来,一面的寒酸像,门前拴着的毛驴都已经瘦出了骨头,在地上摸索着几根细草啃着,叫周遭食客看了忍不住笑话。 “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刚到就叫一帮马匪给截了!这长滩城治安怎么跟笑话一样!”周穷酸骂着。 旁边一食客插嘴到:“兄弟啊你可知足吧!太后驾崩,天下缟素,这马匪盯上了官府采买物资的官银,天天蹲点儿,给兄弟你截了,只怕是顺手而为啊!” 那食客摇摇头,继续道:“不过倒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和来往的商客来说,马匪猖獗自然算不得好事,但官府自然也知道此时,那马匪的悬赏金可是馋人的很呢!不少武林人和江湖客都打着抓一窝马匪分赏钱呢!” 周穷酸眼睛一亮:“当真有赏钱?” 那食客看周穷酸的样子劝到:“兄弟,不是在下以貌取人啊……但是你这模样……不会也想去挣这份钱吧?” 此时周穷酸已然翻身骑上了驴,躺在驴背上,脚轻轻一踢驴屁股,大笑着:“小小贼人,胆敢光天化日拦路抢劫,还抢到老子头上了!非叫你们悔青了肠子!” ………… 一夜大雪,清晨南苛在雪狐城外,着青袍,外披一件雪白狼皮裘罩,头戴兔绒皮帽,直要和雪地融成了一体。天还未全亮,趁着所有人都还未醒的时辰,回首望了一眼,抱拳向雪原:“多谢送行!”,漫天飞雪也似听见了,卷积、飞舞,直掩住了天。 南苛翻身跨上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将夕雪剑挂在马侧,鞭声马嘶,如一团雪地上的红焰,直朝南方而去。 韩歌笑一夜未眠,顶着一双黑眼圈坐在江雪楼顶,手提一个葫芦酒壶,畅快下肚,默默看向南方,轻声呢喃:“酒凉了……” ………… 三日后,阳城南门。 “不见山门,令行禁止!” 枣红大马上下来一个满身雪白的年轻人:“雪狐部来人,卢忠达将军知会过的,请兄弟汇报一声!” 那守卫一抱拳:“请阁下稍等。”随后上了一处瞭台。 没有片刻,那守卫回来躬身,大手一挥:“放行!” 几个守卫闻声撤走路砦:“过不见山底,道窄且低,不可行马,阁下的马可先行寄放在此营中,我等会负责照料。” 南苛点点头,之前伍壬先他们的商队过不见山也没有用马驼行货物,而是个个背着一个大箱子。 南苛摸了摸枣红大马的头,交过缰绳,而后径直跟随那守卫走进了漆黑的洞穴。 “阁下请随我走,这地下水道错综复杂,地下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走错一步就再无逃出可能。” 南苛点点头,跟着前方守卫手中那缥缈的火光走着。 不见山的地下水道极窄,经过人工开凿后并行也最多只有两人,二人弯着身子开口问道:“这位大哥,这水道如此狭窄,我们又何必对南朝兵马如此提防,若是他们从这水道进入,来一个杀一个便是,大军不成阵,又有何惧?” 那守卫在前笑道:“小哥你不是第一个有此疑问的人了,这水道其实并不止一处,只是这一条直通阳城,并且我们完全摸索透了,但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无数水道,这些年来不停有人寻找新的水道,有的水道是曾经的暗河干涸形成的,足足能容纳并行十数人,这就危险了!若是被敌人找到了这些大型水道那可不得了,毕竟我们完全不知道出口会在哪里。”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南朝 南苛点点头,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明白,若是真有那种大型水道被发现,敌人无需费太大的力气便可以打通山脉,在北域完全未知的情况下大举侵入,也因此在不见山南侧也建有北域的瞭望台,随时提防有人探寻水道,而驻守阳城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防守探子,并且如果驻守在不见山南侧的驻兵发现了异常随时可以通过这条水道回来禀报消息。 随着逐渐深入地底,洞穴逐渐开阔起来,高度也足够二人直起腰版,岩吗?” 那小二嘴角一扬,贴在南苛耳边轻声到:“客官是打北边儿来的吧?” 南苛心头猛地一跳,却是完全不知是从哪儿露出了破绽。 未等反应,那小二接着开口:“客官别激动,您这样儿的客人我们这儿见得多了,无妨的,只是……” 话没说完,南苛又是拍下二两银子,那小二笑嘻嘻收起,继续道:“客官敞亮!您这样儿的客人在南朝,可是有几点需要注意的,一是这风俗习惯,南朝所有城池自现在这位陛下登记后都撤了宵禁,这词儿在南朝已经是四年都没人听过了,二是您这口音……带着些北域的味道,可是要稍微藏一藏,不过也不打紧,毕竟寻常人对于北域人可少有接触,听见了也只觉得是那个偏远地方而来的罢了,至于客官您的问题,太后驾崩后,陛下圣明,下旨天下只需缟素三日,之后一切如常,唯有皇家需要守孝百日。不过您的相貌倒是真瞧不出是北人,这点您无需顾忌。” 南苛点点头,这些东西他还真不知道,尤其是这口音问题是根本没想到,倒是这小二寻常接触的北域人多了,能听出个一二,暗道寻常北域的探子也派出了不少。至于天下缟素三日的事情,知晓了倒也好理解,南朝正准备开战,若是此时因国丧而禁行歌舞、商事,那对于财政而言毫无疑问的是巨大冲击,没钱又怎么打仗呢?倒时只怕不是南朝想开战了,而是北域要主动出击了! “多谢了,你先去忙吧,给我备一间上房。”南苛说着又是丢出一块碎银。 那小二笑着接过:“多谢客官了!” 南苛吃完了东西便回房睡了,倒是不怕这小二去告密,每次来北域人都是不菲的封口费,聪明人不会断了买卖,倘若真有异动,南苛也不是没有自信逃跑,打不过,跑还不行吗?跑不到南朝,跑回北域还难吗?反正都要开战了,还怕什么伤了和气? 奔波一日,南苛也是觉得疲累,没多久便睡去了。 一夜无事,清晨,客栈院儿里的公鸡早早的就打起鸣来,南苛从床上弹起,身处异域,该有防备自然要有,再加上雪狐营中四年历练,基本的反应还是有的。 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小二顿时迎上,倒不是昨晚那人了,应该是换班去休息了。 “哟,客官,您起的倒是早,您的事儿昨天牛二都跟我说了,您来的倒是巧,今天城里有庙会,国丧期间本不该如此,但为了感激陛下圣明,改百日国丧为三日,今日这城里拜城隍,摆庙会,您可以去瞧瞧。” “庙会?”北域少有庙会,是南朝的习俗,南苛小时候倒是去过一次,可惜那时兜里没钱,哭着喊着才叫玉笙给买了串糖葫芦,还叫韩歌笑吃了一半。 南苛点点头,掏出二钱银子丢给小二,身处异域,能用钱避免的麻烦不妨多花点,何况南苛现在可是土财主,那六个徒弟可没少派人往雪狐营寄银子。 走在思南城的大道上,南苛晒着太阳,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商贩、居民,倒是有些不适应,在雪狐营待了四年,阳光少见不说,那里商业不兴,白日里能见到的大多是换班的兵卒和练武的学员,要不就是喝了一晚上,第二天才醒酒回家的酒鬼。 南苛本就白净,何况在雪狐部的终年冰雪中待了四年,面色如雪,夏日清晨的阳光洒在南苛脸上,直要反出光来,一席青袍少年郎倒是引人侧目。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城隍庙 一座木质戏台上一双人影咿咿呀呀舞着花枪,红烛锦绣染凤冠霞帔,台下看客的叫好声不停,偶有铜板个个飞上戏台。 “咚咚咚!”大鼓敲着,一对儿舞狮子踩着木桩夺着一只大红绣球,南苛瞧着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买了一只糖葫芦,心里几分说不出的感觉,是北域风雪少有的祥和、安逸。 “若是有一日,北域孩童能不再生来为武,也可以日日嬉笑,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南苛感叹着,走到一处买字画的老头摊前:“老先生,能借我笔墨一副吗?” “青年你岁数不大,倒也好这笔墨之事?哈哈,那老朽为青年研墨,青年自己写下便是了。”那老先生摸摸山羊胡子说到。 南苛一笑,在摊前悬笔没几多时候,吸墨下笔: “《杂诗其一·庙会》 霸王杀枪刀马旦, 锣叫鼓吼舞彩狮。 喜丧哀乐弄人心, 神鬼灵愿处庙堂。” 简单几句写了写这庙会所见所想,那老先生倒是高兴得很:“青年倒是真有几分文采,倒是怕这钱财之事污了青年文采,若是不介意,老朽将青年这幅墨宝挂起如何?” 南苛轻笑行礼:“老先生不必在乎许多,寥寥几笔,算不得什么,若能售出去,所得几个铜板就权当是小子感谢老先生研墨之情了。” 那老先生眼角皱纹眯起,笑道:“青年大度,老朽也不推脱,多谢青年了。” 南苛学着南朝礼数还礼,而后便继续游庙会了。 思南城城隍庙中,香火袅袅,家家户户都愿在此日拜一拜这城隍神,以求今后的福缘,若是不灵,也只当是不诚心罢了。 南苛学着当地百姓,也买了几炷香,候着给城隍上香。 排队拍了许久,才等到南苛,只当南苛刚焚香跪下,顿时头脑一阵抽痛,恍惚间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时而双目含泪,时而杀气毕露,一会儿抽刀挥砍,一会儿朝着这城隍磕头,对手一会儿是一群身着官府的官兵,一会儿又是一人身披红袍,袖口中不断弹出绣花针来。 “显灵了!城隍老爷显灵了!”一声惊喝打断了南苛的思绪,他忍痛抬起眼皮,只见一道道七彩光泽流转在庙内,南苛身旁跪着一个大肚婆,此时眼含热泪,不停的朝着城隍像磕头。 南苛回过神来,那七彩光芒渐渐消散,周围人议论纷纷: “看来王家媳妇这次若是生男孩儿注定是状元之才,若是女子,也必是大家闺秀!” “也不一定是王家媳妇啊,说不定城隍老爷是朝那个青衣小哥显的灵呢!” “是啊,那小哥眉清目秀的,倒是有几分才相!” 南苛眼见势头不对,连忙起身到:“诸位,依在下所见,这城隍显灵,必然是对这位嬢嬢,方才在下还没许愿呢,城隍老爷又怎会对在下显灵呢?” 百姓就是如此,有人说就有人信,众人闻言顿时一副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跪在地上的王家媳妇眼含热泪,一边磕头一边谢到:“多谢城隍老爷保佑,多谢城隍老爷保佑……” 南苛眼见没人再怀疑自己,道了几句喜,应付了下众人便离去了。 回客栈的路上,南苛只觉头脑越来越沉重,心想着:方才是怎么回事?那老者是谁?他为什么来思南城?那七彩光芒到底是什么! 才入南朝,便是如此事情,南苛按捺住心头烦乱,一进客栈急忙跑上楼,也不顾小二问候,倒头便睡去了。 ………… 梦里,南苛又见到了那蓝桥上的红衣女子。 “你终于来了, 大抵四年了,你都没再来看我了……”那女子语气平静如波,落在南苛耳中却是雷声阵阵。 “你到底是谁?那拿刀的老头又是谁?说!”南苛在梦中,竟是凭空抽出了夕雪剑,剑尖直指那红衣女子。 那女子许久不语,看不清面容,南苛却是感受得到她的眼神看着自己,似是有一丝哀伤。 “兵能入梦了啊,有些长进……拿刀的老头,你见到方先生了……” “方先生是谁?我为什么能见到他?又为什么会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南苛全身紧绷着,随时准备挥剑格杀。 “方先生啊,他是个好人,说来,他应该还抱过你……” 南苛心跳如鼓,但下一刻,只见那女子玉手一捻,一片红叶顿时出现在手中:“孩子,知道此事于你还为时过早,此物予你,这算是……算是我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记得偶尔来看看我,我能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只见那红叶如利箭飞射,眨眼间便到了南苛身前,竟是穿透了南苛身子。 ………… 南苛猛的坐起,额上全是冷汗,不停摸索着身体,寻找那片红色叶子,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南苛平复气息,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她到底是谁,那片叶子是什么东西,她说时间不多,叫我去看她……” 南苛心思繁杂,自四年前大比之后他再也没做过那种奇怪的梦,却是在此时忽然出现了,他想不懂,唯一能知道的,便是自己在还不记事的时候与那方先生有些交集,剩下的却是毫无联系了。 南苛回味着当时在城隍庙看见的景象,忽然记起那方先生抽刀所攻之人,身着南朝官服。 “是官兵吗?”南苛点点头,如今看来,突破口唯有从南朝下手了。 南苛推开窗子,清冷的月辉透过窗子洒了一地,南苛苦笑:“这趟南朝,倒还真是来对了……或许只有你吧,今日是狼牙,明日是玉盘,悠悠挂在天上,也不烦心,我在北域你住着,我到南朝你随行,多谢,敬你!” 说着将茶杯双手举起,以茶代酒,敬了月亮一杯。 南苛回身,从随身的一个小包袱里掏出笔墨,笑道:“今日有感,随笔!” “ 《杂诗其二·敬月》 北来风雪客,南行孤身马, 清酒不识味,但敬天涯人。 茫茫红尘路,莽莽夏时霜, 顾影不成双,唯有月随行。” 写罢落笔,心思全都丢到了一旁,倒头再醒,便是明日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洪波大运河 南苛一起床,只觉神清气爽,似是双目都要迸出光来,“嗯?这倒是怎么回事?身轻如燕,好像看的距离也远些,莫非是昨日写诗开了慧根?哈哈哈,不亏是我!” 南苛换上衣裳,收拾了下房间便退了房,只留下昨日所写的《杂诗其二·敬月》,毕竟诗这种东西,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若是拿走了不给旁人知道,那还有什么卖弄的意义呢? “小二,你可知如何去到京城?”南苛一边吃着客栈备好的早餐一边问道。 “客官您这可是问着了,骑马沿官道而行自然是可以,但我建议您走水路!” “水路?”南苛疑惑。 小二压低了声音:“客官您不知道,这京城与思南城之间直线相隔三州之地,一州便是十五城,而这足足四十五座城池之间却是有无数湖泊大泽,河流绵延,二十五年前,那一年可谓是天下水灾,一年下来足有九个月都在下雨,河流湖泊水位暴涨,当年开国皇帝一声令下,决定舍弃三座城池和其中农田,将水道开阔为运河,工期足足二十年!五年前才刚通航,这运河直从京城而出,连接到思南城,途径三州之地,这才绝了水患,可惜开国太祖帝看不见喽!” “当真是从京城直达思南城?”南苛开口问道。 要知道,将都城和边疆之城彻底联通虽然对于商业有大利,但若是从军事角度而言,边疆敌人也可以从此直达京城!军中有言擒贼先擒王,而南朝最大的王自然是南朝皇帝,若是将他擒住,那战争也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客官您有所不知,当年朝中大臣也由此异议,有说不得连通到思南城的,又有说运河不可开的,到最后是当时的小太监,如今的秦红衣,大宦官秦清平随口插了一嘴,也正是因为这一嘴,才开始了他平步青云至今之路,客官我说这您可别恼,秦清平说与南朝唯一有连通的不过北域之地,中间还隔着不见山,西域诸国相隔不见山,且地下并未发现有干涸水道,除非西域诸国打下北域,否则难以连通,北域地域无大河更无大海,如何有行船、造船之术,便真是叫北域人打了进来,又如何能顺着运河打到京城呢?” 南苛点点头,这倒是一个误区了,南朝开国皇帝李载道在位三十二年,而第二位皇帝也就是如今天子的父皇,在位短短十二年便归天而去了,算上如今的皇帝,南朝存在也不过四十八年,朝堂百官甚至包括皇帝以及南苛所想的军事战略都是从些古籍兵书上所学的,那些所著的年代南朝地域还是一片战乱,各方势力割据,因此才有了运河、都城等等复杂的军事理论,到了如今南朝一统,却是没有多少借鉴意义了,反而这秦清平倒是能旁观者清。 “这大运河因当年水灾而修,以治大水,取名为洪波大运河,这可是大工程,不看一眼实在是说不过去!” 南苛心中一动,确实这历经了二十四年,熬走了两位皇帝的大运河,不去亲自瞧一眼倒是真的遗憾了。 “客官您要是准备出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们客栈每日都有商船南下,搭我们的船便是了。” 南苛眉头一挑:“你们客栈还有大买卖呢?”说着走出客栈看了一眼招牌,四个大字没有什么金碧辉煌,见字也不是什么大家所写:客如云来,牌匾右下角雕着一个小小的左字。 那小二嘿嘿一笑:“客官您别瞧我们这庙小,但是各种买卖,掌柜的还都愿意插上一脚。” “对了,我自昨晚来,到今日都还没见过你们掌柜,他去哪了?” 那小二神色充满了傲气:“客官您要是走走江湖,总是要听到我们掌柜的名字,江湖上诨号甩手掌柜左莲生,生平唯有一好便是行走天下,可这走天下总是需要银子的,所以就有了我们这客如云来客栈和财源滚滚商会。” 南苛一阵无奈,江湖上奇人怪人多的很这他倒是清楚,可没想到会有这般古怪人为了行走江湖做起买卖来了,再者这名字……客如云来、财源滚滚,未免直白的太过了些。 “对了你方才说的秦清平,他若是从开国皇帝时期就在宫内做太监,那如今要有多大岁数了?”南苛想起刚才小二提起的秦清平问到。 “秦红衣此人甚是了得,虽是残缺之身,但是一身功夫是出神入化,天下高手至少能入得了前十!除却这一身武功,更要命的是他的心术,能在三朝皇帝身侧侍奉这么多年,岂会是平平心思?至于年龄,有人六岁就进宫,有人十六岁才进宫,都说不准的,反正肯定不小就对了!” 南苛了然,所谓伴君如伴虎,这秦红衣前后陪了三只老虎,能活到现在都是不易,更别说还能为帝王赏识,更有一身功夫。 “对了客官,您给我留个姓名,待您准备走时,我好通知商船。” 南苛心头一动,他早就知道会有用到假名字的这一天,毕竟北域人在南朝,若是以真名行走天下总也说不过去:“在下范北懈,我想今日就走,可以吗?” 范北懈,范北懈,南对北,苛对懈,把南苛反过来,就是北懈,因此为范北懈。 “今日就走也成,正好我们有船正要出发,您要走的话现在收拾收拾,我去码头通传一声。” 南苛点点头,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抛给小二,问了人家这么多事,更何况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当然要拿钱开路了! 小二道了一声谢,便跑去码头了。 南苛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叫了一壶酒,边喝边等那小二回来。 ………… “老伯,您这首诗是哪位写的?” “姑娘真有眼光,这幅墨宝啊,是昨日庙会,一个青年来写的,虽然字写的有些不怎么规整,但是诗中却是有几分文采的。” “杂诗其一?也不留名,有趣,阿大,给钱!” 这诗正是南苛所做,不过此时他还不知道被买走了便是。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小船夜 “客官咱们走吧,船上都知会好了。”南苛酒还没凉,那小二便已经赶了回来。 “哟,小二,你这脚步倒是快的很啊。”南苛笑道。 “咱们做跑堂杂役的,总算是个术……术业有专攻嘛!” 思南城不算大,从客栈走到码头也不过一炷香时间。 上午的码头说不出的繁忙。 “喂,这一箱货物送到海字营,那一箱是县衙的!” “今儿个早上才捞上来的河鱼,五文钱一斤买回去尝个滋味!” …… 南苛远远看见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上挂着各色的旗,有的画着些鸟兽图案,有的写着大大的姓氏,则是用来分辨哪是哪家的船的。 小二引着南苛,不一会找见一艘小帆船。 小船不大,高两层,那第二层的大小也只够一人居住,通体灰褐色的木质,不算显眼,船头挂旗,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左”字。 “就这么个小船?”南苛眉头一皱,在他想象中,这船不说高八九层楼,也该是个五层大船,这小船比个乌篷船也大不了多少。 “客官您别瞧咱这船小,但是上货拉人可是都样样在行,再者这江上也不尽安宁,匪盗们都盯紧了那些个大船,我们这样的小船,每日多走几趟,挣得不少,反而没什么麻烦。” 开口的是一位胡子虬结的光头大汉,站在船板上手持船桨,靠在船舵上,倒是不像寻常船夫,一旁还有一人,个子不高,身材圆滚滚的,干起活来倒是麻利,抱着一个个大货箱上船下岸。 “范先生,这位是船夫孙大,那一位搬货的是孙二,这二人是兄弟,是掌柜的前些年在凉陇城碰见的,这二人之前杀了个狗官,官府追杀,掌柜碰上,英雄惜英雄,邀他们来商会行事的。”小二说到。 南苛点点头,小船不大,不过若是能减少很多麻烦倒也不错,反正他这身份可是惹不起麻烦,万一叫人盯上了那后果难说了。 南苛朝那孙大拱了拱手:“孙先生,此船是去往何地的?” 那孙大哈哈一笑:“范先生,孙大粗人,不懂什么礼数,不必如此,这船是去江宁城的,等会儿我那兄弟把货物搬上船,我们就出发,您要是不嫌弃,就先去二楼的屋子歇息。” 南苛一笑示意,轻身踏上小船,交了船费便上二楼的小屋休息了。 见南苛进屋,那孙大跑下船,贴着那小二的耳根子说到:“怎么样?肥鱼吗?” 那小二一转面色阿谀,满脸狡黠:“肥倒是挺肥的,不过是北边儿来的,功夫肯定不差,你俩掂量着,别像上次打了眼,叫那个穿青袍的穷酸汉给收拾了。” 孙大点点头,劫财越货这事儿他们常干,北域来人向来不愿惹事,身上大多带足了盘缠,也没有跟脚,消失了也没人去报官。 “上次是意外,谁能想到那个念酸诗的王八蛋功夫那么高,我和孙二刚要下手就叫他掀翻了,我看这小子岁数不大,阅历也不深,怎么说也打不过我和孙二两个。”孙大说到。 恰逢此时那孙二拉着一架马车回来:“大哥,上货吧!” 三人把货物尽数搬上甲板,那孙大去找南苛知会了一声,便扬帆收錨了。 南苛还是第一次坐船,摇摇晃晃的,很快困意涌上心头,便趴在船上睡着了。 入夜,小船船头悬着一只小油灯在黑漆漆的河面上静静漂着。 孙二跑到执船舵的孙大身边,轻声到:“大哥,怎么样?偷?还是直接做了?” 孙大压低了嗓子:“这个是北边儿来的,先悠着点,偷点东西,看他明天发现了作何反应我们在决定留不留他性命。” “若是他勃然大怒,便直接杀了了事,若是选择忍气吞声,那必是个没本事的孬种,一样杀了?”孙二问到。 孙大一愣,好像结局都是杀了,随即开口:“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趁他睡着取他性命还轻松一点!” 孙二点头,取来两柄短刀,一人一把蹑手蹑脚便朝二楼房间走去。 南苛眼皮一抬,在雪狐营四年里早就养成了睡觉极轻的习惯,在睡梦中便听到了那木楼梯发出的微弱响声。 南苛继续装睡,倒是想看看这二人要做些什么,夕雪剑不离身,翻身将背部暴露给大门处,一双耳朵仔细捕捉着一切动静。 “吱呀”大门轻轻敞开,二人齐入,彼此使了一个眼神,瞬间暴起,两柄短刀直朝床上砍去。 下一瞬,南苛拔剑如雷霆,幽暗的房间中寒光一闪,夕雪剑已然对上了那两柄短刀,双刀骤然崩裂,炸开的刀片飞射,刺碎了窗户纸,紧接着剑便搭上了那孙二的脖子。 四年来南苛没事便用坚石磨着夕雪剑,虽说难开刃,磨坏了不少石头,但四年下来还是水滴石穿,已然有一侧剑刃开了锋,反而像是刀了。 “财源滚滚,竟是这么个滚法?”南苛喝到。 二人大惊,那孙大顿时跪在地下:“高人息怒,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高人休息。” 这一声高人落在南苛耳朵里倒是叫他有些受用,剑身一拍那孙二的肩膀,顿时也跪了下来。 南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倒是好奇起来:“你二人这么怕死,为何还要做这种勾当?可是那左莲生指派你们的?” 那孙二当即眉毛一竖:“不是!这是我二人自发的,不管左先生的事!” 那孙大按住激动的孙二,开口道:“高人不知,左先生对我二人恩重如山,我们便是死也不会污了左先生的名声,只是……只是这多年在船上干下来,难免起了歹心,第一次杀人越货尝到了甜头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南苛瞳孔一缩,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杀了多少北域人了?说!” 那二人连忙磕起头来:“高人息怒,北域人向来会武,很难得手,加上这运河开通不过五年,我们碰到的北域人也有限,上次碰见还是在四年前,一个身穿青袍的家伙,嘴里总念叨着什么风啊、花的,一副书生模样,我们觉得可以出手,谁道这还没下手,那人便把我们兄弟二人掀翻到河里去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北懈酒 南苛眉头一皱,他自然知道二人说到是假话,五年来北域绝不可能没有其他探子来南朝,少说也要有百人,这些人中必有人糟了这二人的毒手。 不过南苛也不着急对这二人下手,他对南朝还可谓是一无所知呢,恰好两个行南走北的家伙掉在了眼前,多留几日性命也无妨。 “你方才说,那个北域人一副书生模样?他长什么样子?”南苛开口问到。 那孙大沉吟片刻:“长得挺白净的,身上穿着青袍,总是背着个手站在船头,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概……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南苛心中已然有数,谁会没事背手站在船头啊,必是周穷酸! “此人往哪里去了?”南苛开口。 “他在乌木城下了船,高人您认识不成?”孙二回答。 南苛不语,在来之前他曾看过几遍南朝的地图,乌木城与京城距离不远,是前往南朝西边的必经之地,与他要去的江宁城倒是隔了数个州。心道:周穷酸这是去南朝西部采风去了?也罢,没必要去找他,他的本事死不了。 ………… 与此同时,长滩城外的一座山丘,山丘中大大小小的洞穴,此时是一副惨状。 周穷酸依旧是头发乱如鸡窝的模样,头上泛着油光,坐在一张巨大的石质椅子上,椅子上一张巨大的虎皮披着,一边喝酒一边大笑,在他面前是一个又一个被绑成了粽子的马匪。 “哈哈哈,你们这群王八蛋,敢劫到老子头上了!我说不愿意惹事,不愿意惹事的,权当花钱消灾了,可是抓你们居然有重赏,不好意思了各位,大爷手头紧,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排队跟我去衙门吧!哈哈哈哈!发财喽!!” ………… 小船上,孙大在掌舵,孙二正半蹲在甲板上,给南苛搓着脚。 “高人,这温度还行吧?”孙二抬起那满脸横肉的大脑袋,一脸凶相此时倒是有些可爱。 南苛闭着眼睛,吹着夏夜的江风点点头:“甚是不错!” 那孙二闻言手上使的更用力了。 江湖人便是如此,以成败论英雄,打不过别人就老老实实当孙子就完了,谁也不是那个一身肝胆不怕死的,何况现在三人在一条船上,南苛想杀便杀了,讨好功夫自然要做足了。 南苛抬起眼皮:“有酒吗?温一壶。” 那孙二练练点头:“有,有!我跟大哥在船上平时无事就好喝酒,甲板下藏了不少好玩意!这就拿来给大人品鉴品鉴!” 谁道话音刚落,南苛一抬脚,几滴水珠点在孙二脸上,那孙二顿时慌了:“大人可是有什么不满?” 南苛语气平静:“叫高人!” 那孙二心中的石头骤然落地,满脸堆笑的奉承着:“是,是,高人!”心中却是把南苛的族谱都骂遍了:小王八犊子装什么清高! 不一会儿,酒已温好,足足五杯酒摆在南苛面前。 南苛起了好奇:“你们这儿品类还不一样?还是说你俩也要喝?” 那孙二笑着点头:“不是的,高人,您要喝酒这当然要喝那合您胃口的酒,呐,在您面前从左到右的分别是窖藏的女儿红、秋露白和一杯我们哥俩儿压箱底的猴儿酒,这三杯酒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尤其是这猴儿酒,当真是去年我们兄弟二人上小凤山,正巧碰上一山猴子在采果过冬,我们俩守了足足两个月,才取了一坛酒,差点儿没叫那猴子打死!可惜这酒年份越长酒香越淡,您尝过之后,喜欢哪种,我便为高人打哪种酒!” 南苛轻笑,这二人为了活命还真是费足了力气讨好自己。 南苛一手卷起袖袍,先是饮了那杯女儿红,畅快喊上一句:“好酒!” 南苛只觉肺腑一热,喉头舌尖残留着香醇柔绵,“这酒倒是好酒,但是年份差了些,不算烈!”南苛摇摇头放下酒杯。 那孙二咽了口吐沫:“高人好烈酒那便尝尝那秋露白,正宗的粮食烈酒!” 南苛点头,将那秋露白一饮而尽,酒气直冲天灵,内力瞬间沸腾一般,大喝一声:“好!当真是够烈!可惜有些过于的烈了,倒是失了几分香醇!” 那孙二心中暗骂:真难伺候! 不等孙二开口,南苛已经迫不及待的提起那猴儿酒,直灌进喉咙,瞬间果香四溢,却还是带着些淡淡的酒气。 南苛抿了抿嘴,有些意犹未尽:“香醇不二!” 那孙二再旁候着,生怕这位“高人”不满意。 南苛许久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这样吧!你将这三种酒按照三比三比四的比例,给我混在一起装上一壶!” 那孙二神色一变:“高人,这白酒和果酒可是不能混起来喝,伤身啊!” 南苛眉头一皱:“谁叫你这酒每种都差点儿意思的!不管!伤身就伤身,无所谓,就喝一壶怕什么?” 那孙二闻言也不在多说,真给南苛惹恼了可是不讨好。 不一会儿,一壶酒打好,南苛轻轻抿了一口,大笑道:“这才对嘛!有烈,有柔,还有淡淡的果香气,这才叫好酒!这混在一起的三种酒就这么决定了!就叫它南……不!北懈酒!是我范北懈研究出来的喝法!” 孙二在旁也不吭声,心想: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呗,等喝死你你再说什么北不北,南不南的酒。 南苛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拿纸笔来!我要赋诗!” 那孙二倒是犯了愁:“高人,我们这船上……没有纸笔……” 南苛酒劲儿上头,嗓子一扯:“你们做贼的也要有文化!船上连个纸笔都没有!幸好我有……”说着从怀里自顾自的掏出一副文房四宝。 那孙二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有你拿出来不就是了!吓唬我干嘛!谁家好人文房四宝随身带啊! 南苛摊开纸笔,那孙二当即推上一张桌子到南苛面前。 南苛摆摆手:“去船头!这里乱七八糟的,影响我提笔!” 那孙二只好搬着桌子到了船头,心里不自觉的把南苛和四年前那个青衣书生联系在一起:他俩臭贫的不会真认识吧? 南苛望着夜里江景,提笔洋洋洒洒写到: “《杂诗其三,江夜北懈酒》 秋露白如玉,烈犹稚安嗔, 女儿红朱印,柔似玉笙靥。 猴儿酒香溢,贪杯消暑气, 傍剑怜孤影,江风知我意。 醉梦寒峰客,霜雪冷千秋, 不识佳人名,似待燕归来。 滟滟江上影,涟涟美人泣, 三杯不尽意,成一方上品!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漂流 一首诗写毕,南苛只觉醉上心头,仰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那孙二见状,连忙跑去找了孙大。 “大哥,这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孙二说着用手抹了抹脖子。 孙大面色犯难,压低了嗓子:“谁知道他是真醉假醉啊,万一是装的,又或者没醉全乎,那咱俩不是白死了!” 孙二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大脑袋。 南苛从小到大也没喝过多少酒,今日算是过量了,此时是全然醉了,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在船头甲板上打着呼噜。 那孙二竖着耳朵,溜着双眼远远瞧着:“大哥,我瞧他是真醉了,要不试试?” 那孙大也是刀尖舔血的人物,叫孙二这么一撺掇,心里也是痒痒的,一咬牙一跺脚:“干了!” 两人熄了火光,孙大持一杆船桨,孙二握一柄鱼叉,迈着碎步,心里打着鼓朝南苛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夕雪剑上镶嵌的玉石陡的闪出几分光晕,“扑通”接连两声,孙家两兄弟皆是倒在了地上,昏睡起来。 ………… 无人掌舵,小船漂流一夜,顺着水流搁浅在一处浅滩。 河上漂过一艘小船,是趁着暮色打鱼归来的渔船。 渔船船头一个老人,没剩几颗的牙齿嚼着几粒花生米,定睛一瞧,朝身后一个精壮的汉子说到:“喂!这哪儿来的船?富贵,去看看。” “得嘞!”名叫富贵的青年头绑一块蓝色麻布巾,跨着缓缓的水流朝着那前滩:“喂!船上有人吗?” 南苛闻声,不情不愿的坐起,捂着有些偏头痛的脑袋,环顾一圈才看见那站在河里的富贵。 “敢问兄台,这是何处啊?”南苛开口。 “这儿?这是洋州地界,不远就是梧山城的码头,瞧这船旗,各位可是左莲生先生的商船?” 此时那孙家二兄弟也捂着脑袋爬了起来,还没搞清楚情况,那孙二便先开口到:“正是,我们是财源滚滚商会的。” 那富贵面露喜色,朝那渔船挥挥手大喊道:“爹!是左先生家的商船!” 那老人闻声停下咀嚼,缓缓直起佝偻的身子,声老但却中气十足:“当真?快帮几位把船拉出来!” 渔船不一会儿靠近搁浅的商船,船上下来一个妇人,孙家兄弟见状也下船帮忙,四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将商船从浅滩上推到了河中。 孙家兄弟连忙道谢,富贵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既是左先生的商船,那我们当然没有不帮之理,左先生乃是行侠仗义之辈,我等乡野之辈碰上了左先生的商船有难,照顾一下算不得什么的。” 南苛躺在甲板上数着天上云朵,闻言嘴巴一撇,心道:一个养出两个贼的家伙还能有好名声?虚情假意伪君子之辈,该杀! 一番扯皮过后,那孙二猛地反应过来:“大哥!这怎么到了梧山城了,现在回江宁城怎么说也是要半日路程,咱们还是快走吧!” 孙大也是眉毛一竖:“对对对!要赶快走了,各位,我等就先赶路了!” 南苛坐起身来拱拱手:“那二位就先去江宁城吧,缘分便是如此,一夜漂流将在下送到这梧山城,是老天爷叫我在这落脚,希望诸位还能不介意,载我到那梧山城的码头上,二位孙家兄弟,江湖再见” 说完也不客气,翻身下船,蹚着河水爬上了渔船。 孙家兄弟还来不及送走这尊瘟神呢,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着急忙慌的扯帆行船了。 南苛忽然想起,趴在船头,朝着渐远的商船喊到:“对了,麻烦孙家兄弟帮我把昨夜的妙笔随便传扬传扬!” 孙二远远的挥挥手,算是示意了。 “这位先生,您与那二位船夫是何关系啊?”富贵递上一杯热江水。 南苛抿了两口,热水下肚,还真是解了几分宿醉:“那二人啊,嗯……算是朋友吧,对了富贵大哥,问你件事,这左莲生当真很有名望吗?” 开口的是船头坐着的老人:“那当然了,左先生高义,走南闯北,见识广,偏是看不得欺行霸市之事,我们这梧山城也曾受过左先生恩惠,约是有个七八年了,当时的县官和一窝河匪暗通款曲,城里的冤屈事儿多得很,却是报不上朝廷,我们这些靠水吃水的渔民更是日子难过,可是小哥你猜怎么着?左先生路过,得知此事那是勃然大怒,当天杀进衙门,铡了那狗官,而后两把钢刀又端了那窝河匪,宁可被朝廷通缉,但也是还了我们这梧山城一片朗朗乾坤,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南苛听得清楚,但是有些糊涂:“那这左先生既然如此大义,朝廷为何还要通缉他呢?” 那老人摇摇头:“左先生行事对我们百姓而言确是大大的好事,可是他冲闯衙门,却是扫了朝廷威严,再者那被左先生铡了的狗官,每年可是没少给些朝廷大员打点银两,小哥你说,现在高官们因左先生失了一颗大摇钱树,能不怒吗?可这怒气又不得撒在我们百姓头上,左先生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南苛点点头,官场腐败的门道他还真是不清楚,倒真是长了见识,喃喃自语:“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事读书人,倒还真是如此了。” 那富贵一脸的愤懑:“可不是嘛!可惜我没有胆量,这天下的百姓也没有胆量,朝廷被那些昏庸之辈都搞臭了,若是今后有人揭竿而起,我必……” 那富贵还没说完,老人一脸的怒色,一脚将他踢倒:“胡说什么!”,转头向南苛轻笑两声:“小哥见笑了,这太平了几十年,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恩惠了,若是搁在五十年前,天下还是一片混战呢,那时候啊,我们做百姓的是天天担惊受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日子不苦,有活计做,但这年轻人啊,还是看不透,满脑子的侠肝义胆,富贵,你若是再有这种糊涂想法,就别叫我爹了!” 南苛看着那妇人坐在乌篷里静静听着老人训斥富贵,富贵一口一个不敢了,脸上轻轻笑着,南苛不禁感慨:“是啊,能吃饱肚子,有家人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梧山城 梧山城不大,地处江州境内,为江州的一个小港口,得名于城内一座长满了梧桐的小山,据说在数百年前梧山上落了凤凰,当时的统治者还曾上山瞧过祥瑞,给这小小的梧山城平添了一分神秘色彩,也使得此地成了诗人旅客趋之若鹜之地。 渔船到了港口,南苛婉拒了老人邀请他去家中一坐的邀请,买了两条鲜鱼当是报酬,此时正提着鱼走在梧山城的大街上,准备寻一个落脚的地方。 ………… 北域金乌部阳城。 “你小子,当真要进我这营?我这营从今年起可不是预备军了,若是真要开战是要上战场见血的,倒时候就是你娘来了,也抓不走你!”马老提着一只大碗,碗内盛着几只炖透了的猪蹄儿,大快朵颐着。 “我意已决,还请马老成全!”说话者正是韩歌笑,此时站的笔直请求着。 马老摇摇头,挥了挥手里的筷子:“去营里找个地方搭个帐篷住下吧,本来你应该是进预备军的,既然你非要上虎山,这后门给你开了也无妨。” 韩歌笑面色大喜:“谢谢马老!”说完转身就朝营外跑。 “哎!”马老开口叫住:“以后在营里可别叫我胖老头了!” 纵使韩歌笑脸皮比地厚,此时也是有些无地自容了,一脸憨笑着退出了营房。 “哼,臭小子,没事嫌身上刺挠,那随了你的意吧!”马老放下碗筷,出神的望着南边儿:“也不知道周穷酸死没死啊……还有那个小子,和周穷酸学了一身的臭毛病,也跑南朝去了,唉,算了算了,老人家还是吃点蹄髈,补补身子算喽!” ………… 梧山城背靠码头,又有着梧山的神秘传说,自南朝建立以来便是鱼龙混杂,黑的白的都愿意来这儿掺一脚,朝廷对此城也大多属于放任的态度,城内只要不闹出什么惊天命案,衙门也乐得清闲,可谓是白有白的规矩,黑有黑的路数,倒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在城内反而算得上太平。 南苛住进一家客栈,甩给掌柜的几钱银子,此刻坐在房里数着自己的钱袋不由感慨:“这左莲生倒是不笨,走江湖居然要花这么多钱,我才出来几天啊,钱袋子就瘪下去一半!不行,须想个办法搞点儿钱了,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说着不由得为这几天花钱大手大脚感到后悔。 南苛此行带出来的碎银其实不多,主要是银子太重,不便随身携带,北域的银票他倒是有不少,可是在南朝花不出去,他也不敢花。 “怎么样来钱快呢?要不我也去开个商会客栈?不行,人生地不熟的,倒时候裤衩子都赔光了!那要不……搞点青楼房产之类的?也够呛,这些东西没有点儿人情势力也难办,要不去赌?”刚想到此,南苛猛的打了一个寒颤,忽然想起之前首将府王叔的儿子赌输了六十两的事情。 “不行不行,不能沾赌,赌一次剁一根手指头!” 南苛思索许久,终于是得出了结论:“还是要先闯出名堂,甭管文的武的,先要叫别人知道范北懈的大名,才好办事!”南苛越想越觉得那左莲生的行事风格自有一番道理,行走江湖若是籍籍无名还走个屁啊,既然有了名倒不如反过来用名声挣钱,再用这挣的钱来继续行走江湖,这才是正道! 南苛想着,心头热乎乎的,满脑子都是以后自己名满江湖的样子,终是按捺不住,大叫一声:“小二!” 小二闻言赶忙跑上楼来敲敲房门,一副拘谨:“客官,可是有什么不满?” 南苛微笑着朝那小二招招手,给那小二吓得一阵恶寒:“没什么别的事,那个……我问你啊,这梧山城内可有什么武学大家或者文坛大家之类的,我想去和他们论论道。” 小二闻言心里一松,方才进门时还以为这客人有什么龙阳之好的,弄半天就这事儿啊。 那小二一拍胸脯:“客官您这可问对人了,这梧山城内别的不说,什么大事小情、黑白势力、风花雪月我可是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梧山城内有三宝,不知客官可知啊?” 南苛闻言来了兴趣:“说说看。” “这第一宝为夏家客卿,诨号逐浪白龙手中的宝剑,此人姓名不知,但是这逐浪白龙的名号在江湖上倒是赫赫有名,一手快剑如疾风骤雨,见血封喉,这第二宝是梧山商行崔老大的墨宝,这崔老大名崔二河,名字不出奇,倒是头脑好的很,梧山城黑道上下不听朝廷命令,不听天子号召,唯以崔老大马首是瞻,此人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但是偏好文采书经,其中画为上等,字为中等,诗为下等,这最后的第三宝是不眠花船的头牌花魁沁萝姑娘手上的宝琴!这梧山城内皆称‘沁萝一手琴,千两黄金如敝履’,客官听这也就知道这沁萝姑娘的琴声是何等绝妙了。” 南苛听着点点头,花船他此刻自然是不在考虑之内的,先不说他根本不通音律,就是这进花船可不是小花费,他可没那么多银子跟那些世家大族、挥金如土之辈争这花魁的琴声。 再就是这崔老大,再怎么文雅也是黑道,几首诗词写不好再叫人给扣下送了性命,这可不是南苛想看到的。 思来想去还是选这逐浪白龙好,一个世家客卿,而且名声响亮,打输了不丢人,打赢了范北懈的大名至少在这梧山城内是打响了。 “小二,这逐浪白龙现在何处啊?可愿接受战帖?”南苛问到。 “逐浪白龙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会在夏家府上接受武林好汉的挑战,客人若是不着急,便等个几天,五天后便是初八,到时去挑战便是。” 南苛诧异:“这么简单?直接上门就能打?”他本想着要想下战帖还要走些流程,毕竟直接打上别人大门也不是什么礼貌事儿。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梧山城每日都有来自江湖各地的好手,有些是来观这梧山的,有些是奔着梧山城三宝来的,反正都是功夫不弱,逐浪白龙也愿意与天南地北的英雄们切磋,那夏家也乐得看到有人不断上门,若是逐浪白龙胜了人家,便壮一壮夏家的威势,若是败了,就干脆出个好条件,将别人纳入麾下,两头不吃亏,不过这逐浪白龙的本事可着实不小,他自三年前来到梧山城,还未尝败绩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梧山 “一直听你说这夏家,什么来头?”南苛发问。 小二应到:“夏家啊,是当年开国太祖讨伐天下时的一路百夫长,其名夏梧川,正是这梧山城人,由于战功显赫,在南朝开国后,太祖特封 这夏梧川大人为男爵,这封地便在这梧山城,不过多年下来,夏府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只能靠广纳客卿来壮壮威名了。” 南苛了然,一个实力不强的男爵府,一个名声响亮的客卿,输了不亏,赢了血赚还没什么风险,毕竟在人家府上比武,夏府再怎么不行也不会任由客卿随意杀人,即使对结果不满意,也不至于满江湖追杀。 南苛暗自点头:逐浪白龙?你的运气不是很好啊,就是你了!你就是我打出范北懈名头的第一个阶梯! 南苛问完,丢给小二几个铜板,将他打发走了。在南朝几天总有钱找不开的时候,也就攒下几个南朝的铜板。 待小二走后,南苛半躺在椅子上了无趣味:“还有五天才到初八啊,也罢,去看看那梧山吧,神神叨叨的,什么凤凰落梧桐的传说,倒也还真有人信。” 南苛背起用麻布缠的密密麻麻的夕雪剑便出了房门。 梧山坐落于梧山城西北侧,一眼便看的见,山不是很高,倒是像个稍微大点儿的丘陵,唯一特殊的便是满山的梧桐树,正值暑夏,梧桐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浑浊的刺鼻气味弥漫着整座梧山城。 “这就是梧山吗?”南苛站在梧山山脚,山便是如此,远看不觉高,到了脚下,才有望不到过,《游蛇》是针对筋骨、经脉未完全长成的孩童所著的,孩童大多没有内力可用,倒是我天纵奇才了,哈哈哈哈!只是可惜这柔体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就先搁着吧,反正知道了原理总是用得上!” 南苛甚喜,这《游蛇》算是他接触的第一本功法了,乃至现在也十分受用,如今有了些许进展,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南苛随手采了些梧桐果子、叶子,权当走这一遭梧山留个纪念便下山了。 “也没什么格外精彩大,这梧山一游也就那么回事儿,若是没有那光怪陆离的传说恐怕这梧山城也不见得那么多旅人。”南苛走在街上念叨着。 “新鲜!新鲜!千隐阁新鲜出炉的天下排行!五钱银子看个明白!”街边一个摊贩叫卖着。 南苛来了兴趣:“阁下,这天下排行是个什么东西?” 那小哥一笑:“小哥,瞧你模样似是个功名学子,有所不知也正常,天下排行是每每江湖武林中出现了新的厉害人物,这千隐阁便会编撰一份榜单,用以排行天下高手的实力,今天早上我才拿到手,您要不要买一份瞧瞧?” 说白了一份武林高手榜单嘛!南苛了然,心里倒是对那千隐阁有了些兴趣,一个势力可以清楚整个南朝的高手,这点倒还不算什么,关键的是这榜单是实时的!假如昨天京城出了个高手,不过几日,相隔千里的思南城就能知道这位高手的实力排行,这才吓人,不论是从探子数量,信息流通速度都快人一步,而且居然还能屹立不倒,任由商贩在街上叫卖,若是说这千隐楼的背后没有些朝廷扶持,南苛是不信的。 “来一份。”南苛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 “好嘞客官!”那贩子称过银子,找给南苛几个铜板,而后递过一块巴掌大小的布块,正反面皆是密密麻麻写着写小字,看的南苛眼睛直晕。 “这么小的字?” 那贩子嘿嘿一笑:“这字儿写的小点,不是方便您在看的时候不会被旁人瞧了去嘛,反正这种榜单,不论是不是武林江湖众人, 大家都愿意看个热闹,那天下人只需要买一份,等着消息传开便是了,那这千隐楼还怎么挣钱啊?” 南苛点点头,近日她在南朝这几日,也大概摸索出了基本的物价,这五钱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月的开销了,若不是必要,旁人才不愿花五钱银子买个消息,那些花了钱的人自然也不愿意把消息平白送给他人,利用了一个小小的定价,这千隐楼就只会挣钱,绝不亏本。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天下高手 夏府,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唯独不同的便是府门外架起了一座小小的擂台,周遭也聚起一些百姓。 梧山城的百姓每逢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没事儿的大多都会在早上聚在这夏府门口,虽然几乎看不出什么武功路数,不过看打架嘛!谁还不愿意凑个热闹呢? 擂台中心坐着一个人影,正是比武的主角,那逐浪白龙一身白衣,手中却是抱着一把黑剑,剑身没有一点儿多余的颜色,剑与人放在一起倒像是一副太极图。 梧山城不大,南苛找对了路,很快便到了夏府。 周遭百姓议论着: “今天不会又没人上台吧?那要不以后这比武改成一月两次或者一次得了,免得还要往梧山跑。” “也不能这么说,谁叫这逐浪白龙太厉害,这么多年了都没人能打的赢呢?” …… 南苛听着心头热血阵阵:真那么厉害吗? 《一剑北来》剑自北来天下知 天下高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逐浪白龙 夏府,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唯独不同的便是府门外架起了一座小小的擂台,周遭也聚起一些百姓。 梧山城的百姓每逢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没事儿的大多都会在早上聚在这夏府门口,虽然几乎看不出什么武功路数,不过看打架嘛!谁还不愿意凑个热闹呢? 擂台中心坐着一个人影,正是比武的主角,那逐浪白龙一身白衣,手中却是抱着一把黑剑,剑身没有一点儿多余的颜色,剑与人放在一起倒是人如其名,似是白浪中一对乌黑的龙目。 梧山城不大,南苛找对了路,很快便到了夏府。 周遭百姓议论着: “今天不会又没人上台吧?那要不以后这比武改成一月两次或者一次得了,免得还要往梧山跑。” “也不能这么说,谁叫这逐浪白龙太厉害,这么多年了都没人能打的赢呢?” …… 南苛听着心头热血阵阵,跃跃欲试:真那么厉害吗? 南苛心想着,恰逢此时,一个玉面锦衣的少年,脚步虚浮,手持一柄宝剑,其上镶满了宝石玉坠,满是珠光宝气,一步上台,朗声到:“既无人愿上台领教先生高招,便先让小子我来试试先生深浅吧!还望先生手下留情!” 南苛眉头一皱,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打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他之前在北域收的那六个徒弟,一脸的二世祖相。 那逐浪白龙眼睛一睁,顿时瞪的滚圆,台上的少年咽了口唾沫。 还未等那少年有反应,逐浪白龙的剑鞘已然点在了少年眉心,从站起到挥剑,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逐浪白龙声音沙哑,似是磨杀猪刀一般的难听,嗓子里悠悠挤出几个字:“少拿我壮名声!”说罢一脚便将那少年踢下了擂台。 少年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脸顿时臊得通红,一言不发跑开了。 “那个小子好像是城南张家的吧,今年才十六吧?” “谁说不是呢,估计是想沾沾逐浪白龙的名声,好在酒局上有个吹牛扯皮的由头,或者他还抱着去不眠花船听沁萝姑娘琴曲儿的心思呢!” …… 一群看客七嘴八舌的说着,南苛倒是神思微动,方才逐浪白龙的一剑旁人看不懂,他倒是瞧了个七七八八,是凭内力驱使下盘瞬间站起,而后任凭聚集在下盘的内力扩散,回到手上挥剑。 南苛心想着:这逐浪白龙内力不弱,在这一点上我倒是落了下风。 没错,南苛目前为止还没学过内功,雪狐部毕竟是军营,军营需要的是无数外家高手,能在战场上以人数压倒对方的人海战术,内功一来是修炼进展太慢,二来对于军营,常人修炼一年的内功远远比不上修炼几个月枪法、刀法来的实在,因此雪狐营中并没有什么内功心法,完颜云茹那儿倒是有不少,可惜军中纪律严明,便是过年过节都不得私自出营,更别提回金乌部了。 南苛心一横:不会内力又如何?我非在剑招上胜过你! 想着已然是一步登台:“由我来领教阁下高招!” 那逐浪白龙眼睛一眯:“若是还和方才那小毛孩子一样,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南苛微微一笑:“在下敢上台,自然是有几分信心的。” 逐浪白龙闻言也不多说,又是一瞬间,与方才一样,剑鞘不离开剑,直刺向南苛。 剑刺穿风声,眼看要打到南苛脸上,只听“当”的一声,夕雪剑亦是不离鞘,双剑交汇,碰在了一起。 逐浪白龙瞳孔一缩,而后沙哑一笑:“有货!”话音刚落,擂台下众人只见逐浪白龙一个翻身转体,雪白的袖袍衣摆如白浪翻滚,剑出黑鞘,露出银晃晃的剑身。 南苛顺着做出反应,抽出夕雪剑,剑吟如马嘶,剑身幽蓝色的花纹与那银晃晃的剑光交汇激荡,晃的台下看客直睁不开眼。 “银龙出海!”那逐浪白龙大叫一声,剑虹如龙舞,一击直刺而来,南苛不躲不避,夕雪剑于身前一拦,而后剑身朝那银龙一压,顿时化解,顺势剑走如闪电,砍向逐浪白龙手腕。 谁道那逐浪白龙又是一记翻身,一脚踢开砍来的夕雪剑,南苛左手成爪,直取那还未站稳的逐浪白龙,一击快准狠,直中逐浪白龙胸口,将他打飞出去。 逐浪白龙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是面带微笑,一边用白袖擦着鲜血,一边开口:“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小子不赖!你的剑竟与我的快剑不相上下。” 南苛微笑示意,紧接着二人不约而同的发起进攻。 “叮”一声脆响,双剑交汇,火花四溅,夕雪剑凭着硬度直要将那逐浪白龙手中长剑压弯。 南苛趁机而上,脚下一动,夕雪剑沿着长剑而走,剑锋直取逐浪白龙腰腹。 逐浪白龙反应也快,又是一脚将夕雪剑踢开,转而旋身,另一脚落下,南苛左臂挡住,只觉一股巨力传来,心中当即了然:内功! 四年下来,南苛已然完全能够通过调动内力运转《游蛇》中的化劲功夫了,此时这一脚对于南苛而言是不痛不痒,只见南苛左手一翻,结结实实的抓住逐浪白龙的小腿,而后一脚踢在其腿窝,逐浪白龙吃痛,当即倒在了地上。 南苛舞了个剑花,单脚挑起方才放下的剑鞘,“刷”的一声夕雪剑收鞘,南苛抱拳朝地上的逐浪白龙:“承让!” 逐浪白龙也是输得心甘情愿,一拱手,便被几个夏家的仆役抬回府门了。 “小哥,你真厉害!敢问尊姓大名啊?”周围一个看客问到。 南苛心头一跳,终于等到你了!当即一挥袖袍:“在下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一无聊人罢了!” 转身背手负剑走下擂台,余光不由的瞥向周遭围观者,心底暗叹一声:爽! 边走着边朗声道: “我自逍遥来,收剑逍遥去。 目收梧山花,脚踏江河行!” 而后放声大笑两声,徒留一个背影给一群看痴了的围观看客和正欲招揽的夏家众人。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不眠花船 南苛大步流星回了客栈,心里回味这方才的一战,手止不住的颤抖:“原来周穷酸那家伙做这种事儿的时候是这种感觉,爽!太爽了!哈哈哈!” 楼下小二听着楼上隐隐透过木地板传来的大笑声,心里直嘀咕:怕不是个疯子吧! 南苛笑着,突然心头一跳:“不好!怎么做事儿越来越像歌笑和周穷酸那家伙了,不行不行,这毛病要改!必须改!” 许久才平复下心情,搓着下巴喃喃到:“这把火烧过,应该是能又点儿名声了吧,不,干脆我再添一把柴,那崔老大我惹不起,不过去那不眠花船走一遭倒是没什么问题,就看击败逐浪白龙闯出的这点儿名声,够不够值点儿票子,听那沁萝姑娘奏一曲琴声了!”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便是在百姓的口中逐渐流转,你加几个字,我添几个词,一上午时间,范北懈的大名便已经在梧山城中传开了,有说他三招败了逐浪白龙的,有说是五招,更有甚者说那范北懈只用一剑便险些砍下逐浪白龙首级的,南苛也乐得如此,反正大方向不错,是一个名为范北懈的少年郎打败了名声已久的逐浪白龙便是了,至于是怎么打败的,那就要考一考老百姓丰富的想象力了,吹的越邪乎,范北懈的名头就越响亮。 夜幕很快降临,今天梧山城内各家各户饭桌上的话题都是那一战,无一例外。 码头边,一艘足足四层的宝船,高挂着灯笼,红黄交替的火光直要将江水点亮,船头高挂一张巨大的船旗,旗上四个大字在灯火辉煌中分外显眼,赫然是:“今夜不眠”。 南苛提早去集市上买了一只金色面具,一柄小折扇,面具上撒着金粉,遮半面,换上一身白袍,只道是:“白日青衣负剑客,夜幕白袍掩面郎”。将夕雪剑放在客栈柜子中藏好,揣上所有银两,拎着折扇便去了那不眠花船。 花船与码头之间搭着一块细长的木板,待到客人上的差不多了,龟公、大茶壶便会撤去木板,花船漂至江心放锚,船上的声色犬马才正式开始。 “哟,大爷,您来了,倒是没怎么见过呢,是外来的吧?”船口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老鸨,掐着一只宫廷扇,见了南苛便凑了上来,身上一阵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刺的南苛直想打喷嚏。 对于戴面具的客人,这老鸨可是见的多了,毕竟风月场所,不想被认出来的人可多得是,有些是有妇之夫,有些是达官贵人,也有些是为了些脸面,不愿叫人知道,总之是各种都有,没什么奇怪的。 “老鸨,今天沁萝姑娘可有琴奏啊?”南苛说着递上二两银子。 那老鸨笑的脸上褶子都开了颜:“哟,客官,瞧您这话说的,这沁萝姑娘不来,您就不赏脸来瞧瞧我们其他姑娘吗?叫别个姐儿听了多寒心呐!” 南苛被这老鸨的话术搞得有些烦心,摆了摆扇子转身就要走,那老鸨也是老江湖了,一把挽住南苛胳膊:“别介啊,客官,怎么不识逗啊,沁萝姑娘来,自然来,不过这听一首琴,要不,您这面具底下是个风流倜傥的才子侠客,能入得了沁萝姑娘的眼,要不啊……就少不了些真金白银了!” 南苛从袖中又摸出二两银子,老鸨的眼睛直冒绿光:“客官请,您里边儿请!” 进了船门,南苛不由得摇摇头,暗叹一声:“这种地方,我这正人君子还真不适应!以后不来了。” 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是往里走的勤。 入了大堂,南苛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奢华无边,楼船结构是四层,而在四层楼每层的正中央都打出一个圆形坑洞,敞着天幕,在一楼大堂便可直接看见夜空,花船每每到了晚上便会游至江心,在一楼大堂的客人一抬头便见得到头顶明月。自四楼垂下足足二十四根长长的红缎子,以对应二十四节气,象征年年月月客满的吉利。 南苛找了个位置坐下,便有花女提着酒壶,披着绸缎,靠在南苛身侧倒上一壶小酒,南苛取出几钱银子,打发走花女,独自一人饮酒,静静等着沁萝的出场。 不多时候,随着一个又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在花女的搀扶下走进大堂,只听“咚,咚,咚”一连三声的小鼓声响,南苛只觉脚下一晃,顿时明白,是客人上的差不多了,花船要开了。 先前在船门迎客的老鸨一扭一摆的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手中宫扇一摇:“诸位,今夜各位可是来着了,今夜啊,我们不眠花船的头牌,沁萝姑娘研究出了新的曲子,还未命名,不知今夜哪位官人能成了姑娘的入幕之宾,为这曲子取个名字!” 话音刚落,只听一连数声击鼓,殿中的二十四条红绸顿时飞起,如轻烟腾空般,拦住天幕,几个龟公搬着一张巨大的椅子,正放在之前老鸨讲话的那楼梯上只见那天上红绸似是有人牵引,竟齐齐指向那张巨大华椅,南苛凝目细看,只见那红绸中心竟是有一人,手提一根红绸,一席锦兰罗裙拉出数尺裙摆,那女子如天仙下凡,身形轻若鸿毛,一个旋身端坐在那宝椅之上,脸上半截轻纱遮面,只有一双灵眸和眉间的一点朱砂暴露在空气中,指呈兰花轻捻过空气中的馥郁花香,未见真颜,便已醉心。 此时大殿内包括南苛在内的所有客人,皆是放下了手中酒杯,放开怀中美人,痴痴的盯着那宝座上的仙子。 “沁萝姑娘!”场中顿时沸腾,便是满头华发的老嫖客也是按捺不住,一口顶着烂牙呆呆笑着。 南苛眼神一斜,双耳一动只见那老鸨躲在一根立柱后,舞着扇子跟一旁的几个姑娘说着:“看了表演,给他们每人多上一壶好酒,对了!掺点儿水,收个二十两银子,不愿意交钱的,就叫他去二楼随便找个庸脂俗粉打发了!” 南苛笑着摇摇头:这老鸨到底是混迹多年的生意人,见了这般场景,但凡身上能摸出二十两,谁还会不掏钱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七步诗 南苛静静喝着酒,方才见那沁萝,便是他也是心头一动,脑袋一热,只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静心凝神一番,便发觉了些异样,这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似是自天上的那二十四根红绸随着沁萝飘下来的时候出现的,南苛不由得想到了四年前第一次大比时,那耶律冶所用的迷惑心神之术。 南苛抿了一口酒,低声自语:“惑心之术吗?” 周遭客人皆是意乱神迷,恐怕此时那沁萝让他们做什么,这群人都会义无反顾,甚至这群豪绅贵族能心甘情愿的叫一个贱籍女子居高位,坐在他们头:还真叫那帮看客猜对了!你小子还真是为了造点儿名声好见识见识这沁萝的琴声。 沁萝微微颔首:“公子谦虚,这规则倒也简单,诸位愿意比试的以七步为限,七步成诗词,不论五言、七言,或是律诗、绝句,什么格式规矩都不限,便以这花船内的一切为参考,对于诗中滋味,小女子自有评判。” 话音刚落,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府上起身,抓了一把腮下虬髯:“我先来!” 随即迈开步子,朗声到: “锦衣配元宝,红绸衬美人。 一掷千金来,才子配佳人!” 话音刚落,一旁坐着饮酒的一个花发老者一口酒便喷了出来:“哈哈哈,刘大脑袋,你这点儿才学,还说什么才子配佳人呢!我看是屠夫配鲜花,蛤蟆配天鹅吧!” 老者一眼,周围酒客皆是大笑起来。 中年胖子一阵羞恼,却也说不得什么,转身坐下喝闷酒了。 那华发老者朝在座各位一拱手,便迈开步来: “月辉映花船,淡酒醉人心。 才浅君莫笑,唯求琴声来。” 言罢,那被逐浪白龙一招击败的张默川先是坐不住了,起身开口:“葛老伯,您这也没比那刘大脑袋强到哪儿去嘛!先不说诗中气氛辞藻如何,诸君请抬头看看这天上。” 众人闻言皆是抬头,沁萝也微抬秀目,只见空中哪儿有月亮,被云彩遮了个干净。 张默川嘿嘿一笑:“葛老伯,您诗中的这月辉,在哪儿呢?” 那葛姓老者眉头紧皱,却是很快释然,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倒是天不助我了。”说完便坐回座位饮酒去了。 张默川环顾一周,躬身行礼:“诸位,小子不才,先行卖弄了!” “意气横生少年郎,沉鱼落雁美人花。 绿蚁沁脾乱心弦,欲问知音取萝香。” 张默川说完便落了座,仔细盯着沁萝的反应。 “这诗作的不错,竟是在颈尾二联中夹杂了沁萝姑娘的名字,虽是有些对仗不公,但是七步成诗也是难得了。”一旁一酒客说到。 沁萝在宝座上也是美目流转,开口道:“在座的可还有哪位才子有自信敌得过张公子的这首诗吗?” 南苛眼看周围无人站起,心头一跳:这能叫你小子抢了风头? 当即朗声:“在下不才,愿意一试!” 沁萝柳眉一挑:“那便请这位戴金色面具的公子一试。” 那张默川眉头紧皱,盯着南苛,眼里的敌意都快要流出来了。 南苛却是不理,目光落在沁萝身上:“沁萝姑娘,确是诗词皆可,不定格式吗?” 轻纱下的嘴角微微一扬:“自然,规矩开始便说过了,此次斗诗,本就是小女子想为新作的曲子写个词牌,作首词,这新写的曲子,有怎么有既定的规矩呢?” 那张默川撇撇嘴,语气不善:“别浪费时间了,阁下若是没那个能耐就算了吧!” 南苛闻言连看都不看那张默川一眼,大步一迈:“不过感慨!” “瑶琴朱砂桃花, 红烛蓝裙轻纱, 浮云藏蟾宫, 风尝冬寒嫌暑气, 兀自平生断肠意。 美人兮,美人兮! 评诗作词寻绣虎, 琴瑟管弦知音听, 偷浮生,笑春秋, 浪打涛声! 紫金裘出换美酒, 寥寥碎语问弦音。” 一首词作罢,南苛环抱双手,轻轻摘下脸上金色面具,星眉剑目,英气非凡,隐隐生着女相,倒是刹那间叫堂中众人一阵恍惚,似是见了观音。 南苛手中纸扇一开:“不知范北懈的拙作可能入了姑娘慧眼?” 沁萝居宝座,此刻眉目含情,隐隐要落出泪来:“好一个琴瑟管弦知音听,范公子才华横溢,自是足够听小女子这一手拙劣的弦音了。”说着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南苛也不含糊,大步上前,任由沁萝挽住臂弯,朝花船楼上走去。 大堂中徒留那张默川一脸的不甘,其余人皆是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喝花酒也要靠真本事!”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相逢何必曾相识 葛姓老者灌了两口酒,纵情大笑到:“少年才俊,少年才俊啊,哈哈哈,老鸨子,今夜叫婉春陪我饮酒!” 那老鸨连忙迈着步子:“好嘞,葛大爷,婉春候了可是好些时候了!” 大堂里众人来这不眠花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清楚规矩,没被沁萝姑娘选中的,这一夜要不生闷气喝闷酒,要不就找其他姑娘春宵一刻,或者还可以选择自己跳河游回梧山城,反正船在江心,你非要走也没人强留。在场的几位“五陵少年”也都是寻了其他美人快活去了。 ………… 沁萝的闺房在花船四楼,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席淡紫色纱幕,纱幕内是一张美人榻,榻前一张瑶琴依稀可见,屋内满墙字画,种兰花、芍药,养藤萝、文竹,任谁见了,这也绝对是一大家闺秀的闺房,绝无风尘二想。 “范公子上座。”沁萝指向一张太师椅,接着倒上一杯热茶,而后钻进了紫帘里。 南苛此时倒是烦了怯,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眼下还是头一回和这风尘女子独处一室,再加上南苛不通音律,敲锣打鼓他倒是喜欢,这七弦文雅之乐他也只在书上看到过,此刻是如坐针毡却强装镇定,自顾自的饮着茶水。 “铮铮”琴声一响,南苛只见那青葱玉指在紫纱帘后如春雨落地般飞起落下,乐声干净无杂,落在耳中说不出的舒畅。 忽而,琴风一转,那如女子娓娓道来的音律转而成了金戈铁马、山河破碎,琴声阵阵,时而如雷霆炸落九天,时而似疆场战鼓喊杀,南苛脑中不由浮现少时与韩歌笑在草场肆意欢笑,纵情声马,突然天色阴暗,漫天飞雪,是那梦中端坐雪峰上的无面人,紧接着一把钢刀劈碎飞雪,是城隍庙夜,那方姓老者持刀大战官兵。 慢慢的,琴声转缓,如杜鹃啼血,南苛听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哀伤,恍惚间看见了老去的自己,满头白发,垂暮老矣,站在一片雪原,身后正是不见山,面前是无尽的尸山血海,却是无人来收尸。不由一滴清泪滑落。 “范公子?您怎么了?”开口正是沁萝。 南苛抹去泪痕,轻摇着头:“姑娘琴技高超,范某不禁潸然,叫姑娘见笑了。” 沁萝摇摇头:“范公子谬赞,小女子身贱声微,若不是能有这点儿浅薄能耐,早就和花船中的其他姐姐妹妹一般命运了。” 南苛不语,众生皆苦,他算是幸运,似是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 沁萝年岁不大,但身在这风月之地,又岂能不懂察言观色,当即岔开话题:“范公子一曲听罢,对于这曲子可有想法?” 南苛苦涩一笑,起身吐出一口气,扬袖朝门外喊道:“劳请龟公为在下温一壶酒,取来文房四宝!” 话音刚落,只听“咚咚”两声叩门,一弯腰驼背的龟公,双手捧着整套文房四宝,身旁一花女提酒壶,却是早已备好了。 南柯一笑,伸手取过,摆在八仙桌上,镇尺摊开上好的宣纸,悬笔吸饱了早已研好的墨:“劳请姑娘再弹一遍!” 沁萝微微颔首,琴声一起,那龟公与花女也是懂得规矩,退出了房门。 南苛闭目凝神,正欲落笔,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四年前大比,与陈浩一战中脑海中想起的那首歌谣: “黄土寒沙瘦马还,红尘紫烟煎少年, 何人求缘法?妄怒目,笑低眉, 东风几时来?不见山,休望川。 烟雨惹柳杏,银雪覆尸骸, 男儿志,平尽了九山八海, 女儿泪,歌不完森罗万象, 生如龙凤自来尊,死亦枯骨无人问, 我欲百年捧风流,可笑仙台不在天!” 当即痛快饮下一大口酒,头脑一阵眩晕,大笑两声,和着音律,干净利落下笔,边写边唱出声来: “《南柯梦·弯弓打马射西风》 弯弓打马射西风, 长鹰啸,少年狂, 垂髫说童谣。 初长成,披风雨,踏雪泥,不舍豪情, 酒暖别离瘦, 梦销天涯愁。 月钓西风扫天宫, 剑吼金戈华发生, 妄怒目,笑低眉, 不见山,休望川! 旦笑不二臣, 妻盼雁字回, 一江山,二通鼓,百花残,无字碑。 正是南苛唱完,沁萝琴声止,只听那琴弦“啪”的一声断裂,南苛手中笔一甩,溅了满地的墨汁,肆意大笑着,却是双目通红,长长两行泪,如疯了一般。 沁萝掩面的轻纱此时已是全然湿透了,朱唇哆嗦着,喃喃到:“妄怒目,笑低眉,不见山,休望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正欲说些什么,只听“咚!”的一声,南苛一头栽在地上,白衣沾着地上倾洒的黑墨,流着眼泪昏过去了。 沁萝见状连忙上前将南苛抱在怀中,门外龟公听见声响,连连敲门:“姑娘,公子,怎么了?” 沁萝秀眉一瞪:“无妨,尔等退下!” 门外龟公却是不知所措了,依那老鸨的要求,是不许沁萝房中留人过夜的,时时刻刻都要有人在房门外候着,有一点儿额外动静就要进去瞧瞧。 “姑娘,您……您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沁萝杏眼圆瞪,嗔骂到:“那就在门外老实候着,但凡敢迈入一步,我必挖你双眼,剐鼻肉!” 那龟公从未见过沁萝发脾气,被呵的不敢言语,恭恭敬敬在门外等着,一双耳朵却是竖直了靠着房门。 沁萝将南苛拖上床榻,转身坐在桌前,收起南苛方才写的词,填灯油,另起一张宣纸,凝神写着什么。 半夜过去,南苛闷声打着呼噜,沁萝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撤下掩面纱帘,露出一副精美容颜,朱唇轻启,将写好的信纸以唇上胭脂抿起,塞进南苛怀里。 沁萝望着睡梦中的南苛,清泪如决堤的洪水:“范先生,你我苦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妄怒目,笑低眉,不见山,休望川,烟雨惹柳杏,银雪覆尸骸……” 朱唇轻点南苛额头,而后衣袖抹去其额上唇印,再不留半点痕迹,靠在床榻下,沉沉睡去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名动梧山 次日清早,整个梧山城都炸开了锅,一夜之间全城都知道了范北懈的大名,更是知道了这名不见经传的范北懈留在沁萝房中睡了一宿。 不眠花船大堂中,那老鸨一对儿浓眉全然立了起来,指着昨晚守门的龟公的鼻子尖声叫道:“你确定昨晚再无其他响动?” 那龟公额上的汗珠滚滚落下:“小人的确没听到除了念诗声以外的其他声音,绝无欺瞒啊!” 那老鸨一脚踢翻那跪着的龟公,来回踱步,手里的宫扇左右乱扇,已是全乱了心思,嘴里嘟囔着:“可别真出了什么意外啊……我的银子啊……那小王八蛋该死!” ………… 此时梧山城一处别院内,院子很大,却是无半点儿园林装饰,反倒全然耕成了农田,一个壮年男子一席黑色长衫,却是带着草帽,提着锄头耕着田,叫人看了好不怪异。 “咚咚咚咚!”院门忽然接连数十叩门声,那田中耕作的男子眉头一皱,轻声道:“谁死了,来报丧……” 还不等他前去开门,门外人已是翻墙进了院子,直直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却是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跑到男子脚下:“老大!老大,不好了!沁萝姑娘昨日叫人留宿了!” 那男子眉头一挑,顿时来了兴趣,此人正是梧山城的地头蛇——崔老大崔二河。 “哦?新鲜,昨夜沁萝姑娘出了什么难题啊?” 那敲门人双手奉上一张信纸,其上写的正是昨夜南苛所做的七步词。 崔二河瞧完,嘴角一扬:“有点儿意思,行了,你下去吧,此事我知晓了。” 那敲门人低头称是,转身正欲离开,崔二河扛起锄头,风轻云淡的开口:“对了,以后若是再敢这么敲门,我断了你敲门的手,此次罢了,下去吧。” 声音落在那敲门人耳中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跑出了院门。 崔二河一锄头一锄头的耕着地,许久笑出声来:“范北懈?真能给我添些乐子喽!” ………… 不眠花船,沁萝房中,南苛散乱着头发,微微睁开双眼,,眼中映入那坐在地上、靠在床边的沁萝,顿时吓了一跳,忽然感觉额头一疼,伸手一摸,试着头上鼓起一个大包。 沁萝也是被响声惊起,见南苛睡醒,轻声问了句:“范公子,您醒了。” 南苛还没回答,候在门外的老鸨听见门里动静却是一脚踢开了房门,怒目圆瞪看着二人,但见二人皆是穿着衣服,瞬间变脸如翻书,收起怒色,一把拉过沁萝就往门外拽。 南苛有些不知所以,捂着头上鼓起的大包便朝门外走去。 一路走来周遭人的眼神看的南苛好生不自在,心道:不至于吧,不就写了首词嘛,哦!昨天晚上好像有些失态了,不会是把我当疯子了吧!坏了坏了,“路痴剑”成“疯傻剑”了…… 南苛有些无地自容,一心想着先离开此地,却不知这捂着头快步走的动作落在了他人眼中更像是一副“做贼心虚”的典型了。 才刚出了花船,只见街上无数路人围着,中心正是昨日见过的张默川。 张默川一见南苛,顿时气歪了嘴:“姓范的,你这王八蛋,受死!” 说着手中宝剑出鞘,也不顾珍贵,一挥手将剑鞘抛出,直朝南苛砸去。 南苛此时糊涂的很:什么跟什么吗! 南苛伸手稳稳接住剑鞘,只见那张默川的一剑正要刺来,南苛眼神一冷,剑鞘在手中一舞,竟是正正好好插回了张默川刺来的剑,随即一脚将张默川连人带剑踢飞出去。 “臭小子!当纨绔就好好当你的纨绔,学人家打什么架!老子昨天连逐浪白龙都收拾了,你又不是没看见……” 话说到此,南苛才想起,这小子还真没看见!他被逐浪白龙一招击败后,羞着脸就跑了,哪还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说有人把逐浪白龙打趴了。 南苛眉头一皱,看着周遭人的眼神,心中不由气氛:他娘的!大清早的惹老子心烦!头昨天好像还撞了一下,疼死了! 南苛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仪表了,此时白衣上粘着墨,头发披散着,大步流星就朝客栈赶。 ………… 就在南苛走回客栈的这一会儿功夫,梧山城又炸了一次锅。 “范北懈就是打败逐浪白龙的青衣剑客!” “真的假的?” “当真!我昨天在擂台上见过他,与今早走出花船的是同一人!而且他自己亲口承认了!” “文武双全,怪不得沁萝姑娘……” “别瞎说,方才不眠花船有人通报了,昨夜屋内什么都没发生,那范北懈为沁萝姑娘写完了词便醉倒了,今早老鸨进去的时候,那范北懈躺在床上,沁萝姑娘睡在床边儿地上,都穿着衣服呢。” “花船传出来的消息,谁信啊?指不定是为了保全名声,抱住沁萝这颗摇钱树。” “不论这消息真假,能叫沁萝姑娘守了一夜,这是动了心啊!” …… 南苛当然不知道梧山城百姓的七嘴八舌,取了夕雪剑,收拾好包袱,便出了客栈,心想着:这梧山城的人不会待客!哪有人出门就挨打的!虽然那小子也打不过我吧……不对!我就是挨打了!我没摔着头!是被偷袭了!快走吧,这地方民风不行,有人偷袭我! 心里想着想着就颠倒了黑白,伸手向怀中,正要掏二两银子给小二买匹马,却发现了沁萝写的信,南苛疑惑,却也没着急在光天化日打开,掏出钱袋,顿时心头一跳:坏了!没钱了! 只见钱袋中只剩一两多的碎银和些零散的铜钱,若是真倒出来数铜钱倒是也足够凑出个七八两银子,但南苛的面子上却是过不去:不行!刚弄出点儿名声,数铜钱买马付钱也太丢人了! 南苛看着小二等钱的眼神,不由尴尬,正在此时,客栈外传来一阵锣声。 “范北懈公子可在此住?” 门外一群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都有,排好了队站在客栈门外。 南苛眉头一皱:怎么又来了? “我就是!干嘛?又要偷袭我?” 此言给那说话的人都整的一愣,心说:谁偷袭你了? “范公子此言差异,在下奉崔老大之命,以二百两银子买范公子昨夜亲笔两幅,其中一百两予不眠楼船,一百两予范公子,在下此行是来为范公子送银子的。”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庆荔城 南苛眼睛当时亮了,还真是孩子哭了就来奶了,心底不由得对这崔二河生出些好感。 “这多不好意思啊,区区两张破纸,倒是叫崔老大破费了,钱呢?”南苛挠挠头,却是也不客气。 那送钱之人眼角一抽,心中很难把面前这个臭不要脸的登徒浪子和崔老大所说的文武全才对应起来,面上倒是不露痕迹,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递给南苛,赶忙带人准备离开,他怕再与南苛多说一句话都会伤了脑子。 南苛笑嘻嘻的接过银票,随手丢给那小二:“找钱!” 那小二面露苦涩:“客官……一百两……小店,小店找不开啊!” 南苛一脸无所谓,反正钱我给你了,找不开那可是你的问题。 那送钱之人听见,轻叹一口气,转身付给小二马钱,朝南苛一拱手,也不多说什么,连忙快步离开了。 南苛牵过马,朝众人挥挥手:“替我谢谢崔老大!”说完翻身上马,马鞭一甩朝着城门而去了。 ………… 不多时候,南苛在梧山城外十里廊桥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岔路口犯了难。 “一共三条路,走哪个呢?哎呀!烦死了,也没个路牌,就直着走吧!走到哪儿算哪儿!”随心做了决定,一身翻上墨点的白袍,青丝随风飘动,负剑走上中间的大道,梧山城的热闹已是与他无关了。 ………… 三日时间,南苛走走停停,终于是远远见到了城池。 “庆荔城?怎么城门口还排队啊?”南苛看着城门牌匾和城门外浩浩荡荡入城的队伍,生了好奇,牵马也排上长龙。 “两人一马车,携货物,收三钱银子!” “八人商队,收二两银子!” …… 城门口两个守卫,一个察入城人数和货物,一个负责登记入城收了多少银两。 到了南苛,那守卫抬起眼皮:“一人一马,收两文钱!” 南苛交钱入了城,却还是一头雾水,从未听说过入城还要交钱的。 入了城门,只见庆荔城中几乎没有住宅,街道两边皆是各种商贩,买的东西五花八门,蔬果鲜肉、兵器秘籍、诗书墨宝、胭脂水粉应有尽有,而且价格比外面便宜不少,看的南苛眼睛直发晕。 南苛牵马走到一处马棚:“老伯,您瞧我这马能值多少钱?”开口向一位买马的商贩开口。 “小哥,老头子一辈子都和马打交道,你这匹马一打眼儿我就瞧得出算不得上等,甚至中等都差了点儿意思,应该是客栈饲养,替代脚程的劣马,真要是卖,在这城里估计一两银子吧,不如你看我这马厩里的,这一匹,北域的种,毛色耐力皆是上等,你要想要,给个三两五钱牵走便是了。” 那大马一喘鼻子,两道热气打在老伯脸上,似是有些不愿意。 南苛点点头,心到这庆荔城果真有古怪,这马他从客栈买来可是花了二两银子,就算是客栈的马有些贵了,但也不至于一到了庆荔城就差出一两银子,更何况那老伯为他介绍的北域马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好马,南苛一打眼儿便知,哪怕他在北域时,这种品相的高头大马也绝不便宜。 “老伯,这庆荔城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何在这里的物价要相对外面低些呢?” 那卖马的老伯呵呵一笑:“年轻人才来吧?这庆荔城自开国太祖时期便是一座无税城,在这里的一切买卖都不需要缴税,价格自然低些,同时也吸引了天南地北各个地方的商客买家,若是小哥想找什么珍惜之物,若是这儿都没有,估计整个天下都难找到,当然,相应的,在入城时候,官兵会根据你来的人数和货物数量收取一定的入城费。” 南苛明白了,说到底这庆荔城就是通过免税的方法汇集天下各种稀罕东西,自然吸引买家,而买家一多,商人自然也趋之若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座包罗万物的商贸之城,而这商人卖家多了,入城费自然也就收的多了,朝廷也乐得如此。 南苛谢过之后,将那二两银子买的劣马卖给老伯,取走一两银子,便在这庆荔城逛了起来。 “走过路过的瞧一瞧哎!内功心法便宜卖了哎!” 南苛被一阵叫卖声吸引,此时他倒还真缺一本上好的内功心法,之前与那逐浪白龙一战,更是引起了他修炼内功的心思。 南苛蹲在地摊儿前翻找,《大力功》《天元决》《寒冰真气》之类名字霸道、实际低劣的货色层出不穷。 “客观,您想找一本什么样的功法啊?”那摊贩见南苛一顿翻找,开口问到。 南苛没什么目标,但也没想能从一个地摊儿里找到什么绝世功法,随口答道:“好东西!” 那摊贩摇摇头:“我瞧客官不是寻常武夫,若是想找些珍贵功法,那我这儿倒是没有了,您可以去城东的千隐宝阁瞧瞧,正好今晚有拍卖会,说不定能有您想要的。” “千隐宝阁?什么东西?” “想必客观听说过千隐楼吧,那天下高手排行的榜单便是千隐楼出的,能轻易了解天下高手并编撰成榜的势力,又岂会放过行商这么一大块肥肉呢?于是在些大城市里就有了千隐宝阁的存在,只卖天下珍宝,因此客观若是想找些珍贵功法,或许也就只有此处了。” “那怎么个拍卖法啊?”南苛追问。 那小贩一愣:“拍卖啊……应该是先验资,然后进去各凭财力吧,嘿嘿,不瞒您说,我也没去过……” 南苛点点头,就算找不到什么珍贵功法,或是其他想要的宝贝,这拍卖会他都想去见识见识。 南苛道谢,转身继续在城里逛起来。 时至傍晚,南苛已然逛遍了庆荔城,此时身上背着一个大箩筐,手提数串葡萄往嘴里塞着里边儿装着一盒子皮外伤药,杂七杂八的草药瓜果美酒,反正只要是南苛没见过,觉得稀罕的玩意儿都被他买了个遍,周围人见他样子,都心说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头回儿进城了。 “锵锵锵”一连数声锣响,南苛望向城东方向,隐隐一个小厮扯着破锣嗓子吆喝:“千隐宝阁拍卖会开始了!”,声音灌遍了庆荔城。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拍卖开始 南苛心思一动:千里传音术?应该不是,那是什么东西能叫此人声音穿的这么远? 南苛心头好奇,反正也要去那拍卖会插上一头,便朝着城东方向而去。 城东,一座三层高的石质小塔,塔身无窗,全然密闭,黑漆漆的并不起眼,唯有门头上一块牌匾金灿灿的,上书:“千隐宝阁”四个大字。 南苛到城东,一眼便叨中了门前放着的一只大喇叭,喇叭足足有半人高。 南苛看见便知晓方才那人的声音是如何传遍庆荔城的了,正欲踏步进宝阁,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伸手一拦:“公子,可是要参加拍卖?” 南苛点点头:“瞧瞧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一个大汉开口:“进门需出示最低五十两的现银,或者七十两的银票,还有,您身上背的这些东西……不能带进去。” 南苛微微皱眉,心说:什么破地方,狗眼看人低!装那些清高规矩! 正好崔二河送的银票还没破开,南苛伸手一摸,恰好又摸到了沁萝的信:呀!忘了这回事儿了!过了拍卖会再说吧。 把信收好,翻出银票,在两个守卫面前晃了一晃,大步迈进宝阁。 “公子!”南苛前脚还没跨过门槛,那守卫在身后叫到。南苛眉毛一竖,之间那守卫指着背上的箩筐,南苛气闷,卸下箩筐一把塞在守卫怀里:“但凡要是少了一颗葡萄,老子非把你打成葡萄模样!”撂下狠话气呼呼的就进门了。 一进门,南苛只觉豁然开朗,塔内正中心是一个巨大擂台,擂台四周是一圈又一圈盘旋而上的小棚子,一层为普通的杉木棚子,二层棚子则是石制,三层是一种南苛未见过的矿物打造,黑漆漆的却泛着紫光,这三层棚子一眼便瞧得出差别贵贱,每个棚子前都挂着一层纱帘,若是听见了想要的东西,便拨开纱帘,表示参与竞价,若是没有便用纱帘拦着。 南苛还盯着三层的棚子,想瞧个明白,身边走过一女子,微笑开口:“欢迎公子,公子验资为天南商会的百两银票,请问公子要加资金吗?” 南苛疑惑:“加资有什么用?” “验资五十两到一百两现银在一层,一百零一两到二百两在二层,二百两以上则是在三层,出示银票则要加二十两。” 南苛眉头一皱:“为什么现银和银票会有二十两的差距呢?莫非你们千隐楼还有什么特殊,换不得银票?还是说银票的钱比现银要贱上些?”南苛方才买那些瓜果梨桃之类杂物花去了身上剩下的所有碎银,如今只剩这一张银票和些零散铜钱了,就差这现银与银票之间相差的二十两就能坐在第二层,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那女子依旧微笑:“公子不知,这银票对于我们千隐宝阁而言,其实没那么容易换成现银的,一是每次我们拍卖的交易量太大,若是所有客人都用银票的话银装很少能存有如此多的现银,另外我千隐楼势力庞大,在生意上与许多商会钱庄可谓是水火不容,客人若是拿了这些商会钱庄的银票,对我们而言就更难换成银子了,因此才有了这银票比现银少二十两的规矩。” 南苛撇嘴摆摆手:“算了,一层就一层吧,能参与竞价的东西应该没两样吧?” “这是自然,但若是本钱不够,硬要拍下想买的东西,等到拍卖会结束还凑不出钱……恕小女子直言,这样的人,还没有能走出宝阁的。” 南苛眼睛不由一眯,此言是威胁,也是警告,南苛若是真猪鼻子插葱装大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女子引着南苛入了一间木棚,木棚前朱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拾贰”,棚里虽小,倒是五脏俱全,瓜果茶水应有尽有,南苛也不客气,心想:来这就是消费的!客气什么?一屁股坐下便嗑起瓜子来。 不多时候,南苛透过纱帘,只见那中心的巨大擂台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旁两个壮汉搬上一门铜锣,一个绣锤,放在一边。 “锵锵锵”,三声锣响,只听那老者开口,声音浑厚如山岳,当即充满了整个三层小塔。 南苛心里不由一惊:内功高手! “感谢各位光临我千隐宝阁,今日拍卖现在开始!本次千隐宝阁准备了足足八件珍贵拍品,不卖关子,第一件拍品,来自东部海域地区的千年海龟的龟壳!” 说着一个足足脸盆大小的龟壳被两个壮汉搬上台来。 南苛连大海都没见过,更是没见过海龟,只曾经听徐雁声说过在南朝东部是大海,徐雁声还告诉他相当于一片巨大的湖,一眼望去全是水,再者曾看过些诗书,写着些大海如何如何的东西。 “这龟壳可用以观赏摆放,也可作为寿礼送给长者,毕竟人命不过百年,这海龟却是活了千载!另外刮下些龟壳粉末也可药用,多说无益,竞价开始!” 场中数个棚子的纱帘已然敞开。 “二十两!” “三十两!” …… 最后成交价在六十两,台上老者铜锤一锣,锣声一响,这买卖就成了。 南苛听着心里痒痒:狗大户是真多!钱不是钱吗?六十两买个王八壳? “好!这第一件拍品拍出,算是预热,接下来是第二件,在座的各位大多应该知道,在多年以前,北域曾落过一颗陨石,我南朝的大剑师,霸剑郑梓山曾奔赴北域,在那苦寒之地足足等了八年,回来时带回的一柄舍名剑,便是以此物为原料之一,现在开拍!” 南苛瞧着台上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嘴角不由一抽,抽出身后的夕雪剑,心说:这还能和我扯上关系? “七十两!” “八十两!” …… “二百二十两!” 当竞价来到了二百二十两,南苛瞧着手里的夕雪剑眼睛直冒出绿光了,直接一口亲在了剑身上,强压心中喜悦低声到:“好宝贝!这么值钱!”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又一块玉石 最终那陨石以足足三百两的价格,被一位三层楼的客人拍下。 南苛此时嘴都快笑裂了,幸亏有那纱帘遮着,要不叫旁人见了,还以为是他拍下了宝贝。 那台上老者此时也是喜笑颜开,每拍出一件珍宝,他都能拿到相应的提成,此时才第二件,他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呀,各位当真是豪爽,一掷千金只取所爱,那么现在来到第三件拍品,是一只上好的狼毫毛笔,这毛笔本身不值什么钱,但是贵在它是如今我南朝宰相林少华在年少未成名时用过的!”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鸦雀无声,足足过了七八个呼吸,才有人回过神来开口:“你们千隐楼要如何证明这东西真的是林宰相曾经用过的?” 那老者摇摇头:“无法证明,但我千隐楼敢以天下第一江湖势力的名头担保,这毛笔的的确确是林宰相年少时用过的,此笔是当年宰相大人第一次参加春闱,在考场中使用的,待考试结束,这笔就放在了考场,被监考的帘官顺手拿走去写了写东西,此物便一直放在那帘官家里,直至林大人成了宰相,这帘官才想起这一回事,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买下,去问问林宰相是否有此事。” 场中人的热情顿时少了一半,毕竟能攀上当朝宰相的能有几人?就算真问了,人家是否还记得这么多年前的事情还未可知。 南苛也摇摇头,若真是陪伴了林少华整个年少时代的随身之物也就罢了,一根考试时候用过的笔,算得了什么?这林少华他也知道,南朝宰相,发迹于先帝在位时期,对于治国有一套独特的见解,在雪狐营的时候曾翻看过他的一篇文章,这文章也算出名,是歌颂皇帝圣明的,南苛记得文采不错,但是却很是讨厌,但当时翻看的时候还骂这林少华为马屁精,或许更应该称为“龙屁精”! 最终这毛笔没掀起什么浪花,被二层楼一人以五十两拍下,权当买着玩儿了。 台上老者喝了口茶水,倒也没什么情绪,这毛笔卖不出价钱他也有预料。 “那么接下来,是第四件拍品,是我南朝琴艺大家成竹仙老先生的遗作亲笔,世上独此一份,是一本名为《谪仙》的琴谱,一百两起拍,诸位可以出价了!” 这还是目前为止第一件有起拍价的物品,便是那拍出了天价的北域陨石都没有起拍价,可出乎南苛意料的却是,场中竟无人竞拍。 那老者自觉尴尬,咳嗽两声开口:“这成竹仙先生虽然生前脾气古怪,曾经……曾经大骂先帝,但这琴曲还是很有造诣的,诸位不妨……” 场中依旧无人开口,那老者叹了口气,正欲敲锣流拍,只听一层九号木棚中传来一个青涩的女子声音:“一百两,我要了。” 那老者顿时大喜:“好好好!我千隐楼必不会出卖姑娘姓名行踪,姑娘尽管放心!” 南苛也了然,敢骂皇帝的人写的琴谱,这要传出去了,此人还能少了麻烦?不过南苛倒是有些好奇这成竹仙,到底是个什么人,敢骂皇帝?当真是疯了。 随着这琴谱拍出,台上老者仿佛年轻了十岁一般,脸上褶子都似乎少了些。 “第五件拍品,此物算是旧物,不知各位可还记得天下十八家?” 此言一出,只听第三层楼四十一号房内传来一声大呵:“古老头!你千隐楼什么意思?先是卖那成竹仙的琴谱,又是卖这十八家之物,你千隐楼要反了不成?” 台上老者顿时双手齐摆:“不敢不敢,千隐楼再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与朝廷作对,只是这生意嘛,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千隐楼每年也没少跟朝廷做生意啊,你说是吧,大人。”尤其大人二字拉长了尾音。 那人一声冷哼,却也不在言语。 南苛也听出个七七八八,这四十一号房中之人只怕是个什么官员。 那老者见四十一号房没了动静,捋了捋胡子,继续道:“这天下十八家奇人家族存在于天下不知多少年,其族人天生对于梦境和精神力量具有极强的掌控能力,能乱人心智,惑人心弦,有些人甚至能在他人梦中杀人!十八年前,先帝登基,登基之日下旨屠尽天下十八家,此后天下再无十八家,而这第五件拍品,便是十八家中吴家家主,吴墨沙的发妻之物!而这发妻,便是当年为情而跨不见山南下的断青部公主,司马芊鸢!”说着翻手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 南苛只觉心脏猛地收缩,这玉石与当日伍壬先送给他的那古怪玉石竟是一模一样! 南苛目光刺透纱帘,死死的盯住那玉石,恰逢此时,夕雪剑柄上的玉石悠悠散发出一阵淡淡的七彩光芒,南苛此时更是确定,这两块玉石之间绝对存在着某种联系,心思翻涌如波涛万丈:一定要拿到手! “这玉石晶莹剔透,毫无疑问是品相极佳之物,又是公主贴身,起拍价一百两!” 南苛闻言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若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已然冲上台去挥剑砍杀那老者了。 “一百两!” 声音一出南苛气的直要吐血,心说:大爷的!你个杀千刀的要这玩意有啥用啊? 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又是那九号木棚的女子,却是依旧不扯开棚子前的纱帘,似是生怕被人瞧见了样貌。 声音落下许久,都再无人出价,那老者轻叹一口气,但心里倒是也算平静,这些东西不好出手他也不是不知道,能卖个起拍价已经不错了。 随着落锤声一响,南苛此时也是不急了,目光死死盯着那九号房,肩头似乎有两个小人在耳边低声。“找到那个臭娘们,杀了她!把东西抢回来!”另一个声音却是连连劝阻:“不行!此般行事与那财源滚滚商会的孙家兄弟有何区别?” 南苛眉头紧锁,心里纠结的很,然而正在此时,那老者又拿出了下一样拍品。 “好了,在座的各位大家大多也都清楚,我千隐宝阁的拍卖会,每每到了最后三件,都毫无疑问的是绝佳的上等宝物,那么这第六件,诸位该都听说过它的名号,《离歌笑浮云》!”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离歌笑浮云》 南苛眉头一皱:这是个什么东西?什么古怪名字? 南苛不清楚,但这场中却是已然浮躁起来,南苛隐隐的都听得到隔壁几间棚子里急促的呼吸声。 “当真是《离歌笑浮云》?”三层四十九号棚子传出一个苍老声音。 台上老者扬起胡子,神情满是自傲:“千隐楼各部不打诳语!” “八百两!不,一千两!” “千两算得了什么?我再加一千五百两!” …… 整个宝阁内顿时炸开了锅,方才一个又一个沉寂的房间皆是叫出了喊声,这情形照着门外那叫嚷着卖菜卖肉的集市也差不了多少。 那老者单手微微下压,笑道:“各位别着急,我还没说清楚呢,各位拉开帘子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就坐不住了?” 老者也不给众人反应时间,接着说到:“说起这《离歌笑浮云》,乃是二十年多前,这天下的第一狂人,韩不生所创的内功心法,此人一出,便力压天下武林二十余年,无人能望其项背,在狼枫山论剑,使一双拳脚败尽天下各门各派各方的所有英雄豪杰,天下共识,这韩不生为天下第一,可惜我泱泱南朝无一人可与之相比,无敌,寂寞,韩不生为求对手,孤身过了不见山,去了北域,一去便是四年,四年里整个南朝都再无此人半点音讯,直到北域与西域诸国开战,不知因何原因,韩不生为北域而战,死在了茫茫黄沙地,这《离歌笑浮云》也就此失传,到如今,正是一十九个年头……” 老者语气渐渐淡了下去,一双浑浊的双眼似是看穿了时光,直要追上昔年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老者长叹一声:“可各位不知,这韩不生身在南朝之时,有过一至交好友,此人便是那成竹仙,这二人一个怪,一个狂,一个擅乐,一个擅武,一个文雅,一个狂浪,一老一少倒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在这韩不生去往北域之前,曾将这《离歌笑浮云》留下一本抄录,就存放在成竹仙手里,这成竹仙直到死都没将这功法流传出来,大概是认为天下无人配得上此功,在临死之前带着此功法与之前拍出的《谪仙》,走遍了天南地北,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为自己挖掘了坟墓,草草埋葬,将此功法也一并带入了坟墓,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千隐楼找到了成竹仙的埋骨之地!将他掘尸刨坟找到了这两本天下至宝!” 此言一出,整个宝阁鸦雀无声,刨坟乃是禁忌!这成竹仙再怎么古怪,也绝不该刨了他的坟。 那老者倒是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双目瞪得滚圆,声如洪钟:“诸位可是觉得不妥?我古雄可不这么觉得!没有千隐楼,这两本至宝便会随着那成竹仙的尸身一并腐朽!这天下不能缺了《谪仙》!更不能少了《离歌笑浮云》!” 众人不语,反正掘尸刨坟的也不是他们,世人皆是如此,趋利避害,少有人能幸免。 古雄鼻子一抽,又恢复了那个满脸堆笑的老商人嘴脸:“不过各位也别着急,我千隐楼不做亏本买卖,但是也不愿意砸了招牌,这《离歌笑浮云》并不是一般人能修习的,我千隐楼也培养天才弟子,足足九九八十一人,却无一人能练成哪怕入门!所以啊,就算真买回去了,也未必就是福,反而整个江湖都会眼馋,这绝世功法反倒成了烫手山芋,各位可要想清楚了,好!《离歌笑浮云》!起拍价五千两白银!现在开始!” 铜锣一敲,场上的死寂瞬间如火星落入了柴房,无人在意这古雄说的能不能修炼,反正先买下准没错! “五千五百两!找洪波商会结算!” “六千两!找京城钱家结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身上都没带来这么多银子,干脆自报家门,叫千隐楼直接去要钱便是了。 此时那四十一号房的朝廷来人开口了:“别争了,一万两,朝廷要了,去京城要钱!” 场中顿时没了声音,功法虽好,但是跟朝廷作对,可不算明智。 古雄眼睛一眯,牵动几条鱼尾纹皱成一团:“诸位各凭本事,卖不卖给朝廷,千隐楼说了算!” 那四十一号房里的男子顿时大怒,一把撤下棚子前的纱帘,露出真容,只见一八尺大汉,身形伟岸,披一身深紫色大袍,袍上赫然绣着一只怒目圆睁的狮子,正是朝廷二品武官,南朝虎字军、豹字军双军大统领,杜浩超。 此时那杜浩超自亮身份,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直要喷出火来:“古雄!是你找死,还是你这千隐楼不想活了?” 古雄却是不落下风:“杜统领,您不在思南城守着,来这庆荔城作甚?拍卖就是拍卖,价高者得,要是朝廷出不了银子,这功法就是江湖的,你若是再跟我这儿耍狗脾气,乱了规矩,就请离开!以后这种事儿还是叫文官来做,至少他们耐得住性子!” 那杜浩超气的脸通红,一屁股坐回座位,不再开口。 古雄收了收方才与杜浩超对峙的架子,面如春风继续道:“四十一号房的客人一万两银子,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此时南苛不停的喝着茶水压惊,心说:什么玩意啊!又是天下第一,又是二品大员的,这阵仗,没见过啊! 在座众人皆是不敢再出价,古雄扫了两眼,似是接受了这个结果:“那么……” 话音未落,又是那一层的九号木棚子,声音却是变成了一个男子声音:“十万两!银票现结!” 古雄脸上一阵错愕,却是很快转换成了惊喜:“客人当真?” 只见那木棚子里伸出一只手,手里攥着整整一大摞银票,当即一个侍女上前清点:“古先生,确是十万两!是贾氏商行和宏锦钱庄的,我们可以收。” 那杜浩超眼睛都直了,他再大的官也没能耐替朝廷做这个十万两的主。 古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姿态了,仰天大笑:“好好好!那这《离歌笑浮云》,便归九号房的客人了!” “锵锵锵!”三声锣响落幕,成交!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天无绝人路 随着锣声敲响,这《离歌笑浮云》算是有个归属,南苛隐隐感觉场上气氛有些不对劲了,握紧了夕雪剑,时刻关注着周边动静,以便有人暴起之时随时自卫。 古雄收起笑容,脸色阴沉的如骤雨前的天空:“诸位忘了这是哪里了吗!” 此话如千斤巨鼎砸地,只听四面八方皆是传来弩箭上膛之声。 “千隐宝阁内此刻有三只弩箭队,共三十六人,弩箭七百二十发,劝诸位丢了那歪歪心思!无人可以在千隐楼内杀千隐楼的客人!” 宝阁内气氛顿时如火烤爆竹,或许只欠一点儿火星就会爆炸。 各个棚子内的客人皆是不敢做声,任谁也不会再此刻多说一句。 古雄双眼散着杀意,双眼似鹰,向四周扫过一圈,紧接着又成了一副和气模样:“希望各位记得规矩,我们继续!” 第七件拍品是一根千年雪参,延年益寿的至宝,最后被三楼一位客人以两千两拍下,第八件拍品是一只全身毛发雪白的小猴儿,名雪儿猴,似是什么珍贵品种,被那杜浩超以一千五百两买下,不过这两件都与南苛没什么关系,他也买不起,也没多在意。 此时南苛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九号房,这九号房的客人一共拍下了三件商品,一为《谪仙》琴谱,二为那古怪玉石,三为《离歌笑浮云》,除去那琴谱,另外两件都是南苛极其想要得到的,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洗脑之下,心头不再摇摆:杀人越货怎么了?夺人所爱才是该死! 古雄拍拍手:“诸位,今日的拍品已经都拍完了,诸位这次可是来着了,今日后千隐宝阁闭门谢客三月,直到再次寻到了好的宝贝再进行下一次拍卖!那么诸位,千隐宝阁侧身开九个门,请诸位随意离去!不必担心被贼人盯上!” 此事南苛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毕竟这次拍卖连《离歌笑浮云》这种东西都掏出来了,今日后江湖上必然是惊涛骇浪,血雨腥风,避避风头也是理所当然,再说能找出下一件能与之相匹的宝贝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呢。 南苛走出宝阁,取过存放在门口守卫那儿的大箩筐,心中有些为难:该怎么找到那九号房的客人呢?那人明明身怀巨富,却是在验资时有意收敛,在一层木棚参与竞拍,明显是不想叫人知道他是谁,唯一的线索便是屋中是一男一女,或许是两人,也或许是一人故意改变声音。 南苛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宝阁一个入口,却是有九个出口!连蹲点儿都没法蹲。 南苛半蹲蹲在地上愁得慌,也是没地方怪上了,从怀里掏出那一百两银票:“你啊你,都怪你!要是我有十万两,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南苛忽然瞥见银票上方写着几个小字:天南商会。脑袋紧接着猛地一抽:“那个验钱的侍女说过,那九号房的银票是来自贾氏商行和宏锦钱庄的!哈哈哈,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周遭路人如见了傻子一般,纷纷往旁边避。 南苛此时却是没空顾得上旁人眼光,再不去找人家就好拿着玉石和功法跑路了! 眼下的问题是,去找谁打听这贾氏商行和宏锦钱庄,南苛心思一动,回首正瞧见的便是那千隐宝阁。 南苛背着箩筐,径直回了那宝阁。 “客……客人,千隐楼闭馆三月,还请三月后再来……”那千隐宝阁的看守支支吾吾的,南苛自觉不对:我之前进去的时候这小子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软了? 南苛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偷吃我葡萄了!”说着卸下箩筐,果真!箩筐里哪还见得到葡萄,只剩几根杆子了。 那守卫此时心虚,耷拉着脑袋,低语到:“我……没想吃……,它自己跑到我嘴里的……” 南苛扬起手来便要打下,却是此时如一阵风过,一个人影一晃,南苛也是反应迅速,手势一转打在那人影身上,一掌打下却是大惊失色,只见那人影抓着南苛手腕,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抽不出来,此人正是古雄。 古雄眼睛一眯:“小伙子,功夫不错,反应也快,但是内力差了几分,力道嘛,也差些火候。” 南苛大手一甩,那古雄也不是来故意找麻烦的,便任南苛挣脱开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记得你方才也是在里面的,没听见我在台上说的闭馆三月吗?” 南苛鼻子一扭,谎话是张口就来:“小爷发现了你千隐楼的门卫手脚不干净!偷吃了我的葡萄,小爷回来算账的!” 古雄嘴角一抽,心道:吃你几颗葡萄你还打上门来!这样的货色哪来的一百两?不过面色倒是如常,撇了一眼那心虚的守卫,也大概清楚了原委:“那你想怎么做呢?” 南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告诉我个消息,我就不跟你们千隐楼计较!” 古雄笑了,这小家伙竟然跟他讨价还价,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少见:“哦?那你想知道什么消息呢?既是千隐楼不对在先,那你问便是了,千隐楼有三种机密不卖,一是拍卖者的信息,二是牵扯过大的家国事,三是千隐楼自身的秘密,其余的古某定当告知。” 南苛眼睛一亮,心中戒备却是没有放下,瞧了瞧周围,确定隔墙没耳,才低声到:“我要知道,贾氏商行和宏锦钱庄的银票,这天下谁手里最多!” 古雄眼角一抽,二人目光相对,当即明白了南苛的目的,摇摇头:“古某说了……” 话音未落,南苛插嘴打断到:“古老先生,在下要问的不是拍卖者的信息,是贾氏商行和宏锦钱庄的消息。” 古雄顿时明白,心说:臭小子跟我俩玩文字游戏呢! “那我告诉你之后,你会怎么做?” “那就不关古先生和千隐楼的事了。” 古雄盯着南苛稍显稚嫩的面孔,忽然大笑:“有趣,有趣,好,那古某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这有雄心是好事,可别过分的高估了自己,这天下是一口深潭,别刚捞着几只王八就自以为水潭里都是王八了,在你看不见的深水里,可是藏着不少大龙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两个林家 古雄背过身去,挥手散去两个守门的守卫,扭头低声到:“林家。” 南苛眼神一亮,心思活络起来,这南朝天下的林家或许有不少,但能掏出十万两银票的林家大概就只有一个了——京城林家,宰相林少华的宰相府! 南苛低头默声:“林少华……” 古雄却是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在林少华成了宰相后的第二年,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少平不知是因为什么,与林少华闹掰,带走府上无数金银财宝搬出了京城林府,跑到清州山野开办了宏锦钱庄,也就是清州林家,至于贾氏商行嘛,也好理解,林少平的妻子姓贾。” 南苛点点头,清州巨贾,又背靠当朝宰相,这宝贝倒是难抢了。 古雄忽然抬起头,说了句叫南苛摸不着头脑的话:“咦?天上云聚起来了,好像要下雨了,哦,原来是中间有一双小凤凰!” 南苛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只见万里无云,一片晴空,回过神来刚要开口询问,那古雄已是不见了人影。 ………… “快点!兄长!赶快回清州!”一驾马车拼命的跑着,驾车人一扇斗笠遮住面庞,此时正拼命的挥舞着马鞭,车厢内一个清秀女子,豆蔻年华,却是满脸写着焦急。 官道两侧的树林间,偶有沙沙的树叶响,或是松鼠,或是风声,可落在了这兄妹二人的耳中,却是草木皆兵。 此二人正是清州林家林少平的一双儿女,林如龙,林如凤。 ………… 南苛回到庆荔城那卖马老伯的摊位上,买走了那三两五钱的北域大马,顺手买了一份南朝地图,此刻正直往清州而去,至于古雄临走前所说的话,他已经完全想清楚了,“拍卖会上卧虎藏龙,知道清州林家情况的绝不止古雄一个人,一定有人已经知道是林家买走了《离歌笑浮云》,这便是天上的云聚在了一起,高手多了,自然就是要下雨了,只不过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古雄最后一句话里的一双小凤凰,只怕是这买走功法的人正是林少平的一双儿女!” 南苛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却是想不明白那古雄为何要把这秘密告诉自己。 ………… 庆荔城中,古雄买了一串葡萄,往嘴里塞一颗,吐出皮来,点点头喃喃自语:“这个季节确实是个吃葡萄的好季节……小孩子有点口味,可惜还是太年轻,那么一把剑,也不知道用块布包起来,剑上还镶颗玉,真当天下人没见识,老子刚刚才卖了一颗!管你是什么人呢,去掺一脚吧!天下终归是年轻人的,我们这帮老头子,该下场喽!” ………… 南苛倒是当真忽略了,与逐浪白龙一战后便把剑背在了背上,或许是在南朝呆了几天,不够谨慎了,也或许是那点儿臭显摆的劲儿又出来了…… 此时南苛一手挥着马鞭,一手拿着地图,在北域多年,骑马本事自然是不在话下,尤其骑的还是再熟悉不过的北域马,缰绳这东西,有没有对他而言都一样。 “清州?我记得之前看那份天下榜单,那排第六的俏剑姑李欢颜便是住在清州,还有这之前韩不生论剑天下的狼枫山竟然也在清州,不错,走这一趟就算没拿到功法倒也不算白走。” 南苛拍拍大马的脖颈,马儿当即嘶鸣一声,“乖,好马儿,现在辛苦一些,等到时候哥哥给你买上好的草料!” 那马儿似是通人性,一双马蹄疾驰更甚。南苛在心中默念有缘,要知道南朝的商客去往北域卖货,回程时完背过身去又要睡觉。 洞口走进一个身影,身高八尺,体型健硕却又不似那些武夫彪悍,脸型瘦长,五官端正,乍一看倒像是个教书先生,此人正是南朝大剑师郑梓山。 郑梓山一身深绿色衣装,一根桃木簪子束起满头黑发,露出已然斑白的鬓角,背上背着一把大剑,剑长七尺,直要拖到了地上,正是舍名剑。 郑梓山从背上取下舍名剑,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手上轻飘飘的,但剑与石桌交汇的一刹那却是发出一声巨响,将周穷酸再一次吓醒。周穷酸面露怒气,从床上一跃而下,揪着郑梓山的头发胡子按在地上便开始撕打,那郑梓山也不惯着,二人扭打起来,此情此景若是叫寻常人看见了,还道是两个赌棍闹事,绝不会有人将这二人往武林高手的方向想。 半炷香时间过去,二人皆是累的满头大汗,躺在地上。 周穷酸喘着粗气:“姓郑的,你说说你,韩不生都死了多少年了,还住在这么个破石洞里,昨晚上潮的我都快得上风湿了!” 郑梓山笑笑:“当年打不过他,寻思在这儿多待几年,或许那天他再回到这狼枫山论剑,我能占些地利,谁知道他得了天下第一没多久就去北域了,再有消息就死了,我倒是在这住了小半辈子了。” 郑梓山转头看向周穷酸:“你昨天说的是真的,还是喝醉了的胡话,韩不生真有个儿子?” 周穷酸啐了一口唾沫:“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死之前跟一个叫完颜云茹的娘们儿好上了,他前脚刚死,他娘们儿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生下个孩子跟他长得是一模一样!性子都一样,脑子一样缺根弦!找的那个媳妇儿也不是善茬,一个人冲进莽刹国的军阵,直接把领头儿的给宰了,给人家都杀怕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黄雀在后 “哈哈哈,当真吗?不愧能叫韩不生那个疯子相中,巾帼英雄啊!” 周穷酸望着岩洞他娘的!这算什么事?” 郑梓山仰天大笑:“哈哈哈,要我说,这当真是缘分,若是没有那小娃娃这一桩事,你还不一定能走这趟南朝!” 周穷酸撇撇嘴:“老子是来跟南朝的文坛大家们论道的!你个臭耍剑的,滚一边儿去!” ………… 清州,自古以来便是人杰地灵之地,山林大泽数不胜数,名山古刹多如繁星,门派势力错综复杂,因此,南朝人也称清州为武林州。 此刻,清州境内一处山林间,一群黑衣黑面的人马将一辆马车团团围住。 “你二人把东西交出来,我等不欲伤人性命!”为首的黑衣人开口。 林如龙持刀站在马车前,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慌张:“尔等何人,报上名来!我兄妹乃是清州林家人,贼人莫要不知好歹!” 那黑衣人也不是被吓大的:“林家如何?两个娃娃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要懂得取舍!是要命还是要宝贝!” 林如凤藏在车厢中,已被这阵仗吓得花容失色,环抱着双腿不停打着哆嗦:“哥……要不……给他们吧。” 林如龙咬着牙齿,一脸不甘,从怀里掏出一本布包的功法,大吼一声:“你们谁能取到,各凭本事!”说着猛地往天上一扔,那黑衣人刚欲抢夺,只见林中窜出一道黑影,接住了那功法便逃窜开来。 “什么人?追!”黑衣人大呵,瞬间追去。 此时南苛藏在一处树冠上,眯眼瞧着发生的一切,心道一声侥幸,幸好方才感觉这山林中还有其他人,没有冲出去,否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了。 那林家的一双兄妹已然驾着马车跑去了,一刻不停,南苛隐隐觉得不对:“这种宝贝功法随手丢了就跑,要说是年纪小害怕倒还有几番道理,但是……” 南苛望了一眼那追去的一众黑衣人,心里暗下决定:赌了!朝着那林家二人追去。 …… 半晌时间过去,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一边跑着一边翻看手里的一本功法,脸上的喜悦慢慢消散,转身大吼一声:“小兔崽子!敢骗老子!”随手将功法丢给追逐的黑衣人,撒腿就跑。 那黑衣人翻手一看,打开后赫然四个大字:周公解梦。 黑衣人大骂一声,转身朝着马车逃走的方向追去。 ………… “哥,他们没跟来。”马车里林如凤轻声说着。 “嘿嘿,任他们也想不到,这功法是假的,等他们发现了,只怕我们已经到了钱庄,自是不必再怕了!” 南苛此时就在马车后跟着,忽然感觉身后大地有些轻微震动,应是那数人追了上来,心头一跳:赌对了!当即不再犹豫,撕下一块袖子缠住面部,身形陡然加快,翻上马车,马车里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南苛两掌已然将二人打昏,先是在那林如龙身上摸索一阵,却是没有发现,面对那林如凤倒是有些犯了难,此时却是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闭着眼睛一摸,果然!一本发黄的功法用一块破布包着,毫不起眼,唯独封皮上几个大字:离歌笑浮云,连带着那玉石和《谪仙》也都在林如凤的怀里。 南苛激动的手颤,将东西揣进怀里,便卸下拉车的大马,翻身上马遁逃而去。 ………… “人呢?” “大人,人在马车里,两个都晕过去了!身上没有功法!” 那为首的黑衣人愤怒的扯下面罩,露出面容,此人正是从京城领了三千精兵出发,欲回到思南城换防的虎字军参将余德呈。 “该死,是哪个白发老头吗?你们谁认识他是谁?” “回大人,小人知道,是江湖一介散人,叫孟三儿。” 余德呈眉头紧皱,他自京城领旨后便带了三千精兵即刻出发前往思南城,可刚出了京城便收到秦清平的留书,叫他慢些前往,等与带一万五千兵马回京的虎豹双军大统领杜浩超碰头,他刚与那杜浩超碰上头,便叫他去带些亲信去追这清州林家的马车,夺取一本《离歌笑浮云》,弄得余德呈也是一头雾水,赶忙出发了,可这功法却又不见了踪影,他现在的处境是先抗旨,再是办事不力,搞得他一阵心慌。 “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 余德呈吐出一口气:“你去禀报杜统领,任务失败,其余人随我回到庆荔城,赶快带着剩下的弟兄前往思南城,陛下的旨意是即刻出发,尽快到达,我们已经拖了太久,不能再拖了!还有你跟杜统领汇报完之后,在江湖上散布两条消息,一是说这《离歌笑浮云》在林家手里,二是说功法在这孟三儿手里,结束后赶往思南。 “是!” 余德呈回程路上忍不住暗想:秦公公啊秦公公,您到底再想些什么? ………… 此时南苛揣着东西,片刻不敢停歇,也不知是在朝哪个方向,反正只管快马加鞭的赶路,生怕叫人追上。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大秘密 夜幕低垂,趁着仅剩的一点儿夕阳余晖,南苛在一处密林中不断绕行穿梭着。 南苛此时身体有些疲倦,自拍卖会开始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天一夜都保持着极高的精力和警惕性,却还是不敢有片刻歇息,生怕身后有人追上。 “此处树林茂密,无法走马,敌人应该是很难追上了。” 半晌时间,太阳已是完全没了光芒,唯有淡淡的月光照着。 “哗哗”一阵连绵不绝的水声传进南苛耳朵, 南苛下意识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瀑布,瀑布不大,靠近了却也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坠进一汪小池塘。瀑布旁边立着一座小木屋,看样子脏兮兮的,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吱呀”南苛推开房门,一股灰尘顺着开门的风扑面而来,“咳咳”,南苛皱着眉头,挥挥手挡开面前的灰尘,只见房中油灯、水桶、床铺应有尽有,只是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蛛网。 “应该是附近农户冬日来此打猎,用来歇脚或者挡风避雪的屋子吧,此时正值暑夏,倒是没人来来住,那就容我先睡一晚吧。” 南苛打了一桶水,去树林里找了些树油,掏出火折子点上油灯,三下五除二浅浅打扫了一下房间,至少是个能住人的状态。 收拾一番坐在桌前,也顾不得疲倦,心跳根本控制不住,掏出那《离歌笑浮云》便读了起来。 “在下韩不生,天不生我,我不拜天,此书写于我也不知道什么年间,但是那年我二十五岁。” 开篇第一句话就给南苛打了一个大大的棒槌,心说:怎么这天下第一写个功法,这语无伦次的水平倒是和歌笑有几分相像? 摇摇头不再管,反正人家是货真架势的天下第一,说话行事古怪些也没什么古怪的,继续看下去: “《离歌笑浮云》,此名是在下至交好友成竹仙老哥所赐,说是离别当歌笑,欢唱离歌,笑送浮云,深得我心,倘若韩某有幸得那么一儿半女,儿子便叫歌笑,女儿便叫浮云。” 南苛吓得从椅子上弹起,大叫一声:“卧槽!” 忽然想起那古雄所说,韩不生在夺得了天下第一之后曾前往北域,直至四年后参与北域与西域诸国的战争中身死,而韩歌笑的父亲,也是死于这场战争,完颜云茹为报夫仇,孤身入莽刹国军阵,去了其大将首级,更是因此战被封为北域首将。 “不是吧?莫非歌笑他……” 南苛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似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妈呀,妈呀,天下第一的儿子,就是那么个德行?”南苛一时心里有些接受不了,在心里宽慰道: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我理解错了! 当天下第一和韩歌笑的傻笑联系在一起之后,这四个字的分量好像突然不是那么重了。 南苛连忙几次深呼吸,平定下心绪后继续翻书看到: “天下内功心法多数极端,如郑梓山走霸道,其内力刚猛无比,如欢颜公主使软剑,其所修功法就主阴柔,总是一条道走到黑,我不喜欢!内功不该如外功一般锋芒毕露或是内敛收藏,因此,《离歌笑浮云》综合至阳至阴,取之折中,如水一般,狂猛时如山呼海啸,平静时如湖面无波。” 南苛这才觉得对劲,这才是天下第一嘛!一句我不喜欢,就自创一门天下第一的功法!这次是天下第一该有的能耐与气魄! “《离歌笑浮云》写成后,我只给成竹仙老哥看过,他说我这功法有以下几点问题,希望后来者仔细阅读。一是这功法需要修习者天生内力较多,多数人直到修炼了第一本内功才能察觉到内力的存在,他们的内力就如一眼泉水,唯有外力催动,才会从地底蔓延出地表,而我的内力天生便能察觉得到,由此才可以将这一汪小湖不断扩张,直到成为大海。” 南苛眼神一亮:这第一点,我好像可以吧?就是不知道我的内力够不够多。 “第二点在于习者必须自幼年开始练习外功,以实现筋骨强健,经脉稳固,否则一旦开始修炼,内力会如决堤的河水自丹田倾泻而出,若是皮肉筋骨不强健,经脉会瞬间被内力冲垮,必死无疑。” 南苛眉头一皱,他也不知道这筋骨强健的标准是如何,心中想着:我倒是却是是从幼年开始习武,但是论筋骨强健自然是不如歌笑那些五大三粗的莽夫,应该也够格吧?算了,管它达不达标的呢,如此功法在手,不练可惜! “第三点在于修炼者在此前不得修习过任何内功心法,之前提过,《离歌笑浮云》就如水一般,水中若是掺杂一点儿外物,也不尽是水了,滴入哪怕一滴酒,水就会变成淡酒,而若是想把这淡酒重新变成水便是不可能了,只有不断稀释,可费力更多,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这一点南苛倒是不在意,他本就没修习过其他内功,《游蛇》中的化劲也只不过是对于他本身内力的一种简单利用罢了。” 以上三点为练习《离歌笑浮云》的三点必要要求,成老哥总结,其中第一点为门槛,第二点为前提,第三点是要求,满足此三点者已是大不容易,如若再得到此功法,更是缘分,便可以开始着手修习功法第一层,扩海。 南苛心跳加速:开始了! “《离歌笑浮云》共九层,一层扩海,旨在提高身体可容纳的内力总量,二层为开源,将自身内力开掘出更多,源源不断的灌注全身,三层为节流,在于更少的浪费内力,却取得更大的效果,四层为怒涛,是内力的狂暴使用,五层为镜湖,是内力的内敛使用,六层为泾渭,是均衡四五层所学的内力的狂暴与内敛,已实现阴阳平衡的状态,七层为交融,是内力与整个身体化成一股力量,拳出必然带动内力,内力动则必拳出,是将内力转化为手脚的本事,八层为纳百川,是吸纳天下各样内力,转化为自身内力的本事,九层为大无敌,是自身内力趋于阴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状态,今年我三十岁,却是没有达到这层境界。”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扩海 南苛越看越眼热,尤其是到了那第八第九层,一个是将天下内力化为己用,一个是内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无敌状态,已经不像是功法了,倒像是神威! 只是才刚激动,南苛的心情却是慢慢冷了下来,“这大无敌境,或许韩不生到了最后都没能练成,倘若练成,也就不至于死在西域战争中了,又或许他练成了,只是这内力再怎么用之不竭,也抵不过无数人群起而攻之,就和蚂蚁多了咬死象是一个道理。”南苛有些感时伤怀了,天下第一又如何?老天要你走,你也不过是一捧黄沙罢了。 南苛走出房门,去那池塘边洗了把脸,转身回屋,倒是不再迷茫,管他天下第一怎么样呢,别人的结局终究是别人的,他的结局怎么样由他自己决定,不过当然要先做到那天下第一! “好!扩海是吧,我就扩来看看!” 南苛翻着《离歌笑浮云》,却是看着心惊:“什么啊!这扩海的第一步也太乱来了吧!” 只见功法上赫然写着: 气力自在走,无拘亦无束。何行自在路,不管也不顾。 “不管不顾?那不炸了个屁的!”南苛眉毛拧成了麻花也想不懂,按常理来说,体内的内力唯有几道如丝如缕的内力会在体内游走,其余的大部分内力则是被一种近似于本能的吸引力集聚于丹田之处,而这功法却是叫他违背本能,散开所有内力,叫这些内力自在穿行在体内。 南苛一阵犯愁,他也理解了之前韩不生留字所说的三个难点的意义,要散开内力首先要有内力,而不修炼其他内功心法又没有内力,《离歌笑浮云》又偏偏不能修习其他内功,这一对矛盾便成了拦住无数人的门槛,修习者必须天生具备内力,而南苛十八年来见过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可想而知是如何的难得。 “修习扩海要求全然散开内力,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说要从幼年修习外功,以强健体魄筋骨,这么乱来,若是经脉稍弱一点儿便会爆体身亡……”南苛犹豫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这筋骨强健的标准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放开内力,任由它们在体内奇经八脉中肆意游走会不会有危险。 南苛吐出一口粗气,转身冲出房门,脱去衣衫一头扎进了那池塘,站在瀑布下,任由瀑布冲刷头脑。 不多时候,瀑布下传来一声大吼,惊起无数沉眠的鸟兽:“你大爷的!赌了!” 南苛回到房内,也不顾擦干身体,一咬牙一跺脚,盘膝在床上,闭目凝神,刚找到那团盘踞在丹田处的微弱内力,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完全放开,那内力虽弱,却是如洪水猛兽般奔涌而出,头话啊……”一旁阿大低声提醒着,眉毛都快急的立起来了。 崔二河微微一笑,完全看不见一点儿威严怒色,倒是像那寺庙中的一尊佛陀:“哈哈,没事儿的,侄女儿心直口快,我早就熟悉了,此番找那范北懈,是为何啊?” 林霖也不说话,面色倒是不由得腾起一丝红晕,那阿大开口到:“小姐之前在思南城偶然间得到了一副范公子的墨宝,之后更是有缘,范公子所写的几首杂诗竟是都奇妙的到了小姐手上,小姐自然对此人有些好奇,想见上一见,因此刚回到京城,给林大人送了他要的书卷,我们便直奔这梧山城而来了。” “哦?还有这种事?”崔二河满脸好奇,转头朝林霖问道:“不知那几首杂诗可否给崔伯伯一观啊?” 林霖瞧了一眼崔二河,依旧是不开口,从袖中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给崔二河。 崔二河看过了诗,嘴角微微一扬,从怀中又是掏出两张,整齐叠在一起,递回给林霖:“呐,我们的林大小姐,崔伯伯再给你两张,这下不生气了吧?” 林霖闻言当即变了脸色,也不皱眉了,也不嘟嘴了,兴冲冲接过来:“哈哈,果真是他写的!他的字就是这么难看!” 崔二河闻言大笑:“哈哈,是啊,他的字就是这么难看!” “哎?崔伯伯,你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吗?” 崔二河点点头:“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是去庆荔城了。” 林霖连忙站起,朝着楼梯跑去:“快,快,阿大,我们去庆荔城!” 那阿大留在原地一阵为难,心中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崔老大请吃饭,您就别这么小姐脾气了呗! 崔二河淡淡一笑,挥了挥手,那阿大拱手告别,林霖直到跑到了楼下,才想起朝着楼上喊一嗓子:“崔伯伯谢谢你,再见!” 崔二河坐在桌前笑着摇摇头:“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在人家小女孩儿的眼里,自然是比不过一个又会写诗又会武功的青年才俊喽!” 崔二河脸上笑容慢慢收缩,几个眨眼时间便像是换了个人,从那个和蔼可亲的邻家伯伯摇身一变又成了不可一世的黑道老大:“林霖说范北懈是从思南城来的,去查一下,他是何来历,查到了就回来告诉我,不要妄动!” “是!” 崔二河起身望着天上月亮,喃喃道:“你若真是从北边儿来的,会诗会剑,好像还爱穿青衣……周羡欢,不是你回来了吧……”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再见 南苛盘坐在床上,一身疲倦却是满眼欣喜,正欲继续翻看《离歌笑浮云》,只觉脑袋一昏,终是顶不住疲劳和方才吐出的一口污血,沉沉睡去了。 ………… “你终于来了……” 南苛缓缓睁眼,眼前正是那红衣女子,而这梦境世界竟是与之前不同,红叶漫天飞舞,似是在欣喜,在庆祝一般。 “又到梦里了吗……”南苛喃喃自语。 “你身上……你又找到了一块梦石……好像……是我的……” 南苛眉头一挑:“梦石?这玩意儿叫梦石?” 南苛手一抬,夕雪剑与那块刚得到的玉石不知如何便进入了他的梦境。 “是啊,梦石,承载着一个又一个苦旅者的梦……” “苦旅者?这梦石跟苦旅者有什么关系?”南苛讶异,他记得当初徐雁声跟他说过,苦旅者是在不见山正西侧的地区,一群生来就不与人说话,生活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日复一日的跪拜,不停的跪拜,这些人便是苦旅者,包括南苛之前在雪狐部也曾看到过一些相关苦旅者的文献,自南朝建立以来从未有人到达过不见山正西侧,但更早的史料有记载,正西侧的地理环境极其特殊,而且广袤无垠,包揽万物,森林、高山、河流、大海……应有尽有,但那里的人们却是除了本能的吃喝拉撒与繁衍,便只会跪拜,不知跪何人,不知拜何物,却是也能延续至今。 “苦旅者啊……或许不该称为苦旅者,更该称为十八家……” 南苛彻底被绕蒙了,这哪儿跟哪儿啊!又是什么苦旅者又是十八家的。 南苛刚要发问,只见那红衣女子自那蓝桥上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了南苛面前。 南苛下意识挥剑向那女子砍去,可手中夕雪剑竟在落到女子身上之前便化作片片红叶,飞舞漫天又变成蝴蝶远去。 红衣女子一手搭上南苛肩膀,南苛只觉浑身瞬间失去了力气。 “我知道你的问题很多,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问题的答案牵扯的太多,也太过古老,甚至有些……我也不清楚,要由你自己去探索了……方先生他脾气急,已经等你很久了……”话音刚落,南苛的头脑瞬间如炸开一般,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前唯有一道刀光,如要破开天地一般刺向南苛,南苛盯着刀光,在那一瞬间心脏都忘记跳动,唯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谁知那剑光竟是如透过纸床的月辉,穿过南苛头颅,飞散而去。 “老夫方子车!小娃娃你拿第一块梦石的是我的!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如今我身死,梦石不再有一丝老夫痕迹,你可放心的用!现我以残魂授你十八家入梦之法,你可瞧好!”那刀光的主人满头华发,苍老却是威严十足,光着臂膀站在一处高山之上,正是南苛之前在思南城城隍庙见过的方姓老者。 老者不说二话,手中刀光骤然消散,随手向天空一抓,竟是一刀七彩光芒凭空出现,瞬间凝聚成一把刀的模样。 “娃娃记好!此处为梦,是老夫的精神世界,随着老夫残魂消散,会消失不见,就由你通过老夫所留梦石勾勒你自己的世界!” 说着手中刀一转,那七彩光芒竟是脱刀而去,只一刀便削下一座山峰。 “记住!在梦里你无所不能,但若要将梦中力量牵引至现实世界,唯有我十八家血脉方可,世人言十八家以兵入梦,其实不准!待你练习纯熟,挥手便是大梦,甚至能进到他人的梦里,直接摧毁其精神世界,一个人没了思想,便与行尸走肉别无二致!” 话音刚落,方子车的身影已然逐渐变得透明,南苛心中着急,开口问道:“方前辈,那我要如何进入梦境世界呢?” 方子车眉毛一横:“血!梦石闻见你的血味自然会将你牵引至梦境,但记住!梦石只是桥梁,不要过分依赖梦石,总有一天,你不靠梦石也能进入梦境,而一旦过分依赖梦石,你的精神力量会逐渐被梦石所蚕食……” 声音越来越小,方子车的身形已是肉眼难见,飘荡在虚空之中,最后却是留下一句:“娃娃,替我杀了秦清平,你我不必再见,去见你娘吧……” 南苛心头一跳,根本还没搞清楚状况,向着天空大吼:“是秦清平杀了你吗?我娘是谁啊!” 天空中却是再没了回应,下一刻,那高山时间顿时如大雨落湖面,一圈又一圈的碎裂。 南苛知道,正如那方子车所说,随着他的残魂消散,这高山世界,也就是方子车的精神世界,也就跟着崩塌了。 “砰”南苛只听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便回到了那红桥畔。 “你回来了……方先生……走了。” 南苛吞了一口唾沫,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是谁?” 那红衣女子罕见有了情绪,语气有些俏皮:“方先生……没告诉你吗?” 南苛的眼眶顿时模糊了, 只是眼泪才刚流出,便化成一粒粒剔透的珍珠,朝天上飘去。 南苛声音颤抖:“你是……我娘吗……” 那红衣女子不答,模糊的面孔却是直直望着南苛,看的南苛只觉一阵温柔。 “娘!”南苛一步踏出,在梦中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了女子面前,南苛欲伸手抱住女子,女子身体却是如那方子车的剑光一般,穿过南苛,不留一丝触感。 “我说了,我留不了多久了,为了沟通方先生的梦境,我已经耗尽了力气,这里……是你父亲的梦境,他叫吴墨沙,他在临死前,用尽所用将我留在了这片梦境,我并非十八家之人,因此只有意识,没有感情,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南苛心头猛的一震,想起之前拍卖会上,那古雄曾说过,这颗梦石是十八家吴家家主吴墨沙赠给妻子司马芊鸢之物。 女子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南苛心头焦急,还不等开口,只见那女子纤纤玉指在南苛额上一点:“抱歉,孩子,你这么多年受苦了……” 下一刻,女子身形纷飞成蝴蝶,天空一瞬变成彩色,南苛隐隐见到天空中有一双男女,背生双翼,飞往天际。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我是谁 蓝桥如春雪消融,正片世界快速蹦碎,南苛大喊着,却是发不出一点儿声响,纵是在梦里,双目依旧流出血泪。 “砰”的一声,南苛醒来,眼角两行鲜血混着眼泪,已然凝固在脸上。 南苛浑身颤抖,嘴角呢喃:“娘……您都还没告诉我……我到底叫什么……” 暑夏的夜,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清冷。 南苛瘫坐在床上,已然失去了全身力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艰难的爬起身:“梦石!有梦石我或许还能还能回去!” 南苛找到方才脱去的衣裳,在衣裳布袋里翻找着,《谪仙》、沁萝的信被一一随手丢出,南苛手握梦石,毫不犹豫,一口咬破舌尖,鲜血喷涌在梦石上,梦石骤然发出一阵猛烈的七彩光芒,却是瞬间收敛,再无半点儿反应。 南苛蒙着血泪的瞳孔不断收缩,声音嘶哑:“不,不!方先生不是说有我的血就能进入梦境吗?不该这样的!” 南苛双手捧着梦石,此时如一个摔碎了玩具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我……到底是谁……我该姓吴的……” 南苛用力将手中梦石甩在地上,似是疯癫一般,赤裸着身子肆意狂笑着,笑声中却尽是凄凉:“哈哈哈……十八家都亡了!只剩下我一个!只剩下……我一个……” 木屋内顿时七彩光芒弥漫,光芒竟是要凝聚成液体般,木屋内生出一颗颗卷着七彩光芒的细柳、蓝桥、红叶漫天,竟是与那吴墨沙的梦境极为相似。 南苛仰天怒吼:“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南苛只觉耳边“嗡”的一声,积久为消的疲惫加上癫狂的状态已然让身体撑不住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我该……怎么办……” 忽然灵光闪过:“秦清平!对,方先生说杀了秦清平!他一定知道!” 南苛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陡然射出精光,怒火凭空而生,全身内力都似是在翻腾着:“我要变强!变强去找秦清平!” 全身内力带动身体猛的站起,翻手抽出夕雪剑,一剑一势毫无章法,如小孩子使剑,左戳一下,右砍一下,却是处处攻要害死穴,双目、膻中、下阴,每一招都狠辣无比,快时如电闪雷鸣,慢时如开春细雨,没有一点儿规律可循。 一炷香时间过后,南苛收势,随手将夕雪剑一抛,两行血泪已然风干在脸上,木屋已经不知何时被砍的七零八落,南苛抬起头,一弯月牙明晃晃的。 “月有阴晴圆缺,我生来孤身一人,承蒙首将收留,歌笑不弃,已是难得,又何必执着……” 南苛苦涩一笑,心情有些平复,回到已经化成一片狼藉的木屋,几番翻找终于找齐了所有东西,看着一地废墟有些不好意思,想找些纸留封书信却是发现已然没了宣纸,只好拆了沁萝写的信,用封皮写了句抱歉。 南苛手里拿着信,打开一看,心里不由一颤。 “范先生亲启: 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妾身贱籍,难及先生高雅,我等本不该存于世,机缘巧合,十六年前我等逃过了屠刀,又于今日相逢, 何人求缘法?妄怒目,笑低眉,东风几时来?不见山,休望川。” 南苛看到此大惊失色,这几句歌谣正是当初战陈浩时,昏迷前听到的几句歌谣。 南苛脸上惊容随即转为喜色:“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不是孤身一人!十八家那么多人,任他皇帝老儿杀也杀不干净!” 南苛继续翻看着信件: “只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二人相见相认乃是天意,分别自亦是天意,见即是缘,再见却是祸,红尘茫茫,若是思念,只需寄予明月,祝君前程似锦,健康喜乐。——罗琴书。” 南苛沉默不语,他也知道自己与沁萝不得相见,总是相见,万一叫人寻出蛛丝马迹便是灭顶之灾,毕竟说到底,他二人还算是“余孽”。 南苛把信件置于油灯上,直至烧成了灰烬才回过神,喃喃自语:“沁萝沁萝,你叫罗琴吗……倒是与范北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 南苛抬头望向月亮,轻声开口:“月亮月亮,麻烦托我一句保重,送到梧山……” 南苛收拾好衣裳,把一切揣好,藏在怀里,背上夕雪剑,大笑两声: “家破草木人亡魂,天上谪仙人间存。 伤春悲秋我所弃,高歌豪情剑问星!” 说罢转身,趁着夜色消失在茫茫树影之中。 许久未眠,南苛拖着沉重的身子,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终于是坚持不住,找了一颗大树,爬上树便沉沉睡去了。 ………… “吱吱,吱吱”南苛睡的正香,只觉得鼻头有些瘙痒,挥手一打,只觉得触感毛茸茸的,睁眼一瞧,只见一只小猴子踩在南苛胸前,拿着一条树枝戳着南苛。 南苛在树上伸了个懒腰,望了望高悬的日头:“我睡了多久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小猴儿看着南苛,小脑袋左摇右晃的一阵叫着。 “你快别叫唤了,我又听不懂。”南苛觉得心烦,一巴掌把小猴打落,只见小猴一个翻身,竟是稳稳落在了地上。 “吱吱,吱吱”小猴似是有些生气,在树下一边原地转圈,一边薅着自己头顶的毛发。 南苛检查了下身上,确定没有东西遗落,一个翻身下树,转身正要离开,正在此时,只听山林间一声怒吼,瞬间周围的树林间探出一个接一个的小脑袋。 南苛心里一惊:不会进了人家猴子的地盘儿了吧? “咚,咚”地面一阵颤动,一只巨大的猿猴荡着树干,翻到南苛面前,那之前被南苛打下树的小猴轻巧几步便爬上了那巨大猿猴的脑袋,手里树枝指着南苛,咿咿呀呀叫着。 南苛顿感不妙,周围猿猴突然一齐尖叫起来,吵的南苛耳朵直发疼,大叫一声:“跑!”转身便朝树林外跑去。 身后猿猴一齐追上,南苛回头一看,脚下更加紧了几分,只见密密麻麻的猴子如潮水一般涌来,这要是被追上了,恐怕只有被活活打死的可能。 南苛的脸都被跑起来的风吹的扭曲了,大叫着:“我不是故意的!”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小凤山 南苛一路跑着,身后猴子一路追,眼看要追上,南苛体内内力瞬间迸发,速度陡然加快,远远遁逃开。 南苛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停喘着粗气,直到听不到猴子们叽叽喳喳的叫声,才敢露出头来。 “他娘的……哪来这么多猴子!” 南苛平复着心跳和汹涌的内力:“幸亏昨天修习了扩海,要不内力不够,还真落在这群猴子手里了!” 南苛从怀中掏出之前在庆荔城买的地图,仔细对照着:“这里应该是……小凤山地界,哎?小凤山……” 南苛想起,之前在洪波大运河上听那孙家兄弟说,他们便是在这小凤山找到了一群采果过冬的猴子,才有幸偷到了些猴儿酒。 南苛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叫你们这群王八蛋追老子,就看你们今年酿没酿好酒了!若是没有酒,哼哼,老子非把你们猴子窝给砸喽!” 说干就干,南苛循着猴子的脚印,一路追上小凤山。 “吱吱,吱吱”南苛远远的听见猴子叫声,暗道一声找对了!而后迅速攀上树干,居高临下看着那猴子窝。 猴子窝建在一处山洞中,山洞内倒是有不少道路通往山体各处,可这洞口却是只有两个,一个在山腰,另一个则是通往山脚。 南苛在小凤山探查一圈,心思一动:“就两个洞口啊……狡兔还三窟呢,你们这群猴子真是不聪明。” 南苛靠在树上,眼睛一闭,静静的等着天黑。 小凤山之所以被称作小凤山,其一在于小凤山山体较矮,即便是夏季也少有山雨,而山间又多有耐旱树木,山火多发,每逢鸟类迁徙季节,无数鸟类自北向南飞,每每到了黑夜,自会被山火的光亮吸引,向着小凤山方向而来,久而久之便有了万鸟来小凤山朝凤的传说,小凤山也因此得名。 夜幕笼罩,猴子们皆是进了山洞休息,南苛怀抱着一大把干柴枯叶,蹑手蹑脚的就往山上的那个洞口走。 到了洞口,南苛狡黠一笑:“臭猴子们,敢追老子!”手中火折子一亮,翻手点燃柴火,丢进山洞内,转身爬上一颗大树,静静等着。 不多时候,山洞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猴叫声,皆是被浓烟呛醒,在洞内忙手忙脚的大叫。 南苛微微一笑,站在树上一甩衣摆:“小小猴儿敢争锋,烟火熏你耳鼻喉!” 待那山洞里没了动静,南苛便知道,洞内的猴子都顺着山下的洞口逃出去了,而后撕下一块袖子,用酒壶打湿蒙住口鼻,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山洞。 “呀呀呀!小猴儿?出来与你南苛爷爷在战上他个三百回合!”南苛学着戏台上的武生,虽是遮着面,可双眼却是流露出数不尽的傲气。 南苛一路走着,左手握着一杆火把,右手提着夕雪剑,随时准备应对没逃走的猴子。 四下静悄悄的,唯有些碎石、果核能看得出猴子们生活的痕迹,南苛越走越大胆,暗叹:我真是个天才!防火熏猴子这种妙招都能想的出来,不愧是我! 南苛一路走,一路用夕雪剑在墙壁上刻下记号,免得到时候找不到出去的路,反而叫猴子杀回来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洞穴越走越深,南苛的鼻尖隐隐嗅到,在呛烟中的一丝酒香。 “还真有!”南苛不自觉的叫出声来,朝着那香味处走。 忽然,一声呼噜声叫南苛爬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不,有猴儿! 南苛蹑手蹑脚,朝着那呼噜声走去,只见一只足足有将近两人高的猿猴,躺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大堆的水果,而在他身侧,一颗通天大树,自地下而起,钻破岩顶,通向外侧,那大树中心被掏开,里面全是腐烂的水果,那酒香便是从这里蔓延出去的。 南苛眉毛一皱,心想:难怪这小凤山会有猴儿酒,原来有一颗空心大树,而且深埋地底,如此一来,将水果放置在树内,岩洞封闭,不断发酵,倒是成了酒,只可惜这些猴子不懂封罐,若是将这树的空心堵住,让鲜果在其内部进一步发酵,那味道绝对会再好上几个层次! 南苛看着那睡着的大猴子,心想这厮不会是喝醉了吧? 心里才想着,那大猴子一个翻身,一个巨大的酒嗝正打在南苛脸上,一股酒气混杂这猴子体内的臭气喷涌而出,直要将南苛熏晕过去。 “你大爷!”南苛忍不住大叫一声。 那猿猴顿时眼眉一抬,一人一猴四目相对,说不出的尴尬。 南苛心中大惊:“他娘的!那么大的火都没把你弄醒,老子一来你醒酒了?” 南苛不敢再作停留,撒丫子就往回跑。 若是人喝醉了,他自觉有一战之力,这么大一头猴子,撒起酒疯来那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一拳估计他就要够呛! 那猿猴才睁眼,却是又转头躺下,继续打起了呼噜。 南苛一听呼噜声又响起,心头一动:这猴子莫非没醒?也对,怎么看这猴子也是这小凤山猴群里的大王,这么大的火,它的猴子猴孙若是叫的醒他一定会把它叫醒的,不至于留它一只猴儿在这儿。 南苛一咬牙,终是没能抵住猴儿酒的诱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了!” 又一次踮着脚回到洞穴,先是掏出酒壶,打了满满一壶,放嘴里一尝,嗯!就是这个味!比当初在孙家兄弟船上喝的还要醇香,毕竟孙家兄弟的那坛酒可是放了许多时候了,这儿的酒可是真真正正的现产现喝! 南苛点点头,把盛满酒的葫芦别回腰间,四周回望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好的容器,干脆用夕雪剑削下一块岩壁,要现场做一个罐子带走。 正当南苛挥剑向岩壁的时候,心头猛的一跳,本能的向侧边一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身后那猿猴竟是睁开了双眼,死死盯着南苛,而那声巨响,正是他的一只拳头砸在了岩壁之上。 南苛吓了一跳,当即大骂:“死猴子!你还有脑子诈我?”现在也是清楚,那猴子方才根本就是醒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癫剑 猿猴一击未得手,气的大吼,声音震动,无数细小的石块从岩话早就骂街了。 “我们干嘛非要去找李欢颜那个臭娘们,老子才不想看见她!”周穷酸撇着嘴说到。 郑梓山笑着摇头:“你不想看她?你是不敢看吧!” 周穷酸眉毛一竖,当时急了:“放你娘的屁!老子有什么不敢的?” 郑梓山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两撇胡子都快撇到天上去了:“哟,哟,哟,还嘴硬呢?也不知道是那个臭小子,当年为了追求人家,拎着把破刀就给京城提亲的户部侍郎的长子当街砍翻了。” 周穷酸面色不改,一脸的愤懑:“老子那是看那个姓刘的小子不顺眼!一天到晚打扮的人五人六的,瘦的跟条竹竿似的,还非要逞能!老子砍他他不会躲吗?” 郑梓山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感叹一声:“当年容颜绝世的欢颜公主现在出家做了坤道,年岁也大了,当年不可一世的周羡欢如今也成了周穷酸了,我们这一辈人啊……” 话音未落,周穷酸打断到:“谁跟你丫一辈人,等你死了老子还能砍人呢!” 郑梓山大笑两声不再说话,周穷酸回过头,眼神却是变得有些暗淡了,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五眉山,好半会儿才蹦出几个字:“有道是岁月从不败美人,败了欢颜的,是我和他那个无能的父皇以及那个狠心的皇兄……” 郑梓山笑着摇头:“人家现在可是陛下了,至于你嘛……倒是比当年给李欢颜写那些狗屁不通的情诗的时候,文采好多了。” “滚一边子去!”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三爷 上江城乃是清州境内一座小城,背靠小凤山,面朝一条无名的小江,正因处在河流上游,因此得名上江城。 南苛走了不知道多少日子,此时才来到这上江城。 “这什么城啊,走了半天也不见有个客栈。”南苛嘴里嘟囔着,此时蓬头乱发,一身白袍破破烂烂,上面粘着墨迹、果浆还有那猿猴的血液,怀里还抱着两石坛子酒,瞧上去活脱脱一个叫花子模样。 南苛走路左摇右摆的,这一路上他可是没少喝酒,那满满一酒壶此时已是见底儿了。 远远的,南苛望见一张酒旗。 “哦?酒馆?算了,找不到客栈就现在这酒馆里歇歇脚吧。” 南苛刚一脚迈进酒馆,当即就有小二迎了上来,看见南苛先是嘴角一抽,却还是面带微笑:“客官,请问您要点儿什么?” “先来一壶好酒……哦,不用了,我自己有好酒,来二两牛肉,在来一碗阳春面!”说着找了张桌子坐下。 “好嘞!”小二才答应完,转身就跑到柜台,趴在掌柜的耳边低声说到:“掌柜的,您看这小子……能付得起钱吗?” 南苛虽是有些醉了,但是一双耳朵还是灵敏得很,当即不乐意了:“你这小二,狗眼看人低!别说能不能吃得起饭,就是买下你这间小店也不是问题!” 那小二面露尴尬,刚欲道歉,只听隔壁桌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嘿嘿,小二,你可是看走眼了,亏你们还是做酒馆买卖的,那小哥怀里抱着的那两坛子酒,可不是凡物,你还觉得别人吃不起饭?” 只见那开口之人满头白发,一颗酒糟鼻子通红,浑身衣裳全是补丁,桌前还放着一根拐杖,活脱脱的一个老叫花子。 那小二却是对此人毕恭毕敬:“您教训的是,三爷,给这位公子赔不是了。” 南苛倒是来了兴趣,看向那老叫花子:“老头儿,这酒馆里边儿全是酒气,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两坛子是好酒的?” 那老叫花子大笑两声:“小哥你喝酒还是喝的不够多!老叫花子年轻时走南闯北的,什么酒我没见过,什么酒我没喝过?烈酒、淡酒、果酒、蒸馏酒、粮食酒,哪怕是那皇宫里的御酒,老叫花子也是尝过味道的!你方才一进门我就闻见了一阵果香,倒还不是一种水果,应该是有许多品类,其中还有些陈果的腐烂味道,应该是难得的猴儿酒吧!” 南苛眼神一亮,似是遇见了高人知音般,语气称呼也变了:“哈哈,前辈说的不错,这两坛子酒正是在下从那小凤山上的猴子洞里偷来的,老前辈是懂酒之人,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与前辈一同喝了这两坛子酒,如何?” 只见那老叫花子眉毛一竖,一只手高高抬起,却是似有些顽疾一般,不停的颤抖着,猛地一拍桌子:“你小子瞧不起人!叫老叫花子我白喝你的酒?还管我叫前辈,今日若是想叫我和你喝酒,那你我二人须结拜兄弟,别叫我占了你好酒的便宜!” 南苛一愣,方才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别人不开心,倒是也没想到这老叫花子还是个性情中人,随即大笑两声:“好!老哥豁达,那小子就与老哥结识这一场忘年兄弟!” 老叫花子哈哈一笑:“我在家行三,这上江城的百姓给面子,见着我都叫一声三爷,你便叫我三哥吧!” “在下范北懈,三哥便称我……” 话音未落,三爷又是抬起那颤抖的手,在桌子上一砸,发出一阵巨响,朗声到:“范老弟!” 二人皆是大笑,唯有那掌柜的一脸心疼:我的桌子啊…… 酒过三巡,二人是越喝越开心,南苛也把自己这一路在南朝的见闻尽数说了,当然是没有提及关于北域和十八家的事情。 三爷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名为郭峰,曾经也是武林中人,年少时曾走遍了大江南北,又为人豪爽,结识了无数江湖朋友,门下更是有众多弟子,其中那大弟子被他寄予厚望,将一身的本事尽数传授,可惜三爷忘了猫教老虎尚且留上一手的故事,那大弟子竟是头长反骨,趁着三爷不备,将其手筋脚筋尽数挑断,废了武功,幸亏三爷福大命大,硬是用牙齿掘着泥土,生生逃了出来,倒在管道上为一队商人所救,三爷的朋友们听说此时,皆是从江湖各地赶来,这才吓退了那大弟子,保全了性命,现在常住在这上江城,打算在此地了此余生了。 南苛听完心中不由愤怒:“三哥,那你那不肖弟子现在如何了?你的朋友们没有把他杀了吗?” 三爷摇摇头:“他的功夫青出于蓝,我的朋友们没有一人能敌得过他,便是有心也是无力,我也不会叫他们这样做,毕竟师徒一场,他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更何况……” 三爷欲言又止,终是提起酒杯:“罢了罢了,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了,你我今日兄弟相聚,该开心才是!” 南苛也是提杯:“对!今日碰上三哥,当真有幸,当浮一大白!” …… 次日清晨,南苛昏昏沉沉抬起眼皮,周围陈设有些眼熟,与那酒馆的桌椅板凳尽数相同。 “咚咚咚”一连几声敲门声:“客官,我听见您醒了,我去帮您打盆洗脸水吗?”正是那酒馆小二的声音,南苛这才知道,自己最后是睡在了酒馆的房里。 “多谢了!” 南苛正欲穿衣,却瞥见床头柜子上摆着一套崭新的白袍,上面还有一封书信。 “范老弟亲启: 范老弟,老哥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拖城头教书的王先生代笔写了这封信,你我兄弟相交不过一日,今日本该再醉个痛快,可惜天不遂人愿,今早老哥我收到故人来信,请我去五眉山一聚,故人邀请自然是推拖不得,若是范老弟没有其他事情,便在这酒馆等上老哥几日,待我回来我们再喝个痛快!这些年来,有不少朋友知道老哥我的情况,寄来些钱财,我自己乞讨也攒下些,给老弟买了身白袍,就当做是见面礼了!——罗峰。”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山雨欲来风满楼 郑梓山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却是刚站起来,还不等开口,就被周穷酸一巴掌按回了座位。 “对不起……”周穷酸默默开口。 此时李欢颜的眼角已是两行清泪流下。 正当三人无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两声短短的敲门声。 “断尘道友可在?贫道三九!” 郑梓山眉毛一挑,心说:感情李欢颜连三九这个臭牛鼻子也叫来了。 李欢颜抹去脸上两行泪水:“郑大哥,你带他去找一处卧房藏起来,他这张脸,若是传了出去,不知还要有多少官兵来扰我浦华观的清净呢!” 周穷酸原地站着不动,脸上写满了愧疚,郑梓山却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又是一把把周穷酸扛在肩上,这次还不忘堵住他那张臭贫的嘴,朝着一处卧房就跑。 “吱呀”道观大门打开,门前站着的正是那仙风道骨的三九道人。 三九道人一副和蔼相,拂尘一扫,平添几分仙气:“断尘道友,近来可好?” 李欢颜也是还礼:“三九道友光临鄙观,倒是让这小小的蒲华道观蓬荜生辉了。” “道友言重了。” 说着便将三九道人引入大门。 不等二人坐下,大门又是被敲响:“断尘仙长,给小娃娃我开开门!” 门外正是那青笛牧童谭彦。 ………… 与此同时,五眉山山腰间的一片树林。 “哎呦!可摔死老子了!”躺在地上的正是三爷。 方才二人上山时,路中间忽然窜出一只松鼠,三爷吓了一跳,手中拐杖当即一滑,正要滚落下山,南苛也算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三爷,可没想到,三爷周身竟是自然涌出一股庞大内力,连带着南苛一并拽下山去了,幸亏五眉山间多草木,将二人拦住,这要是在无崖山,定然是摔得粉身碎骨了。 南苛此时捂着腰,方才摔下来时,腰部正好撞在一颗大树上,给他撞的生疼。 “三哥,你没事吧?”南苛问到。 三爷脸上五官都快拧巴在一起了:“没事,就是破了点儿皮,范老弟,你没事吧?” 南苛捂着腰:“好像……有点儿事儿……” 三爷此时也是懊悔:“早知道听你的了,我非要逞这个能干嘛啊!” 南苛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去把三爷扶起,开口问到:“三哥,你刚才那内力……怎么回事啊,我竟是完全挡不住,就被那内力给拽下山来了。” 三爷轻叹一口气:“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当初也是武林中人,更是一派掌门,有点儿护体内力不是很正常吗?” 南苛有些惊住了:“三哥啊,你这内力可不是‘一点儿’啊,分明是上乘高手啊!” 三爷苦笑:“再高的高手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是掉到山底下了,要是没有这内力,方才你说不定就把我拉上去了。” 南苛此时也是想明白了,三爷的内力就如他之前通过提前受击,来调动内力是一样的,人在感知到危险时,内力会不由自主的向一个地方汇聚,因此方才南苛才会被三爷的内力拽下山去。 南苛抬头望着山上的路:“三哥,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怎么上去啊?” 三爷摇摇头:“估计只能等了,不慌,欢颜之前写信,说是还约了其他武林高手,总会有人路过,把咱们救上去的。” 南苛一愣神,喃喃道:“欢颜……”脑袋忽然一震:“莫非是天下高手榜单中排名第六的俏剑姑李欢颜?我们是来找她的?” 三爷也是一愣:“我没跟你说吗?” 南苛满头黑线,心道:你没说啊! 三爷坐在地上挠挠头,好像自己确实没说。 “算了,无所谓,我们就盯着那上边儿的山路,看等有人来了大声呼救便是了!只是……这上山有三条路,不知道下一位走此路的会是何人啊……” ………… 蒲华道观门前,李欢颜刚把那谭彦迎进门,后脚鸳鸯剑夫妻二人便到了。 二人才进门,那王姣也不避讳,开口跟李欢颜说到:“欢颜,你没事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招来干嘛啊?” 李欢颜倒是轻轻一笑:“妹妹有所不知,这谭彦大哥……” 话还没说出口,门内的谭彦开口打断:“仙长何须和世俗人说道这些东西,我偏偏还听喜欢他们怕我的,多有意思啊!” 谭彦呲着一双小虎牙,光看面相,也的确不像是个魔头的样子。 “哟!三九老道,你也来了!”谭彦挥着手,一屁股坐在了三九道人面前。 三九道人笑着摇头:“谭大哥,您就别折煞老道了,您的岁数可是要比老道还大上一些,却是有一副童身,亦有童心,倒是难得了。” 谭彦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瓜子儿,随手丢一些在三九道人面前,自己手里攥着一把,边嗑边说:“你怎么还是这么些臭道理,听得我都烦了,不跟你玩了!”,扭头朝那看鲤鱼的献儿开口:“哎,小道童,你也住这儿吗?” 献儿此时看着这比自己身子还小上一圈儿的娃娃有些犯怵,他可是听到了,方才那王姣分明说这娃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三九老道还说这娃娃的岁数比他还大!此时面对这谭彦是一个字儿也挤不出来。 谭彦见献儿不理自己,气的一哼声:“哼,你们这群家伙,老的废话多,小的是哑巴,真没意思!欢颜仙长!你来和我玩吧!” ………… 此时上江城外几十里的荒野,一队兵马在此地前进着,前进的方向正是五眉山。 那带队之人正是那虎豹双军统领杜浩超。 此时的杜浩超满脸写着不情愿,他先是在庆荔城吃瘪,才刚带着一万五千人赶回京城,陛下紧接着就叫他带五百兵马前往清州,叫他去阻止欢颜公主在五眉山号召天下群雄的集会。 “修齐我儿,你说爹这个双军统领做的,为什么跟奴才一样呢?陛下叫我回京,我便带队回京,可回了京城,连家门都没进去,就叫我再走一趟清州。”杜浩超向一旁一个身披墨袍的青年人问到。 “父亲怎会有如此想法,正是因为父亲能力出众,陛下器重,才会叫父亲走这趟清州,常人想来,还入不得陛下的眼呢。”那墨袍青年回到,此人正是杜浩超膝下长子,杜修齐。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比斗 杜浩超沉吟片刻,似是想通了,朝身后兵卒大吼一声:“兄弟们!此番前往五眉山,是因为欢颜公主聚集江湖上的一群三教九流在五眉山相约聚会,陛下旨意,不得让这些人做出半点儿有损皇家名誉的事情,若是有机会,除去公主殿下,这些人皆可以留在五眉山,尔等知道了吗?” “是!”数百兵卒齐声回答。 杜浩超看着这些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心中也是满意非常,武将做到了他这个地步,本不需要去亲手练兵,只是一来,思南城经年无战事,他闲的发慌,二来这杜浩超虽是做到了双军统领,可带兵的本事远远不如练兵,他出自沙场,对于兵将们想些什么、需要什么再清楚不过了,训兵效率极高不说,练出来的兵个个都如狼虎般勇猛,更是衷心非常。 “好!那么我等速度再加快三成,争取在明日天黑前到达五眉山,权当是练兵了!落队者我罚他一个月的俸禄!”说着挥鞭打马,疾驰而去。 ………… 此刻的蒲华道观内已然是打了起来,江湖人称玲珑子的青年男子,和一个诨号不善罗汉的满脸横肉的大胖和尚打了起来。 作为东道主的李欢颜也懒得去管,她邀请的江湖各路人中,有好有坏,有黑又白,有善有恶,有释有道,其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不叫别人联想到周穷酸的头上,这些人之间有些恩恩怨怨也是正常,再者,都是武林中人,谁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死手,比试切磋一下再正常不过了。 “呔!你这贼和尚,本事倒是不小,瞧我银钩!”那玲珑子说着,手中一对明晃晃的银钩便朝不善罗汉攻去,不善罗汉脸上横肉一抖,手中一串铁打的巨大佛珠抡起,如月盘落九天,舞出一阵旋风,兵器相交,场中围观的众人皆是叫好,倒像是在庙会集市上卖武谋生了。 一旁的三九道人见李欢颜不愿来管,倒是在旁当上了和事佬:“二位都是江湖中人,何必……” 那不善罗汉双眼一瞪:“三九你少和稀泥,贫僧打不过你,还打不过这个黄毛小子吗?”说着手中钢线穿起的佛珠又是抡起,三九道人无奈,摇摇头也在旁边候着,万一真要有个失手,他也好下场相救。 ………… 蒲华道观内正打得热闹,五眉山山腰间,南苛和三爷已是闲出了虱子,在这山林之间,既不能有多大活动,还要随时拍打乱飞乱窜的蚊虫,可给二人烦心坏了。 “三哥,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有人来?这次那断尘仙长到底邀请了多少人啊?不会只有我们吧?”南苛说着,一巴掌拍死一只趴在他手臂上的蚊子。 三爷也是眉头紧皱:“不应该啊,她信上可是说叫了不少人呢,估计是这条山路实在偏僻,路窄且难走,很少有人来的缘故,不过景色倒是三条路里最好的!总该是会有人有些闲情雅致往这儿走的,再等等吧!” 南苛有些不耐烦了:“三哥,求人不如求己,不如我们自己往上爬爬试试?” 三爷也是对这提议动了心思,犹豫片刻开口:“行!那你可要小心点儿,毕竟我可是个废人。” 南苛点点头,说干就干,快速找来些藤条,系成长条,用力一扥,感觉确实结识,将夕雪剑绑在绳子一头,另一头系在自己和三爷的腰上,瞅准了一颗大树,使劲儿一甩,剑身顿时刺入那大树,南苛面色一喜,背起三爷就顺着藤条往上爬。 “嘿,范老弟,你别说,还真上去了!” 谁道还没爬几下,只见那夕雪剑过于锋利,竟是将大树从中间劈开,二人瞬间坠下山去,只留下两道凄厉的惨叫。 半山腰,一个提着长枪的大汉朝山下望了望:“咦,真奇怪,好像有人在叫?算了,不管了,上山去吧!” ………… 蒲华道观内,方才以不善罗汉险胜一招,将那玲珑子打飞了出去,紧接着换了二人继续比武,此时的周穷酸和郑梓山躲在一处柴房内,听着外面的比武声和叫好声,尽管是郑梓山的耐性,也是有些呆不住了,在柴房内急的直跺脚,就像出去看两眼。 “姓郑的,你怎么跟第一次入洞房的大姑娘一样,你要不快先出去瞧瞧吧,别过会儿憋坏喽!”周穷酸已然不复之前那副正经模样,斜靠在柴火堆上,打趣着郑梓山。 郑梓山看着他,想吃了三斤苍蝇屎一般难受,一脚踢在周穷酸屁股上,低声道:“要不是欢颜叫我看住你个王八蛋,怕你出去瞎跑,老子早出去跟他们比划了!” 周穷酸揉了揉屁股,撇撇嘴:“反正也没人打得过你,结果都知道了,还出去干什么?” ………… 山脚的树林中,南苛和三爷此刻衣衫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树枝、树叶。 “范老弟啊……你这剑磨那么快干嘛啊……”三爷躺在地上,头上鼓起一个大包,鼻青脸肿的,反观南苛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也是挂了彩,三爷刚给买的白袍,竟是不见了一只袖子。 南苛揉着脑袋,捡回落在一旁的夕雪剑,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就是啊,干嘛把你磨那么快啊!都怪你……不对!都怪周穷酸那个王八蛋!是他叫我磨剑的!对!就怪他!” 三爷艰难爬起身来:“得了,现在都快摔到山底了,也不用找人来救了,我们自己上去算了。” 南苛点点头,挎好夕雪剑,这次也不询问三爷意见了,一把背起,便朝着树林外边儿走。 ………… 此时蒲华道观内又来了一位,这位满头白发,样子也算不上好看,偏偏在场的所有人见了他都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绝世美女一般,一双双眼睛直冒绿光,此人正是孟三儿。 “哎呦呦,各位可别盯着老头儿我看了,我真没抢到《离歌笑浮云》,叫林家那两个小娃娃给骗了,那功法估计还在林家手上呢。” 孟三儿也是有苦说不出,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在江湖上造谣说他把《离歌笑浮云》抢走了,弄得他成了过街老鼠,是个人见了他都上来打一棍子。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上山 “孟三儿,你说这话我可第一个不信!要不你就当着我们这么多江湖豪杰的面儿,叫我们搜搜身,若是没有,待我们下山后,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开口。 孟三儿苦笑:“待你们搜完身后,若是没有,是不是又要说是我把《离歌笑浮云》藏起来了?” 那大汉一愣,稍一思索:“不错!你藏哪儿了,速速招来!” 孟三儿心里大骂,怎么这习武的就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 此时三九道人又出来打圆场了:“孟三儿兄弟既然敢上五眉山,大概是真的没有得到《离歌笑浮云》,我们也就别为难他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盆脏水被有心之人泼在了孟三儿兄弟的身上,说不定,这功法就在这泼脏水之人的身上呢!各位都是有慧眼之人,应当明辨是非啊!” 此时那孟三儿都快感动的流下眼泪了:“是啊,三九仙长说的对啊!各位,我的确是去抢了,但是棋差一着,叫林家的两个小娃娃给骗了,当时跟我一起抢功法的还有一队黑衣人!或许是他们追上了两个娃娃,把功法抢走了……” 柴房内,郑梓山和周穷酸也是听的真切。 “《离歌笑浮云》现世了?”周穷酸下巴都快惊掉了。 郑梓山也是讶异:“我也不清楚啊,这些天不都跟你在一块儿吗!” …… 很快天色昏沉,蒲华道观内点上了蜡烛油灯,灯火通明,院内七七八八站了足有七十余个江湖豪杰了,众人似乎都是在等着什么,不论是黑是白,不约而同的没人着急。 李欢颜秀眉微蹙,朝着身旁的献儿开口:“献儿,你去瞧瞧,上山路上还有人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啊?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献儿一歪小脑袋:“师傅你说谁啊?谁还没到啊?再说这山上黑漆漆的,我怎么能看清啊?” 李欢颜点点头,她倒是有些着急了,也无妨,反正请来的这些人打的热闹,很多也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多叫他们叙叙旧,等上一会儿也无妨。 此时的南苛和三爷正与一群人一齐上山,正是那寒山派的弟子和陈无心。 “真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三爷,我们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那糊涂先生陈无心开口。 三爷哈哈一笑:“是啊,没想到你们也有这般闲情雅致,走这条专看风景的小道,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旁边的寒山派弟子倒是苦涩一笑,他们本想走大路的,谁知道那陈无心虽是糊涂,腿脚可不慢,一回神的功夫已经从这风景秀丽的小路上了山,他们也只好弃掉马车,跟着走上山了,恰巧在半路上就碰见了南苛和三爷,这三爷的大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但从未见过,南苛虽是名不见经传,但与三爷兄弟相称,也必是忠义之人,干脆一起走就是了,就是他二人这衣衫不整,满身挂着杂草树枝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引人想象。 夕阳里的五眉山,朝山下看去,树影间盘着细流,映着细微的夕阳光晕,粼粼而生,倒是有几分别致的美感。 三爷在南苛背上望着山下美景,不由感叹:“之前只有在白天走过这趟山路,没想到傍晚倒也如此好看。” 南苛心里有些古怪,这傍晚美景,本来这一次也是看不到的……谁叫偏偏摔下山了呢…… 三爷似是察觉到了南苛心中所想一般,开口到:“范老弟,你不是善于吟诗作对吗,来,就着这幅美景,即兴赋诗一首如何啊?” 那陈无心当即迎了上来:“哦?范先生还会作诗?敢问范先生尊姓大名啊?” 南苛回礼:“在下范北懈。” 陈无心皱了皱眉头:“范北懈……好熟悉的名字,感觉在哪里听过……算了想不起来了!” 南苛开口问道:“陈前辈也好诗书之事吗?” 陈无心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好听别人念诗,自己写嘛,我可没那个水平,毕竟我这记性,可是记不住些什么东西的,哈哈哈。” 南苛心说:你记不住还好听别人念,念给你听了又有什么用?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当面说可就失礼了。 南苛望着山下,沉吟片刻开口到: “朝日登五眉,碧树迎明辉, 小兽惊山石,双人落林间。 快剑断树芯,再落如初行, 恰逢友人行,共赏暮乌眉。” 简简单单一首诗做完,那陈无心似是在琢磨着什么,而其他人都是听懂了,那寒山派的大弟子董兆看着南苛和三爷身上的树叶树枝,脸上一阵玩味:原来是从山上摔下去了,难怪! 三爷脸上有些挂不住,轻轻咳嗽两声:“范老弟,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要写进诗里了吧……” 南苛倒是不太在意,故作一副高人姿态:“摔了就是摔了,我辈行且直,有何说不得的浩浩荡荡当时浩然也!” 此话一出,那些终年在寒山派修行,不曾踏入江湖的弟子们皆是一脸的崇拜,连带那董兆和陈无心也是觉得难怪此人能和三爷称兄道弟,确有过人之处,唯有三爷看出了这小子的心里没憋着好屁,但也不戳穿。 “范先生果然不凡,胸中有大义,毫不顾忌旁人看法,有什么说什么,当是为我辈所学了!”董兆说着躬身行了一礼,身后那些其他的寒山派弟子也是跟着他们的大师兄行礼。 南苛微微一笑,背着三爷欠了下身:“董兄弟不必如此,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走着一遭人间,当然要纵情声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非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待成了一捧黄沙之后,再交给毫无关系的后人评判伟大吗?” 南苛一席话,身边就如生出了光芒一般,那几个弟子瞧的直觉得晃眼,南苛心里倒是窃喜:周穷酸啊周穷酸,你这些招数还当真是好用!随便说几句就把面子挣圆了!算了,不怪你教我磨剑了,老子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我来也 走了许久,夜色彻底笼罩,南苛一行人才见到了蒲华道观的大门,稍一离近,便听到道观内的吵嚷声和兵器相击的声音。 “吱呀”一声,大门推开门内众人的眼神皆是调转过来,只见众人见到南苛都是一愣,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这小子谁啊?脸上挂彩,身上挂树叶的? 南苛看着这些眼神感觉有些尴尬,身子稍微一转,露出身后背着的三爷。 “嘿嘿,兄弟们久等了,老叫花子来也!”三爷大叫一声。 场上众人的表情瞬间转换,一个个皆是大笑出声。 “三爷,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兄弟们等好久了!” “三爷,你怎么身上还挂着树枝啊,不是摔下山去了吧,怪不得这么晚才来,哈哈哈。” “咦,寒山派的人也来了,周掌门!” “无心老弟,你也来了!刚才还说你又迷路了呢!” “三爷,背着你的这个小子是什么人啊?没见过啊。” …… 道观内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顿时乱了起来,比武的也停了手,一个二个勾肩搭背,此刻也不管黑的白的,好人坏人了,其乐融融的,倒像是春节了一般。 三爷大手一按,众人皆是收了声音。 “兄弟姐妹们,首先,罗峰来晚了,抱歉。” “三爷太见外了,我们再多等上个几天又能怎么样!”开口的正是那玲珑子。 “其次,你们对这位小兄弟应该是有些疑问的,他是我昨日在上江城碰见的结拜兄弟,名为范北懈。” “范北懈?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不是在梧山城给别人花魁沁萝睡了的那位啊?”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打败了逐浪白龙的。” “你们两个白痴,这就是一个人!” “哈哈哈,难怪是三爷的结拜兄弟啊,少年英豪,少年英豪啊!” …… 场中再次吵闹起来。 “最后,既然我到了,那么就按照欢颜在信上所说的,大家开始研究一下,之前的那件事儿吧!”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之前的喜色在见不到一点儿,个个面色严峻,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南苛听得一愣一愣的,之前那件事儿是什么啊? 三爷从南苛背上下来,掏出竹杖,慢慢悠悠,一瘸一拐的走到人群正中,一只太师椅合时宜的被一个壮汉摆在三爷身下。 三爷刚一坐下,脸色瞬间变得杀意腾腾,似是变了一个人,总是年老身残,却是如一只老虎一般,仍藏着无尽的力量。 “我们这群人的命运,都是从四年前,李择霖登基时开始大变的,这贼帝先杀了先帝,又杀了五皇子,先帝屠尽了天下十八家,已是造了大杀业,这李择霖更是弑父杀弟,全然不顾血浓于水,可谓心狠毒辣,全然一个眼中只有权力的白眼豺狼!欢颜公主虽生于皇室,却是如我等一般的侠肝义胆!在四年前与那狗皇帝是恩断义绝,如今,太后才登极乐,狗皇帝又要起战事,我等男儿巾帼可还能看得下眼去吗?” “不能!”场中人皆是义愤填膺。 三爷双眼似鹰,环绕一周:“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中,必有心向朝廷之人,可我等也不怕你们走漏消息!不妨去告诉李择霖,他欲要起战事,将这南朝数十载的太平付之一炬,毁了南朝、北域两地的百姓安乐,那这战火,便先由我等在南朝点起!” “对!” 话音刚落,之间一个影子如老鼠一般,瞬间翻出围墙遁逃。 “是谁!谁跑出去了!” “是白面虎头钱通!” 在场的江湖豪杰们环视一圈,纷纷发现那白面虎头钱通不见了踪影,方才跳过围墙逃走的必然是他! “追!叫他的性命留在五眉山!” 说话间无数豪杰皆是翻过道观院墙,朝着三条下山路追去。 南苛此时已是惊的合不拢嘴巴,谁知道你们是来这儿商讨谋反的啊! 此时李欢颜面露惭色,走到三爷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三爷,是欢颜找了错人!” 三爷摇摇头,一双手颤抖着将李欢颜扶起:“这不怪你,他们这些人,原本都是我的朋友,是我遇人不淑了,更何况,人各有志,我们看不惯李择霖的种种做法,未必旁人也看不惯,说不定他们还乐在其中呢。” 三爷说完,转头看向南苛:“范老弟,抱歉将你卷进这件麻烦事了,本来叫掌柜的带我来五眉山,便是不想让你这般年纪便踏入我们的恩怨之中……” 三爷话未说完,南苛一步上前打断到:“三哥不必多少,你我兄弟,随是没认识多少时日,但心意相通,老弟年纪虽小,却也对战争深恶痛绝,三哥有大志,老弟自然要以命相助!” 三爷眼眶微湿,颤抖着从太师椅上站起,扶住南苛的一双胳膊:“好,好,范老弟不愧少年英豪,南朝有像范老弟这般的青年,必将一片光明!” 南苛心里一突,在初步了解自己身世之后,他已然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就是南朝十八家的遗孤了,也算是南朝人,可他真正来到南朝,甚至连半年都不到,他在问自己,自己真的算是南朝人吗? 正当南苛心中混乱之时,李欢颜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着三爷开口:“三爷,今日有一位您的故人也来了,您一定想见。”说着便领着三爷朝那处柴房走,三爷朝南苛一挥手,示意他也跟上。 此刻的柴房里,郑梓山把周穷酸死死按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抹布。 周穷酸确实老泪纵横,衣衫领口已然被泪水打湿了,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却是被抹布塞住,发不出声。 郑梓山额头上青筋暴露,低声呵到:“我也看见三爷来了,你小子就不能再等一会儿,收收你那个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死样,外面还有人呢!万一还有什么朝廷的探子看见你,就你这头号通缉犯的身份,还想活命吗?” 周穷酸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堵住嘴巴的抹布一口喷出,嘴唇颤抖着:“可……他是我师父啊……”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一触即发 “吱呀”一声,柴房门被推开,李欢颜看着地上的二人眼神一阵古怪,而后闪开大门,给三爷让出进门的位置。 “郑梓山你个王八蛋放开我!”周穷酸在地上挣扎着,三爷听到声音却是一颤,手中竹杖当时落在了地上,本就站不稳的腿脚更是险些摔倒,赶忙冲进柴房,看见地上的周穷酸,眼泪顿时决堤,沁满了脸上如沟壑的皱纹。 “羡欢……”三爷声音颤抖,瘫倒在地,抱住周穷酸,周穷酸身子猛地一颤,平生一股大力,竟是直接掀开了坐在他身上的郑梓山,倒在三爷的怀里。 “师傅……” 一时之间哭声充斥整个柴房,南苛在门外刚想探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被李欢颜一把推出,连带着郑梓山也出了柴房。 “他们师徒有十几年没见了,我们……还是先回避的好。”李欢颜轻声。 南苛也是了然,原来是三爷的一位弟子藏在柴房,或许是当年,三爷门下的大弟子暴起之时,逃出来的一位弟子吧。 柴房内,三爷抱着周羡欢,抹了抹眼泪:“羡欢,你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了,当年……” 周穷酸摇摇头,涕泪不止,声音哽咽:“师父……您才是……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了……” 三爷满脸尽是慈爱,轻叹了口气:“没什么……老了,老了而已……” 周穷酸的眼神狠辣一闪:“师父,我都听说了,是大师兄!枉您那么疼爱他,我一定亲手杀了他,替师父报仇!” 三爷厉声呵斥:“不可!事情既已发生,当是无可挽回,决不可再同门相残!” 周穷酸顿时一阵委屈:“可……” 正当此时,道观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嗖,嗖”一阵声响,方才那些翻出院墙,去追击那白面虎头的江湖人尽数退回了道观。 “不好了!朝廷的兵马把五眉山团团围住了!”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柴房内三爷放开周穷酸:“羡欢,你在这里藏着,你之前当街杀了刘侍郎的儿子,若是被他们看见了,定要捉你去问斩!” 周穷酸摇头:“师父,叫我出去吧,我定杀光这群狗官!” 三爷眉毛一竖:“这么多年过去,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更是忘了为师的教导,不可胡乱杀人!该杀的是狗官、佞臣、昏君,这些兵卒无非也是为了一口饭吃,怎可说杀就杀!” 周穷酸一阵语塞,他师父的脾气他自然清楚,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 “你就在这儿躲好,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出来,懂了吗?” 不等周穷酸回答,三爷已是撑起那竹杖,颤颤巍巍的走出了柴房。 院墙外一声厉呵响起:“蒲华道观内的所有逆贼,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休怪箭矢!” “砰”的一声,道观大门被踢开,闯入数个手持火把、官刀的士兵,正中围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人正是那杜浩超。 三爷看见来人,眼睛一眯:“原来是杜大统领,来此何事啊?我们江湖朋友喝喝酒,吃吃肉,莫非现在连江湖事,朝廷也要插足了吗?” “大人,他老头儿在骗你!我方才听得清楚,他们要谋反!”开口的正是那白面虎头,此时躲在杜浩超的马后,露出一个脑袋说到。 不善罗汉大手一指:“彭虎!你这叛逆,平日只道你胆小,没想到竟是如此一只墙头草!” 南苛看着那马上之人,心头一动:是他! 杜浩超翻身下马,大手一身,当即一个士兵递上一把大关刀。 “罗峰,尔等还有什么可说?现在五眉山已被我等五百精兵团团包围,尔等是束手就擒,还是想试试你们这几十个人,能否以一敌十?”杜浩超一双眼睛爆出精光,直勾勾盯着三爷。 三爷一双眼睛左右动着,这杜浩超所言应该不假,五百精兵,倒还真的是插翅难飞了,真的打起来,就算胜了,也必是损失惨重。 “杜统领,老叫花子收到信不过是在昨日,一天的功夫,你是怎么能知道我等在清州聚集的?” 杜浩超嘴角一笑:“你罗峰还真是老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你住在上江城,便是光靠走的,到这五眉山也不过半日路程,公主殿下当然是要晚些寄信,可是天下可是有六个州啊,他们住在凉州、江州、离州、郁州还有中州的人呢?最远的郁州,光是寄信便要足足四日路程啊。” 李欢颜眉头一皱,她寄信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寄信的时间是分别错开的,距离五眉山越远,她便寄的越早,就算郁州的官府得知了这一消息,要发兵制止,那也是发郁州的兵,不可能直接便从清州发兵,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随即开口问到:“朝廷可是有什么能快速传递消息的东西吗?就算是郁州朝廷收到了消息,没道理清州便能立刻知道,更何况你杜浩超可是凉州思南城的驻军将领,如何能如此之快的带兵赶到清州?” 杜浩超眼神一眯,他也知道,朝廷中必是有什么能快速传递消息的东西存在,可这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朝着李欢颜行礼到:“公主殿下,卑职不敢隐瞒,只是卑职也不清楚。” 李欢颜一甩袖袍:“我已不是公主,贫道道号断尘,杜统领无需如此!” 杜浩超微微一笑:“在卑职乃至天下人的心里,公主殿下永远是公主殿下。” 说完抬头,眼神冷冽:“没时间和你们磨叽了,来人!除了欢颜公主,将其他叛贼统统斩杀!” “是!” 杜浩超一声令下,剑拔弩张之势顿起,在场的江湖人士也不是好惹的,尽管有善有恶,有黑又白,来此相聚,有的的确是为了三爷的情谊,有的是因为看不惯如今的朝廷,另有一些还有其他目的,在此刻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等兵卒反应,人群中便窜出两个黑影,正是那青笛牧童谭彦和糊涂先生陈无心。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战起蒲华 谭彦身子虽只有孩童般大小,却是奇快无比,在为首的几个兵卒只见来回穿梭,手中赫然多了两柄官刀,闪转腾挪已是斩下两人的人头。 “谭大哥,你当真是快的很呐!”说话的正是陈无心,只见陈无心冲去竟是直朝那杜浩超,再其面前一拳打出,那杜浩超面色当即一便,双手交叉格挡,竟是被这一拳轰退足足五步。 “陈小子,都说你糊涂,打起架来当真麻利的很呢!”谭彦开口,却是不如之前那般言语间称呼自己为娃娃,脸色尽显张狂,倒是真像流传中的魔头一般,双眼圆瞪,一双虎牙如凶性毕露的野兽一般呲着。 杜浩超眉头一皱,心中暗想:陈无心的无垢十八拳当真有些威力,一击之下竟是连我的护体内力都有些支撑不住,那谭彦更是如传闻一般,平日里似一个无害的娃娃,一旦搏杀便会换一个人,血性毕露! “诸军听令,把他们全都杀光!”杜浩超一声大呵,场中兵卒也是回过神来,瞬间将二人包围。 “冲出道馆!若是叫他们困在道观之中,我等始终是困兽!突围!闯出一线生机!”开口的正是三爷。 话音刚落,场中人顿时有了目标,一众各门各派的江湖高手齐出,有刀、有剑,有长枪、有拳脚,再有如斧钺钩叉、长鞭伞扇等等各类五花八门的兵器皆是往兵卒们的脸上招呼,打了个猝不及防,一时之间竟是生生将道观内的兵卒,连同那杜浩超在内尽数压出了道观。 周穷酸在柴房内,用手指蘸了蘸口水,在纸窗上点出一个洞,瞧着外面的一切险些要叫出声来。 南苛见状也是豪情大生,抽出夕雪剑便冲出了道观。 一时之间,堵截在三条山路上的兵卒们莫名其妙的被道观里冲出来的豪杰们杀破了军阵。 杜浩超双眼见状,却是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羊角号,运足了气,“嘟,嘟”一声长号一声短号传遍了整个五眉山,听到号声的兵卒们瞬间眼睛一亮,纷纷结成战阵。 杜浩超鼻子吐出两道粗气,大叫到:“遵号声结齐同战阵!” “唰,唰,唰”整个五眉山上下皆是响起兵卒们的官刀削风声。 南苛只见眼前两只十人小队,纷纷组成统一的战阵,由七人在外侧,持刀围成一个圆形,而圆形正中有三人,两人挽弓搭箭,另一人手持一杆弩箭。 南苛瞬间就明白了这齐同战阵的威力,外侧七人负责格挡冲杀的敌人,而一旦七人中任意一人的方向有敌人冲阵,圆形内部那两个持弓箭的射箭手便会瞄准目标射箭,至于那弩箭手,则是用来对付轻功好的高手,毕竟再高深莫测的轻功,也难躲得过弩箭的速度,这齐同阵可谓是难攻亦难退,若是一击无法破阵,便会被弓箭射成筛子,而最要命的在于,自己这一边只有了了七十余人,对面却是有五百人!足足五十个这样的战阵!也就是说,平均每不到两人就要对付一个这样的战阵。 “啊!”转眼间山上便传来了惨叫声,显然是已经有人中箭了。 南苛正皱眉思索着破局之法,李欢颜动了,道袍一抖,袖中如蛇般窜出一道寒芒,正是那软件凉消,大吼一声:“齐同战阵乃是专门对付武林人士的,但它自有其中弱点,即是灵活性差,且难以对付人海战术,我们聚集五名以上的高手,齐攻一个战阵,破掉一个再破一个,切忌被分散了战力!” 南苛一听瞬间心领神会,是啊,这战阵虽强,但只要不直接迎上去进攻,内部的弓箭手便很难找到目标射击,而一旦以人多围困一个战阵,不过七个实力较差的普通士兵,又怎么能顶得住数个武林高手齐攻?即使在这时其中的弓箭手和弓弩手射箭,也顶多折损一到两人便可以冲破一个战阵了。 南苛当即挥剑跟上李欢颜,冲向一个距离最近的战阵。 “嗖”的一声,一只弓箭破空而来,南苛挥剑将其挡开,而后正欲刺出,却是想到了之前三爷说的,这些士兵也只是为了一口饭吃,不当杀!剑尖下移,一剑点在那士兵的肩头,士兵当即吃痛撒手,手中刀掉在地上,没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李欢颜的剑也随之即到,剑身如绳,缠住其中一人的脖颈,鲜血瞬间飞溅,她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剑如鬼魅,瞬间又缠上了另一人的脖子,同时朝南苛大吼:“眼下已是死局,我们求的是生路,切莫妇人之仁!” 转眼间将一个战阵杀的四分五裂,露出其中的两个弓箭手和一个弩箭手,到了近前,自然是没了抵抗能力,顷刻间一个战阵便已攻破。 杜浩超猛地一咬牙,心中大骂,李欢颜毕竟是皇室子弟,又擅武好武,这些军阵在她眼里再熟悉不过,弱点更是无比清楚。 其他的江湖人士见李欢颜破阵之术,当即懂得了该如何杀出重围,速速聚集,围攻一个个的战阵,那些没被包围的战阵却是难以行动,唯有内部的箭手能偶尔的射上一剑,却是收效甚微。 杜浩超眼看形式不对,心思一动,当即快步冲向道观内,直欲取行动不便的三爷。 南苛面色大惊,刚欲反身冲回道观,只见李欢颜一把拉住南苛手腕,轻声道:“不必,自有人会处理他。” 杜浩超身如猛虎,脚下卷着沙尘,嘶吼着:“罗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三爷苍老的双眼一眯:“双军大统领竟是不去参战,反而来找我这个已经废了的老叫花子。” 杜浩超却是神色不变:“取敌将首级乃是交战常识,成王败寇,等到了黄泉路,你再来说我卑鄙吧!” 此时拳锋已然近在眼前,只听那不远处的柴房内一声大呵:“狗官!休要伤我师父!” “轰”的一声,柴房大门碎裂,其内冲出一个人影,双目通红,咧着大嘴,如野兽一般。 三爷暗叹一声:不听话!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怎么是你? 周穷酸冲出,一拳打在杜浩超的拳锋上,双拳相交,二人纷纷推开。 杜浩超皱着眉头,盯着周穷酸的脸:“你喊他师父?” 恰逢此时,天边一阵风过,一片蔽月的云彩被吹走,淡淡的月光洒在周穷酸的脸上。 杜浩超面色大变,指着周穷酸大吼:“是……是你!你是周羡欢!” 三爷眼睛一眯:“眼下只好如此了,羡欢,杀光山上所有士兵,一个不留!” 周穷酸转头看着三爷,他深知三爷脾气,三爷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经历过南朝建立前那个动荡纷争的时代,他极其的向往和平,哪怕是两军交锋,也极是讨厌屠杀普通士兵,如今为了他的安危,竟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叫他杀光这五百士兵,毕竟只要逃出去一个,周羡欢回到南朝的消息便会天下皆知,朝廷会不留余力的追杀他,不由得双眼一红,转回头看着杜浩超,牙齿一咬,挤出一个:“是!” 说罢径直冲向杜浩超。 此时道观外,人人都听见了方才杜浩超的那声大喊。 “羡欢?羡欢回来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小子没那么容易死!” …… 江湖人士一方自然是士气大增,反观南朝士兵却是个个脸上露出怯色,胆敢在京城当街斩杀侍郎独子的人,毫无疑问是个疯子!而如今这疯子又回来了,怎能叫人不胆寒。 南苛此时却是一肚子疑问:周羡欢是谁? 是的,南苛并不知道周穷酸的本命叫周羡欢,从未有人跟他提起过此事。 南苛收下心思,管他是谁呢!反正现在,优势在我! …… 道观内,杜浩超一双眼睛直要喷出火来:“周羡欢,你好大的胆子!朝廷的头号通缉犯,当年叫你跑了,先帝震怒,我们这些人可是没少因为你吃苦头!已经跑了还敢回来?那今日我非叫你死在这!” 杜浩超步如虎猛,每踏下一步,大地都是一震,直朝周穷酸冲来。 “羡欢,眼下没有你顺手的刀,他擅拳法,招式皆是大开大合的硬功夫,用鹰爪交替龙拳,穿插峰冠三十二拳,以巧化力来应敌!”三爷朗声道。 “是!师父!”周穷酸回道,一身内力涌动,瞬间弹射而出。 双拳交汇,二人短短时间便已过了数招,杜浩超招招皆是如山峰海啸,力大如牛,反观周穷酸招招反击皆是巧妙圆滑,爪攻穴道,拳打要害,二人一刚一柔,竟是不分上下。 数招落在三爷眼中却是察觉出了些不对,大吼一声:“道观外可有兄弟能递来一把刀?” 南苛听见,当即冲向一个战阵,一剑砍断一个士兵的手臂,连带着刀一并抓走,掰开那仍用着力气的手指,取下钢刀,一个步子翻进道观,才刚落地,却是让他一声惊呼出来:“怎么是你?” 周穷酸听见,心中疑惑:这动静怎么有点耳熟……抬头一看,正是南苛,不过比他记忆里的长大了几圈。 周穷酸张大了嘴巴:“小王八蛋!你怎么在这?” 杜浩超双眼一眯,抓住周穷酸愣神的机会,一记鞭腿抽在周穷酸的胸膛,直接将他踢出两丈远。 “噗”周穷酸一口鲜血喷出,却是还没来得及平息翻涌的内力和血气,杜浩超的下一拳已然到了面前:“和我交锋还敢走神?” “砰”又是一拳打在面门,周穷酸脸上当即红肿起来。 南苛见状顿时着急,脚下生风转眼到了杜浩超面前,一手剑一手刀,一齐朝杜浩超身上招呼。 杜浩超一边闪躲,一边摸着南苛的功夫路数,不久开口:“小娃娃把戏!”一脚将南苛踢飞,转头又向着周穷酸攻去。 周穷酸此时也顾不上伤势了,忍着疼痛站起,一个前扑捡起方才南苛掉在地上的刀,刀锋指向杜浩超:“死猪官!老子现在可是有兵器了!你等死吧!” 杜浩超嘴角一扬,大呵一声:“刀来!” 道观外的士兵听见,一把大关刀当即飞入院墙,杜浩超一个轻身翻空,稳稳接住大刀:“如今本官也有兵器了!何况你已受伤,受死吧!”说完便朝周穷酸冲来。 周穷酸眼角猛地一抽:早知道不装了!手中钢刀一扬,一阵莫名的气势顿生,眼神瞬间刚毅如铁:“朗朗乾坤浩然气,刀断日月舞冬春!” “叮”的一声,双刀交汇,杜浩超脸上露出一抹惊异,心中暗想:他挨我那一脚可不轻,已经重伤,而且方才交手,他的力量明明远不如我,为何拿到刀竟是和我势均力敌? 周穷酸嘴角一扬:“肥猪,想不通吧?这世上你想不通的事儿还多着呢!” 杜浩超大怒,这厮胡言乱语,他魁梧非凡,一身的钢筋铁骨,到了这厮嘴里反倒成了肥猪。 杜浩超手上力道一加,谁道那周穷酸竟是如断了线的风筝,不复方才英勇,再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 杜浩超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原来强弩之末罢了!” 周穷酸吐出一口脓血,大骂:“该死!受伤太重了,拼不过了!” 此时南苛扶着膝盖站起身来,见形势反转,大骂周穷酸不靠谱,心说:你要是不行装什么战神?什么时候了还念诗! 杜浩超挥舞着关刀,径直冲向倒地的周穷酸,说时迟那时快,杜浩超背后忽然激射出一枚石子,本能反应挥刀去挡,“当!”的一声巨响,只见杜浩超的关刀上竟是被石子砸出一个豁口。 杜浩超大惊,回身看去,正是三爷,三爷此时趴在地上,而那石子,正是三爷用嘴衔住,以一身内力吐出。 杜浩超冷笑:“郭峰不亏是郭峰,手脚筋脉具断,一身内力倒是还强了不少,如今看来,这普天之下,你的内力功夫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三爷冷脸,方才一击偷袭不中,杜浩超已然是有了防备,再难打出这样的攻击了。 杜浩超提着关刀,一步步朝三爷走去,却是极其小心,生怕那石子再来上一颗,若是躲闪不及打在头上、胸口,只能说是菩萨来了也无力回天。 周穷酸脸上着急,可身体却是没了半分力气,就在此时,南苛飞身而出,一道剑芒直指杜浩超后背:“休伤我三哥!” 周穷酸大叫一声:“你叫他什么?”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峰回路转 杜浩超回身一刀拦住夕雪剑,大力震得南苛直要抬不起手臂,“呼”又是一记石子飞射而出,杜浩超身子一斜,石子打空,冷笑两声:“郭峰,同样的招数就别再用第二次了,真当我杜浩超是废物不成?” 南苛抽剑推开,心中满是焦急,眼下局势不容乐观,三爷的石子招数已然被其知晓,想打中除非能创造出叫杜浩超避无可避的局势,而周穷酸瘫在地上,除了还会喘气儿,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杜浩超扬天大笑:“郭峰啊郭峰,没想到你这把年纪竟然还和一个小毛孩子拜了把子,礼教在你眼里当真是如无物啊!” 三爷一笑:“老叫花子生平最讨厌你们好的那些繁文缛节,有道是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便是师者学习都是如此,交个兄弟有有如何?” 杜浩超冷哼一声:“死到临头了,还臭道理一大堆,什么师傅、徒弟、兄弟,你的手筋脚筋不就是被你那大弟子余冠骐挑断的吗!” 南苛心中一动,余冠骐,此名他知道,正是天下榜单中的天下前三,盘龙袖余冠骐! 三爷沉默,杜浩超却是来劲了:“人家现在可是天下有名的高手,你呢?一个废人!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还想造反?哈哈哈,别做梦了,今日我要你们全都死!” 说罢关刀挥舞,直向南苛的头颅。 南苛连忙躲避,心说:此人是我遇到过的最强对手,内功深厚,力道奇大,招式虽是没有什么变化可言,但是去繁就简,朴实无华却招招皆是杀招!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南苛灵机一动:癫剑! 南苛退开两个身位,剑背在身后,指着杜浩超的鼻子:“肥猪狗官,现在小爷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武学奇才!”说罢舞剑而动。 杜浩超心中气急,那个周羡欢管他叫肥猪,罗峰叫他狗官,这小子倒好,本事没那二人厉害,脏话却是学的够快! 杜浩超挥刀砍去,一刀卷起风声,直刺南苛耳膜。 只见南苛身体竟是骤然躺在了地上,躲过这一刀不说,手中剑忽然向上而去,一剑刺向杜浩超拿剑的手腕。 杜浩超大惊,这是什么路数?连忙退步。 南苛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之势,一剑接一剑,皆是平平无奇的直刺,可杜浩超却是根本无法格挡,因为这一剑接一剑根本没有一点儿路数,甚至连一个攻击的目标都没有,有些剑竟是直接刺在了半空,根本无法预料下一剑会刺在哪里。 忽然,南苛手中剑变了,化刺为砍,如剁肉一般无规则的落下,杜浩超连连用大刀格挡,大吼到:“你这是什么招数?” 南苛心中一喜:果真!这肥猪狗官身体太大,挥刀速度虽快,但那本质上是因为他力气大,而且关刀过于笨重,应对快招很难反应,更何况癫剑的本质就是无规则、无章法的胡乱使剑。 “肥猪狗官,看不懂了吧?这乃是小爷独创的癫剑!” “癫剑?”杜浩超疑惑开口,再旁的三爷和周穷酸也是纳闷,确实没听说过什么癫剑的名号。 南苛见占据了上风,不由得自傲,收剑迈开步子:“笔走如龙蛇,剑行飞花叶。肥猪问此剑,唯我癫剑仙!” 说罢再度开展攻势,一旁的周穷酸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心说:我平时也这么气人吗?没有吧!不对!重点应该是这小王八蛋怎么学我啊! 一剑剑打的杜浩超满头大汗,却还偏偏没有什么办法,要说转守为攻,那一瞬间三爷必然会吐出石子,可一味防守,早晚会被剑刺中,根本无法破局。 “进来一队战阵帮我!”杜浩超大吼一声。 三爷此时却是冷笑:“狗官啊,你真是不聪明,你忘了叫他们结的什么战阵吗?齐同阵!那阵法只能御敌,一旦散开,道观外的兄弟们会瞬间将他们格杀,你现在只是一只困兽罢了!” 杜浩超慌了!正如三爷所说,那齐同阵虽说对于江湖高手威力巨大,可先是被李欢颜找到了破解之法,优势不存,而且此阵法的致命弱点,便是机动性不强,若是两个人、三个人一同一动、一同防守那还算不上难,可这阵法却是有足足十个人!叫他们一同转移进道观根本不可能,便是再训练上三年五年也未必做得到十人一心,可一旦阵法解开,外面的江湖人士可就乐坏了,正愁难攻进去呢,你自己把大门打开了! 杜浩超此时拼命的招架着南苛的剑,忽然感觉有些奇怪:“小子,你的内功是什么功法?你年纪如此小,便是再上乘的内功也难以维持如此之久,为何打了这么久还不显颓势?” 此话一出,三爷和周穷酸也感到纳闷,周穷酸可是知道,南苛在十二岁之前从未学习过内功的,便是这四年里完颜云茹给他找了什么绝世功法,也绝不可能有如此绵长的内力,而杜浩超可是修习内功有足足数十年了,再烂的功法也足够积少成多,不至于被打的连连后退,南苛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周穷酸心中瞬间有了猜测,眼睛一瞪,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三爷,三爷也是看向周穷酸,二人四目相对,瞬间心中有了答案:《离歌笑浮云》! 当年那韩不生也是如此,自从创出《离歌笑浮云》,即便是年长他几十岁,修炼几十年内力的大宗师也难在内力上胜他一分。 杜浩超也不是傻子,联想到之前那拍卖会上的《离歌笑浮云》,当即心中有了答案:“臭小子,原来是你!” 南苛此时心中大骇,他也清楚,这杜浩超猜到了,三爷和周穷酸猜到了他倒是不怕,反正二人也不会泄露,教给他们学学也无妨,反正学不会,就算能学会,南苛也绝不会对此二人有所保留。 此时杜浩超的心态变了,眼下是死局无疑,再过上个几十招他的内力就要彻底耗空了,只能是待宰羔羊,可如今有了这个消息,若是叫外面的江湖人知道了,还顾得上什么江湖情谊,即便是手足兄弟也难以面对天下第一功法的诱惑!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割头示众 三爷此时也是害怕,他清楚那些江湖人士的脾性,把酒言欢、志同道合当然没问题,大家更是有同一个目标,心中都有包袱,想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但这可是《离歌笑浮云》!韩不生压尽天下的奇功!何况大家都是武林人士,难免有人不动心,就像那白面虎头对功名利禄动心是一样的!这诱惑太大了,绝不可以用此来衡量人心! 杜浩超嘴角扬起,大喝一声:“诸位听好了……”话音未落,“嗖,嗖,嗖”一连三声,三颗飞射的石子破空而来,南苛也是快步上前出剑,叫杜浩超专心防守,来不及继续开口。 “啊!”一枚石子打在了杜浩超后心,他吃痛大叫出声来,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知道,如果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的话,自己是必死无疑,而眼前两人也绝不会轻易叫自己开口。 杜浩超嘴角阴冷一笑:“好啊,看来今日我是非死不可了,那就看看谁命硬!” 说着调转身子,南苛心中顿觉不妙,当即快步冲上,可杜浩超更快,一手成爪,直向地上的三爷抓去。 三爷见他朝自己冲来,连忙吐出数颗石子,怎料杜浩超却是不闪不避,任由那石子打在身上,拼着身受重伤也绝不退缩一步,瞬间缩短距离,掐住三爷的脖子,吊在空中。 杜浩超扬天大笑:“终于是我!是我胜!都听好了!” 南苛此时心头要急的喷出火来,双眼如炬,眼看这三爷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恍惚间又看见了那日的蓝桥崩碎…… “嗡……”只见夕雪剑上镶嵌的那颗梦石忽然光芒大作,南苛干涸在嘴角的鲜血顿时汇聚成一条丝线,涌进那梦石之中。 待南苛再睁开眼,周围是一片荒芜,唯有一片红色的树叶,静静躺在大地正中。 南苛拿起树叶一眼便认出,这是当时那红衣女子,也就是他母亲给他的,在那之后他再也没发现这叶子去了哪里,原来是进入了他自己的梦境之中。 “这……就是我的梦境吗?”南苛望着四周的荒芜喃喃自语。 南苛忽然想起,据他母亲所说,那红桥世界便是吴墨沙,也就是他父亲的梦境世界,是他们二人初次相见的场景。 南苛心中默默想着:我的梦境该塑造成什么样子呢? 忽然,漫天飘起大雪,地面窜起一座望不到头的山峰,转眼间,雪原中竟是长出了青草鲜花,雪峰脚下成了一片草场,一条小溪,一座小桥凭空出现,所对应的正是金乌营的那条小河旁。 南苛刚欲继续改造自己的梦境世界,忽然脑袋一痛,直接脱离了出来,再睁眼看见的,正是那杜浩超掐着三爷的脖子。 南苛眼中寒芒一闪,挥剑瞬间,七彩之光如水般浓郁,化作一条溪流,向着杜浩超而去。 杜浩超面色大惊:“你是……十八……” 话音未落,那七彩光芒已然钻进了杜浩超的口、鼻、耳,杜浩超瞬间昏厥过去,放开了掐着三爷的手,彻底没了意识。 此时的三爷和周穷酸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南苛自己也是毫无防备,不知怎么那七彩光芒的力量便窜了出来。 三爷捂着喉咙,躺在地上,面色却是狂喜,一边咳嗽一边大笑:“哈哈哈,十八……咳咳……十八家不绝,好!好!” 周穷酸此时已经彻底糊涂了,十八家他自然是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是他分明知道南苛是北域人,甚至在首将府长大,怎么会是十八家的遗孤呢? 南苛看着夕雪剑上镶嵌的那颗梦石,心中大喜过望,方才危机关头,他竟是直接通过梦石进入了自己的梦境世界,而转过头来已然能够使用这股力量了。 三爷脸上喜色不断,忽然目光一闪,开口到:“范老弟,割下杜浩超的头!拿到外面去,他的兵必然军心大破,记住,杀光他们,一个不留!不然羡欢的麻烦事儿还在后面呢!” 南苛闻言心里一紧,生死之事他自然清楚的很,也不是没杀过人,可是割人头颅这种事,做起来终归是心里犯怵。 正当南苛犹豫之际,周穷酸爬起身来:“师父,此事我来做吧,他今后要经历的生死还多着呢,何必急于此刻呢?” 南苛心头一跳,是啊,但凭十八家的身份和《离歌笑浮云》,再加上日后还未可知的战争,今后又如何能少得了这种场面? 南苛眼神一定:“不必,我自己来!” 南苛提剑望着杜浩超已然没了意识的身体,喃喃道:“对不起,要怪就怪这你不死就是我死的世道吧!”说着夕雪剑落下,毫不拖泥带水,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当即喷涌出涌泉般的鲜血,杜浩超的手指抽动几下之后,便再无一丝生机留存。 周穷酸看着南苛,眼神复杂,上次见他,他还不过是个叫嚷着让自己帮他铸剑的孩子,如今却是杀伐果断,这种改变真的是好事吗?该怪罪于世道吗?或许,真正该怪的,是人心。 南苛拎着杜浩超的头发,一步一顿的朝道观外走去,肺腑中感觉有异物翻涌,南苛强忍住呕吐感,提着杜浩超的脑袋走出院门:“杜浩超已然伏诛!尔等休要再负隅顽抗!” 此言一出,一道道目光皆是看向南苛,当看见那杜浩超死不瞑目的脑袋时,江湖人士一方自然是大喜过望,而那士兵们却是如丢了精气神一般,一个个战阵顿时分崩离析,逃命的逃命,瘫倒的瘫倒。 李欢颜大手一挥:“诸位!杀光每一个士兵!不要叫他们活着下山!周羡欢已然暴露,绝不可让这消息流传出去!” “道友放心,羡欢可是贫道很看中的晚辈呢,不会让他有一点儿危险的。”开口的正是三九道人,依旧那副春风和煦的模样,可手中拂尘却如穿针引线,钻穿一个又一个士兵的心脏,叫人毛骨悚然。 南苛感觉有些头脑发昏,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分道扬镳 “跑,快跑!”五眉山下,几个士兵正拼命的逃跑,连他们的大统领都死在山上了,他们还那里有胆子再战下去,纷纷遁逃而去。 “诸位,逃不了的。”忽然一个声音环绕在几人耳畔,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墨袍青年从茂密的树影中走出。 那士兵见到此人当时大喜过望:“修齐公子!统领死了!我们快跑吧!” 此人正是随着杜浩超的五百兵马一同前来的杜修齐。 此时杜修齐面色根本看不出喜怒,倒是如寒潭一般,冷静的可怕。 “我听到了,我爹死了,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悲伤,你们知道为何吗?” 几个士兵顿时觉得不妙,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公子……何出此言呐……” “这虎豹双军的大统领死了,却是恰逢陛下要发动战事,这可空缺如何能一时之间补上?军中可还有人能立马顶上这个空职呢?这样一来,我这个从小跟着父亲在军中,知晓虎豹双军一切的长子是不是很合适呢?” 那士兵闻言大骇,谁能想到杜浩超如此人物,他的儿子在他死后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他的官职。 杜修齐邪魅一笑:“诸位,虽说你们该是我的兵,可惜……还是请去死吧!”说着人影一动,手中一杆匕首三下五除二便杀光了所有人,速度之快,甚至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就一命呜呼。 足足杀了一夜,清晨的五眉山已是尸横遍野,山路上处处都有鲜血,山上花草树木贪婪的吸收着这些血液,在若干年后,或许此处会转换为另一番妖冶光景。 杜修齐用袖子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望着一个士兵临死前那不可置信的表情邪魅一笑:“对不住了父亲,比起孝道,儿子我还是更喜欢权力。” ………… 五眉山上,众人映着朝霞在道观内,神态皆是有些萎靡了,道观地上摆着一排排尸体,正是在此战中身亡的江湖人士一夜杀下来,原本的七十多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人了,一旁那鸳鸯剑夫妻二人,如今只剩了王姣,已然哭成了泪人,怀里抱着的石韦早已冰冷僵硬。 李欢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诸位,此事都是我的疏忽,我承认我有私心,为了见羡欢一面,把大家从天南海北召集过来,本欲欲盖弥彰,可没想到朝廷的动作如此之快,平白死了如此多的兄弟姐妹,断尘在此给各位赔不是了。”说着便要扣下头来 三九道人拂尘一扬,拖住李欢颜的脑袋,不让其落地:“断尘道友,生死命也,此一遭我们已是大胜,杜浩超伏诛,更是以二十人的代价换了足足五百人的脑袋,兄弟们泉下有知,自会理解,而且我们更是知道了羡欢回来的消息,你也不必自责了。” 周穷酸在一旁瘫坐着,昏迷的南苛也被放在他身边,心里不是滋味,说到底,此事因他而起,若不是他要来五眉山,李欢颜也不会把这些江湖朋友召集 场上众人沉默良久,这五眉山一战的确战绩显赫,已然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可随之的伤亡,也总是叫人唏嘘。 三爷见众人萎靡不振,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诸位,听老叫花子一言,我等本欲谋大事,本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作为,如今朝廷死了这么多人,眼下我们需要先行撤离,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京城,更多的兵马马上就会出发前往五眉山,此地不宜久留,如今只欠一个契机,一个能叫天下人醒悟过来,一同推翻李择霖的契机,此次聚集五眉山确有不妥,我等须再行蛰伏,终有一日会叫今日死去的兄弟们在九泉之下含笑瞑目!”说完瞧了一眼昏迷的南苛和瘫软在地的周羡欢,低声喃喃道:“时代该交给他们年轻人了……” 陈无心步子一迈:“三爷说的对!兄弟姐妹之死我等自然悲伤,可却不该是在此时,眼下我们的大业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日后一定会死更多的人,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这天下的朗朗乾坤!” “那将身死的兄弟们埋葬之后,我等便返回凉州!蛰伏等待下一次机会!” “我等回离州!” “我回郁州!” …… 众人很快定下了目标,在道观后的一处小院内将二十多人统统埋葬,却是不敢立碑,否则待他们走后,官兵上山查探情况看到这些墓碑,定是要将他们刨尸掘坟,王姣脸上两道长长的泪痕,此刻眼泪已是哭干了,身别两把剑,将石韦的尸体埋葬好后,朝着盖上的泥土深深吻了一下,转身目光坚定,不再迟疑。 正当众人安葬身死的兄弟们时,却无人在意,窸窸窣窣的树影间,一只通体漆黑,双眼泛着七彩光芒的小鸟正看着这一切。 ………… 中州京城,一座昏暗的地牢,地牢正中,几根粗长的铁链拴着一个大铁笼,铁笼里关着一人,躺在牢笼之中,浑身抽搐,嘴里不停的吐出白沫。 忽然此人挺起身,眼中似是发出光来,嘶吼到:“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吱呀、吱呀、吱呀”一连三声开门声,三道巨大的铁门被一一打开,一个手持书卷毛笔的官员应声进入地牢,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份工作,对那牢笼中的人看都不看一眼:“说,看见什么了。” 那囚犯此刻却是不开口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官员。 官员眉头一皱,拍拍双手,三道铁门外当即走进一人,手里提着一只烧鸡,朝铁笼方向大力一抛,只见那囚犯单手伸出,那烧鸡瞬间便被吸附在了囚犯手上。 囚犯像是许久没吃过饭了一般,疯狂的啃食着,连骨头都被他嚼碎了咽下肚,一边嚼着一边开口:“在……五眉山……他们要走了……” 官员眉头一皱,在纸上记录好,转身带着那送来烧鸡的狱卒离开了,关好三道铁门,透过铁门上的栏杆看着那笼中人,轻飘飘的开口:“十八家之首的薛家薛仲禹,如今也不过像一只野狗一样向我们千隐楼乞食而已。”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叫师叔 南苛缓缓睁眼,只见自己正在一架无棚驴车上,车上还坐着三爷,驾车的正是周穷酸。 三爷见南苛清醒,当即大喜:“哈哈哈,范老弟,你终于醒了!” 南苛有些朦朦胧胧:“三哥,我们这是朝哪儿去啊?” “离州!”驾车的周穷酸开口回到。 听见周穷酸的声音南苛赫然回过神来:“周穷酸!你怎么在这儿啊?” 还不等周穷酸开口,三爷当即大笑:“哈哈哈,穷酸?还真是适合现在的你啊!羡欢。” 周穷酸眉头一皱,挥着驴鞭回头骂到:“我还想问你个小王八蛋跑南朝来做什么呢?还跟我师父摆上把子了!” 南苛闻言看了眼三爷,心中顿时一股不怀好意的心思涌了上来,嘴角狞笑,三爷顿时清楚了他想干什么,给他腾出个空儿来。 南苛爬到驴车前边儿,一巴掌打在周穷酸头上:“叫谁小王八蛋呢!老子现在是你师叔!你个倒反天罡的玩意儿!” 周穷酸挨了一巴掌当即大怒,挥舞着驴鞭就要打下,南苛连忙退到三爷背后,大叫:“三哥!你这不孝子弟要打你弟弟!” 周穷酸驴鞭猛地一收,脸色都气的涨红了:“你放屁!谁他娘是你师侄!” 三爷哈哈大笑:“那个……羡欢啊,论辈分,好像是这样的,你确实该叫人家范师叔。” 南苛先是一愣:“羡欢?弄了半天你丫叫周羡欢啊,欺瞒师叔,该打!” 说着又是一巴掌打在周穷酸头上。 周穷酸也绝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当即大骂:“老子爱叫什么叫什么,倒是听说你叫什么?叫范北懈?我可去你丫的吧!” 三爷闻言倒是来了兴趣:“哦?弄了半天原来范老弟也是用的化名?” 南苛当即羞愧:“抱歉了,三哥,你也知道,毕竟我是北域来人,用本命行事当然不方便,欺瞒许久,倒是弟弟的不是了。” 三爷闻言大笑:“无妨,无妨,大家都是江湖人,江湖人有那么一两个名字在正常不过了,羡欢不是也有个化名么,倒是不那么好听,叫什么穷酸……” 周穷酸听见师父批评自己的名字,也不多辩解,南苛此时倒是来了劲:“所谓南对北,苛对懈,反过来便是北懈,因此我叫范北懈!可比什么周穷酸之类的好听多了……” 南苛一阵阴阳怪气,落在周穷酸耳朵里好不恼火,一肚子闷气只好撒在毛驴儿身上,手上皮鞭重重抽在驴屁股上,谁道那驴竟然是也不卖他面子,回头一口驴口水吐在周穷酸脸上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缘分 南苛闻言一双眼睛简直要变成了星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样貌,倒是先从三爷这儿听到了关于父亲的事迹。 “我的门派说是门派,其实也不是,我姓罗,叫罗峰,在家行三,这你也知道,我们家是郁州世代相传的武学世家,虽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在当时,在这江湖武林中还算是有点儿威望,可罗家有一条我不能接受的家法,便是罗家的功夫绝不能传给外人,天下武学,学者便该是天下人,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于是我便出了罗家,在郁州木雅山上开了我的木雅派,偏偏要把罗家的功夫教给所有木雅派的弟子,可惜……” 三爷不在说了,南苛也是了然,三爷之前提过,他把一身本事毫无保留的教给了那大弟子,之前杜浩超为了揭三爷伤疤,也是道出了那大弟子便是千隐楼天下榜单前三名之一的盘龙袖余冠骐。 三爷回过神来,继续开口:“刚才说远了,我们绕回来,我的门派在郁州,而吴家也在郁州,我自然会和墨沙大哥,也就是你父亲,有些交集,当初门派初立,郁州的许多帮派和其他门派都瞧我们不顺眼,三天两头的来找麻烦,墨沙大哥可是给帮了不少忙呢!” 说到此,三爷不禁感叹:“缘分啊,缘分。” 南苛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这么说,三爷管他爹叫大哥,他又管三爷叫三哥,那岂不是他父亲成了他大哥? 越想越糊涂,这辈分儿是彻底乱了,南苛干脆不再去想,反正也没什么意义,只要知道自己是周穷酸的师叔就足够了! 南苛边想便哼出小曲儿来,听得周穷酸一阵心烦却是不敢再说什么,再多说两句还要叫这小王八蛋一口一个师侄的叫。 南苛回头望着两道泥土路上拉出的两道长长的车辙,不由感叹:“自打来了南朝,还没在一个州长居过一段时间呢,对了!清州狼枫山我还没去过呢!” 周穷酸摆摆手:“那破地方没什么好去的,都快叫郑梓山搞成自己家的花园儿了!” 南苛闻言一愣:“郑梓山?是和我的夕雪剑材质一样的舍名剑的主人吗?他昨日也在五眉山吗?” “对啊,你没看见吗?那个背了把特长的破剑的就是他。” 南苛在回忆里思索着,依稀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打起来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没出过剑,都是在用拳脚应敌。 周穷酸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到:“姓郑的自负是个高手,当然不会随便跟小喽啰拔剑,宗师总是要有宗师的气派……” 说到此,周穷酸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王八蛋!你再管老子叫师侄,就把剑还给老子!” 南苛别过头,装没听到,剑是肯定不会还的,师侄,也还是要叫的! ………… 江州庆荔城,商市依旧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贩夫走卒吆喝着自家的商品。 一家商会阁楼中,林霖一脸的闷闷不乐,趴在窗边,出神望着什么,身后那阿大直挺挺站着。 “小姐,咱们回吧,那范北懈既然已经不在庆荔城,我们在这儿呆着还做什么呢?”阿大开口。 林霖随手从桌上笔挂摘下一枝毛笔,在桌子上乱点着:“他怎么去了清州啊,爹爹不叫我去清州的……” 阿大闻言不语,林霖的父亲,也就是当朝的宰相林少华,从不让自家人踏入清州半步,免得和他那弟弟生了什么交集,阿大也极为好奇,这对兄弟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林少华从未对旁人将其过此事,哪怕是林霖也不知晓。 “一江山,二通鼓,百花残,无字碑。”林霖口中吟唱的正是南苛为沁萝所作的词《南柯梦·弯弓打马射西风》中的最后一句。 “一座江山,两击战鼓,百花伤悲,千万将士皆是成了无人记得的墓碑……阿大,我很喜欢这一句,你呢?” 阿大微微一笑:“是啊小姐,这一句也是我在这首词中最喜欢的,这范公子绝不是好战之人,恐怕是知晓了战事将起,感慨一声吧。” “战争……阿大,你经历过战争吗?”林霖轻声问道。 “小姐,上一次战争还是近五十年前在南朝地域的内战呢,我怎么会经历过呢?” 林霖秀眉微蹙,有些局促不安:“一定会死很多人吧……之前在梧山城听说范先生还打败了逐浪白龙,你说……他会去参战吗?” 阿大微微一笑:“战争说到底是南朝的兵和北域的兵之间的交锋,范北懈不过一个江湖散人,有几分实力、几分文采,又如何能掺和进如此大战之中呢?就算他真的有为国效力之心,在战场上也不过是百万分之一的一个小卒子罢了,小姐不必替他担心。” 林霖凝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市,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 清州,一片山野林间,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府,府邸竟是有两个大门,一个门上牌匾写着宏锦商行,另一个则是清州林府。 此刻林家府上,一个一身红色衣袍的老太监正在上座喝着茶水,此人正是当今陛下的贴身大太监喜公公。 “不知公公此来,所谓何事啊?”一旁开口的男子一身华贵,正是这青州林家的主人——林少平。 喜公公抿了一口茶水,面上带笑:“林大人客气了……” 林少平连忙摆手打断:“公公可不敢称在下为什么大人,在下一不为官,二无文武之才,不过一介商贾,可称不得是大人。” 喜公公面色不变,心中倒是暗道:你林少平倒是把自己先择清楚了! “那……林先生,咱家此来,不过是奉了红衣公公的吩咐,叫咱家来打听打听,关于……《离歌笑浮云》的事情。” 话音刚落,林少平心中一紧,他早有心理准备,大概便是此事。 “龙儿,风儿,进来!”林少平朝着屋外一喊,门外两个孩子当即低着脑袋进了门,正是林如龙和林如凤兄妹二人。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成竹仙 “龙儿,凤儿,你二人将那日的经过,同喜公公说说清楚。”林少平吩咐到。 二人紧接着将事情从千隐宝阁开始,直至被蒙面的南苛打昏,抢走了宝物,尽数交代了清楚。 喜公公在一旁端坐,皮笑面不笑,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好半晌才开口发问:“你们说那蒙面人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的?” 林如龙吞了口唾沫,脑袋如捣蒜一般点着:“是啊,公公,在他打晕我们二人之前,我恍惚间瞥了他一眼,是……一身白袍,对了!头发是黑色的,应该是个年轻人!” 林少平眼角直抽,他儿子知道的这些消息他自然是提前问过一遍,没有一样有用的!天底下的年轻男人可多了! 喜公公轻轻推上茶杯盖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娃儿,这点儿消息,红衣公公听了可是会生气的……” 喜公公语气平平,落在林如龙这个孩子的耳朵里却是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双腿直打哆嗦,也不知怎么的,忽然似是想起了:“对了!那家伙的衣服上有墨迹!” 喜公公眉毛一抬:“哦?你确定是墨迹?不是什么泥土之类的?” “对!就是墨迹,黑乎乎的,绝不是黄泥!” 喜公公嘴角一扬,这才放下手里茶杯,一甩衣袍起身,走到两个孩子身前,一双手搭在二人肩上:“林先生,你这两个娃娃,还算不错。” 林少平在一旁应着:“喜公公谬赞了,两个娃娃不知道深浅,偷偷摸摸的拿了些银票,非要去涨什么见识,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结果呢,是功法也丢了,银子也赔了。” 喜公公转头看向林少平,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林先生,我听说令郎令爱为了买那《离歌笑浮云》可是花了足足十万两啊,这么多钱,你清州林家这些年来倒还真没少挣啊。” 林少平当即满头大汗:“这……主要是一些经年累月的继续,还有内人家钱庄的一些钱财……” 说着,林少平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朝一旁的仆从喊道:“喜公公大老远从京城跑来,还不去把给喜公公准备回程的盘缠拿上来?” 那仆从闻言,当即从后堂拿上来一个抽屉式的木盒,用红布盖着,林少华掀开红布,里面整整齐齐全是金锭! 喜公公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微微开口:“其实路途不算太远,也算不得辛苦,可林先生一番好意,咋家自然要受了。”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个身着龙纹铠的士兵,接过金子便走出了大门。 喜公公踏步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林先生,不必送了,保重!” 林少平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目送着喜公公出门。 直到看不见马蹄扬起的尘土,才放下手来站直。 林少平才站直了腰,目光顿时不复之前的那般唯唯诺诺:“你们所有人,都退下!” 仆从侍女当即离开了大堂,林如龙和林如凤也知道自己二人此次犯下了大错,连父亲的目光都不敢看一眼便离开了。 待所有人走后,帘幕后才走出一中年女子,正是林少平的妻子贾璐贾氏。 “夫君,将那喜公公打发走了?” 林少平眉头紧皱:“这才是第一位客人呢,接下来林家有大难了,要给兄长写封信。” 贾璐急忙上前拉住丈夫的手:“夫君,眼下我们可是整个江湖的眼中钉,真要在此时联系大哥吗?” 林少平沉吟一会儿,点点头:“藏不住了,当年我们离开京城,是因为大哥手中权柄过重,我们不能成为他的软肋,同时你我联姻,我精通商贾之术,你贾家亦是有数十年的积累,朝野上下绝不会允许一位富可敌国的宰相出现,可如今……哪怕叫全天下都知道我与大哥没有闹翻,也定要先过了此关!保我们一家平安!” ………… 此刻京城,一处暗室之中。 “怎么了?于太傅,我这才刚从思南城回来呢,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我干嘛?”开口的正是红衣公公秦清平。 于太傅年过半百,却已是满头白发,一双眼中虽有些浑浊,却是即为明亮,似是能洞察出天下一切大事小情。 “记得我跟你说过,四年前我派了一队死士,伪装成商队去北域找的那件东西吗?” 秦清平点点头:“自然。” “有找落了,在西域诸国的探子回报了。” 秦清平一双瞳孔猛地收缩:“那岂不是说……” 于太傅左右扫了一圈,即便是在自己府上的暗室,他也还是不放心,好久才开口:“成竹仙,或许没死!他藏在西域诸国了!” 老成如秦清平,在此时也是按耐不住,一拳砸在空气中,竟是隐隐打出了音爆声。 于太傅不以为然,在暗室中踱步:“你要叫你手底下的千隐楼盯好了,之前我们叫那八十一个孩子练过《离歌笑浮云》,正如其中所言,不满足那三条要求的根本无法练成,可成家的功夫,据我所知是从不修炼内功,只修外功的,如此,他便满足其中两点,至于他是否天生拥有磅礴内力,江湖上人人都清楚,成竹仙的琴声可是能杀人的!若是说他内力不深厚,我可不信!” 秦清平脸上一阵抽搐:“也就是说,这老不死的能修炼《离歌笑浮云》!” 于太傅点点头:“虽然他年事已高,可他得到《离歌笑浮云》的日子可是不短!若是从拿到那日便开始修炼,他未必不能练成那第九层大无敌境!此次我们叫古雄在庆荔城把《离歌笑浮云》和《谪仙》抛出去,就是为了告诉成竹仙我们刨了他给自己立的衣冠冢,可惜却是没能把他引出来,连功法也丢了!” 秦清平好半晌没说话:“我来之前,送信给喜公公叫他去了一趟清州林家,如今陛下应该已经怀疑千隐楼跟我有关了,我不能再出风头了!” 于太傅眉头一拧:“那成竹仙这件事要怎么办!不交给千隐楼去做,难道要我下场吗?那成竹仙要是真练成了大无敌境,回来报仇,你秦清平自恃武功身高,可我怎么办!” 秦清平摇摇头:“我也敌不过,之前韩不生还活着的时候跟我打过一场,那时候他最多也就是第八层,我输了他三招,若真是第九层……”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波涛汹涌 于太傅不语,秦清平也思索沉吟,暗室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晌秦清平才悠悠开口:“先等着吧,成竹仙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至少在大战之前不会,清州林家那两个娃娃这次倒是帮了忙,就看林少华的态度了,他若是出手相助,就说明清州林家和他林少华根本没撇开关系,到时候就看你于太傅借题发挥,把他拉下马!” 于太傅点点头:“此事我清楚,对了,被抢走的《离歌笑浮云》怎么办?” 秦清平摇摇头:“眼下没工夫去管了,那东西修炼要求苛刻,即便被抢走了也难有人练成,就算真的有武学奇才能修炼,等修炼有成还不知道要多少时候呢,眼下最重要的,一是如何打消陛下对我的怀疑,二是千隐楼要暂时蛰伏,三是要借此次清州林家的祸,想办法把林少华拉下马!至于成竹仙,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于太傅点点头:“便依你说的做吧,这些日子少点儿动静,把重心放在朝野上。” ………… 离州,南朝的西部地区,而要进入离州,必经乌木城,若是不想走乌木城,唯有翻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此时南苛三人正在翻山的路上,驴车已是不能走了,由周穷酸背着三爷,南苛牵着毛驴儿。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走乌木城啊,翻山走要走多远啊?那乌木城我去过,我过了思南城到的第一座城池便是乌木城,连通离州的隘口,繁华的很呢!”周穷酸背着三爷,大口喘着粗气,眼下已经是三人翻过的第五座山了,不说周穷酸身上有伤,便是换一个龙精虎猛的壮汉,背着一个人翻这么多山,走这么多路也吃不消。 三爷摇摇头:“乌木城距离京城太近,而且是通往离州的隘口,驻兵众多,人多眼杂,容易出意外。” 南苛听着,丝毫没有接替周穷酸背会儿三爷的意思,三爷是他的大哥不错,可更是周穷酸的师父,二人多年没见,自然要叫这个“晚辈”尽尽孝道。 南苛忽然想起,之前那孙家兄弟说过,将一个武功高强、穿青袍、念酸诗的北域人送到了乌木城,开口问道:“师侄啊,你来南朝的时候,坐的是不是孙家兄弟的船啊?” 周穷酸已经没了反驳师侄二字的力气,悠悠开口:“那船是有两兄弟,我记得……是左莲生那个王八蛋的船。” 南苛心头一跳:果然没错!孙家兄弟说的那人就是周穷酸! “我记得他们好像还想杀人越货来着,可惜啊,爷爷的功夫实在是太高了,两下就给他二人掀到船底了。” 南苛眉头一皱:“你师父师叔都在这儿,你这臭小子一口一个爷爷,该当何罪?” 周穷酸见他上纲上线,还摆出一副前辈师叔的架子,当即气不打一出来:“小王八蛋,你再叫我师侄,就把老子打的夕雪剑还来!” 南苛故作姿态摇摇头:“人心不古啊,现在连师侄孝敬师叔的东西都要要回去了,唉……” ………… 清州一处郊野。 “我都说了……不在我这儿……” 只见孟三儿倒在地上,满口鲜血止不住的溢出,白花花的胡子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对面正是那寒山派的掌门周耀寒,身后站着一众寒山派的弟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孟三儿掺和到此事,还想全身而退吗?”周耀寒眼光一愣,随即一剑刺在孟三儿胸口,孟三儿当即没了生机。 “师父……这孟三儿明明说了他没拿到《离歌笑浮云》,为何……还要杀他呢?”开口的正是寒山派的大弟子董兆。 周耀寒冷哼一声:“若是他说了谎呢?若是真的把功法藏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呢?当我们围攻他的那一刻开始,梁子便已经结下了,若是不杀了他,日后他来报仇,不是平生麻烦?兆儿,江湖事,可不是妇人之仁就能处理的干净的!日后等你接掌了寒山派,你自会知道!” 周耀寒大袖一甩,自顾自的离开了,身后的其他弟子也赶忙跟上,唯有董兆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孟三儿的尸体,对着尸体鞠了一躬,转头跟上周耀寒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 北域,此时整个北域都沉浸在备战状态。 阳城,马老站在一处高台,台下校场密密麻麻站着一个营的士兵,韩歌笑也在其中。 此时的马老也不复之前那般邋遢的不正经形象,臃肿的身躯套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听好了!尔等自现在开始,不再进行体能训练和外功训练,我们要开始备战!南朝狗皇帝的贼心不死,一心要拿下我北域,将我们赶到更北边的不毛之地,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 马老眼神如炬,看着气势如虹的士兵点点头:“即日起,全营随时进入备战状态,严格按照军令执行,同时巩固战阵的训练,南朝步兵勇猛,我们就叫他们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的骑兵阵!” “是!” 韩歌笑在校场中笔挺的站着,此时心中打着鼓,双腿肌肉不断痉挛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反倒像是希望赶快开战,上阵杀敌的模样。 此时不止阳城,整个北域的各军各营都是整齐备战,一片肃杀之气在此升腾在茫茫雪原的上空,直要冲破高耸的不见山。 ………… 南朝中州京城李择霖高居龙椅之上,大殿下文武百官皆是战战兢兢的站着,此时已经是过了上朝的时间,可陛下却是突然把他们召集起来,谁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李择霖扫视一圈,开口道:“诸位爱卿,可知把你们叫过来,所为何事啊?” “微臣不知……” 李择霖招了招手,只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被两个侍卫抬上了大殿。 李择霖顿时大怒,提手抄起桌上镇纸的木头砸在那男子身上,顿时将他砸的头破血流:“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能翻进宫内行行刺之事!朕的禁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龙颜大怒 大殿中文武百官见龙颜大怒,皆是纷纷伏跪在地,那禁军统领更是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李择霖眉眼一眯,大步走下殿,随手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钢刀,将那禁军统领一脚踹翻在地,只见一刀战落,那禁军统领已是成了无头尸体,鲜血四溅,金碧辉煌的大殿顿时成了森罗地狱。 “今日,禁军统领严守奇办事不力,朕斩他于大殿之上,此后禁军不再需要统领!由朕统一指挥,大事小情向朕汇报!”李择霖大吼到。 正当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喘的时候,一席大红色官袍站起了身,正是丞相林少华:“陛下,此时不妥!” 那于太傅在殿下跪着,此时心中却是大喜,心说:林少华疯了!敢在此时触怒龙颜,他的乌纱帽当真是不想要了! 李择霖怒目圆瞪:“林爱卿,何出此言?” “陛下乃一国之君,日理万机,严守奇办事不力,当杀!可陛下要亲掌禁军,这禁军可不只是护卫皇宫这么简单,每日巡逻、训练都该需要个统领,这些事情,并不需要浪费陛下的时间,更何况,叫这些禁军日日见到龙颜,时间久了,凭他们武夫心性,难免不会失了敬畏之心呐!” 李择霖心中思量之际,那于太傅却是按捺不住了:“丞相此言差矣,陛下年轻时也曾有功夫底子,未必就不能将禁军事宜管的通透,何况陛下圣明,效果定会比严守奇这厮管理的更好,在者,丞相方才说,武夫见陛下的日子多了,便会失了敬畏?笑话!如今这大殿之上就有不少的武将,丞相此言,岂不是说这些天天上朝面圣的武官大人们,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了?” 于太傅言语犀利,先是捧足了皇帝臭脚,紧接着将这辱骂朝堂所有武官的帽子扣在了林少华的脑袋上,只见林少华不愠不恼,脸上没有半分色变,悠然开口:“辱骂当朝武官?哼,这话不是于大人提起的吗?” 于太傅眉头一挑,回想着自己方才的一席话,感觉没什么纰漏,想不通这林少华要作何文章。 “于太傅方才说,陛下管理禁军会比那严守奇更合适,这点我赞同,可陛下是什么人?陛下是当朝天子,一国之君!陛下要管的是朝堂的百官,是天下的百姓!还要抽出心思去管理一个小小的禁军?你于太傅是何居心!累倒了龙体,你来负责吗?” 于太傅当即着急:“大胆!” 林少华眉眼一瞪:“继续说你于太傅说我辱骂当朝武官?在下方才说的可是武夫!是你于太傅将武夫与武官的概念混淆,能入朝为官的武夫自已不能为凡夫俗子,更何况是能在陛下面前日日面圣的各位武将大人,你管这些人也叫武夫?哼?莫非你于太傅的功夫是登峰造极了?连这些人的功夫在你眼中都是凡夫俗子?再者说,这些被你称作武夫的大人们,可都是陛下挑选的……” 话已至此,林少华不再多说,反观于太傅却是冷汗直流,明眼人都听得出林少华的言中旨意,若这朝堂上的武将们都是凡夫俗子,那可成了他于太傅质疑当朝天子的用人眼光了。 李择霖看的直摇头,摆摆手:“好了!今日不是叫你们来辩论西东的,于庚盛!你言辞有失,罚你少领三月俸禄!” 于太傅当即跪地领旨,此时再做辩论,可就是自讨没趣了,已经变坏的局面可不能再坏下去了。 一旁的文武官员皆是看着热闹,却都是不敢表露分毫。 李择霖袖袍一甩,回到龙椅上端坐下来:“林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由朕亲掌禁军,却是不可,那如此吧,禁军统领的位置先空下来,待明日上朝再议!还有,将这刺客的身份查清,九族一个不留,此事便交予林爱卿了,抄家的财物,便交由林爱卿自行处置了,全当是此次差事的赏赐了。” “臣接旨,多谢陛下,但这抄家的财物,臣不要!如今国战将起,朝廷正是用钱之际,臣怎能再向陛下索要好处?” 李择霖点点头:“既然你不要,那便收归国库,朕会记得此事,日后另行封赏,就如此吧!” 此时于太傅恨得牙根直痒痒,同时心头猛震,本意是随口说两嘴,能降低些林少华在陛下心中的权重也好,谁知道赔了夫人又折了兵,弄得这么个结果,不光自己被罚,而且抄家这种事儿,油水可大着呢,别看只是一个刺客,但这可是能在光天化日进宫行刺皇上的刺客!若是说没什么家底儿,没什么势力培养,他于庚盛可是一万个不信,万一这林少华胆子大些,要祸水东引,将这刺客的身份扣在千隐楼的头上,陛下早就对这江湖第一势力不满了,再者还对秦清平起了疑心,怀疑他与千隐楼有关,若是此次林少平真要动千隐楼,不说全军覆没也必将是一场大祸临头!。 ………… 朝堂如何针锋相对,倒是不关南苛三人的事情,三人走走停停,足足翻了五天的山,才终于到了离州。 见眼前是平坦大路,周穷酸终于是送了一口气,也不叫苦不叫累,自己一个人砍了颗树,简单做了个板车拴在毛驴后面,他可是没一点儿功夫和力气,再去和南苛争论谁来做板车的事情了。 南苛也乐得如此,将三爷扶上板车,自己也悠然自得的一屁股做了上去,而后朝着周穷酸大喊到:“我勤快的好师侄!来赶车了!赶快去找个城市搞点粮食,包里没干粮了!”说着手里摊开地图,细细看着。 看着看着,南苛感觉有些不对劲,也不顾发飙的周穷酸,向一旁的三爷问到:“三哥,这地图是不是画错了啊,怎么离州这么大地方,才三座城市啊?” 三爷笑笑:“没错,就是三座,离州虽大,可环境恶劣,遍地黄沙,地广人稀,因此也没什么太大的聚落,各个小聚落汇集在一起,便形成了三座城市。” 南苛了然,要知道,南朝的各州,一般情况下都有十五座城池左右,可这离州却是只有三座,不过也难怪,遍地黄沙,无法生产,一切都要从其他州运输,成本高了,售价也自然就贵了,而百姓手里的银子却是有数的,也因此,在离州生下来的人,大多都会在年轻时候跑到其他州生活,直到年老才会回来落叶归根。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林少华的算计 南苛再抬眼看向那地图,喃喃自语到:“黄沙城?好古怪的名字。” 三爷在一旁解释到:“离州的三座城分别为黄沙城、狂风城和落日城,是这离州常见的三种自然景观,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这黄沙城,它离我们最近,也是离州最外侧的城池,我们躲上一些时日,等五眉山的风头过了再回去。” 周穷酸闻言却是慌了:“师父……我们回去的时候,不会还要翻山吧?” 三爷眉头一挑:“当然了,在乌木城可是有守卫清点的!我们没有从乌木城进入离州的记录,若是就这样堂堂走回去,会被当成反贼处死的!” 周穷酸当即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垮起了脸。 南苛却是心生疑惑:“为什么会被当做反贼啊?不就是没有记录吗?” 三爷摇摇头:“乌木城离中州太近,而中州又是京城的所在,难免会有些在京城犯了事儿的贼人跑到离州,因此进出离州的检查都是非常严格的,而这翻山的路,倒也是朝廷刻意为之,不加以阻拦,你若是犯了事儿想逃到离州?可以!先翻上几天山路,若是运气好没被豺狼虎豹吃掉,那就想办法在离州活下去吧,在这里生活的人可都是刀尖儿上舔血的狠角色,要不就是翻山过来的,穷凶极恶的罪犯,要不就是那些结成团体的原住民,他们可都是只认钱不认人,若是逃过来时身上没带够了银子,用不了几天就要活活饿死,可若是钱带的太多被人盯上了,那几乎也是必死无疑,可逃亡的人身上怎么会有银子呢?南老弟,若是你要逃亡,还会在乎身外之物吗?” 南苛摇摇头,真到了那时候当然是命重要。 南苛正琢磨着,周穷酸的一张大脸忽然讪笑着贴了过来:“嘻嘻,师叔啊,等咱们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我牵驴儿,您背我师父啊。” 南苛不禁叫他这一出整笑了:“哟,看不出来啊,我这师侄还真是能屈能伸的主儿啊,我还以为你只会说小王八蛋呢。” 周穷酸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大骂:早知道把郑梓山那个王八蛋带过来了!要不然也不用捧这个小王八蛋的臭脚!他姓郑的非要回他的狼枫山!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回去就把他的舍名剑要回来! 三爷见自己的徒弟如此做派,撇撇嘴开口:“羡欢啊,回去时候还是你来背我!你自己内力太弱,正是你的短板!负重翻山全当是修行了!” 周穷酸听三爷一说,当即没了念想,头一低,赶起自己的毛驴儿来了。 南苛此时心中倒是起了坏心思,在怀中一掏:“呐!师侄,方才我三哥说你内力弱?那我这做师叔的总是要给你这小辈些好东西!这《离歌笑浮云》你只管拿去练!” 周穷酸和三爷闻言皆是心头一跳,周穷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说:没想到这个小王八蛋还有这份心,这种宝贝都舍得拿给我,夕雪剑打的不亏! 周穷酸顿时放下驴鞭,一个翻身到板车上,满脸堆笑:“师叔当真?” 三爷却是眉头一皱:“南老弟,这东西可不是说说的,天下人可都盯着这本功法呢!这可是能让父子反目、骨肉相残的功法,你怎么……” 南苛摇摇头:“二位皆是待我如至亲,这点儿东西算什么,等回头时候,我把韩不生的儿子给你们带来瞧瞧!” 三爷闻言一愣,周穷酸也是愣住了,心说:我跟他提过韩歌笑是韩不生的儿子吗?没有吧!是完颜云茹跟他说的?也不能吧?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殊不知,那秘密全都叫韩不生像写日记一样的写在《离歌笑浮云》里了。 “韩不生有个儿子?”三爷开口发问。 周穷酸点点头:“对啊,就在北域。” 三爷手中竹杖“砰”的一声砸在周穷酸脑袋上:“你个小王八蛋!这么大的事儿你不早跟我说!” 周穷酸此时是一阵想哭,我忘了嘛! 南苛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心说:终于知道周穷酸这个王八蛋一口一个王八蛋是跟谁学的了……哎?我怎么也学上了…… ………… 京城丞相府。 林少华在椅子上正翻着一本杂书。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火急火燎的跑进林少华的书房,正是林少华的独女,林霖。 “爹!” 林少华闻言不紧不慢放下书:“怎么了,霖儿,才游历一圈儿南朝回来,就朝爹嚷嚷啊?” 只见林霖一脸的不情愿:“爹您为什么要抄了千隐楼啊?您明知道我最喜欢看他们那个天下榜单了!” 于太傅想的不错!林少华的确将刺客的帽子扣在了千隐楼的头上,自皇上下旨要林少华彻查此事,林少华当即开始做了一大堆的伪证,矛头直指向千隐楼,一日之内,整个中州都不再有千隐楼的半点儿活动,而南苛三人前往离州的五日之内,整个南朝的千隐楼皆是被查封,包括庆荔城的千隐宝阁也被贴上了封条,可谓是彻彻底底的赶尽杀绝了。 林少华摇摇头:“陛下的旨意,爹能怎么办,此事可不是你喜欢就能做了主的。” 林霖一阵气闷,却也是说不出什么,憋着个小红脸儿扭头就走了。 待林霖走后,林少华的书房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朝着林少华单膝跪地。 “那刺客的家人,都处置妥当了吗?”林少华缓缓开口。 “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给了千两,叫他们去离州了,足够他们生活了。” 林少华摇摇头:“不够!这次这刺客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剿了千隐楼,断了秦清平和于庚盛的钱袋子和消息渠道,也铲除了陛下的眼中钉,陛下也甚是满意,而且江湖上的目光也终于是从我那弟弟的身上,转移到了这件事情,一箭三雕,区区千两财物,不够!这样吧,你跟着霖儿走一趟离州,反正她那个性子,在府上也呆不住,而且林霖总是出行,也不会有人盯上,去帮他们一家人在离州添置些房屋,彻底安置好,算是尽了我的一番心意,就这样吧!” “大人仁厚!属下这就去找小姐。”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黄沙城 离州,放眼望去只有遍地的黄沙,零星散落着几点耐旱的草木植被,却也少的可怜,能在这里存活的,不论是人还是动物,亦或是植物,都如盗寇一般,贪婪且执着的活着。 烈日当空,将满地的黄沙烧的如火炉一般炙热,周穷酸三人倒是还好,把衣袍脱下,盖住面部来抵挡烈日的暴晒,那毛驴儿可惨了,四只驴蹄子都快被烫熟了,那蹄铁在此刻反倒成了祸害,不停地传递着热量。 “来,小驴儿,喝口水,黄沙城马上就到了。”周穷酸拔开水壶塞子,往驴嘴里灌了两口,手上却是稳得很,一滴也不敢漏出来,生怕还没到黄沙城就没了水源。 大概两个时辰,三人终于是看见一座黄褐色的小城。 进入黄沙城,城内零零散散散着几间黄石砌成的小屋,寥寥几张酒旗在风中飘着,明明还是白天,大街上却是空无一人。 南苛不由新生奇怪:“怎么大街上都没人的?连个商贩都没有?” 周穷酸自知回程时无望叫南苛背着三爷走,更是看了那《离歌笑浮云》中的三点难点,心知南苛是明明知道他练不了,故意丢给他显摆的,对他也不再那么客气,又变成了那副爱谁谁的嘴脸:“这么热的天,这么大的风,驴都嫌热,嫌风沙打眼,你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比驴还蠢?” “呃啊!”毛驴儿叫唤一声,似是在应和着周穷酸说的天气太热,又像是在不满周穷酸对于驴很蠢的观点。 三人走进一家酒馆,昏暗的室内与屋外刺眼的阳光形成强烈的反差,三人一阵睁不开眼。 酒馆内几张桌子坐满了人,南苛三人进屋,这些酒客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一阵暴雨前的凝重气氛弥漫开来。 那掌柜的见三人到来却是眼睛一亮:“客官,可是要些酒水喝?” 周穷酸面露不善,对着那些酒客的目光一一回应,而后朝着掌柜的点点头,把腰间的水壶递上:“水壶打满,在来两壶酒,一斤牛肉,三个馍馍,把驴喂饱。” 掌柜的搓着手:“一共五两银子。” 周穷酸眉毛当即竖了起来,一把揪起掌柜的衣领:“你当我们生人好欺负?这点儿东西你敢要五两银子?” 那掌柜的面色当即阴沉下来,周围桌子边站起几个身材健壮的酒客。 “客官此言差异,酒肉馍馍自然是不贵,加起来一两银子,水……要四两!” 南苛审视着四周腾起的敌意,一只手已然搭上了夕雪剑,随时准备抽剑反击。 三爷眼神一眯:“好了,穷酸,莫要惹事,给他便是了。”在外人面前,三爷自然是不能再管周穷酸叫羡欢,想要他人头的可多着呢! 此言一出,那周围的几个大汉也是回了座位,那掌柜的阴沉面色如翻书一般又变成了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周穷酸撒开手,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几贯钱,凑成五两银子丢给那掌柜。 在进入酒馆之前三爷便交代过,能不用银子最好不用,若是实在没有铜板,就用碎银,切莫将银锭之类的贵重钱财示人。 果然,几串铜钱拿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目光顿时少了很多,毕竟行走江湖用铜板、骑毛驴儿的多半身上也没什么油水儿可榨。 可依旧还是有些人贼心不死,一双双绿油油的眼光挂在这三个外来人身上。 “呼!”只听酒馆内凭空腾起一阵风声,在三人两侧的两张桌子上各有一人弹射而出,袖中弹出一枚匕首,从左右两侧齐向周穷酸攻去。 “仓!”夕雪剑闻声而出,只见昏暗的酒馆中一刀寒芒闪过,右边那人持匕首的胳膊已然是落在了地上,那断臂还似有感应一般,手腕处不停地扭动着,挥舞匕首。 周穷酸也是眉头一紧,一掌打在那从左侧攻来人的手腕,而后顺势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人手腕当即脱臼,谁道那人却是不知疼痛一般,拿着匕首的手掌一松,匕首顺势落下,而那人竟是全然不顾右手的伤势,左手接住匕首,紧接一击横劈。 正在此时,那断臂之人也是不顾伤口喷涌出的鲜血,一边因疼痛喊叫,一边捡起地上断臂手中的匕首,再次朝周穷酸攻来。 周穷酸低喝一声,一个空翻,腰身如弯月一般,躲过两柄匕首的攻击,南苛也是心领神会,长剑刺出,叫周穷酸稳稳踩住剑身,而后周穷酸一个旋身,接连两脚,分别踢在那二人的脸上,将二人提飞出去,紧接着翻身接过南苛手中的夕雪剑,一剑便刺穿了那断臂之人的喉咙,只剩那手腕脱臼之人,躺在酒馆的地上,不断的往后退。 周穷酸手上剑一抖,剑身上沾染的鲜血顿时飞散,而后随手抛给南苛,径直朝那手腕脱臼之人走去,面色阴沉,一把将他拎起:“出手印痕毒辣,就是能耐太差!说,你是谁家的?” 只听“嗖!”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处飞镖,径直在那人脑袋上刺出一个血洞,血液混着脑浆溅了周穷酸一脸,他当即觉得想要呕吐:“谁?何人行此阴险手段!” 一旁无人注意的三爷却是眼神一眯,别人没看见,他却是察觉到了,这飞镖正是从那掌柜的袖中飞出的!却也是不到破,准备静观其变。 那掌柜的像一副没事儿人一样,地上一块手巾:“客官,这二位也是生面孔,应该是没有什么势力的,倒是客官的功夫如此之好,我这小酒馆儿开了这么些年也未曾见过啊。” 周穷酸接过手巾,擦着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理会那掌柜的奉承,目光如鹰,带着寒光扫视着周围的酒客,竟是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好了,穷酸,人已经死了,无需在追问了,掌柜的,把东西打包好,我们带走,这离州虽然治安较差,可黄沙城这种大城里还是有官府的,过会儿来了也麻烦,我们拿了东西赶紧走,喂驴的草料也带上!”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盗寇满地 那掌柜的手脚也算利索,很快把三人要的东西打包好,一起放在一个大布包里递给了周穷酸。 “三位接下来可知道要往哪里走啊?可以问小老儿我的。”那掌柜的一脸笑意。 还不等周穷酸开口,三爷先是拒绝了:“多谢掌柜的好意了,黄沙城我年轻时候也来过,也有一些朋友,自然知道该去哪里。” 那掌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查的阴翳,面色却依旧带笑:“那便祝各位顺风!” 才出了酒馆,三爷低声开口:“羡欢,盯好了身后!” 周穷酸与南苛皆是一愣,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三爷走江湖走了多少年,很多事情、细节他们察觉不到可不代表三爷看不透。 那酒馆内,只见那掌柜单手一扬,整个酒馆内的酒客竟都是纷纷站起,自后门而出,赫然一个杀人越货的黑店! 那掌柜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晃着酒杯喃喃道:“刚才就死了多省事儿啊,倒是可惜了两个人才。” 周穷酸手里捏着一把草料,身旁那毛驴儿此时馋的都快流出口水了,周穷酸却是不敢有丝毫动作,时刻注意着周围。 三爷耳朵一动,低声到:“来了!”而后用嘴角轻轻咬下一截指甲,藏在嘴里,随时准备着。 “嗖!”只听一声破空,自三人背后而来一只利箭,南苛眼神一动,夕雪剑的剑身一扫,当即将那利箭扫成两段。 紧接着,竟是漫天的箭雨而来,周穷酸一把把三爷拽到自己身后,瞧了南苛一眼。 南苛也是心领神会,把剑鞘递给周穷酸,丢下一句:“要是刮花了,师侄你可要赔给师叔!” 说完便朝着漫天的箭雨而去。 周穷酸破口大骂:“你这剑鞘还是老子打的!” 说完也起势准备好应敌。 只见南苛一人一剑,直戳戳的朝着箭雨而来,一阵剑吟声起,剑快如雷鸣,如一面盾牌,挡住面前无数跟箭矢。 周穷酸望着天上剩余朝他而来的剑,眉眼一眯,以剑鞘为刀,起势,双眼微闭,而后猛地睁开,大吼一声:“一!” 不过平平无奇的向前挥砍,没有一点儿花招,剑鞘卷起一阵风,只见那飞来的箭矢似是在半空中被卸了力气一般,竟是直愣愣的栽在地上。 南苛注意到,双眼瞪得滚圆:内力吗?不对啊,三爷不是说他内力浅薄吗? 周穷酸翻手以剑鞘做了个收刀式,脸上淡定,目光却是时不时的瞟向南苛和身后三爷的方向,心说:郑梓山这王八蛋干别的不行,他那霸剑的路子我用到刀上还真有点儿意思,只可惜这招数我只能用一次,内力已经耗的差不多了,再来一次可受不了了,难怪那个王八蛋能进天下前三,这种招数连着用,谁能受得了? 正当周穷酸洋洋得意之时,三爷神思一动,大喝到:身后! 周穷酸闻言大惊,转身以那刀鞘刺出,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只见一个矮瘦的小个子,手持一柄大环刀,两撇八字胡一抖,转身退开。 正在此刻,箭雨停了,只见周围数个矮小的黄土房子后窜出无数个人影,呈圆形将三人和那毛驴儿包围在内。 南苛心头一动,原来这箭雨不过是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叫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三爷见形势不妙,当即开口:“诸位,我等不过途经此地,不必如此吧?” “方才几位出手,功夫可是俊的很呢!功夫如此之高,还愿意消财免灾,来离州做什么?不过就是逃亡罢了,依我看,各位的人头可便宜不了。” 南苛循声望去,只见那酒馆的掌柜此时正坐在酒馆的屋顶上,倚靠着酒旗,冷冷的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周穷酸鼻子一哼:“在城内当街杀人,莫非这黄沙城真就是没有王法吗?” 那掌柜闻言,却是笑了:“王法?那两具尸体还在我脚底的酒馆儿里躺着呢,你就别先说什么王法了吧?”说着踩了踩脚下的屋顶。 三爷眼神一眯:“原来是这样,你先叫那二人暴起刺杀,若是得手,也就没有后续这一出戏了,若是不得手,杀了我们反倒成了你给官府献殷勤的筹码了。” 那掌柜的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模样,一吐舌头,就如那黄沙中狩猎的蜥蜴一般:“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是因为尔等暴起杀人,为民除害啊!”说着一挥手,包围圈顿时缩小。 三爷冷哼一声,心里约莫了下时间,低声开口:“这么久都不见官府来人,恐怕是他们早就打点通了,到时候分账就是,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周穷酸嘴角一扬:“要是官府真来了人,那才不好办呢!” 三爷一笑,也是,周穷酸的通缉画像在官府还有存案呢! 南苛看着包围上来的众人,调整好呼吸:“既然已经被包围,倒不如干脆杀出个口子来!” 说着便先发制人,脚步闪动,当即冲出。 迎面上来的是一个手持长矛的高个儿瘦子,见南苛上来,化矛作枪,连点接刺,矛尖对剑芒。 南苛有意无意的使出癫剑来,却是心头大骇,这癫剑不知为何却是不好使了。 不多时候,南苛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这癫剑的剑法本就是他有感而创,无章法,无规则,只是一种用剑的手段和方法,也就是碰上了杜浩超,招式单一且见识的多为军中的功夫,才有奇效,对付这种穷凶极恶,逃亡到离州的江湖人,它们生平不知跟多少武林高手对过招,见招拆招已然成了本能,因此南苛的癫剑落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种诡妙的花招罢了。 南苛拉开距离,心道:不行!各门各派的剑法路数我积累的还是太少,癫剑的变化还是太少,如果能知道更多的剑招,了解更多的变化,此人定不是我对手! 南苛心想着,此刻却是没了办法,像那使矛瘦子一样的江湖屠夫一共有足足十数个,他连一个都难以一时之间攻下,又如何能对付剩下的呢? 却是在此时,周穷酸还泼上一盆冷水:“小王八蛋,我内力空了,顶不住了,这些家伙……都是你的!” 南苛当即大骂:“你刚才砍箭矢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时候成绣花枕头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再入梦 南苛心中焦急,此刻已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偏偏周穷酸现在还成了负累,南苛一咬牙,一手夺过周穷酸手里的剑鞘,凝视着剑鞘上镶嵌的梦石,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梦石上,周围盗寇皆是一愣,看不懂南苛要做什么,而此刻的南苛已是闭上了双眼,下一刻,他便来到了自己构建的那片梦境。 南苛睁开眼,感觉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一弯腰,一片红叶出现在手心,正是当初司马芊鸢送给南苛的红叶。 南苛心中一阵感触,他与母亲相见于梦境,却是连其容貌都不清楚,唯一的交集便是这不知何用的红叶。 南苛深吸一口气,想着当初方子车说的,如何利用梦境力量。 下一刻,只见不远处那雪山如生了双脚一般靠近到眼前,南苛心头一动,雪山当即坍塌成雪原,再一挥手,漫天飞雪化作红叶,紧接着偏偏红叶着起火来,在火焰中化作一只只蝴蝶。 “在梦境中,我无所不能!”南苛大吼一声,只见梦中的无数景色顿时化作七彩的水流,环绕着南苛周身,南苛也不知为什么,就像是本能一般,双手猛的伸进那水流,下一秒,即便是在梦中也感觉四肢百骸发出无匹的剧痛,即便是当初修炼《离歌笑浮云》中的扩海也没有如此之痛。 南苛咬着牙齿,强忍着剧痛,心说:这不是梦吗?怎么如此真实,再说,梦境中受疼,不是该醒了吗?怎么我还不醒! 南苛分出一丝心思,视察着梦境中自己的体内,只见那七色水流在体内如血液般流转,虽说只有浅浅一缕,却是如惊天骇浪一般穿行。 忽然,南苛猛地睁开双眼,面前的正是那十几个江湖盗寇,南苛此时也不觉身上疼痛了,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在自己身侧,似是有另一个自己,他的体内正有那缕七色水流在流动。 南苛嘴角一扬:“你们完蛋了!” 周围盗寇皆是被吓了一跳,他们之前可是亲眼看见周穷酸在酒馆内是多么勇猛无匹,倒是没看见南苛露出什么招数,再加上这些人可都是刀尖儿上舔血,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令人发指,此刻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南苛微笑着,手提夕雪剑,剑一挥,大喊一声:“入梦!” 却是没有半点儿反应,南苛感觉到那另一个自己体内的那缕彩色水流似是不爱搭理他一般,也不流淌了,静静的窝在心脏处不动弹了。 南苛一阵尴尬,看的周穷酸却是哈哈大笑:“小王八蛋,你玩什么啊?哈哈哈,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饶是以南苛的脸皮之厚,也是忍不住脸颊一红,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还喊出声来了。 那一圈儿盗寇个个面色古怪,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傻子吧? 酒馆屋着却是不动声色,身形又回到了那小土屋中,而此时如这妇人一般的人物还有不少,一个个藏在一座座小土屋中,只是静静的看着。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危机又来 南苛三人着急忙慌的逃出了黄沙城,直到出了黄沙城,南苛和周穷酸才舒了一口长气,三爷反倒更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羡欢,南老弟,小心些,有些不对劲。”三爷开口。 “师父,哪里不对啊?我们不是都逃出来了吗?” 三爷眉头紧皱:“问题就出在这儿,算上我们在黄沙城被围攻开始,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却是不见这黄沙城的官兵有半点儿异动,当街杀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就算是离州治安差,也绝不该一个兵都没见到!就好像……” 三爷还未说完,南苛接嘴到:“就好像他们知道我们必死无疑!” 三爷点点头:“可这能叫我们必死的是什么呢?无非逃不出天灾和人祸这两点,不是这沙漠中有危险,就是还会有厉害角色追来!” 漫天风沙吹过,声音隆隆,自然尽情的展现他的力量与浩瀚,可这不绝于耳的风声与沙石打磨声音落在南苛耳朵里却是静的可怕,这天地只见一瞬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三人与那不绝于耳的风沙。 “呃啊!”突然,那毛驴儿一声嘶鸣,一身灰黑色的毛皮不断发动,三人当时觉得不对劲,周穷酸一咬牙,翻下驴背,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随时准备应对危险,可好半晌也没什么动静,只好继续前进。 走了约莫两炷香时间,周穷酸闷闷开口:“奇怪,太奇怪了!驴子一直在发抖,可我们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半点儿异样。” 三爷眉头一皱:“动物能比人更早的感知到危险,一定有什么东西,只是我们不知道,打起精神,决不能松懈丝毫!” “可如此下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行,若是三个时辰、四个时辰,我们的精力必然涣散,倒是只怕是成了待宰羔羊!”南苛开口到。 是啊,明明知道危险就在身边,可却是迟迟不出现,可若是因为危险不出现就放开心神,一旦被暴起突袭,那本就被动的局面可就彻底失去先机了,但若是一直集中注意,时间久了也终归不是办法。 三爷稍加思索:“这样吧,羡欢,你与我先警惕四周,叫南老弟先行休息,过两个时辰,由南老弟交你的班,你来休息!” 周穷酸眉毛一拧:“师父,还是您去休息吧,我和小王八蛋看着。” 三爷摇摇头:“你还要赶驴,精力有限,我本就是个废人,内力充裕,足够顶上一阵。” 周穷酸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一次他再入南朝,才见到师父,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和杀局接踵而至,本来师父可是在上江城安度晚年的,现在拖着病体,东奔西走,叫他如何能不心生愧疚。 三爷看着周穷酸,这个弟子他太熟悉了,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周穷酸心里在想什么,但三爷也不是那矫情人,开口道:“好了,就这么定了,叫南老弟先休息,你我二人来戒备四周。” 南苛躺在板车上,心里思绪翻涌,要如何改良颠剑,要如何更好的利用那梦境力量,方才在黄沙城里,全是因为敌人是老江湖,贪生怕死,若是敌人换成听统一号令的军队,恐怕早就一拥而上,将三人杀死了。 南苛闭目凝神,沉思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阿嚏!”南苛打着哆嗦,被冷风吹醒,睁开眼已是黑夜,遍地的黄沙呼啸,星河璀璨,高高披挂在天空中。 “醒了?”一旁三爷开口问到。 南苛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这么冷啊?” 三爷嘴角一扬:“黄沙城外三十里。” 南苛抽了抽鼻子:“这不还是离州嘛,怎么晚上这么冷啊?” 三爷解释到:“离州就是这样的,不管白天多大的太阳,有多热,到了晚上就像冬天一样,寒风刺骨,这就是离州的常态。” 南苛望着四周的风沙,撇了撇嘴:“什么鬼地方!” 正当南苛抱怨的时候,近前已经凑上来一张大脸,正是周穷酸,满脸挂着沙子:“你,赶车去!” 说着将南苛一把拽到板车前方,自顾自的躺下休息了。 一夜无眠,却是平静的很,预想中的危险终究是没出现。 第二日清晨,毛驴儿先是顶不住了,连站着睡觉都做不到了,一头栽在黄沙里喘着粗气,沉沉睡去了。 三爷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却依旧是神采奕奕:“糟了!驴子倒了,我们总不能舍弃掉,在沙漠中步行,此时只能等驴子睡醒,再做打算!” 南苛也是眉头一皱,摇醒睡的跟死猪一样的周穷酸:“我们身处这黄沙之中,周围没有一点儿掩蔽,若是有危险,那只能是在此刻了。” 话音刚落,只听脚下黄沙传来一阵“丝丝”的声响,三爷大喝一声:“来了!” 周穷酸还来不及揉揉惺忪的双眼,立刻被这一声吼惊醒,把三爷背在身上就一跃跳下板车。 只见黄沙中闪过两点寒芒,竟是直朝那睡着的毛驴儿而去,瞬间鲜血四溅,毛驴儿竟是被硬生生斩成了两半。 周穷酸瞳孔一缩,大骂到:“王八蛋!你敢杀我的驴!” 只见那黄沙中窜出的人影,一个麻布袋子套住面部,直露出一双眼睛和口鼻,手持两把圆月弯钩,瞧形状就如那屠夫肉摊上挂肉的弯钩一般,再看那驴子的伤口,竟是双钩齐齐插进身体,而后活生生撕开的。 此时周穷酸心中恼怒,却还是有几分理智,顾忌着身后背着的三爷,强忍着没直接冲上去,而南苛已经是拔剑冲杀,寒芒直逼那面罩人。 只见那面罩人手中弯钩一舞,竟是勾住了夕雪剑,拦下南苛的一剑,而另一只弯钩直朝南苛面门攻去。 南苛见避无可避,当即右手松开剑柄,使一个鹞子翻身躲开钩子,紧接一招扫堂腿,扫向那面罩人下盘。 只见那面罩人避都不避,竟是单脚下踩,要直接将南苛扫向其下盘的腿踩断! 南苛大惊,连忙收腿,而后低身攻了一套连拳,那面罩人脚下如踩着滑轮一般,向后飞退,紧接着手中弯钩一抖,那挂在弯钩上的夕雪剑竟成了他的兵器,刺向南苛。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改良癫剑 南苛不慌不乱,双手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内力一动,两掌稳稳接住夕雪剑,可夕雪剑一侧太过锋利,还是将南苛的手掌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南苛心中大骂:该死的周穷酸!都怪你叫我把剑磨那么利! 紧接着在一旁的周穷酸也出手了,背着三爷倒也难有什么大动作,可放下三爷他又担心其他位置会有另外的敌人潜伏,于是背着三爷一脚飞踢朝那面罩人而去。 面罩人手中钩子旋转,当即放开了夕雪剑,向旁边一闪,躲过周穷酸的一脚。 南苛眼疾手快,接住落下的夕雪剑,转头再起攻势。 癫剑使出,却是剑剑被挡,正如在黄沙城中一般! 南苛心头着急,这当时对付杜浩超有奇效的招式,到了这离州之后却是毫无半点儿作用了,南苛感受着方才掌上流出的鲜血,强忍住用鲜血沟通梦石,利用梦境力量的心思,之前方子车说过,太过依赖梦石迟早会变成行尸走肉,他可不想有一天痴捏呆傻的自己被人指指点点还不自知,眼下还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没有必要着急使用。 对手的一双铁钩来一剑挡一剑,尽数防住不说,偶尔还还上两招,倒是这兵器诡异,叫南苛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一味躲避。 躲着躲着,南苛心思一动:此人使这铁钩都能如此应对,铁钩定然不会有什么招数路法的,因此他使铁钩的方式其实和我的癫剑一样!都是随性而为,能打到哪儿便算哪儿,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是我会上一些其他的北域军中剑招,能做到在混乱的同时具有一些章法,或许我能从他的这一对铁钩中学到些什么…… 南苛心想着,忽然手法一转,不再使用癫剑,而是用上了北域常见的军剑一十六式应敌,此剑法平平无奇,只能算是基础剑法,而那面罩人手上的铁钩却是不变,与之前一般,想挥打便挥打,想用钩子戳便用钩子戳,没有一点儿破招的意识。 南苛恍然大悟:果然!癫剑能败敌的诀窍在于无招胜有招,是捏住了对方要破你招的这个心思,可是对方没这心思,也无招呢?两人都无招,那就是小孩子打架!当初杜浩超就是输在了这一点!他一个军中统领,很少和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打斗,心里认定我的癫剑是某种剑招,一直在寻找我招数上的破绽,可癫剑根本没有招数!这才输给了我,剑法之所以为剑法,就是由无数的剑招衔接而成的,而剑招又是由无数的使剑方法组成的,终归逃不出刺、砍、劈、挑这些诸如此类的动作,如今这敌人也没有招数,那我需要的就是在动作上形成变化,从而成为我自己癫剑的剑招! 南苛心想着,手上招数顿时变了,依旧是军剑一十六式,只是第一式直刺使出后不接第二式的追砍,反而用内力驱使剑尖快速下滑,紧接着一挑,当时挑破了那面罩人的小腿皮肤。 有效!南苛心中狂喜,一旁的三爷与周穷酸也看出了些端倪。 “师父,他这剑是怎么使的?我怎么感觉有些奇怪呢?”周穷酸问到。 三爷一双眼睛紧紧跟着南苛手中的剑:“羡欢,看好了,这是另一种使剑的方法,你若是能学会必将受用!寻常剑法是在于用内力配合,施展一个接一个的剑招,而南老弟却是不追求辅以内力剑招的杀伤力,而是用内力驱使剑的走动形式,就像刚才这一剑,平平无奇一记短刺,之后的招数若是衔接挥砍、直劈或是接着跟直刺都会使动作更快,而南老弟却是用内力驱使剑快速滑行到下方,再接一挑,敌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会使这剑看起来鬼魅无比!” 周穷酸双眼瞪大,他还真没想过能这样使剑,紧接着疑惑又上心头:“可是师父,不用内力辅以剑招,杀伤力从何而来?全靠剑刃的锋利程度吗?” 三爷微微一笑:“你接着看下去。” 只见南苛一挑功成,紧接着攻势愈发紧急,每一剑都快如闪电,同时杀伤力惊人!没有几剑,那面罩人的衣衫已经被划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口子,鲜血不停的从那伤口渗出。 周穷酸此时看明白了,大骂出声来:“靠!这方法只能他自己用!” 南苛此时一身内力不停的使用,不光是只用在衔接剑招上,而是每一击也都灌注内力,内力连绵不绝,真正做到了将速度和杀伤力结合起来,可这剑招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要求使剑者的内力庞大无比,否则若是内力倾斜在威力上,将剑调整到另一个角度的速度就会变慢,除非在调整剑的方向时也倾注内力,可寻常人的内力可不足以支撑如此使用,唯有修炼了《离歌笑浮云》,具有庞大内力的南苛才能使用,这也就是为什么周穷酸说这方法只能南苛自己用。 南苛此时牙关紧咬,这方法他是悟出来了,可是即便是修炼成扩海之后,他的内力还是不足以为续,一阵疲累感和肌肉的酸痛感涌上来。 三爷眼神紧盯:“南老弟修炼内力的日子毕竟太短,就算是《离歌笑浮云》也难以支撑,眼下看来,大概还能再撑上个十五招就到极限了。” 正如三爷所说,南苛的剑势慢慢疲软了下来,内力终究是抵不住如此的消耗,可反观那面罩人,已是浑身流血,手臂上更是有一处足足三寸长的伤口在喷涌鲜血。 南苛此时已是体力不支,大口的喘着粗气,停止了攻击,那面罩人此刻已经流血太多,双脚一软,两眼发昏,栽倒在了黄沙之中。 三爷微微一笑:“羡欢啊,我们见证了一个宗师的诞生!” 周穷酸撇撇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累趴了,这要是真跟高手比试,人家的内力可是足够撑上一个时辰的!” 三爷摇摇头:“这剑招威力极大,速度奇快,而且行剑诡异,很难防守,便是我看过的其他武学也很少有比得上的,至于内力,这才是《离歌笑浮云》的第一层啊!他还有时间,真的有可能……去争一争天下第一!”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刀疤脸 南苛将那面罩人击败,此时浑身酸痛,而且身子疲软,体内内力已经是消耗一空了,持续不断的使用内力进攻,他的身体素质已经撑不住了。 南苛摇摇头:“看来要抓紧修炼《离歌笑浮云》的第二层了,还有日常的训练也要抓紧恢复了,自打来了南朝,一天都还没练过剑、跑过圈儿呢!” 周穷酸听着不是滋味,心想:我师父都管你叫天下第一的宗师了,你还要努力?不给别人活路了呗?随即开口到:“小王八蛋,快去把他杀了,免得徒生事端!” 南苛点点头,缓步走向那面罩人,心中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万一这人是装的呢?万一还有力气再暴起给他一钩子,以他此时的状态可是撑不住。 南苛剑尖指向那面罩人,待到靠近,轻轻挑起面罩,当即吓了一跳,只见那面罩底下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自右边额头一直蔓延到左边下巴,连鼻梁都是被这一刀生生砍断。 三爷见此人面目当即眼皮一跳:“南老弟,快杀了他!我们要赶紧走!” 周穷酸赶紧到师父的不安,开口问到:“师父,这是什么人啊?你认识吗?”、 三爷眼角忍不住的抽搐:“这刀疤是一个标志,离州有一群人,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土匪,这些人平常在离州一个都见不到,唯有流落到离州的江湖好手出现,他们便如秃鹰闻见了腐肉,一拥而上,他们从不给人痛快,抓到了人,便会带回巢穴,将人扒皮抽筋,用尽各种酷刑,却还偏偏叫你保持清醒!他们就享受这种看着别人痛苦哀嚎的场景,是一群十足的变态!这就是离州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秃鹫帮!” 南苛听的心头一颤,怎么还有人有看人痛苦这种嗜好?不过也对,能在自己脸上开这么大一个口子的人,能不是变态吗? 南苛眉头一皱,眼神落在那长长的刀疤上,紧接着一剑落下,了断了那面罩人的生机。 “秃鹫帮吗……”南苛喃喃自语。 三爷忽然眉头一挑:“我们要赶快走了!这绝不是第一个秃鹫,眼下南老弟难以再战,羡欢还要照顾我的安慰,此时若是再出现一只秃鹫可就危险了!” 二人跟着点点头,也没法带上之前在黄沙城酒馆内抢到的所有的水和粮食,匆匆灌了两壶水、揣上几块干粮,继续走向了漫天风沙里。 三人离开不多时候,那面罩人的尸体旁似凭空出现一般,一个佝偻着背,带兜帽的老妇人看着尸体阴笑两声,那兜帽下的脸上赫然也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嗬!本事不小嘛,给身上划了这么多道口子。”说着扒开那尸体的衣服,仔细看着伤口。 “咦?伤口有深有浅,应该是内力有些控制不住,应该就是那个年轻的十八家的娃娃做的,有趣!虽然对于内力的掌控有些弱了,但是能砍出这么多伤,内力可是不浅!倒也算是个天才……” 那道疤脸妇人喃喃几句,忽然蹲伏下身子,伸出一对手指在尸体四周的黄沙中戳着,忽然嘴角一咧:“是这个方位!脚印还没被沙子全盖住!” 说完正欲追去,目光一瞥,看见那被分成两段的毛驴儿,朝着脚下的黄沙一跺脚:“把驴子扛回去,刚死了没多久,还新鲜!” 只听黄沙发出一阵稀松的沙石声响,渐渐的在沙土中露出一个脑袋,遁在沙中的功夫与那面罩人别无二致。 “是!” 那人说了句是,紧接着之间驴子的尸体渐渐的沉入黄沙之中,再没了动静。 ………… 此时周穷酸背着三爷,南苛的一只胳膊搭在周穷酸肩头,全身瘫软,只剩一双脚还能勉强的拖行,可是给周穷酸累的够呛。 “小王八蛋!你打不了逞什么能!装个大尾巴狼,到头来累的还是老子!”周穷酸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大骂到。 南苛此时已是无力反驳,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周穷酸此时是无比想念那被砍成两半的毛驴儿:“小驴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你们看,那是什么?”三爷在周穷酸背上悠悠开口。 只见眼前黄沙的缝隙中,有着红褐色的岩石在热浪和沙土中隐隐若现。 “该不会……是座山吧?”周穷酸疑惑到。 一路走来,他们所见不是白日下,热浪滚滚中的黄沙,要不就是晚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沙原。 南苛忽然想起,周穷酸当时初来南朝就是在乌木城下的船,便开口问道:“师侄,你不是在乌木城下的船吗?没来离州吗?” 周穷酸看着南苛此时全然一个软脚虾,连路都走不了,还敢叫他师侄,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到:“老子去的京城!还有你个小王八蛋再敢叫我师侄……” 话音未落,三爷一巴掌拍在周穷酸的脑袋上:“你还敢去京城?去干什么?找死吗?” 周穷酸一阵委屈:“不是好久没去了嘛……” 三爷眉毛一束:“弄了半天你就是去看看?还没什么要紧的事?” 周穷酸的脸皮顿时耷拉下来,心说:不好!说漏了! “那我好歹也算是个诗人,翻山越岭来了南朝不先去那帝王都走一趟怎么行嘛……” 三爷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手腕颤抖,力道却是不小,一连好几个巴掌打在他脑袋上,给周穷酸打的哭爹喊娘的,直说着下次不敢了,同时心里把南苛的祖宗十八辈儿都骂遍了,心说要不是这小子,自己也不会说漏! 很快那黄褐色的山壁便出现在眼前,此山不算太高,石壁被风沙打磨的光秃秃的,远远望去也看不到上面有什么植被树木,死气沉沉的,颜色倒是艳丽,也算是这黄沙中一处别样的风景了。 三爷看着眼前的山点点头:“我们找找山谷处,看进山找个石洞之类的,躲上一些时日。” 二人跟着点头,环绕着山壁寻找山谷,殊不知就在不远处的一处沙丘地下,几只黑洞洞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古怪小山 不多时候,三人找到小山的入口,入口处狂风呼啸,沙尘却是要比外面小上许多,山壁两侧被狂风经年累月吹打的光秃秃、滑溜溜的。 三爷点点头:“这里该是山谷了,应该是地貌变化,水源干涸,毕竟有史书记载,在许多年前,离州也曾是一片水源丰美的好地方,而这山谷在这变化之下形成了风口,我们先朝里走吧,里面的风应该会小上很多。” 南苛听着,不由得佩服三爷知识渊博,虽是对于诗书礼义这些东西不太清楚,可是这见闻实在广博,这山谷落在他眼里,他只会说上一句:“什么鬼地方?”绝不会想到此处是如何形成的,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是很有道理的。 红色小山内部是整整一大条通道,足有两个成年男子张开双臂那么宽阔,可见无数年前此处究竟有一条怎样湍急的河流,这里形成的穿堂风可不想普通大街上一般,狂风灌满了三人的衣袍,像是不欢迎这三个外来者一般,要将他们驱赶出去。 三爷盯到:“这离州环境恶劣,旁人没来过此处,这里的原住民未必不知!那这种地方就一定有人!我们要提高警惕,小心方为上策!” 南苛了然,的确,离州遍地风沙,在南苛看来根本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比之寒冷的北域都要更难生存,北域人都尚有朝着更北处雪原不断探索的毅力,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自然更是如野草般坚韧,怎么会没发现这小山内部的世外桃源呢? 南苛单手握住夕雪剑,眼神与周穷酸一对,二人皆是明白了意思。 南苛走在前,周穷酸背着三爷在后,二人背靠着背,时刻盯紧了四周动静,可直到那绿洲中的水源清晰可见,也没发现一点儿异常。 南苛吐出一口气:“看来真的没人。” 三爷眉头紧皱:“不应该,太古怪了!我们把水壶里的水喝完,打上两壶就赶快离开,这里给我的感觉总是不太妙!” 南苛与周穷酸皆是点点头,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三爷可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物,他的眼光绝对错不了,他觉得这里有问题,那就多半是真的有些猫腻。 三人咕嘟咕嘟喝饱了水,南苛提着两只水壶,全部灌满,紧接着就要离去。 谁道前脚刚迈出去,只觉身后发凉,手中水壶当即朝身后猛地一甩。 只见那池塘中窜出一人,手持一只长鞭,脸带面罩,与之前南苛杀死的那秃鹫帮的人如出一辙! 周穷酸与三爷也听到了动静,当即欲上前帮忙,哪知小山两侧的岩壁顶上忽然冒出来数个人影,个个弯弓搭箭,箭尖直指南苛三人。 “嗖!”只见一箭破空,直直插在周穷酸面前三尺,拦下了他的脚步。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疤脸老妇人 三爷见势头不妙,当即朗声开口,声音在山谷的岩壁中不断回响:“敢问阁下何人,在下三人路过贵宝地,若有不敬,还请指教!” 说着的同时,双眼不断在山壁着舌头一舔嘴角,眼神死死盯着南苛,正如那秃鹫盯上了腐肉一般。 南苛收剑回鞘,眼神坚定:“一言为定!”三爷刚要开口阻止,只见那持鞭子的面罩人一个箭步冲出,周穷酸刚要摆好架势反抗,只见那鞭子如活物一般,瞬间将他的双手捆在了腰侧,而后鞭头一甩,连带着三爷也绑了个结实。 南苛当即急了,夕雪剑再出鞘:“死老太婆!你什么意思!” 疤脸老妇人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他会送这两个家伙到黄沙城去的,你不必担心,到了那边我们的人也会把他们照顾好,不会死在离州的,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个信誉。” 南苛眉头紧锁:“你可要说话算话……” 话音未落,只见那老妇人脸色瞬间狰狞:“我说了好几遍了!臭小子别不识抬举!虽然想要你的买主出价很高,但是虐杀十八家遗孤,我还是很有兴趣的!” 南苛听此话,倒是有些疑惑,感情是有人要买自己? 这话落在三爷耳朵里却是叫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半截,只要秃鹫帮不是想虐杀南苛,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他们还有回来救援的机会。 此时那用长鞭的面罩人已经将二人捆好,抗上了肩头,便朝着南苛三人来时的路走出去,南苛望着那人背影,心中满是焦急,目光一瞥山崖上的箭手,终于是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张开双臂:“我跟你们走!” 疤脸老妇人嘴角一咧,满是皱纹的手一挥,大喝一声:“下来!” 只见那岩壁上的六个箭手各自掏出一块巨大的麻布,背上弓箭,将麻布高举过头离州也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买家 林霖嘟着小嘴:“离州有什么好玩的!都一个模样,我看他就是想把我支走!我还想去找那范北懈呢……” 阿大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开口,这些日子,自己的小姐可是叫这范北懈给迷坏了,干什么事儿都念叨着。 此时关卡前对接的事宜也已完成,一个着紫色丝绸长袍的富贵男子,脸上两坨肉随着脚步不停的晃动,赫然一副巨贾行商的模样,走上那马车,此人正是当日林少华书房内的暗处之人,被林少华派来与林霖同行的。 那人回到马车,装出一副吃累的模样翻上座子,朝着马车内的林霖开口:“小姐,咱们出发了!” 林霖也不做声,平躺在车厢中,不爱去理他。 ………… 此时的南苛被蒙在麻袋里,双手双脚皆被绳子拴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觉得身子不停地颠簸着。 不多时候,南苛只觉得身子被重重摔在地上,鼻子一动,一阵浓烈的烈酒味道混着说不清的杂乱气味钻进鼻腔,直冲的南苛要吐在面罩中。 南苛艰难从地上爬起,双腿盘坐在地上:“喂!到地方了把头罩给我揭下来呗!” “你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死?还是在瞎逞能啊?”声音的主人正是那疤脸老妇人。 头套中的南苛嘿嘿一笑:“你不都说了是有买家出高价要买我嘛,人家当然是想要活的我,既然死不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疤脸老妇人笑如鬼魅,朝着南苛扬了扬脑袋,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当即将南苛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 南苛双眼紧闭,试图微微睁开双眼,适应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哪只才睁开眼便吓了一跳,之间面前一个大铁架子,上面拴挂着一个人,而这人竟是只剩下了少许的肌肉,看不清面目,也分不清男女,鲜血不断的流淌滴落,可南苛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还活着! 南苛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而这小小的动作落在那疤脸老妇人的眼中却是极其令其兴奋:“小娃娃年岁不大,也还有几分胆子,居然没吓得叫出声来!不错,我真的开始不想把你卖出去了,还是把你活剥了……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疤脸老妇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南苛,南苛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肠胃肺腑都鼓动着,连忙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别处。 疤脸老妇人咧开嘴鬼魅的笑了两声:“放心吧,老婆子还是知道分寸的,毕竟,你可是值上万两呢!” 南苛闻言浑身猛的一颤,上万两!便是《离歌笑浮云》这种炙手可热的天下至宝也只是值十万两,而他一个十八家的身份,竟有人愿意出价万两!这叫南苛心里打起了鼓,该不会这要买他的人比这秃鹫帮还变态吧?该不会是要把他从头到脚的每一寸皮肤都剥开,研究十八家的力量从何而来吧! 南苛不由得朝着这方面去想,毕竟十八家的身份好像也就是这入梦的本事值点儿钱了。 南苛浑身打了个战栗,强装镇定的开口问到:“老太婆,这要买我的人是何方神圣啊?我可不愿意落在什么低贱之人手上!” 疤脸老妇人轻轻一笑,长长的指甲伸出,在南苛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就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南苛只觉得上前方出现一阵耀眼的白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现在正身处一处地下室,之前环境太黑,他还真没分辨出来,而那白光,正是有人打开了从外界通往这地下室的大门。 之间一人身着黑袍,脸上带着一张遮住全脸的面具,手带手套,脚蹬长靴,全身没有一寸肌肤暴露于空气之中。 那黑袍人火急火燎的走下楼梯,一把推开南苛面前站着的疤脸老妇人,扬起南苛的脸,南苛明显感觉那触碰自己脸部的手指不自觉的一颤。 疤脸老妇人从一旁绕过,也不在意此人刚才推开自己,笑吟吟的开口:“这位大人,您看此人可是十八家的遗孤啊?” 那黑袍人点点头:“做的不错。”说着便将南苛单手扛起,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那疤脸老妇人当即一个箭步拦住,脸上笑意淡淡暗了下来:“客官,您可还没给银子呢!”话音刚落,南苛只听周围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弩箭上膛、挽弓搭箭的声音,当时觉得不妙,看来这黑袍人若是不付钱,秃鹫帮多半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谁道那黑袍人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淡淡开口:“老夫,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说着大袖一甩,之间一阵七彩光芒顿时从那黑袍人的四肢百骸中涌出,只一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地下室,南苛眼睛都看直了,十八家!可是这力量的规模和他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即便是之前南苛在梦中看过的,那方子车与官兵和秦清平在思南城的大战也绝没有如此规模! 这黑袍人庞大无比的梦境力量涌出之后,包括那疤脸老妇人在内的所有人,不光是一个接一个的躺倒在地,南苛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表情,有喜,有怒,有哀,有乐,七情六欲在他们的脸上写了个清楚,紧接着那黑袍人又是大袖一甩:“连点儿抵御梦境力量的本事都没有,还敢管自己叫什么帮派?” 黑袍人冷哼一声,单手轻轻一压,南苛只感觉四周一个又一个秃鹫帮的敌人失去了生机,不由得双眼圆瞪,之前那方子车的残魂告诉过他,这十八家的入梦功夫修炼到顶级,随手一挥便是无尽的梦境力量来杀敌。 眼前之人正是如此! 不等南苛反应,黑袍人紧接一挥手,那七彩光芒竟是也进入了南苛脑海之中,一瞬间眼前便成了一片七色海洋,紧接着沉沉睡了过去。 黑袍人一手扛着南苛,眼神一瞟,看见被秃鹫帮缴走的夕雪剑剑柄上的那块梦石,随手抄起,便朝着地上走去。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向凌风 待南苛再醒来,只见身处一座高山之上,身上束手束脚的绳子已然不见,脚下依旧是漫漫黄沙,那黑袍人就站在他身前,负手面朝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 南苛刚要开口,那黑袍人缓缓转过身来,褪下头上兜帽,摘下脸上面具,一副苍老面孔赫然出现,一双眼睛如那翱翔九天的鹰隼,锐利无比。 南苛当即心头一震,此人他并未见过,可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那黑袍老人缓缓开口,掷地有声:“你好啊,墨沙和芊鸢的儿子。” 南苛猛的打了一个战栗:“前辈……” 不等南苛继续说下去,那黑袍老人盘膝坐下:“你的这张脸,和你母亲很像,但是眼神,却是更像你的父亲……” 黑袍老人继续道:“你心中应该有很多疑惑,为什么老皇帝要杀光天下十八家,为什么十八家能有连接梦境与现实的能力,还有你这剑柄上镶的这块石头……” 黑袍老人翻手从袍中掏出夕雪剑,盯着那梦石沉吟。 南苛一探头,脸上有些尴尬:“那个……前辈,我还是想先知道……您是谁啊?还有这地方是哪儿啊!这离州哪儿来的这么高的山。” 那黑袍老人一愣,随即仰天大笑:“是啊,倒是老夫我唐突了些,老夫呢,名叫向凌风,本是十八家向家人,当年老皇帝屠杀只是,正好我人在不见山,这才躲过一劫。” “不见山?”南苛疑惑,寻常人去不见山干嘛? 向凌风解释到:“不见山这地方虽说环境艰苦,但也是山上可是不缺什么野生动物,满山积雪,水也自然不缺,寒风刺骨,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南苛闻言脑袋忽然炸开,面前的向凌风与记忆中的一个身影不断重叠,正是在南苛第一次做梦时遇见的那看不清容貌、口中吟唱着不知意思歌谣的雪峰客! 向凌风也是察觉到了南苛的异常,南苛紧接着将梦中之事如数告知,向凌风眉头紧锁,缓缓开口:“你在梦中见到的那雪峰客应该不是老夫,至于诵唱?老夫更是没做过这事情,你还说你还见到了你娘,据你所说,你所得到的第一颗梦石是方子车的,就算是吴墨沙天赋异禀,找到了将自己的梦境寄托在梦石之中,给其他人进入他梦境的方法,可你当时可没拿到你母亲手里的梦石,又怎么会见到你父亲的梦境呢?” 南苛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但是情况确实如此,他也总是觉得,面前的向凌峰就是那雪峰客! 南苛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对了,向前辈,您知道这首歌谣吗?” 紧接着南苛将那“黄土寒沙瘦马还,红尘紫烟煎少年”的歌谣重复了一遍,向凌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歌谣我知道,十八家的人都知道,时间很久远了,久远到没人知道这歌谣是什么意思,但是每一家都默认似的将这歌谣流传到每一代。” 南苛点点头,虽是不知道为什么,但至少知道了些关于这古怪歌谣的事情,也算不错。 向凌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好了,多说无益,你我皆为十八家之人,在南朝行走,每一步都是危险重重,想要活下去,实力才是关键!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南苛闻言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脑中一个弹琴的倩影闪过:“对了,向前辈,我之前在梧山城也遇到了一个十八家之人,她叫罗琴,现在在梧山城的不眠花船做琴女。” 向凌风眉头一挑:“小琴啊!原来她还活着,现在都该是大姑娘了吧,我当年还抱过她呢,唉,物是人非了,当初不可一世的罗家,他们的子女竟然都进了风月场……”向凌风话中无尽落寞,南苛倒是没什么感触,毕竟他也没见过当年十八家的繁华之景。 向凌风回过身:“跟我来。”说着走向一条蜿蜒的小山路,山路极窄,而且山路较滑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南苛跟在向凌风身后,开口问到:“前辈,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不见山!” 南苛猛的一震,这是不见山?跟他印象中的茫茫白雪倒是不太一样。 向凌风手指山壁:“这里是不见山的西部,若是能翻过这座山,便是不见山正西,也就是那群苦旅者们居住的地方了。” 南苛望着山壁,想起之前三爷说过的五绝山的事情,便是有一位被称为西来仙子的女子,自这不见山的正西侧,一路穿过西域诸国和北域,来到南朝,而她在南朝所居住的山也被称作苦旅山。 南苛手扶住山壁,心想着:这山的另一侧,就是那些苦旅者居住的地方吗,真想去看看啊。 向凌风自然是不知道此时南苛在想些什么,边走边开口:“当年我得知老皇帝下旨杀尽十八家的消息后,便一直藏身在离州,但我相信十八家必然难以被屠戮干净,因此向黑市发了悬赏,重金买活的十八家人,等了十几年,这才等到你,果然天不亡我十八家……” 说到最后,南苛明显听出向凌风的语气颤抖,却是背着身子,看不到表情。 向凌风长出一口大气,调整好情绪:“现在我来告诉你,当初老皇帝登基时为什么要杀尽天下十八家!” 南苛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此事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当年南朝未建成,天下纷争混战之时,开国南太祖在当年只是一介农民,揭竿而起,正缺人手,当时的十八家之首薛家夜观天象,见南太祖的村子方位有成龙之势,便率领十八家一齐押宝在南太祖身上,继而才有了南朝的一统天下,自南朝建国后,南太祖也是将十八家奉为座上宾,可却不愿封侯封王,而且要求十八家必须住在中州,不得出中州,此举便导致了十八家内部的一些不满,矛盾愈演愈烈,终于在南太祖崩天之时爆发了,可惜当时我并不在中州,有些内幕我不清楚,总之就是在那一天,先帝暴怒,在次日登基之时下旨杀尽天下十八家!”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精神力量 向凌风说的气闷,南苛也了然,毕竟是十八家助南太祖夺下了江山,他不说封侯赐爵也就罢了,反倒忌惮十八家的能力,将十八家束缚在中州,十八家流传不知多少年的世家,怎会任你欺负? 向凌风叹了口气:“什么世家传承,在王权军队面前,不过也就是蝼蚁罢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到头来竟是这么个意思……” 南苛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对十八家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感情,虽是种种线索,包括他自身入梦的能力,都已经表明他就是十八家之人,父母也是惨死在南朝皇帝的屠刀下。 向凌风摇摇头继续道:“至于十八家为什么具有能沟通梦境与现实的能力,我只是粗略知道一点,现在也告诉你,天下武学分为内功外功,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南苛点点头,诸如《离歌笑浮云》一般修炼内力的便是内功,而马步、剑法等等修炼招式、体魄的就是外功了。 “而不论内功外功,其实本质上都是对于人身体的发掘,内功针对经脉肺腑和气血,外功则是体肤筋骨,至于梦境力量,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的梦就是一种极其玄妙的精神力量。” “精神力量?”南苛疑惑。 向凌风点点头解释到:“所谓精神力量,说到底也就是你的思想思维,这个东西我也说不好,总归是与你的意志力、反应力等等等这些东西有关,我们十八家天生对于这些东西比较敏感,精神力量也较常人强大许多,因此才能沟通梦境。” 南苛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是有些轮廓了:“也就是说,我们十八家能连接现实和梦境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力量比其他人要强吗?” 向凌风回过身点点头:“不错,就是如此,再说这梦石,梦石是一种很神奇的石头,对于常人而言不过是块颜色好看的普通石头,但是其中蕴含着很高的精神能量,可以说是介于现实和梦境之间,所以到了我们十八家的手中,这石头的作用可就大了,其中浓郁的精神能量在触碰到同样具有很强精神能量的十八家的血液时,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共振,构成一道看不见的桥梁,沟通鲜血主人的梦境与现实世界,但是要注意!正是因为这梦石太过奇特,一半现实一半虚幻,若是经常使用,就会导致这种平衡失衡,慢慢吸取使用者的精神力量,而一旦精神力量流失过多,就会如那不见山西侧无数的苦旅者一半,彻底沦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南苛眉头一挑:“那些苦旅者变成行尸走肉的原因是使用梦石过多吗?” 向凌风点点头:“梦石这种东西只有在不见山西侧才有生产,甚至在十八家的一些古籍中提过,我们的祖先原来也是来自不见山西侧,但是我倒是觉得这种说法不太靠谱,毕竟在所有有描述的古籍中都有提到,在不见山西的苦旅者,哪怕是孩童也都没有意识,又怎么会有十八人翻过不见山来到南朝地域呢?这么多年,所有相关十八家的古籍我基本都有所涉猎,唯一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个西来仙子,身为苦旅者却保有意识,从不见山西一路跋涉来到南朝。” 南苛觉得有理,光是他从北域来到南朝,已经是极为不易,阳城关口外不见山下的水道蜿蜒曲折,走错一步便可能一生都被困在山中,更不用提从不见山西跨越西域诸国,再翻越北域雪原了,要知道,不见山的地下干涸水道只有在北域与南朝相接的山脉地下才有,想要直接从不见山西侧到南朝,除非能翻过高到见不到头的不见山,否则是几乎没有可能的。 二人说着走着,此刻向凌风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身侧岩壁,一脸玩味:“来,你看这岩壁有何古怪。” 南苛眉头一挑,仔细一看,当即发现了端倪,此处的岩壁竟是有着四四方方的四道裂痕,划成一个方形,只见向凌风手上内力一使,朝着那方形岩壁一推,只听“轰隆”一声,那岩壁轰然倒下,露出其内黑漆漆的一个山洞。 向凌风手指洞口:“这里就是我在离州这么多年的藏身之处了,这地方可没有人会来,安全的很。” 南苛跟着向凌风进了山洞,向凌风吹燃火折子,点亮一只油灯,黑漆漆的山洞当即明亮起来,只见小小的石洞内,除了一张石床再无其他陈设,床边摆着些干肉和水,岩壁坑坑洼洼的,明显是向凌风不知用了多少时间雕刻出来的。 南苛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在今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向凌风这号人物,可人家先是从不见山跨越几乎整个离州,去黄沙城救下自己,又是将藏身之所毫无保留的交代给自己,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十八家之人,倒是让南苛对这身份更多了一份依赖感和归属感。 向凌风点点头:“对了,你叫什么啊?” 南苛嘴角一抽,感情咱俩聊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名字? 南苛抱手作揖:“晚辈南苛,南方的南,苛刻的苛。” 向凌风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松开:“也对,你没见过你的爹娘,倒是也没有什么父母取的名字,南苛啊……南苛好啊,名字不错!应该比你爹亲自起的要好!墨沙功夫很好,文化嘛……就算了。” 南苛当即来了兴趣:“向前辈跟我父母是熟识吗?” 向凌风摆摆手:“此事以后再说吧,方才我在那黄沙城也听到了些前因后果,那秃鹫帮的人说,你还有两个同伴,现在我还是先去救他们吧!” 南苛当即脸上一红,竟然是把三爷和周穷酸全然忘在脑后了! “向前辈,他二人叫罗峰和周穷酸,我们快去救他们吧!”南苛语气焦急。 向凌风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上一秒还侃侃而谈,紧接着便慌不择路的年轻人,轻轻开口:“罗峰这个名字倒是耳熟,我们从前应该是见过几面,行了!此事你不必管了,我之前从秃鹫帮的口中知道了他们被带去了哪里,我自己去找吧,你也累了,在这休息休息,顺便修炼一下,洞内的食物和水足够撑到我回来了,记住,唯有强大,才是正道!”说着走出了石洞,大手一挥将洞口的巨石盖上,便再没了动静。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开源异变 南苛望着被堵住的洞口,面色一愣,感情这向凌风也是个莽撞人,一声不吭就把他关在这石洞里了。 南苛心思一动,想起之前向凌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光了秃鹫帮,有些跃跃欲试,内力缓缓运作起来,汇聚于双手之上,朝着那堵住洞口的大石头猛的一推,只见石头是纹丝不动! 南苛面露惊色,方才他虽没使出全力,可也用了足足八分力气,却是连这石头的一点儿晃动都制造不出来。 南苛有些不负,咬紧牙关,调息好全身内力,使其如火一般燃烧,而后猛的推出,“哒啦啦……”一连几声轻响,岩壁,这精神力量与现实的身体都该是完全隔开的两种力量、两个部分,此刻这红色叶子盘踞在丹田,而那七色水流竟是隐隐于那两股内力融合起来! 南苛心中慌乱,却是完全不知该如何阻止这种变化,也完全阻止不了。 约莫半柱香时间,这融合终于是结束了,而南苛也已是疼的忍受不了,朝着体内一审视,之间那两股内力竟是成了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如太极一般构成两块阴阳鱼,成圆形静静浮在丹田之中,而那红色叶子,则是褪去了颜色,呈灰色模样飘在太极内力的后方。 南苛咽下一口唾沫,一是惊异于这种变化,二则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这什么情况啊!”南苛忍不住大叫出声,接着摇摇脑袋,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和血液,朝着那堵住洞口的大石头:“管他呢!先试试好不好使!要是好使,就算变成一坨屎的模样又怎么样?” 南苛说着,紧跟调动体内的太极内力的黑色部分,那黑色内力当即窜出,南苛一拳轰在石头上,只听“砰!”的一声,那石头上竟是出现了些裂纹! 南苛嘴咧的老大:“哈哈哈!够猛!” 紧接着调动那白色内力,又是一拳轰出,只见那大石头纹丝不动,但是方才被轰出的裂纹扩展了好多。 南苛有些怀疑,手指轻轻一点那裂纹处,“轰隆隆”那裂纹处的石头竟是一块接一块的掉下,已然碎成了小小的石块。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推断 南苛心中大喜:“看来这黑色内力为刚,白色内力为柔,一刚一柔,正是如阴阳两极。” 随即转念一想感觉有些不对:“可是应该是阴为黑为柔,阳为白为刚,我这内力……怎么反过来了?” 南苛心思一动:“这内力是因为融入了那红色叶子和梦境力量才形成的,那是不是说……” 南苛心想着,两股内力一齐而动,正是此时,丹田处那已干枯的红叶发出一震颤动,一瞬间大量的灰色雾气生在南苛周身,南苛细一感知,这灰色雾气的能量竟是与那七彩光芒别无二致! 南苛眉头一挑:“变颜色了?” 南苛停止内力运转,那灰色雾气也随之消失,南苛盘膝坐下,开始归纳起这异变的原因。 “这异变的开始是因为我修炼开源时的内力碰撞,也就是将同一种力量分化对抗,而那红色叶子……应该是引发异变的一个桥梁,倒像是药引子的作用!也就是说,红色叶子感受到了我内力的变化,引导精神力量从精神世界出来,进入我的肉身,继而形成了这种异变吗?” 南苛越想越觉得熟悉,忽然脑中一道闪电划过,正如那梦石能成为沟通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桥梁一般,那红色叶子就是能沟通梦境力量与现实力量的桥梁! 南苛忽然想通了,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虽然当初在吴墨沙的梦境世界中,母亲没有告诉自己这红色叶子的作用,但终究是不会害了自己,也就是说,这种异变是有益的。 南苛点点头,长舒一口气,放下悬着的心,开始熟悉那太极内力。 黑色内力与白色内力泾渭分明,二者不相容但也不相斥,均可以分开使用,黑色力量刚强,直来直去,白色力量柔和,却是直攻内部,二者一旦一起使用,那灰色的精神力量便会出现。 南苛不断试验,好半天时间才做到心里有数,胡乱塞了点儿味同嚼蜡的肉干和水,但总觉得腹中空荡。 “哎?我现在应该能推开那石头了,干嘛还吃这些东西?出去找个兔子、山鹿什么的不香吗?” 南苛反应过来,朝着那堵门的大石头一用力,只听一声巨响,那石头轰然被推开一条缝隙,南苛钻出缝隙,外面已是一片夜色,高山上的冷风掠过,南苛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同时,丹田处的那缕白色内力生出一丝暖意,瞬间灌遍全身。 南苛感到一阵舒爽,朝着星空大吼一声:“爽!”南苛抬起头,银河高悬,灿烂明星在夜空幕布的四面八方闪烁着。 “之前那天逃亡的晚上倒是没太在意,这离州的夜空还是很好看的嘛!” 南苛微微一笑:“踏遍山河路,观尽星月色,好!去找个运气不好的小动物来打打牙祭!”说着便沿着山路而上。 南朝西侧的不见山山貌与北侧的有些不同,山体久经黄沙和狂风的打磨,不说光滑如镜,但也很难攀登,但高山处于离州,未有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顶足够寒冷,有些积雪,其余地带甚至还生着些浅浅的草甸灌木。 南苛一路小心翼翼的沿着山路向上,生怕从山上滑落下去,如此高度可不是五眉山,便是那韩不生在世,从这儿摔下去也必是个粉身碎骨。 走了许久,南苛眼神一定,脚步慢慢放缓下来,只见不远处的山壁上,一只小小的岩羊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正在岩壁上站着酣睡。 南苛眼神一眯:“在这么高的地方睡觉,你也真是不怕摔下去,可惜今日碰上了我饿肚子,就全当你摔下去了吧!” 南苛从怀中掏出一柄平日里切肉的小刀,瞅准了机会,黑色内力顿时汇聚于右手,一刀飞出,那岩羊竟是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瞬间爆裂开来,化成血肉飞溅,而那小刀打在岩壁上回弹,掉到了深不见底的山崖下。 南苛眉头一皱:“坏了!劲儿使大了!”而后摇摇头:“不行,这内力太过强悍,我要回去试验试验力道再出来觅食,这一刀就给打成血沫子了,还怎么吃啊!” 南苛有些郁闷,这力量太强,在此时反倒成了坏事:“刚才用那白色内力就好了,顶多是把那小羊的内脏打破,不至于全碎成了肉块,不对,不行!若是内脏破了,里面的东西都渗到肉里,那也就不好吃了,可惜这两种内力不能稍微中和一下,一融合就成了那灰色雾气了……” 南苛突然眼神一亮:“既然那灰色雾气和之前七彩的梦境力量是一样的,我为什么不能用它来打猎,若是猎物如之前那些敌人一般,都昏昏沉沉的昏迷过去,还不是一样成了待宰羔羊?” 南苛刚想到此,心中激动,转眼便又落寞下来:“可是这灰色雾气是通过那红色叶子才实现的融合,这红色叶子又和梦石有着几乎一样的作用,梦石有副作用,这红色叶子万一也有呢?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这灰色雾气还是不能乱用。” 南苛打定了主意,但此刻一阵思来想去,也是没了什么吃野味的胃口,返回那山洞,重新用大石头堵好门,闭目休息一阵便开始研究起《离歌笑浮云》来。 “这第三层节流,倒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了,主要是在时间沉淀中不断加深对于自身内力的控制,韩不生在书上写,此处没有半点儿取巧的办法,最好的方法便是不断战斗,在与人交手中不断的加深对于内力的控制,因此韩不生才会邀天下高手在狼枫山论剑。” 南苛了然,原来当年狼枫山论剑还有这番缘由。 南苛看过第三层,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却是眉头一挑:“这再往后的三层分别是怒涛、镜湖和泾渭,是内力的狂暴使用、收敛使用和平衡状态,不就是我这太极内力吗!” 南苛看着功法突然冒出一个心思,当即按照这三层的口诀开始运转内力。 一炷香后,南苛猛的睁眼:“可以!”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缘由 南苛将内力按照第四层、第五层和第六层的口诀分别运转一次,惊讶的发现这黑色内力正是第四层,白色内力为第五层,而这第六层运转周天一周后的成果,竟然与他现在太极内力的状态不谋而合! 南苛感觉有些古怪,怎么一天下来,他竟然是将《离歌笑浮云》的第二层到第六层全都学完了。 “这天下第一的功法……怎么这么简单啊?”南苛不由有些自傲的喃喃自语,继而甩了甩头:“不对!是内力异变的功劳,若是真的按部就班的修炼,恐怕至少也要三年才能将这三层融会贯通,绝不会如此轻松。” 南苛想着,不由得对那红色叶子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娘在梦中给我的这红色叶子到底是什么?我的内力异变全是因为它,至于现在……” 南苛再审视丹田中悬浮的那已经断成两半的叶子,静静的浮在丹田中,此时再也看不出一点儿红色,干枯的不成样子,似是所有精华营养都被汲取走了。 “这玩意儿跟平常的枯叶也没什么两样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 正当南苛思索着这红叶由来的时候,京城太傅府上。 书房之中,于太傅不断踱步,一旁坐着一红衣中年人,正喝着茶水,也不理于太傅。 于太傅忽然停下脚步,大喝一声:“秦清平!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着急?” 秦清平不动声色放下茶杯:“正是这个时候,才不能着急,太傅大人,坐。” 秦清平指了指一旁的另一张太师椅,倒是一副主人家的样子。 于太傅一摆手坐下:“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秦清平手指摸了摸嘴角:“他林少华不是要抄了千隐楼吗,就给他好了,反正千隐楼的产业无外乎就是些钱罢了,给他就是了,只要我们手上还有薛仲禹,还有他的照雀,消息还是能快速传递,上一秒思南城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身在京城的我们就能知道,单凭这一点就没什么可怕的。” 于太傅稍加思索:“道理是这个道理,那千隐楼给他了,成竹仙怎么办?” 秦清平嗤笑一声:“原来太傅大人是在担心这个,管他干嘛,马上就开战了,在战前他不会回来的,就算回来了,也不会着急冒头,虽说他与我们有仇,但是首当其冲的一定是陛下,先帝杀尽十八家的时候,连带着湘妃娘娘的家族也遭了祸,他成竹仙爱慕湘妃几十载,本就对先帝夺爱之事恨之入骨,连带着整个南朝帝王家也都不待见,你说,他会先来找我们吗?” 于太傅摇摇头:“我说的不是成竹仙来报复的事情,是之前提过,我叫探子伪装成商队,去北域找成竹仙留下的东西的事情。” “那片红叶?” 于太傅点头:“我们之前在思南城外八百里的雪原中找到了成竹仙埋藏《离歌笑浮云》和《谪仙》的衣冠冢,可唯独没有他那片世代相传的红叶,成家和十八家关系微妙,不知多少年里一直同气连枝,奇怪的是成家祖训便是这红叶不得落入了十八家手里,这红叶据说是和那西来仙子还有些关系,我们推断成竹仙去了北域,这才有了商队的事情,而几经寻找下来,能确定的是成竹仙在埋葬了衣冠冢后的确是去了北域,但是那红叶的下落,没人知道。” 秦清平沉吟一阵开口:“成竹仙在南朝只有韩不生这一个挚友,或许湘妃也算一个,但毕竟湘妃入了后宫,在那之后,二人也没了什么其他交集,要是说在北域……” 秦清平瞳孔猛的一缩:“不好!” 于太傅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秦清平朝他一望,一张脸已是惨白:“十八家……或许有遗孤在北域……” 于太傅瞬间从椅子上弹起,猛的一拍桌子:“你说什么?当年陛下屠杀十八家的时候,京城的老老少少不是都死了吗?我们擒获了薛仲禹,只有一个向凌风当时不在京城,现在也没找到,怎么还会有其他人活着?” 秦清平叹了口气:“当时先帝偷偷派我出宫,去追查逃出了京城的十八家余孽,我一路到思南城杀了方子车,但是当年吴家有个新生的孩子,在吴家旧址的废墟中没有找到,或许……方子车在思南城只是烟雾弹,他的目的就是掩护那个孩子到北域也说不准……仔细想来,方子车当时都逃到思南城了,为什么要在那城隍庙里停留,要是一路逃往北域,说不定还真的……” 于太傅不停喘着粗气:“吴墨沙和芊鸢公主的孩子,北域说不定还真的会收留他……” 于太傅说着,腿上已经失去了力气,瘫软的坐在地上,秦清平也没工夫管他,老成如他,此时也是心头大骇,这些事情他以前都想过,只是没有联系到一起,如今旧事重提,所有的片段、事件竟是如穿针引线一般被缝在了一起。 许久秦清平才幽幽开口:“或许……那红色叶子……真的被成竹仙给了那吴家遗孤呢……” 于太傅老脸狰狞,一头白发都快要立起来了,抓着秦清平的袍子站起来:“秦清平!快!快去杀了那个孽种!我们和成竹仙的仇怨还好说,十八家灭门之事,可是我们一起策划的!无论是成家祖训,还是先帝遗诏,都说十八家人不能得到那片红叶,否有大患!虽然我们不知道这祸患是什么,但一定不能叫它发生!” 秦清平眼神猛的一凝,一脚踢开于太傅,手指着他的鼻子:“十八家灭门之祸是你于庚盛一人挑起的!当年先帝未登基之时,你身为太傅,为先帝老师,便一只在他耳边撺掇十八家有反心,此事可与我无关!” 于太傅如困兽一般,脸上青筋暴起:“那你也下了杀手!对!方子车就是你杀的!你别想撇清干系!” 秦清平闻言,袖中当即出现一根银针,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面前的于太傅,手中银针随时准备弹在于太傅的命门,杀人灭口。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第七层 秦清平大吐两口粗气,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手中银针一收,再度坐下:“好了,冷静冷静,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不会放你不管的。” 那于太傅满脸的惊色,他倒是没察觉方才秦清平的杀意,单纯是被那红叶可能落在了十八家人手里的事情吓破了胆。 秦清平看着眼前的一脸惊愕的于太傅,有些不屑,心中想着此人到底是如何在朝中活到这把年纪的,胆小如鼠不说,之前朝堂辩论给了林少华把柄的也是他,弄的秦清平直觉得自己选错了合作的对象。 秦清平抽抽鼻子:“好了!没事的,作最坏的打算,就权当那红叶落在了十八家遗孤的手里,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先帝私下里跟你说的那些只言片语,有提到这红叶落在十八家人手里的后果吗?” 于太傅紧张的摇摇头:“先帝只说过,这事情是开国太祖告诉他的,叫他不能对外声张,好像是十八家自己都不知道那红叶对他们有什么作用,那时先帝刚刚杀光了十八家,觉得这个秘密无需隐藏,这才告诉了我。” 秦清平嘴角一抽,冷哼一声:“那你担心个屁!既然都没人知道这红叶怎么用,就算真是有什么吴家遗孤,成竹仙又真的把祖传的宝物倾囊相授,偏偏好巧不巧这个遗孤还是个绝世天才,把这红叶几千年、上万年都没人能破解的秘密给破解了,这么多巧合堆在一起,要是真成了,不用他来杀我,我自己上吊算了!” 于太傅细细一想,好像是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了:“那就依你所言,先不去管他,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清平看着眼前人,自己一个太监,对方一个太傅,要是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这番场景,还说是陛下封错了人! “还能怎么办?眼下在朝堂上扳倒林少华已是不可能了,千隐楼的探子们也都蛰伏到了暗处,国丧期间,陛下那儿也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叫了些人去收拾五眉山的残局,先派人,叫薛仲禹那边儿的照雀盯紧了天下动静,还有,我听说林少华的女儿去了离州,他那女儿性子骄横,怎么会愿意去离州那种地方?有些蹊跷,叫人盯好了。” 于太傅一愣:“就这样?” 秦清平忍住想骂人的心情:“就这样!”说罢袖子一甩,气呼呼的出了房门,一步翻上了房檐,哪怕是在白天,也无人见过这位红衣公公出过皇宫半步。 ………… 南苛歪躺在石床上,细细感受着体内内力的自然运作。 “这第七层的交融,倒是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了,这不是内力的交融,而是内力与身体的交融,是将内力如手臂一样使用,用之及来挥之即去的一种方法,说到底是一种身体对于内力的熟悉程度到了极高的状态,可是……我这两团内力要分别与身体相容,难度倒是有些大了。” 南苛嘴里嘟囔着,看过第七层,他才发现自己这阴阳内力的弊端,其好处在于可以帮他很快的度过《离歌笑浮云》的第三到第六层,但是第七层的难度却是要翻上足足一倍,但总而言之,这异变还是利大于弊的。 南苛合上《离歌笑浮云》,揣进怀里:“眼下要做的首先是与各大高手比武,让身体熟悉内力,做到用更少的内力发挥更大的作用,而在此过程中,我的内力也能更好的适应我的身体,总有一日能达到第七层所说的那种,内力如手臂的境界。” 南苛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床上站起:“既然现在内力的修炼到了瓶颈,进步的方法唯有跟高手不断的比试,那就先来研究研究癫剑吧!” 南苛如此想着,夕雪剑应声出鞘,在小小的石室之中不断闪着剑光。 ………… 三日时间过去。 这日南苛正在石室内打磨着自己的剑法,忽然听到堵门的巨石轰然一响,只见向凌风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南苛见他面色,当即感觉不对:“向前辈,我三哥和师侄呢?” 向凌风面色凝重:“他们离开离州了。” 南苛先是一愣,转而露出喜色:“离开了?这是好事啊!” 向凌风摇摇头:“离开的原因……是清州,一队官兵去五眉山把李欢颜抓走了,抓去京城了。” 南苛顿时站起身来,李欢颜是谁他当然知道,当今的天下第六,更是原来皇室的公主,在来离州的路上,三爷也没少给南苛“科普”李欢颜和周穷酸的那些爱恨情仇,说是周穷酸一身青衣,跑到京城去给向李欢颜提亲的一个侍郎的儿子当街砍死了,自那之后,周穷酸便逃回了北域,一直到现在才回到南朝走了一趟。 南苛当时记得跺脚:“向前辈,我要去京城!” 向凌风眉眼一缩:“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此时去京城,找死不成?” 南苛哈哈一笑:“我师侄乃是朝廷头号通缉犯,三哥是朝廷欲除之而后快的江湖前辈,更是参与了五眉山的反动,他们都去得,我南苛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向凌风嘴角一扬,拍了拍南苛的肩膀:“不亏我十八家的男儿,好!老夫久未出山,这趟京城,老夫陪你走一趟!” 南苛却是摇摇头:“前辈,此行危险重重,本就是与前辈无关的事情,怎可劳烦前辈,再说,我现在也有了些自保之力。” 说着,南苛将体内那两种内力融汇起来,石室内当即出现些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 向凌风定眼一瞧:“这……不是精神力量吗?你的……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南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产生了些异变,这精神力量,现在不知怎么的,与我的内力融合在了一起,而我的内力,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只要将这内力融合在一起,这灰色雾气便会出现。” 向凌风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抓住南苛肩膀:“你身上是不是有一片红色叶子!”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前往京城 南苛被向凌风的反应吓了一跳,心说他怎么会知道红色叶子的事情?我还没告诉他啊。 跟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是我母亲在我父亲的梦境中给我的。” 向凌风撒开手,一脸的惊愕:“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叶子是成家流传无数代的传家之宝,成竹仙那乖僻家伙,怎么会把这东西给你?” “成竹仙?”南苛一愣,这怎么还扯到成竹仙了?这叶子分明是自己母亲在梦境中给自己的。 南苛刚欲解释,只见向凌风一指挡在南苛嘴边:“今后不论是谁问你,你都只当不知道这红叶的事情,一定要矢口否认!这东西是机缘,却也是大祸患!知道了吗?” 南苛瞧向凌风紧张认真,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向凌风背过身去,一把将堵门的石壁封住石门,面露愁色开口:“这红叶的来历不凡,我知道的,只是这红叶是成家历代相传的一件宝物,传说能将梦境和现实完全沟通,这与梦石不同,梦石只能算是一条短暂的桥梁,等到它吸收的鲜血耗尽,这桥梁也就崩塌了,而且极不稳定,也就是它会带来很高的副作用,这你也清楚,而成家与我们十八家的关系自古以来便亲密非常,二者皆是流传了无数年的世家大族,可成家却是有一条古训,便是绝不能将这祖传的红叶交与十八家的族人,违者……必死!” 向凌风转过头看着南苛,眼神有些复杂:“可能是情况特殊,十八家一共也没剩下几个人,至于成家……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再加上成竹仙为人古怪,他选择在这时候把这东西给你……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要记得,这东西太过悬乎,没人知道它有什么后果,既然你的内力已经有了异变,内力与精神力量融为了一体,眼下也就只好先这样了。” 南苛回过神来:“这东西明明是我母亲给我的,跟成竹仙有什么关系,向前辈……我们说的,不会不是一个东西吧?” 向凌风摇摇头:“这东西在所有的历史里也就这么一个,而且本就是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没必要去考虑它是怎么到你手上的,总之与那成竹仙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南苛的头脑有些发热,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叫他有些混乱了。 许久向凌风才缓缓开口:“好了,不必再去想了,等了结了京城的事情,你还是赶快回到北域去吧,估计要不了多久,战争也就要开始了,等到了北域,总归是比在这龙潭虎穴要安全的多。” 南苛点点头,随即问道:“向前辈,那到时候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向凌风摇头:“我就不去了,一把年纪,都在南朝呆了一辈子了,也没必要折腾了,再说,那小琴不是还在梧山城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孩子了……我要去一趟。” 南苛不语,望着向凌风的背影,他似乎懂了些什么,这位当年逃过屠杀的十八家“余孽”,在离州忍气吞声将近二十年,从不踏出离州半步,却是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同袍,在得知了还有后辈有一息尚存的时候,终于决定离开这黄沙苦寒地,此时向凌风的背影在南苛眼里无比高大。 “走吧,去京城!”向凌风丢下一句,抬腿便朝山下走。 南苛才回过神来,立马追上:“向前辈,不是说好我自己去的吗?” 向凌风哈哈一笑:“谁跟你小娃娃说好了?老夫两袖清风,志向凌驾于风之上,娃娃要去险地,老夫岂有不去之理?再说罗峰此人为人仗义,一身肝胆老夫敬佩!去助他一助也是应该,可与你小子无关!” 说着便大步往前走,南苛苦笑两声,想不到这向前辈到老了还好点儿嘴硬,干脆不再多说,一同跟了上去。 ………… 此时离州落日城外几十里的一片荒漠。 一架马车在黄沙中缓缓前行。 “喂,阿大!就不能走的快一点儿吗?”车厢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轻声。 驾着马车的阿大微微一笑:“小姐,我们这马车在黄沙里可不敢走的快了,万一碰上流沙可就危险了。” 林霖在马车里打着滚:“那为什么不去找两匹骆驼啊!我看那落日城里不是有卖的吗?还要,为什么帮爹爹说的人安置房屋要跑到这落日城啊?都能看见不见山了,这么远!” 阿大正欲开口,一旁赶车的另一人却先接过了话头,此人正是那日在林少华书房的暗卫:“小姐,买两匹骆驼倒是不难,可一是这骆驼速度也不快,只是在这黄沙中的耐力和适应性要比马匹强上些,我们的车里有不缺马粮和水,再说等出了离州,我们还是要换上马匹行路的,那若是我们真的在此买了骆驼,这两匹马会死在落日城不说,等出了离州,这两匹骆驼岂不是还会死在离州外吗?” 林霖当即也不打滚撒泼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不该买骆驼的,我们就这样走吧,慢些也无所谓的。” 阿大看了一眼那暗卫,压低了嗓子低声笑到:“还是你有办法对付小姐。” 那暗卫一笑,也是低声开口:“小姐没经历过生死,平日里连花花草草都关注的很,叫她因为自己想要快些离开离州就害死两匹马和骆驼,那才不可能呢!” 林霖听到动静,探出个小脑袋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阿大眉头一挑,老实人的模样展露无遗:“没……没什么……” 林霖看着他脸上僵硬,伸出小手戳了一下阿大的腰眼儿:“臭阿大!你又撒谎!” 阿大顿时露出慌乱,看向一旁的那暗卫。 暗卫只是微微一笑,手指向那漫天黄沙:“小姐,你说要是你关注的那范北懈范先生到了此处,见了此情此景,会写首什么诗呢?” 林霖一听范北懈三个字当即不恼了,回到车厢掀开车帘,静静看着,好半晌才嘟囔出一句:“黄沙……才不知道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相遇 南苛跟着向凌风,二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在黄沙地中不断朝着黄沙城的方向赶去。 “向前辈,我们现在是在什么位置啊?”南苛开口问到。 “现在啊?离州的地理,距离乌木城最近的便是那黄沙城,黄沙城以西大约七十多里地便是狂风城,我们现在在离州最边界,距离落日城也就是差不多二百里地的样子吧。” 南苛点点头,果然,都能见到不见山了,自然是在离州最内部的落日城边。 向凌风似是看出了南苛的心中所想:“不必着急,我们现在往回赶,差不多四日时间就能到乌木城了,现在这个时候,你的兄弟和师侄应该才翻过了山。” 南苛一愣:“我们不走山路出离州吗?” 向凌风眼皮一挑:“你的梦境力量是摆设吗?把乌木城的那些看守都弄晕不就成了?看守的长官们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报到京城,你想想,一个严防死守的边境城市,突然之间全城的守卫都晕倒了,那些官员们会做这种让自己丢到乌纱帽的事情吗?” 南苛一愣,这他倒还真的没想到,是啊,若是真叫整个乌木城的守卫全都晕过去,那长官哪里会将这种事情报到京城,失守的责任可太大了,谁也承担不起,弄不好碰上皇上心情不好,一刀砍了都不是没有可能! ………… 此时的离州外群山。 周穷酸背着三爷,此时也不喊苦不喊累了,一双眼睛直要爆出光来,朝着京城方向狂奔。 “羡欢啊,没必要这么着急,欢颜毕竟身上流着皇家的血,便是把她抓去了京城,也不会怎么样的。”三爷在周穷酸背上,看着周穷酸不断滑落的汗水,有些心疼的开口。 周穷酸面不改色:“师父,那皇帝是什么货色你也清楚,他可是连自己的同胞兄弟、亲生父亲的能下得了杀手的!我怎么能不担心?” 此言一出,三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今的皇帝是如何登基的,百姓不清楚,他们这些江湖人还能不清楚吗?李择霖杀尽了史官,堵住的只能是千年万年之后的悠悠之口,至于眼下?总是有人知道那些不光彩的,而一个如此杀伐果断、不认亲情只认皇权的陛下,三爷也保不住他会对李欢颜做出什么来。 三爷抬起头,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也不知道走京城这一遭,还能不能有命回一趟上江城……” 三爷默默念叨着,落在周穷酸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师父,要不这一趟……” 话音未落,三爷一巴掌打在周穷酸后脑:“小王八蛋,欢颜是你的老相好,就不是老子的好后辈吗?少他娘废话!老子刚才确实是有些感时伤怀了,不过你放心!到了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危局,老子才不会拖你小王八蛋的后腿!” 周穷酸听着有些后怕,他真害怕到时候有了什么危局,三爷为了不拖自己后腿去送命! 三爷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心里想着什么,又是一巴掌打在后脑:“别瞎想了!老子才不会故意送死呢,快赶你的路吧!” ………… 目光回到南苛与向凌风二人。 此时天色已暗,向凌风忽然目光一凝:“南苛,你瞧,前边儿是不是又炊烟?” 南苛闻言一看,的确,不远处沙漠中盘着一道黑乎乎的烟,直窜上黑漆漆的夜空。 “向前辈,我们该怎么做?”南苛开口。 向凌风沉吟一会儿,随即开口:“去看看吧,在夜里敢在离州这种地方生火的,多半不是什么小人物,正好一日下来,我们身上的水也不太够了,去找他们讨要一点儿,顺便看看,若是好心人,还能趁着他们的篝火休息一下。” 南苛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开口问道:“那要是敌人呢?” 话刚说出口,南苛就觉察出不对了,敌人?有向凌风在身边,杀了不就得了?而且他眼下正需要敌人来帮自己磨炼内力呢! 不多时候,二人终于看见了那火光,火光旁边一辆珠光宝气的马车静静停着,围着篝火的是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汉子。 “阿大,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两个人?”那暗卫开口问道。 阿大眼睛一眯:“好像……还真是两个人,朝我们这边儿过来了!该怎么办?” 那暗卫轻轻捻了一下手指:“随机应变吧,你去保护小姐,我来探查一下他们的意图,希望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否则……”那暗卫说着,朝阿大看了一眼,二人皆是心领神会。 很快南苛二人到了那篝火旁,向凌风一步迈出,拱手作揖:“兄弟!我爷孙二人乃是自落日城来的,想前往乌木城,一路舟车劳顿,不知可否借二位的篝火取取暖,顺便要些水喝?” 那暗卫瞧着眼前的南苛二人,向凌风白须白发,反观南苛脸上稚气未退,赫然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人,二人倒是真像爷孙。 暗卫点点头:“请。”说着朝篝火一比划。 二人正欲坐下,谁道那暗卫却是突然衣袍一甩,一阵风过,向凌风面不改色,缓缓坐下,而南苛却是已经一拳打在了那暗卫的衣袍上。 向凌风与那暗卫的面色皆是一变,暗卫大吼一声:“阿大!他二人会武功!” 阿大闻言当即从马车地下掏出两根短棍,暗卫也是从怀里一摸,一杆短刀当时出现在手中。 向凌风笑着摇摇头:“行走江湖第一课,当你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时候,不要暴露出太多的敌意,哪怕对方先发难,也既有可能是试探而已,没必要应激过度。” 南苛闻言脸上一红,的确,别人方才只不过是甩了甩袍子,他已经一掌对上,反观向凌风倒是淡定的多,不慌不乱稳稳坐在篝火边。 南苛嘴角一扬:“晚辈受教了!但眼下形式,恐怕是不打也要打了,就让晚辈练练手吧!” 说着夕雪剑已然出鞘,内力当时涌入全身,一个旋身,剑尖直攻向那暗卫。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喂招工具 南苛一剑刺来,那暗卫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短刀寒芒一闪,刀剑直挺挺的对在了剑尖上,南苛当即觉得虎口一震,心说:好强的内力,是个高手! 反观那暗卫更是吃惊不已,眼前人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八九岁,怎么能在内力上和他这修炼了二十多年内功的的暗卫分庭抗礼? 刀剑相对一霎,那提着双棍的阿大也冲了上来,一棍朝着南苛面门劈下,南苛当即收剑回躲,那阿大眼见被躲,另一棍紧接着跟上,朝着南苛腰腹攻击。 南苛正欲退后,避开这一棍,只听在一旁歇着的向凌峰忽然开口:“剑!” 南苛心思一动,手中剑稍稍一挑,便挡住了那阿大的第二棍。 向凌峰在一旁,拿过方才阿大他们留在篝火旁的酒壶,置于那篝火上暖起酒来,嘴上却是不停:“使双棍的练外家功夫的,叫他喂招,另一个是刺客一类的,拿刀的手势明显水平高些,重在轻功内力和一击必杀之术,主攻于他,莫要让此人找到空隙,寻找你的破绽下杀手!” 南苛当即了然,心中不由得佩服向凌风的本事,仅仅过了一招,他便将此二人的功夫路子全都摸了个清楚。 南苛提剑,按照向凌风的指导,首先攻向那暗卫,那暗卫此时也是吃惊不已,对于向凌风的身份平添了几分好奇。 南苛一剑刺来,那暗卫此时却是不敢再多暴露自己的手法,生怕叫向凌风再瞧出什么端倪,连连后退着,反观那阿大倒是没什么顾忌,提着双棍便连连朝南苛攻来。 南苛以一敌二,在那阿大加入战局之后瞬间便落了下风,心中火气一起,当即施展开癫剑来。 只见癫剑一出,昏黑的沙漠中当时银光不停闪动,剑光闪转腾挪,有似鬼魅游街,左来一剑右来一剑,同时夹杂着磅礴的内力,连向凌风也是眉眼一缩,看着南苛的剑法出神。 南苛忽然心思一动:我这改良后的癫剑本就以快和狠为主,在加上此时我有两种内力,完全可以做到一剑柔、一剑强,而将这柔和强在施加在癫剑的快与慢的变化中,足足有四种变化!这还不算我剑招上的变化,如此一来,敌人若是迎上我用黑色内力施展的强剑,必会受伤,而若是躲避我用白色内力施展的柔剑,则是给了我进一步施展霸道剑的空间! 南苛嘴角一挑,在与这二人交手之前,他还真的没想过这太极内力施展在癫剑上的如此妙用,心头大喜,攻势顿时锐利起来,逼得那二人连连后退。 此时的林霖早已被惊醒,躲在马车中,身体不停的发抖。 向凌风耳朵一动,察觉到了马车内的动静,朝那方向一望,却是落在了那暗卫的眼中,当即大喊:“阿大!你去保护小姐!那老头盯上马车了!” 阿大心中顿时一紧,连忙收回攻势,脚步朝着那马车方向跑去。 向凌风苦笑两声,心说:我真没打算动手啊!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以为了,那还是给别人点儿面子的好,当即起身朝那马车走去。 谁料此时南苛开口了:“前辈不必!我不希望此二人有所估顾忌,他们正是我磨炼内力和剑法的极好对手!他们二人齐攻我,我觉得刚刚好!” 向凌风不由得笑出声来:“好小子!不错,没看错你!行,我不出手,就叫他二人齐攻你,若是情况不对,我再动手!”说完便又坐回了原位。 南苛一句话落在了那阿大和暗卫耳中却是说不尽的羞辱,那暗卫倒还好,本就是行阴险招数的,心绪还能够管理,那阿大却不是如此了,他年纪不大,再加上天天跟着一个急性子的小姐,久而久之脾气学着急了起来,听见南苛如此说,当即不乐意了,提起双棍便朝南苛再度攻来。 那暗卫朝着阿大大喝一声:“别过来!保护小姐!” 阿大顿时清明,是啊,谁知道那老头说话算不算数呢?若是他真的过来了,那老头偏偏在此时对马车里的林霖下手,那眼下的危局不就彻底成了死局了吗? 阿大平复下心情,回到那马车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向凌风。 向凌风此时有些哭笑不得,弄了半天自己是出手也不行,不出手也不成,总是要有一个人防着自己,干脆不再管,仰脖儿喝起半温的酒来。 此时南苛一剑接一剑,打的那暗卫连连后退,南苛明显感觉到,此时使用内力比之前要得心应手的多,虽还没达到内力如手臂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境地,却也是切换自如了,这一剑用黑色内力,下一剑用白色内力,之间转换没有一点儿阻碍。 过了几十招,那暗卫已是大汗连连,有些震惊的看着南苛,他没想到南苛如此岁数,内力却是如此浑厚,能接连不断的朝他猛攻,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南苛的剑法!这剑法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说快便在脸前,说慢又到了八百里外,完全无法防御,只能靠着本能回防。 此时南苛心中有些讶异,眼前人的内力居然这么好,同时轻功极佳,脚步腾挪如脚下踩云生风一般,能跟他缠斗这么长时间还不受一点儿轻伤,南苛自己审视下内力,已经用去了大半,若是再缠斗下去,内力耗尽,就算有向凌风在身边,没有危险可言,但终归是不好!南苛可不愿意当初叫周穷酸搀着自己的那一幕再次重演,当即收了内力,以普通的剑招开始应敌。 南苛内力一收,那暗卫的压力大减,却也是没有了进攻的念头,任由南苛用那在他眼里有些简单到再不能简单的蹩脚剑法攻击。 打了许久,南苛一记横斩逼退那暗卫,而后剑尖直指那阿大:“你,来陪我过两招!” 那暗卫有些羞恼,眼前的年轻人当真是把他俩当成了喂招的工具了,打完一个接着打下一个,当即朝着那阿大点点头,阿大收到示意,提着双棍冲向南苛,那暗卫一个退步,站在那马车前,一边调息着内力,一边看着那喝酒的向凌峰。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在下范北懈 那阿大手提双棍朝南苛攻来,南苛脑中回忆顿时涌现,不由得想起当初第一次大比之时,韩歌笑战田泽,那场战斗虽是草草结束,韩歌笑几刀便劈断了田泽手里的双截棍,而眼前这阿大手里的两柄短棍,倒是与那田泽被劈断的两节棍有些相像了。 南苛心思一沉,忽然嘴角一挑:想家了吗? 心思起,手上却是不停,使着北域的军中剑法,平平无奇却是每每都能挡住阿大的棍子。 南苛摇摇头,心想:我可是雪狐部年年的大比第一,若是南朝随便找一个人出来,就能在外功上胜过我,叫别人知道了,还说我北域的功夫不行呢! 心想着攻势愈加猛烈起来,只用剑招与那阿大比试,却是用上了几分癫剑的使法,同时掺杂着些胡思乱想的用剑手法,看的向凌风直摇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子,你是不是没学过剑法啊?总是逃不出那些基本剑招?” 南苛有些尴尬,雪狐部的军剑本就是基本剑招,只是将这些剑招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比较有规章的剑法罢了,至于真正巧妙的剑法,他还真不会! 向凌风眉毛一皱,有些嫌弃的起身开口:“把剑给我,我叫你一套剑法!” 说着一个箭步躲过南苛手中夕雪剑,紧接着目光一凝,也不使内力,单以剑法向阿大攻杀。 南苛退到一旁,眼睛死死盯着向凌风手中的剑,只见那剑法如舞蹈一般,每一剑之前都衔接了无数的预备,如眼前这一刺,在剑刺出之前,向凌风先是一个旋身后退,紧接着下跨放低身子,而后剑自下而上的一舞,整个身子跟着剑的挥动轨迹而起,之后一个步伐向前,手中剑紧随步伐刺出,完成这完整的一招。 夕雪剑在向凌风手中倒似是有了呼吸一般,一招一式皆是如佳人之舞,既在章法之中,又不失杀伤力,而且更是具有一种难得的美感。 “小子,剑法是这样的!你那个顶多叫剑招杂糅!在一次攻击之前,要铺垫无数的虚招,虚招之后才是你实招的那一剑!这才是剑法的奥妙,若是没有虚招,像你那样每一招都是实实在在的杀招,你内力再强也顶不住战上一炷香的时间!” 南苛当即了然,这是他癫剑目前最大的问题!癫剑即使在经他改良过后,依旧是问题很大,最明显的便是耐久力不强,因为癫剑的每一剑,包括剑的走势、运动都需要借助内力来让剑更加具有速度和杀伤力,才形成了那剑如鬼魅,又招招毙命的攻势,可若是内力耗尽呢?若是敌人有三五个,一起攻击呢?癫剑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就像刚才南苛以一敌二,哪怕是内力异变,他又练成了《离歌笑浮云》,内力可谓是比常人要深厚的多,还是支撑不住癫剑的使用,而若是像向凌风的剑法一般,在无数的虚招铺垫之下,再攻出那一招杀招,反而效果会好上几个层次! 南苛心里想着,眼中的记录却是不停,向凌风手里的每一剑他都牢牢记在心里,手指做剑,不停的比划、学习着。 却是正在此时,那暗卫动了,手中短刀顿时化作一道寒芒,速度快如闪电,直朝南苛刺来。 向凌风大惊,刚欲提醒,只见南苛眼睛微微合上,反手撤下束发的发带,以发带为剑,竟是使出了向凌风的剑法! 先是身体一旋,身子中心当时超后倒去,紧接着旋转的右腿一脚踢在暗卫的短刀上,紧接着又是一招虚招,只见南苛手中发带如一条青蛇,盘动着腰身,南苛身子借助挥动发带的力气,当即跟起,发带朝着那暗卫横砍而去,那暗卫见是发带,也不躲避,紧接着又是一刀刺出。 南苛忽然想起,当初在五眉山,李欢颜用软剑的手法,手中发带一舞,当即缠绕在那暗卫的手腕,而后猛的一拽,暗卫只觉手腕一痛,手中短刀当时落地,南苛紧接着双指做剑,点在了那暗卫的脖颈处,低沉开口:“你输了。” 向凌风看着这一幕,先是哈哈大笑,紧接着也不再施展剑法,随手一剑裹挟着无匹的内力,将那阿大轰飞出去,手中剑一甩,竟是直直落在了南苛背上的剑鞘。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小子,你这本事当真是不赖,若是我没看错,你这剑应该是一种软剑的使法!”向凌风笑道。 南苛收回发带,重新束在头上:“没错前辈,此剑正是李欢颜前辈的软剑手法。” 向凌风一愣:“那还真是有缘分了!” 此时那暗卫和阿大皆是纷纷败下阵来,二人不约而同的跑向那马车。 只见那阿大大吼一声:“你二人……本事不错,今日我等愿意把性命留下!但……请二位放了我家小姐!” 那暗卫当即附和,双手张开,死死护住马车。 向凌风眉眼一凝,不复刚才的戏谑,瞧着视死如归的二人开口:“当真?” “当真!”二人齐齐回应。 只见向凌风身子瞬间动了,抄起篝火中的一只火把,直挺挺的刺向那阿大的双眼,南苛刚欲开口,那火把已是到了阿大眼前,只见阿大死死睁着双眼,竟是闭都不闭一下!火把正正好停在阿大眼前不过一寸之处。 “不怕吗?”向凌风低声问到。 “怕!但我更怕记不得自己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刹那!”阿大大吼出声。 向凌风苍老的面孔瞬间露出了笑颜,随手丢了火把,将腰间的水壶丢给阿大:“去帮我们把水打满,我们这就离去。” 那阿大有些讶异,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向凌风眉头一皱,当即一脚轻飘飘的踢在阿大屁股上:“小子有点胆子,但是是个憨的,还不快去!” 那暗卫当即反应过来,眼前人此刻是放过了他们,连忙去打了满满一壶水,回来时低首作揖问道:“敢问前辈与那位小兄弟尊姓大名,日后见到了,我二人及小姐才好报二位手下留情之恩。” 向凌风撇撇嘴:“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叫风铃响!” 南苛差点儿就没绷住笑出声来,这化名取得还真是……与周穷酸有的一拼! 那暗卫转过头来朝着南苛,南苛收回笑颜,伸手还礼:“在下行……在下范北懈。” “范北懈?你是范北懈?”那马车中探出一个小脑袋,直勾勾的望着南苛。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眉眼相对 南苛一愣,望着那马车车窗中的女子,轻抿着嘴,螓首蛾眉,带着轻轻的心慌,月色风沙罩上一层朦胧,叫南苛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看痴了。 一旁的向凌风看着南苛那没出息的样子,嘴角一抽,一脚踢在南苛屁股上,南苛这才回过神来:“没错,在下正是范北懈,敢问姑娘……” 话未说完,林霖脸上跃上欣喜,一个翻身跳下马车,刚要朝着南苛的方向跑来,就被那暗卫一把拦在了身后,那暗卫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二位,这位是我家小姐,我们是京城的一家小商户……” 不等那暗卫编造好来历,林霖已经跳着脚开口了:“你当真是范北懈吗?那些杂诗其一、其二的,都是你写的吗?还有,当真是你在梧山城打败了逐浪白龙吗?”林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伸手挥舞着。 南苛一愣,心中不由得腾起一点儿自负之感,他行走南朝江湖才不过一个月,写的几首东西终于是来了点儿反馈,弄出了点儿声音。 南苛背着双手,挺直了腰杆,在这第一位诗迷面前自然是要做出些文人高手的风范:“正是在下!杂诗其一为庙会,其二为敬月,其三为江夜北懈酒,另有一词《南柯梦·弯弓打马射西风》,这些都是在下拙作,可还能入得了姑娘慧眼啊?” 林霖的眼中露出一抹精芒,笑颜一展,如一只白兔一般,蹦蹦跳跳的叫嚷着:“我早就想问你了,那江夜北懈酒中的稚安和玉笙是什么意思啊!你别挡着我!”林霖说着退了一把拦着自己的暗卫。 那暗卫心中苦涩,还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自己和阿大方才刚刚和眼前 两人打了一场,现在自己的主子却是像那急着入狼口一般,反倒埋怨起自己的不是来了。 此时那阿大也是打好了水,看着南苛清秀的面孔,反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他天天跟在林霖身边,日日都在听着林霖嘟囔着这范北懈会是个什么样的才子,功夫又好的没边儿,恰好,眼前人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剑走如龙蛇舞,正是文武双全,倒是恰恰与他想象中的那范北懈重叠的刚好,连带着他自己的心底,也不自觉的升起一阵好感。 “范公子,我家小姐自从在思南城的庙会上买下了你的那《杂诗其一·庙会》,之后可是一直跟着你的足迹呢!接着到了梧山城,紧接着……” 阿大还没说完,林霖的一只玉手狠狠的在他的腰眼儿上拧了一把,脸颊腾起一抹红晕,嘟着小嘴儿,朝着南苛的方向瞥了一眼,紧接着一路小跑回了马车上。 “小姐……拧我干嘛……”那阿大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暗卫看着这如木头一样的阿大,眼角不由的一抽,心说:你当真是不懂你家小姐啊……不对!你这是属于不懂女人了…… 那暗卫看着阿大,不由得为他庆幸,幸亏阿大是林家府上的人,要不以后这成亲说媒之事能不能成还真的两说呢! 暗卫接过阿大手上的水壶,恭恭敬敬递还给向凌风:“前辈,您要的水打好了,敢问还需要些什么吗?” 向凌风眉毛一扬,几条皱纹当即在额头上站好了队,心说: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和那端茶送客是一个道理。 向凌风把水壶揣会腰间,朝着二人拱了拱手:“二位皆是忠义之士,向……凤某佩服,愿二位能一路护佑你家小姐,此行回京一路顺风!” 说罢头也不回,一把扯过那还呆愣愣看着马车的南苛就朝前走。 那暗卫见向凌风要走,当即送了一口气,谁知那阿大却是不合时宜的开了口:“前辈!范公子,不如和我们一道走吧!就算我们出了离州不是一路人,但是到乌木城之前总是要顺路的!我们有马车,虽说在这沙漠中慢了些,但总是比步行要快上许多的。” 南苛脖子一缩,正要点头的时候被向凌风一把掐住了脖子,这才没出了那丢人模样。 向凌风趴在南苛耳边:“小子,看上人家姑娘了?” 南苛的脸顿时臊得通红,忙不迭的摆着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范某……范某心中才没有什么儿女情长的麻烦事儿呢,没有,不可能……” 向凌风看着南苛只觉得好笑,说话都驴唇不对马嘴了,还说没动心?倒也难怪,北域那地方,人人习武,便是有什么同龄的女子,也多半是一身的肌肉铁骨,天天都是喊打喊杀的,南苛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碰上真正意义上的“女孩儿”,又恰恰好人家还相中了他写酸诗的几分文采,要说不动心倒是圣人心境了。 向凌风掐了掐手指,盘算一会儿,嘴角升起一阵玩味,思来想去觉得干脆给这小子个台阶儿下得了,于是开口:“小子,我们去乌木城,路途还远,坐他们的马车,倒也是个好主意,毕竟你我二人两条腿,总是要休息的,此行紧急,正好人家邀请,不如我们跟他们一道走可好?” 此时的南苛头点的如拨浪鼓一般,落在那暗卫眼中却是五味杂陈,他可是奉了林少华的命,他这一路上的任务就是在安置好那刺客一家之后将林霖完好无缺的带回京城的,眼下这小子明显是个登徒浪子的模样,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身边的阿大更是一副要投诚的模样,偏偏就连林霖似乎也是对这小子颇有好感,叫他怎么能不心慌? 那暗卫望了一眼向凌风,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神,那暗卫嘴角一抽:“既然前辈和这位……范公子不嫌弃,那我们便一道去乌木城吧。” 话音刚落,那暗卫只觉得身后的马车摇晃了几分,不用看就知道,车厢内的林霖此时也是兴奋非常。 暗卫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什么事儿啊!一个二个的,就自己还有点儿理智吗?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赠水木林 见那暗卫应了下来,南苛像个孩子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向凌风,向凌风下巴朝着马车一抬,南苛当即喜笑颜开,蹦着脚儿就朝那阿大和暗卫的方向去了。 南苛一把握住二人的双手,连连说着谢谢,那阿大挠了挠脑袋,露出一抹憨笑:“范公子何必多礼呢?不过载上一程,不打紧的。” 那暗卫虽是面带微笑,心中却五味杂陈:人家指不定是在为什么道谢呢!别弄到最后,成了林府的姑爷,你阿大才想起来今天该应下他这两句不痛不痒的谢谢! 暗卫心中想着,眼神却是时不时的瞟向向凌风,谁知向凌风旁光不扫他半眼,一屁股坐在马车上继续喝起酒来。 南苛坐在向凌风身边,他也想进到那车厢里和林霖聊上一聊,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还是懂的,压着好奇的心思,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瞅了。 向凌风余光收入南苛的坐立不安,不由得嘴角一扬,南苛看见了,开口问到:“风前辈,你笑什么呢?” 向凌风晃荡着手里的酒壶,摇着头念叨:“我笑啊,笑这少年郎头回儿见了小姑娘,是嘴不利索,心也慌!” 南苛的脸“嗖”的一下红的就像那小凤山的猴儿屁股一样,呆愣愣的僵在了车座上,心里不断想着:我嘴不利索了吗?没有吧?我也不是头回儿见小姑娘啊!我见罗琴姑娘时也没这样啊,还有马初晨她们……算了,她们不算,再说我心也不慌啊!至少没有当时在五眉山上慌!对!我没心慌!现在心跳的厉害,纯粹是因为刚才打架消耗的内力太多,还没恢复过来,一定是这样的! 南苛正安慰着自己,却是此时那马车里先传出了如黄鹂一般的声音:“范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细细的声音一出,南苛整个人如遭了电击一般,想起方才林霖的问题,是那江夜北懈酒中的稚安和玉笙是什么意思,南苛支支吾吾的开口:“那……稚安和玉笙啊,这是两个人名儿,她俩都是我儿时的好姐姐,看着我长大的!她俩性格截然相反,稚安姐呢……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提着扫帚打人!我跟歌笑都很怕她的,在说玉笙姐,那可就不一样了,她比稚安姐温柔太多了!而且永远不会生气……”南苛说着,眼神满满游离起来,似是望见了那已然过去很久的过去,看见了雪峰上缀着飘雪的月亮…… 林霖靠在马车里,听着帘子外的南苛没了动静,声音当时有些急促:“那你是喜欢脾气爆的稚安姐多一些呢,还是你那温柔的玉笙姐多一些呢?” 南苛有些愣住了,求助一般的瞧了一眼身旁的向凌风,向凌风耸耸肩,别过头去一副不想管的样子,继续喝他的酒去了。 南苛清了清嗓子:“这两位姐姐呢……都是范某人尊重的好姐姐,对在下这……呃……浅薄的人生……总之若是拿她二人相比,说实话在下也比不出个高下,也就没有更喜欢一说了。” 向凌风在一旁坐着,强忍着笑意,终于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连前面赶马的阿大和那暗卫此时都有些叫南苛的语无伦次搞得想发笑了,就这牙口还才子呢? 南苛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姑娘,在下还不知姑娘芳名呢,敢问可否告知?” 那暗卫心思一动,刚刚抬起嘴巴,还没出声,林霖已经是回答了:“我叫林霖,木头的林,雨水的霖。” 南苛又是一愣,今天晚上他愣神的次数可是不少,心说:这是哪门子的自我介绍啊?又木头又雨水的。 南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哪两个字,忽然心思一动:“既然林姑娘喜欢范某拙作,那在下就凭借此情此景,为姑娘作一首诗如何?” 林霖束起一双小耳朵,靠着车帘轻声开口:“真的吗?” 南苛轻轻一笑,直接开口: “《赠木水林》 水生木兮木成林,星满离州沙漫心。 笑急京马红花锦,不及月夕遇林霖。” 才说完,南苛一把扯过喝着酒的向凌风,给向凌风狠狠呛了一口:“走了,前辈,我们赶路了!” 说罢一跃下了马车,带着向凌风便朝着乌木城的方向跑去。 南苛一回头,只见那暗卫和阿大都愣在了马背上,林霖一把掀开车帘,望着南苛月色中模糊的身影,南苛高声喊道:“林姑娘与二位,抱歉不能同行了,我二人有急事前往京城,诸位保重!有缘江湖再见!” 林霖探出脑袋,双手放在嘴边高喊着:“范北懈!我家就在京城,等你们忙完了一定要来我家玩儿啊!我家住林府!” 此话一出,那暗卫和阿大皆是惊容满面:“小姐……” 林霖却是不理,朝着南苛的方向挥着手,嘴里不停嘟囔着:“不及月夕遇林霖……” ………… 南苛与向凌风离开大概半个时辰,身后已经再也见不到那马车的影子,向凌风一脸戏谑的看着南苛:“小子,怎么不坐马车了?舍得放下你那个刚认识的小书迷?我可是听见了,她家住林府,京城能说得上林府的可只有一家。” 南苛轻笑着摇头:“她是什么身份跟我有什么关系?萍水相逢罢了,一开始的确是有些慌了神,竟然忘了眼下还有要紧事。” 向凌风接过话来:“其实坐他们的马车也慢不了多久,顶多也就慢上半天,还省下了我们去乌木城买马的银子。” 南苛眉头一皱:“不行,哪怕慢上一个时辰都不行!半天时间……足够发生太多变故了,劳烦前辈跟小子劳累了,这赶路,我们只怕是不能过多的休息,此行去京城,我希望能让他们三个都完好无缺的回来,而不是去了,只能剩下遗憾,再图谋什么报仇的事情。” 向凌风看着南苛略显稚嫩的侧脸,双眼露出一丝柔和,转头看向夜空中的银河,心中默默道:墨沙老弟,芊鸢公主,你俩生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我十八家……还有希望……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乌木城 乌木城以东走四十里,便入了京城的管辖范围,而乌木城作为南朝前往离州的唯一隘口,得名于其城中盛产一种名为“乌石木”的木材原料,乌石木虽是树种,但却极其坚硬,且貌如黑石,故而得名,好的乌石木若是卖到富贵人家手里,仅仅一个手串儿所得的银两就足够在京城买一套一进的小宅子了,品相稍差的乌石木却是不值钱了,统统都被当做建筑材料了。 南苛与向凌风接连赶了足足两天一夜的路,途中少有休息,待见到乌木城的城门之时正是黄昏,二人的脸上皆是完,再看南苛,哪怕是蒙着面也看得出一脸的疲态,不停的喘着粗气:“这招……好累啊……内力都快用完了……” 向凌风眉头一皱:“按理说不该如此啊?估计是那红叶的缘故,叫你的内力和精神力量混在了一起,所以你在消耗精神力量的同时也是在消耗内力,也就是你的现实力量……嗯,大概就是如此了,不然一般是不会有什么疲累感的,也罢,有得就有失,第一次用就一次性弄晕了这么多人,耗费点儿内力也不算亏。” 南苛点点头,他也没想到,在灰色雾气出现之前,他运用过几次那七彩光芒形态的精神力量,从没有身体疲劳的感觉,最多是觉得脑袋一疼,紧接着就晕过去了,而这灰色雾气与那七彩光芒给他的感觉又是完全一致,因此也没相关运用起来会使身体疲累。 向凌风找来两匹睡着的军马,手在马头上一拍,两匹马儿顿时睁开了眼睛长嘶一声,二人卸下军马的马鞍丢在一旁,卸下蒙面的面罩,翻身上马就直朝着东边儿的京城去了,只留下满地昏睡的士兵,在乌木城门前四仰八叉的睡着大觉。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局 京城皇宫。 李择霖正在御花园中闲逛,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李择霖弯下腰,手折下一只将将要谢的月季,喃喃道:“御花园的花儿谢了……便是朕,也挡不住这夏去秋来啊。” 李择霖身后那男子跟上一步,笑着开口:“陛下若是不想让这花儿谢,草民倒是有些办法。” 李择霖来了兴趣:“哦?此话怎讲?” 那男子咧开嘴角,两条眼睛也跟着眯成月牙状:“只需要将这花儿折下,经过风干晾晒,将其中水分蒸干,虽说是少了几分艳丽色泽,但是这制成的干花儿,陛下即使是在冬天也能观赏的到。” 李择霖闻言轻蔑一笑:“你这莽夫,可知道先人们为何赞颂梅花吗?” 说完将手中折下的花儿重新插进了泥土中,盯着那渐渐枯萎的花朵有些失神的开口:“生命,太脆弱了。” 那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在皇帝面前乱插嘴。 李择霖的眼神忽然一变,从那感时伤怀的情感中抽离出来,又成了那不可一世、杀伐果决的帝王:“欢颜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男子见问到了正题,半弯着腰,恭恭敬敬回到:“回禀陛下,公主已经带进京城了,现在应该正在回宫的路上。” 李择霖摇摇头:“不来皇宫了,直接把她送去天牢吧。” 那男子一愣,试探着开口:“陛下……” 李择霖回身只一眼,却是给了那男子身陷冰窟一般的阴冷:“明白了吗?” 那男子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跪在地上叩首:“草民明白。” 李择霖回头继续摆弄那月季花,淡淡开口:“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办公主的事情吗?” 李择霖也不等他回答,继续开口:“欢颜发了毒誓不入京城,偏偏又在五眉山搞了那么大乱子,蒲华道观毕竟是她的地场,她所作所为,这是在逼朕这个当哥哥的把她捉会京城,但再怎么说,血浓于水是的的确确的,所以朕不派官兵,找来你这个江湖人,把欢颜这个曾今的公主,如今的江湖人捉回京城,且当是江湖事了结了吧,你可明白?” 那男子连忙叩头:“草民明白。” 李泽林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来摸着那男子的脑袋:“朕觉得你也明白,毕竟你可是能亲手把养活自己十几年的恩师活生生打残的人啊,你说是吗,余掌门?” 那伏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的男子,正是千隐楼所出的天下榜单中排名前三的盘龙袖——余冠骐,也就是三爷在郁州所创门派木雅派的大弟子。 那余冠骐低着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陛下,郁州木雅派……早就亡了……草民也不再是什么掌门了。” 李择霖淡淡开口,却是带着无上皇威:“你是聪明人,只取利,不顾义的聪明人,欢颜死不得,但是来救她的那些人,你自然清楚该怎么做,这一仗,除非你死了,否则京城不会有一兵一卒出手,你懂了吗?” 余冠骐的笑脸赫然绽开,双眼再次眯成月牙状:“草民懂得,此事……草民在行。” 李择霖忽然大笑,郎朗笑声直要冲破御花园上方的天空:“好!此事毕,朕为你在郁州木雅山再修你的山门,你再做你的掌门,好了,退下吧!” “草民告退。” 待那余冠骐离开,李择霖望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槐树,轻声开口:“出来吧。” 只见一道红影从那树隙间落下,正是秦清平,单膝跪地行礼:“陛下。” 李择霖大袖一甩:“起来吧,红衣公公对那余冠骐有何看法啊?” 秦清平略一沉吟,继而开口:“此人……恕奴才眼拙,奴才也看不出深浅,瞧他走路三深一浅,正如江湖传言一般,外家功夫绝对不差,至于内力如何,奴才当真是没瞧的出来。” 李择霖嗤笑一声:“内力……也就那么一回事儿,说到底,他的本事应该排不上天下前三,他能入了千隐楼的榜单,该有七成原因是他的脑袋!此人太精明了,朕要他杀了来救欢颜的逆贼,他满口答应,言外之意便是他能处理好朕交给他的差事,但朕开口赏他,他却不谢恩,正因为他是民,不懂得朝堂礼数自然不必谢恩,而且朕要他办事,即便他有几分不敬,朕也不得砍了他的脑袋,而且从头到尾装作那副害怕的模样,绝不逾越半步,行事、说话都是滴水不漏,此人是真正的江湖人!” 秦清平微微一笑:“陛下对此人赞誉甚高啊。” 李择霖摇摇头:“他这种人不敬天不敬地,不尊鬼神,更不会把朕放在眼里,唯有和他有关,或是他能得利的事情,他才会尽力去做,也正是如此,朕才敢用他!” 秦清平眉头一皱:“陛下的意思是……” “这一趟,那罗峰必来,或许周羡欢也会现身,这些人,该死了……” 秦清平恍然大悟:“陛下是要用这余冠骐铲除罗峰和周羡欢?可若是那余冠骐没能敌过呢?岂不是反而涨了那罗峰一方的威势?” “朕要的就是他敌不过!待他们打个差不多,京城的官兵自会出手,你倒是也在一旁候着,将出现的所有逆贼杀个干净!一来除了反贼,二来涨了朝廷威势,叫天下人看看,与朝廷做对,与朕作对的下场!三来……朕的这个妹妹,也该断了念想……” 秦清平一时无言,许久才开口:“那……陛下怎么能确定,那罗峰和周羡欢一定会来?” 李择霖微微一笑:“朕都说了,那余冠骐是真正的江湖人,至于罗峰他们?他们不是人,是侠!一定会来的,他们抛不下一个‘义’一个‘情’的,他罗峰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费了一身武功,后半生苟延残喘都不抱半点儿怨恨,至于那周羡欢?哼!一个能为了欢颜当街杀朝廷命官独子的人,他岂会见爱人受难而于不顾?” 秦清平此刻已是说不出话来,对于这位陛下,心底有了更多的认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风起京城 南苛与向凌风分别驾着两匹大马,直朝那京城方向而去。 “喂,小子,你当真不累吗?”向凌风开口问到,二人先是赶了两天一夜的路程,在途中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休息,在加上南苛方才在那乌木城中内力大耗,此刻向凌风不由得担心起来。 南苛摇摇头:“累!但是没办法,眼下正是该累的时候!等解决了这一桩事,找个地方休息几日便是了,倒是劳烦前辈了。” 向凌风抓了抓胡子,笑到:“小娃娃还没倒下呢,我老头子还有什么可说的?”说着一挥马鞭,速度顿时又快上了几分。 ………… 此刻京城一处酒楼。 “羡欢,怎么回事?城里压根儿没有一点儿关于欢颜的消息。”开口的正是三爷,此时二人头上皆是带了一小王八蛋被秃鹫帮带走了,不会真出什么危险吧?”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三爷顿时愁容满面:“只能寄希望于吉人自有天相了,那秃鹫帮还算讲信誉,真把我们两个放走了,南老弟那边儿应该没什么大碍,事情一桩接一桩,当真是分身乏术啊。” 正当二人说着话,酒楼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滚滚滚,你这臭乞丐,进我们逸雨轩做什么?滚出去!” 只见酒楼门口,那小儿正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三爷眼皮一跳,朝着周穷酸使了个眼神,周穷酸当即起身,搀着三爷朝酒楼外走去,正当三爷与那门口乞丐错身的一瞬间,一块小小的纸条便落在了周穷酸的手里。 二人边走边注意着周围动静,待进了一条小巷,周穷酸摊开那纸条一看,上面赫然四个大字:“已至城北,送往天牢。” 周穷酸当时将手中的纸条捏碎在手里,一旁三爷也是眉头紧皱:“想不到这皇帝还真是不顾血肉亲情,竟是要将欢颜押到天牢去了!” 周穷酸强压住心头的愤懑:“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爷点着手里的竹杖,好半晌才开口:“京城里的些老朋友不能指望,他们生活的好好的,又与欢颜没什么交集,把他们卷进这桩子事儿来不合情亦不合理,或许只有靠我们两个,在欢颜前往天牢的路上劫囚了!这儿离天牢不远,我们现在就动身!” 周穷酸跟着点了点头,二人便朝着那天牢方向去了。 ………… 此时城北,一架平平无奇的马车正朝着天牢方向,奇怪的是这马车后竟是跟了足足五人围着,这正是押送李欢颜的囚车!此时李欢颜正在马车内,被五花大绑在车内,嘴上塞着一块布条。 “停车!”马车外传来一声叫喊。 只见车帘一掀,进了马车的正是那余冠骐。 余冠骐瞧见李欢颜没有异常,嘴角一咧,朝着押韵的车夫呵斥:“怎么如此对待公主殿下?把绳子解开!” 那车夫当即上了马车,才解开绳子,李欢颜当即一掌打在那车夫胸口,将他打飞出了车厢,刚欲逃出马车,只见那余冠骐双指合并,接连在李欢颜身上点了三下。 “别动!公主殿下,方才在下点了你三处大穴,稍有异动便会气血逆流,那可当真是生不如死啊!” 李欢颜面露嗔色:“余冠骐!你这贼子竟还活着!如今怎么了?郁州容不下你了?竟然帮狗官做起事来了!” 那余冠骐轻轻一笑:“容不下我的,可不仅仅是郁州而已,整个江湖有何尝有余某人的一席之地呢?再说,在下可不是给什么狗官办事的,是给你哥哥做的……” 李欢颜一对眉毛当时竖起,只见那余冠骐一掌打在李欢颜脖颈,当时将其打晕了过去。 余冠骐退出马车,朝剩下几个车夫说到:“这辆车不去天牢了,送去城西,到了会有人接应你们进一处宅子,把人卸下,在那儿等我!” 说完便离开了此地,余冠骐前脚刚走,只见一旁的一处偏巷中竟是一连出来三架一摸一样的马车,从不同的道路,纷纷朝着天牢前进。 余冠骐没走两步,一辇轿子便落在了脚边,待上了轿子,余冠骐从怀里掏出一串手珠盘了起来,喃喃自语到:“多少年了,终于要开始了吗……” ………… 京城地处中州,京城最北边儿便是皇城,打皇城城门向正南,一条广阔大道横断整个京城,此道名为上水大道,大道两侧坊市不分,约靠近皇城越是高官与富庶人家的宅子,只有几个喜好清净的官员,将宅子选在了城中其他区域,其中便包括宰相林少华的林府。 此时林少华在书房练字,忽然一声破空声,只见一只利箭射破了书房的房顶,数片碎瓦纷纷落下,而那利箭箭端正衔着一块布条。 家丁护卫听见动静纷纷冲进书房,林少华摆摆手,退散了所有家丁,拿起箭上的布条,顿时面色大便,只见其上赫然写着:罗峰、周羡欢、李欢颜皆已达京城。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天牢 林少华鼻子一抽,大步冲出书房,周围顿时围上担心的家丁。 “后门备马!”林少华大喊一声,急匆匆的进了卧房,家丁见自家主人如此,也是不敢怠慢,连忙自马厩中牵出马来。 林少华急匆匆换了身衣裳,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屋外喝到:“霖儿到哪儿了?” 门外一个家丁回到:“小姐走了有几日了,约莫时间,回府也就是今明两天的事儿了。” “马上派出人去,前往京城与乌木城之间的所有要道,拦住他们,叫他们改道去江州,到梧山城!在崔二河崔老大那儿住上些日子!” 林少华说完也换好了衣裳,束上一条丝绸腰带,转头便匆匆出了府。 ………… 京城天牢,修于地下,专门关押重罪人,地下足足三层大牢,锁链门槛皆是精钢所铸,蚊虫鼠蚁多不胜数,每往下一层,便更是一层的阴暗潮湿,所谓暗无天日,这天牢便是。 夕阳渐渐落下,只留下些昏黄的残阳光芒,此刻,三爷和周穷酸正猫在天牢外,三爷也不遮掩,摸出个破碗蹲在不远处就干起了乞食的老本行,至于周穷酸完便自二楼一跃而下,稳稳站在地面上,而后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些方才落地时,飞溅起的尘土。 余冠骐几个闪身来到那天牢门前,看着地上爆碎的马车碎片和满地手上的守卫车夫,露出一丝不坏好意的微笑:“这……是羡欢师弟的刀气吧!练得不错嘛,以前内力不怎么样的师弟,现在也能内力出体成刀气了。”余冠骐蹲下身来,捡起一块马车木片在手里把玩着,而后随手将木片丢会马车残渣中,转头看向地上一条直线的血痕摸摸下巴:“受伤了?那就让师兄替你瞧一瞧吧!” 说完便化作一道直线,沿着那血痕追去。 而余冠骐却没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身形佝偻、衣衫褴褛的老人拄着竹杖,晃晃悠悠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泪水沁满了眼眶,正是还未走远的三爷,他对这个弟子太熟悉了,即便是多年不见,仅仅靠一个背影便认了出来,心中大骇,当即不再朝反方向跑,一咬牙便朝着余冠骐追去的方向跟上。 ………… 此时的南苛与向凌风一路策马,慢慢的,正前方的大道尽头有些明晃晃的。 “前辈,前边儿是不是京城啊?”南苛开口问到。 向凌风点点头:“到晚上了,京城点起灯了,就是那个方向!那儿就是京城!” 南苛望着眼前迷蒙的灯火光芒有些恍惚:“这……就是京城吗……相隔数里地都能见得到它的繁华……” 向凌风呵呵一笑:“繁华吗……这京城的繁华底下,可是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英雄枯骨、王权更迭……” 南苛此刻倒是不在乎这些,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梧山城救过自己的渔夫一家:“历史本就是用血写成的,这万家灯火,配得上。”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狭路 向凌风骑马跟着南苛后边儿,看着南苛有些消瘦的背影,喃喃到:“真的配得上吗……” 南苛笑笑:“这南朝再多的不是,总比南朝建立之前,群雄割据,天下混战要好的多吧,之前救过我一次的那家百姓,他们家的儿子倒是义愤填膺,总想着做一番事业,可他的父亲,经历过那动荡混乱的割据时代,却是有一番不同的心境了。” 向凌风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他那父亲说日子不苦,有活计做,能吃饱肚子,有家人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向凌风闻言哈哈大笑:“这倒是大实话了,但是你小子应该还不至于有这种想法吧?年纪轻轻,有一身武艺傍身,还能写出写老夫压根儿看不懂的诗词,若是就安于现状,那不是浪费了?” 南苛笑笑自嘲到:“是啊,我的命里,确实缺些安稳。” 向凌风身子猛的一震,是啊,眼前的南苛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偏偏生下来就伴着血海深仇,便是他的武艺再高,名声再响,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若不是京城事紧急,南苛现在应该还在那林家小姐的马车上,和别人谈着风月呢。 向凌风沉默下来,纵然他活了数十载,见惯了生生死死、爱恨情仇,也难谈这宿命二字。 南苛回头,看见马背上的向凌风暗自神伤,轻轻一笑:“向前辈,没必要去想这些了,我们十八家人,生来比别人多些本事,也就该多些苦难,自打来了南朝这一个月,走数州路,见各样人,我很高兴。” 向凌风闻言回过神来,双眼迸出一抹精光:“是啊,人生匆匆,尽欢便是了,其他的东西,尽力而为,无愧本心,才是正道!小子,你倒还真是给老夫上了一堂大课。” “上课可不敢,不过一些心里话罢了,等到此事完结,我也该回南朝了,不过离开一个月,倒还真有些想那帮兔崽子了。” 向凌风仰天大笑两声:“好啊!好啊!到时候老夫若是还有命活,当要去找你小子喝酒吃肉!” “酒肉管够,不过跟那群家伙一张桌子,恐怕要靠抢的。” ………… 此时北域阳城军营,几盏晃晃的火光映着黑漆漆的夜空。 围着一团篝火,一群黑甲士兵死死盯着柴火上的一只肥鸡,那肥鸡留下几滴肉油,一旁的口水瞬间如瀑布般打在了地上。 “差不多可以吃……” 烤鸡那人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只粗壮的大手直朝那肥鸡扑去,也不顾烫手烫嘴,撕下一只翅膀就塞在了嘴里。 “韩歌笑!你个不怕开水烫的,好容易营里放天假,搞只鸡吃,你非来那一出没吃过饭的模样?”一旁一个士兵喊道,正是当初金乌部两两组队时,与耶律己一组的何达。 韩歌笑嘴里含着滚烫的鸡翅,两只手乱窜着,支支吾吾开口:“要不是……老子手快……你们一帮王八蛋……一眨眼就剩骨架子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声:“当时马老把你分进我们队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说是有个小辈能使唤使唤,你倒好,来了就成了魔头了!” 此人正是当时与南苛一队队“嘎嘎姐姐”徐雁声。 徐雁声话音刚落,只见众人身后出现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手里拿着一只烤鸡往嘴里塞:“魔头?哪儿有魔头?” 众士兵见来人顿时起立:“马老!” 那人正是阳城军营的将首——马老马成程。 韩歌笑看着马老手里的肥鸡,忽然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那篝火,上边儿哪儿还有肥鸡的影子。 韩歌笑顿时急了,一口将那鸡翅连带着骨头都咽下了肚子:“胖老头!你偷鸡!” 马老也不端着架子,今天放假,自然没有军营规矩,对于韩歌笑的死脾气他也早就习惯了:“老子可没偷!分明你们那鸡没烤熟,自己扑棱着翅膀到我手里的!” 韩歌笑张牙舞爪:“它就一只翅膀,飞个屁!”说完就朝着马老扑去。 马老大惊:“韩歌笑!你个王八蛋!等着明天你看老子加你的圈儿!” 韩歌笑面目狰狞,也不理什么明天跑圈:“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你大爷的把鸡给我!”一个前扑如老虎一般朝着马老而去。 马老胖墩墩的肚子一颤,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原地,一溜烟儿的跑了:“小王八蛋!敢偷袭长官!你们这一队明天都给我加练!”说着便已经跑没了影子。 ………… 目光回到京城,此时最后的一点儿落日余晖也躲进了山后,周穷酸捂着伤口,一边跑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两眼。 此时周穷酸流血已经太多,眼前渐渐模糊了,全然硬咬着牙支撑,现在随便一个什么士兵估计都能把他打趴,可叫周穷酸奇怪的是,他跑了这么久,却是连一个侍卫的影子都没见到,按理说他光天化日在天牢门口杀人,怎么说也该有护城军出来搜寻他了,可这一切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正当周穷酸疑惑之时,只见头顶一间民房的屋顶忽然窜出一个人影,在月光下笑嘻嘻的,极是瘆人:“嘿嘿,找到你了!师弟。” 周穷酸双眼顿时瞪的滚圆,青筋顿时爬满了额头,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余冠骐!你还敢活着!” 屋顶上的余冠骐不禁被这句话逗笑了:“什么叫我还敢活着?你留了这么多血,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不过先说好哈,我可不想杀你,免得叫人说我残害同门!” 周穷酸的火气在这一句话出口后瞬间达到顶峰,也顾不上伤势了,手中夺来的官刀一眨眼便带着周穷酸的身子窜上了屋顶,一点寒芒扫过,只见刀尖儿下落了一缕头发。 那余冠骐眼睛眯成月牙:“师弟你还是脾气这么冲,跟师兄那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好好聊聊天儿,可不要乱动哦,出血再多一点儿,可就是神仙难救了。” 周穷酸根本不理余冠骐的冷嘲热讽,一刀接一刀便在这屋顶上与余冠骐打了起来。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休伤我三哥 屋着双袖一震,衣袍瞬间灌满了风,骤然破碎,露出两条双臂,上边儿赫然纹着两只盘臂的双龙。 南苛瞳孔一缩,当即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正是三爷的不肖弟子,天下榜单中前三的盘龙袖,余冠骐! 南苛心头怒气瞬间涌到了喉头:“好啊,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敢活着!” 余冠骐只觉得这句话有点儿耳熟,还没等反应过来,夕雪剑已然到了近前。 余冠骐双臂一挥,摆出架势,一拳先打开刺来的夕雪剑,紧跟垫步直拳攻向南苛面门。 南苛连忙闪身躲过一拳,只见那余冠骐的另一拳紧接又来,双拳不停攻击,臂膀上的两条大龙竟是在一拳又一拳中活过来了一般,不断在南苛的周身侧游走。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乱 余冠骐的双拳招招狠辣,大开大合,一时之间叫南苛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五眉山上的杜浩超,可眼前人与杜浩超的差距却不是一星半点儿,拳势猛烈不说,速度更快,而且极为精准,说打巨阙就打巨阙,说打涌泉便打涌泉,绝不偏移半点儿,更要命的是,这双拳俨然处处规章,才出一拳,另一拳已经打出了一半,接连如雨点儿,叫南苛一时之间全然抽不开身。 余冠骐一连攻了十余招后,南苛终于是有一拳未察,被一拳狠狠打在左臂,瞬间左臂便抬不起来了。 南苛强咬牙关,忽然动了叫向凌风来支援的心思,却是浑身打了个激灵:不行!若是一遇到险境就寻求他人,日后早晚会遇上身侧无人的情境,况且现在……还不是绝路! 南苛想着,紧接着心一横,用左臂再硬生生吃了余冠骐一拳,正当余冠骐为南苛主动受伤愣神之际,南苛当即转守为攻,右手提着夕雪剑,浑身内力顿时沸腾,剑如游龙施展开癫剑来。 余冠骐失了先机,但也不会学南苛以伤换一时的攻势,连忙退避剑锋,准备再寻机会。 谁料癫剑一出,余冠骐顿时面色变了,方才在那小巷中还没什么体会,一是因为地形过于狭窄,南苛手持长兵,余冠骐也根本没抱着在那巷子中和南苛交手的心思,只是一味退避,二是当时心思不在南苛身上,也没发现这剑法有什么古怪,可眼下要反击之时,却是不对劲了!这剑法快中带狠,每一剑都带着无匹的威力,可偏偏毫无章法,完全无法预料下一剑的走势,防之难防,攻亦难找到切入点,余冠骐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南苛为什么刚才拼着再受他一拳也要取得攻势。 战局瞬间变了局势,南苛一边儿倒的压着余冠骐打,余冠骐一连后退躲避锋芒。 而此刻向凌风安置好三爷,身子也动了,瞬间化作一阵罡风扫过小巷直冲出来,朝着正在躲避南苛颠剑的余冠骐就是一脚,只听“咔嚓”一声,那余冠骐顿时断了两根肋骨。 屋这不是巧了吗!刚来就看见你红衣公公趴在房顶上跟条红裤衩似的,我就过来了。” 秦清平转头看向那竹竿,上面挂着鱼线鱼钩,赫然是一杆鱼竿儿。 秦清平又看向巷子外被压着打的余冠骐,还没盘算清楚,只听一阵马蹄声:“城内禁止械斗!” 来人正是匆匆赶来的宰相林少华。 秦清平怔住了,怎么他都来了?瞬间生了要躲起来的想法,要是叫这位看见自己在这儿参与,少不了要参上一本,到时候陛下可不会承认是他叫秦清平来插手的,反而会叫文武百官都对他这位大太监产生些想法,毕竟谁能愿意一个功夫高深的太监天天在京城窜来窜去,插手这事儿插手那事儿呢? 陈无心看见小巷中的三爷,立马笑颜张开:“三爷!您也在这儿啊?” 三爷有些懵,身后是秦清平,身前是陈无心,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是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间同时出现,跟自己挤在这狭小的巷子里。 三爷连忙颤抖着跑向陈无心,一头扎在他怀里,趴在耳边低声道:“别叫他们两个杀了余冠骐!” 陈无心一怔,转身看向巷子外此时已被林少华制止的打斗,刚要开口,只听三爷一声低喝:“别问太多!隔墙有耳,身后还有个杂种,你只管去,余冠骐是我安排的!” 陈无心的脑子顿时炸开,试问江湖上谁不知道三爷和余冠骐的关系?现在三爷亲口告诉他这二位并不如传言所说,哪怕他再糊涂,此时也是说不出的傻了。 陈无心当即将怀里的三爷扶到墙边:“那我去了啊!三爷你小心身后的狗杂种!”说着跑出了巷子,直留身后的秦清平一脸的愤恨:什么狗杂种! 秦清平此时也顾不上追出去了,先躲开林少华的目光才是最关键的,一个转身窜上了屋檐,找了一个民房躲了进去。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杜修齐 正当那小巷外乱成一团之时,方才重伤的周穷酸却是已经被所有人抛在脑后了。 周穷酸慢慢睁眼,突如其来的便是腹部的疼痛,低头一看,只见已经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 周穷酸朝周围望去,只见空荡荡的,只有自己身下的一张床,别的再无其他。 周穷酸脑袋猛地一震:“不好!师父!”说完便朝着门外走,还不等他走到门前,只听“咯吱”一声,一个黑衣遮面人开门走了进来。 周穷酸当时如临大敌般,摆好了架势。 “行了,我把你抬回来的,你要死早死了。”那黑衣人淡然开口。 周穷酸眉头一皱,沉吟一阵儿才开口:“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老子不信!” 话音刚落,周穷酸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声音,“羡欢!”声音的主人正是李欢颜。 李欢颜小跑进屋,周穷酸见她顿时放下了一身戒备,连忙迎上前去,才想拥抱,却是忽然身子一顿,呆在了原地,哪知李欢颜却是不顾忌他的所想,一把冲上前将周穷酸抱住,周穷酸腹部的伤口顿时破开,鲜血浸湿了纱布,却是不说一个疼字,任由李欢颜抱着。 “咳咳”两声咳嗽声响起,正是门边儿那黑衣人:“你俩差不多得了,过了今日,以后有的是日子抱!” 李欢颜松开手,周穷酸恶狠狠看着那黑衣人,心中将其全家上下老小从头到尾的骂了个遍,却是不敢开口,待回过神儿来,没好气儿的问到:“喂!门边儿的那只蝙蝠,说说看,怎么回事儿?” 那黑衣人看着周穷酸,是真想上去给他两脚,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冲动开口:“如果我说,余冠骐和你师父是一伙儿的,你信吗?” 周穷酸眉眼一瞪,顿时急火涌上,大吼到:“不可能!” 那黑衣人摊摊手:“就知道你不信。” “那狗贼可是把我师父的手筋脚筋一并挑断了!根本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还有什么好说的?”周穷酸气急,伤口的鲜血顿时冲出了绷带,一滴一滴的渗了出来。 那黑衣人摇摇头:“那你可见到余冠骐挑断了你师父的手筋脚筋?” 周穷酸不语,他的确没有亲眼见到,他当时在京城当街杀了那侍郎,早就跑路回北域了,三爷被废了武功也是后话了。 周穷酸刚要开口辩论,那黑衣人抢先再说:“再者,你以为你现在凭什么还能活着?” 周穷酸闻言愣住了,好想确实有几分道理,不等周穷酸想清楚,那黑衣人摆摆手:“反正说多了你也不信,恐怕以你这死脾气,不是你师父亲口告诉你,你是不会相信的,也难怪,他和你相遇这么多天,都没告诉你真相如何,不然这计划也走不到这一天,恐怕你这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货色,早就昭告天下了。” 周穷酸闻言一怔:“什么计划?” 黑衣人微微一笑:“你师父的……自杀计划!” ………… 此时那小巷外,林少华翻身下马,这位全天下最有才学的高官,在此刻却是如一个武官一般,怒目圆瞪的看着眼前三人:“尔等可知罪?” 南苛瞧着眼前的林少华,一副中年人模样,鬓角斑白,方脸短须,满脸正气,一瞧便是个书生样子,心说:这就是林霖的爹?五官确实挺像,不过更像那青州林家的林如龙!都说外甥像舅儿,他林家倒是侄子像叔了! 不同于南苛心里的胡思乱想,向凌风看着眼前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倒是有些佩服,要知道,在他面前这三人,随便一个要动手杀他都是眨眨眼睛的事情,可人家还是泰然自若,反而在气势上隐隐占了上风。 正是此时,那陈无心从小巷中窜了出来,朝着南苛挥着手:“喂!小兄弟。”喊完低声嘟囔一句:“他叫啥来着……算了无所谓……” “小兄弟,别打了!我们该走了!” 南苛当然认识陈无心,可正好奇为何这陈无心出现在此之时,只见黑夜灯火中窜出无数手提火把的士兵,瞬间将场中的几人团团围住,连林清平也被围在了当中。 躲在那民房里的秦清平听见铠甲跑动时的阵阵声响,脸色猛地一变:“为何会有士兵!” 只见士兵堆里走出一个年轻人,嘴角难掩笑意,朗声道:“杜修齐今日回京禀报途中,当场碰上尔等械斗,还不速速缴械投降? “杜修齐?你是杜浩超的儿子吧?令堂才西去不久,眼下虎豹双军统领的职位,和禁军统领的职位双双空缺,你这就耐不住性子,要找陛下讨一个官职了?”林少华阴阳怪气的呵斥,这杜修齐哪里会不知道,南苛等人与余冠骐在京城打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兵一卒来瞧瞧看看,这很明显是谁的意思,可是这杜修齐又偏偏在这时候出来和稀泥。 杜修齐微微一笑:“京城的兵不插手,那是京城的问题,但家父食朝廷禄,衷朝廷心日月可鉴,我这做儿子的,当然也要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林大人,难道你出现在这儿,不是为了替朝廷分忧吗?还是说,你另有目的,亦或是……你想救下这群逆贼?” 林少华眼睛一眯,眼前人年纪不大,倒是心思狠极,杜修齐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眼下朝廷接连空出两个重要职位,一是那在大殿上因失职被陛下斩首的禁军统领严守奇,二是死在五眉山的虎豹双军统领杜浩超,眼下由杜修齐出手镇压眼下局面,哪怕陛下心里有其他想法,这赏赐也是不得不赏,否则叫朝廷其他人怎么想?一个刚刚丧父的孝子回京,名为禀报五眉山一事,实则就是来讨要官职的,恰好碰上京城械斗随手镇压,这要是不赏,难免会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杜修齐缺什么?独独缺一个官职!这场械斗牵扯到的都是什么人?有周穷酸这样的朝廷钦犯,再如三爷罗峰、陈无心这种陛下早就看不惯的江湖势力,在加上他这个当朝的丞相,更不用提还没被发现身份的南苛和向凌风,两个十八家余孽,以及藏起来的秦清平,随便挑出一个都足够大做文章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逃跑 杜修齐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心里此时可是愉快的很,这一趟回京,他本来的目的便是带着思南城虎豹双军中一些有名望、军功的将领士兵回京,跟陛下哭惨说说他父亲的惨死,问陛下要个官职,总共才带了二十多人,偏偏就碰见了京城械斗,一见械斗的人他可就更高兴了!林少华、罗峰、余冠骐、陈无心,这些人的名字可都是如雷贯耳,当然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一老一少,不过能把余冠骐打的连连后退,本事也必然不小,他才懒得管这场械斗跟陛下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他出手了,加上他丧父之痛,不论镇压的成功与否,这官职他是要定了!至于会不会叫陛下,反感,那就是后话了,眼前要紧的是先把官职讨到手。 眼下局势顿时僵住了,南苛等人不愿弃剑离去,周围士兵也不敢随意冲杀,他们不过二十多人, 又没带弓弩之类能拉开距离的武器,方才的打斗他们倒是瞧了半眼,眼前几人的名声也是响亮的很,一个个都不自觉的心生惧意,再加上杜修齐毕竟还没正式接管虎豹双军,只有一个杜浩超儿子的身份,杜修齐虽然从小便随父在思南城驻守,但也没展露过几分才能,他们这些人心里虽尊敬,但是那是给他们的统领杜浩超的!对于杜修齐,心底没多大感觉,虽说叫他当统领他们服气,也不会多加阻拦,但一时之间也绝不会多上多少服从。 杜修齐看着眼前不敢靠近众人的士兵,目中一闪而过一抹冷色,但也不适多说,毕竟哪怕陛下真的把虎豹双军交给他掌管,若是不能服众,没有威武,那根光杆司令也没多少分别。 只见被围住的余冠骐双眼一眯,声音微不可查:“看来……失败了……”当即一甩袖子,臂上盘龙在黑夜火光中似是睁开了双眼般,运足了内力,大声吼道:“皇帝小儿寻我办事,不想用人怀疑,竟是要杀之殆尽,先是秦清平,再是所谓的虎豹双军,行!爷不伺候了!”声音之大,响彻整个京城,灌进了京城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此时李择霖正在御书房描摹着一张字画,悠悠声音传来,瞳孔猛的一缩,手中笔杆顿时折断,咬牙说到:“该死!”随后一个闪身,旁边研墨侍奉的小太监只觉得身旁过了一阵风,再回头,眼前已经不见了李择霖的影子。 余冠骐声音才落,只见四周忽然涌出无数黑衣人,屋的那么简单。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真实 南苛一路跟着,忽然心中腾起疑问:周穷酸去哪儿了? 自南苛救下三爷后,还没见过周穷酸,若是周穷酸在,怎么会任由余冠骐对三爷下手? 南苛低骂出声:“真不靠谱!” 一旁的三爷此时由一个黑衣人背着,也听见了南苛的骂声,但不作声,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哀怨,又好似释然。 至于林少华,则是被一个黑衣人单手环腰抱着,眼前这些人以他的立场来看都是乱臣贼子,哪怕破口大骂,或是朝身后追兵透露消息也绝对是无可厚非的,可他却偏偏是沉默的可怕,叫南苛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宰相大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余冠骐一路朝城西带路,不一会儿众人停在一间小院儿前,余冠骐在门前看了看四周,此处算是偏僻,也幸好是夜里,四下无人,紧接着连敲三下大门,两下长一下短,门内顿时传来一声低喝:“花无百日红!”,余冠骐趴在门缝上回到:“去见阎罗王!” 南苛身子一怔,心说:这什么跟什么啊?不公整不对仗的,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于暗号而言,重要的是彼此清楚以及难以泄露,若是换做了其他对仗工整的诗词,碰巧叫别人猜对也不是没有可能。 “吱呀”一声,大门露出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入的空隙,余冠骐朝门外招招手,而后一行人便挨个儿进了小院儿。 一进院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周穷酸坐在院中,嘴里咬着一块破抹布,一脸的痛苦,额上汗珠止不住的下落,李欢颜正持着一卷纱布给他上药。 周穷酸一见余冠骐进了院子,本能的吐出嘴里的抹布,挥着拳头就要上前,才踏出一步,那伤口又是挣裂,鲜血再一次的流出,周穷酸当即如断了线的风筝,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一旁的李欢颜连忙去扶,低骂到:“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况且你这伤口连疤都没结上半点儿,这一个时辰挣开三次了!你要是想死就去自杀吧,少浪费膏药和纱布了!” 周穷酸已经疼的不能辩解,接连的失血脸色已经煞白,但还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余冠骐不肯撒眼。 余冠骐回望周穷酸那哀怨愤恨的眼神,面色不改,轻飘飘的开口,先随我来吧,你们心中的疑惑,我和师父会告诉大家的。 这“师父”二字不出口还好,一出口周穷酸顿时是压不住心中怒火了,就连南苛心中也是升起一阵无名怒意,就在周穷酸刚欲再开口之时,只见李欢颜一巴掌抽在周穷酸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印赫然出现在其脸上。 周穷酸当即蔫儿了,身子靠在椅子上,不再多做活动,双眼依旧死盯着余冠骐。 余冠骐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朝着院中的井边去,一手掀开盖在井上的一块大木板,朝着众人一看:“马上就该有官兵来巡查了,跟我来。”说完便翻身跳下了井。 南苛心头一动,回身看了看身边的向凌风,向凌风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跟着便跳下了井,南苛等人也紧随其后。 水井不深,且早已干枯,井底连淤泥都没有,被厚厚的干草堆满,南苛在黑漆漆的井底定睛一瞧,竟是有一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当即朝着那小道而去。 复行数十步,顿时豁然开朗,眼前灯火明明,竟是一个足够容纳数十人的暗室,室内没有一点儿装潢,独独几盏油灯、火把映着火光。 没有半炷香时间,地面上的众人已经都到了井底暗室,却也不显得拥挤,忽然,场中所有黑衣人齐齐下跪朝着三爷大喊:“见过师父!” 南苛瞳孔猛地一缩,一旁的周穷酸靠在椅子上,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只见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摘下脸上面罩,周穷酸瞧在眼里,嘴里喃喃嘟囔着:“三师兄……五师兄,还有马脸、瘦猴,你们都还活着!” 眼前几人略显苍老的面容瞬间在周穷酸脑海里与曾经的翩翩少年重叠,反观三爷此刻已是老泪纵横。 “孩子们……这些年来,苦了你们了……”三爷声音哽咽,喉头不知是被涕泪,还是十数年来的辛酸堵住,顿时凝噎。 “弟子们不苦!苦的……是师父、大师兄还有二师兄!”开口的正是那被周穷酸称为瘦猴的男子。 周穷酸猛地反应过来:“二师兄!二师兄在哪儿?” “他啊……现在叫左莲生……”余冠骐接过话来开口。 南苛猛地想起,自己刚到南朝,在那洪波大运河上的孙家兄弟的商船,便是左莲生的财源滚滚商会的商船! “左莲生!”周穷酸大喝一声,伤口隐隐又有挣开的趋势,一旁的李欢颜连忙上前按住,同时瞪了周穷酸一眼,周穷酸当即压下心绪,又成了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三爷拍拍背着自己的那黑衣弟子的肩膀,盘膝坐在地上缓缓开口:“诸位今日能聚于此,罗某感恩戴德,自然没有朝廷细作,自当将一切原委全盘托出。” 话音刚落,数道眼光齐齐望向林少华,林少华面色不变,三爷紧接着开口:“不必担心林大人,这计划,便是我二人一齐策划的。” 不等众人反应,三爷继续开口:“此事牵扯甚广,但也只是我等的一厢情愿,希望诸位在知晓后能守口如瓶,倒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此事从头说起,还要说到十六年前,先帝李银峰登基之际,下令杀光天下十八家!” 南苛心头猛地一震,当即竖起了耳朵。 “罗某无才无德,但是年轻时也走遍了南朝的大江大河,结识了众多好友,其中便包括十八家的几位,更是有我面前这位南苛兄弟的父母——十八家吴家的家主吴墨沙以及来自北域断青部的公主司马芊鸢。” “吴前辈的儿子!十八家还有血脉存活于世!”一旁那被叫做马脸的男子惊喝出声。 向凌风一步踏出,将南苛护在身后。 三爷看着向凌风,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这位先生,我们应该见过一面,你应该是当年向家的向凌风吧!”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十八家灭门真相 向凌风点点头:“在下也记得先生相貌,我们当时见面,应该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京城,当时匆匆一面,倒是没想到……如今先生成了这般模样……” 三爷自嘲一笑:“不过咎由自取罢了,怪不得他人……我继续说,在十六年前十八家屠杀之时,我人正在郁州木雅山的木雅派,当时的邱家家主曾给我传过一封书,可惜等这书信到了郁州,京城已是物是人非,我也没能……来得及去救下几位兄弟……” “待我知道屠家之事后,非常愤怒,当即进京,一是欲替十八家朝先帝讨要个说法,二是我想知道,先帝到底为什么要除十八家之后快!蒙丞相大人相救,罗某终于是没踏上那日下宝殿,但丞相大人却是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秘密。” 林少华接过话来:“罗前辈言重了,说不得什么相救不相救,只是林某敬重罗前辈侠义心肠,随手相帮罢了,至于那惊天秘密,更是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当年朝中几乎是人尽皆知,文武百官心知肚明事情真相,却是无人敢提。” 南苛连忙竖起了耳朵,这关于先帝为何屠尽十八家之事,如今或许也只有从眼前这位丞相口中才听得到真相。 “十八家自古以来以薛家马首是瞻,当年南朝建立之前,薛家当时的家主夜观天象,觉开国太祖有成龙之资,便押宝于太祖,助他得了天下,可祸患也就从此刻埋下,自天下一统之后,太祖越来越畏惧十八家的力量,毕竟挥挥手就能叫半支军队昏迷入梦的本事太过惊骇,万人敌的本事天生就是军队的克星,因此迟迟不愿封爵赐侯,十八家中乱七八糟的声音越来越多,偏偏就在距今二十五年前,天下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水灾,开国皇帝因此下令,开始修建洪波大运河!” 南苛眉毛一扬,此事怎么和洪波大运河扯上关系了?这洪波大运河的故事他听孙家二兄弟讲过,是在二十五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洪波大运河,自思南城与京城之间相隔凉州、江州、中州三州之地,中间有无数的湖泊大泽,而在那一年,天下足足下了九个月的雨水,河流湖泊水位暴涨,成了水灾,在那之后,开国皇帝李载道便下了决心,要根植水患,便将这三州之地的无数湖泊大泽打通,开凿水道,修建了洪波大运河。 林少华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从洪波大运河开始的,当时我才入朝为官,还是一个小吏,就在洪波大运河开始修建的第三年,在如今凉州座寇山附近,出了一桩案子,有两个村民去报官,说是修建河堤的一个匠人会施邪术!将他们的名字写在纸上,埋在河底淤泥里,就能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此事本是天方夜谭,不过是百姓愚昧,不该掀起什么风浪,可偏偏当时座寇山荡寇城的知府是个极为胆小愚蠢之人,他害怕这匠人真的会施展邪术,霍乱到他的头上,便将那匠人抓来严刑拷打,终于那匠人屈打成招,认下了自己会施展邪术的罪名。” 林少华说着,目光看向三爷:“当时我在郁州木雅城为官,负责的就是这洪波大运河在郁州范围的部分河道的修建工作,自然是听闻了此事,当时还嗤之以鼻,早知道,若是当时能和罗前辈商量商量,或许……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少华声音逐渐暗淡,沉吟了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回过神来继续开口:“当时那荡寇城的知府将此案以邪术惑众定罪,传到了京城,开国皇帝听闻顿时心中起疑,毕竟邪术之说能直接让他联想到的便是十八家,下令彻查全朝的邪术案件,这不查还好,诏书一下,各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为了应付李载道,那是瞒报误报,不管多少年前、不管什么方面,总之是什么案件都翻出来捏造一番,把它变成邪术作祟,传回京城,到了李载道的耳中,这就变成了天下在南朝成立后的数年之间,各地都存在着邪术、妖术事件,李载道大怒,认定此事与十八家有关,毕竟这邪术事件能够覆盖整个国家的东南西北,若不是十八家的势力也说不过去,但李载道却是没早下屠刀,这事情一拖再拖,疑心也就一天比一天更重,终于在十六年前,李载道的心病把他压垮了,驾崩在皇宫之中,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帝李银峰登基,决意不让这邪术的影响持续到自己这一朝,才一登基便下了诏书,要杀尽天下十八家!” 林少华长呼一口气:“这便是先帝为什么要杀光十八家,可是杀了之后呢?当时先帝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湘妃,便是出自十八家中的方家,湘妃一气之下自缢而亡,先帝也自此一蹶不振,朝堂气氛是一日比一日沉重,后来在先帝登基第二年,之前那两个报案的村民顶不住压力,这才报出了实情,当时那匠人与他们同村,可修建运河的差事落在了他的头上,这二人眼馋眼红,便随口编造了邪术一说,才报了官,结果一连闹了七八年,死了无数人,只是因为两个村民的眼红。” 南苛心中怒意顿生,连连喘着粗气,一旁的向凌风此时也是气愤不已,他也不清楚十八家被屠杀的原委,此刻得知,也是难控情绪。 林少华叹气:“这邪术一案,说到底是因为恐惧!市井小民的恐慌来自于对妖术的恐惧,而官员的恐慌则来自于怕丢乌纱帽的恐惧,皇帝的恐慌是来自于对谋反的恐惧,只因为恐惧,十八家被屠杀,朝中无数官员被牵连,先帝在湘妃死后一蹶不振,再少有什么政绩,都是因为这两个村民的嫉妒罢了。” 南苛终于忍不住了,一拳砸在一旁的石墙上,拳头鲜血直流:“就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我十八家便死了这么多人吗?”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十六年的计划 林少华目露凝重,紧接回答:“此事起于愚昧无知,但耐不住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据我多年探查,此事中另有一幕后推手,便是当朝太傅,于庚盛!他自开国太祖时期便任职太傅,教导先帝,如今年岁只怕是比罗前辈还要大上一些,在邪术事件发生后,他不断的在先帝耳边念叨,有关十八家反叛之事,先帝自幼受其影响,对十八家的忌惮是一日浓过一日,或许若是没有于庚盛的促使,先帝也不会将十八家赶尽杀绝,毕竟有湘妃娘娘的存在,先帝再受其蛊惑,也不会行如此赶尽杀绝之事。” “湘妃?”南苛不禁疑问,这个名字他已经听了好多遍了,却是不知道此人是谁。 此时一旁沉默许久的向凌风开口了:“提起湘妃,就由我来解释吧,湘妃乃是十八家方家家主,方子车的嫡女,名为方湘,当年美艳冠绝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开国皇帝在建国之后,虽不愿为十八家封侯赐爵,但也不愿冷了十八家人的心,便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先帝,许下了这门亲事,而提到这门亲事,又不得不提成竹仙了。” 向凌风说着,眼中深意的看了南苛一眼,南苛当即心领神会,毕竟据向凌风所说,叫自己产生异变的那片红叶,便是成竹仙所在的成家,世代相传的宝物。 “成家虽不是十八家之一,但是而二者渊源极其深厚,十八家在南朝的土地上存在不知多少年,这成家,也就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二者的关系……怎么说呢,就像是……亲家一般,除了成家的那组训,家中相传的至宝不允许给予十八家人之外,这成家与十八家可谓是同气连枝,可偏偏这成竹仙性情古怪,湘妃出生之时,成竹仙已是而立之年,可偏偏就对湘妃爱慕不已,天天上方家吵着方子车那老头子……哦,不对,那时候方子车还不是老头子,总之这成竹仙是天天上门叫方子车把女儿许配给他,吵的方子车是头疼不已,而等到湘妃成年,陛下许亲,这成竹仙还是没断了念想,竟是公开在京城大骂开国太祖,把李家上上下下,祖祖辈辈全都骂了个干净,李载道大怒,当即下旨要将成竹仙抓到皇宫问审,谁知这成竹仙跟泥鳅一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三天两头的出现,骂先帝,骂太祖,也骂李家的祖宗,直到先帝和湘妃成亲,这成竹仙才彻底没了音讯。” 向凌风才说完,一直没有动静的三爷开口了:“方才向先生和林丞相所说的,便是这十八家灭门案的种种渊源,现在就由我来解释,关于我与弟子,以及将各位卷进这场无妄之灾的事情吧。” 三爷盘膝坐着,眼光有些沉重:“十六年前,在我收到邱家主的信件之后,心中愤愤不平,当即启程前往京城,可前脚才到了京城,接着就被林丞相接到了府上,当年林丞相在郁州木雅城指挥运河之事时,我们也见过几面,相谈甚欢,也就先去丞相府,见了林丞相一面,也因此,得知了关于十八家灭门的实情,当年郁州也有关于邪术的风波,只是罗某愚钝,没有想的太深,谁道这所谓的邪魅之术竟然是能让李银峰那个昏君才登基便杀了十八家所有人!我当即气急,就要冲进皇宫之上,提刀斩了那昏君的狗头!幸亏有林丞相再旁,一遍遍的劝说,我才没酿成大祸,也就是自那开始,我与林丞相所谋划的策略便开始了。” 林少华点点头:“罗前辈至情至善,仁义无双,若是为了一个不明是非的昏君送命,那倒真是可惜了,因此,当年林某与罗前辈制定了这计划,便是要叫这天下人,都知道这邪术之案的荒诞,要叫他们知道,权威也会错,天子也会错!” 三爷手中竹杖一震:“当日入京与林丞相交谈过后,我便回了郁州,当日自断手筋脚筋,并把这一切归咎于大弟子余冠骐,令二弟子游清涟化名为左莲生,在江湖四处奔走,一为壮大左莲生的侠者名声,以图日后起事能一呼百应,二是叫他开办商业,叫木雅派弟子在行事之时能有财力支撑,而后遣散了整个木雅派上上下下近百名弟子,藏于世,隐于行,为的就是今朝!” 周穷酸眼角不禁一酸:“可是师父,何至于非要断了您老人家的手筋脚筋,废了一身武功?” 林少华在旁开口:“这是必要的!若是不将戏做足,在十八家才覆灭之时,江湖最有威望的罗三爷便遣散了门下所有弟子,你真当朝庭人都是吃干饭的?会瞧不出古怪?唯有行狠招,将余小兄弟塑造成一个不仁不义、欺师灭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形象,天下才信,陛下才信!而且唯有这样的角色,才能等到朝廷用得上的一天。” 久不开口的余冠骐发话:“这些年来,我一边提升武艺,一边是做足了丧心病狂的架势,处处行恶,终于,在五眉山事过后,李择霖找上了我!叫我负责这一次欢颜公主的押送之事。”说着超一旁的李欢颜望了一眼。 “我自知机会到了,师父自然也清楚,这结局,本应该是我杀了师父,而后被李择霖安排的秦清平杀死,如此一来,天下英雄为了替师父报仇,自然会将我挫骨扬灰,可此时我已经死了,再怎么仇恨也无济于事,那这仇恨,便会由欢颜公主散布到这秦清平的头上!至于秦清平,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朝廷养的狗,自然会对朝廷生怒意,待到天下生怒,再由林丞相揭开那邪术案的真相!到时民声鼎沸,人人心怀怒气,你们觉得,情况会怎么样?” 南苛瞳孔一缩:“改朝换代!” 林少华摇摇头:“做不到如此的,也没必要做到如此,毕竟军队都在陛下手中握着,若非人人揭竿,改朝换代是不可能的,可人人揭竿做得到吗?做不到的!若想要百姓揭竿而起,一桩朝廷的错案远远不够,百姓只会在乎能不能吃上饭,能不能活着,除非朝廷已经昏庸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否则百姓才不会插手一点儿危险,我们要达到的目的,是让皇帝退位,叫欢颜公主这位皇室嫡系血脉执掌大权!”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勘查 林少华继续道:“南朝建立数十年来,虽有邪术案这种草菅人命的昏庸大案,但至少,天下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此乃为民之道,亦是为国之道,若是真的天下揭竿,那岂不是又要回到五十年前的群雄割据?而且,此计划的实施,也要比让天下揭竿要简单的多,毕竟公主虽是女子,但也是李家血脉,更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巾帼英雄,真要登基,也会少很多声音。” 南苛点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整个计划的目的是让李前辈登基,既能将十六年前的十八家屠杀之案翻案,又不让天下混乱,还一个朗朗乾坤是吗?” 三爷闻言叹气:“是啊,这样一来,百姓一能安居乐业,二也只需要牺牲我木雅派的一点点基业,便实现了如此成果,可惜啊,今日我没死,冠骐也没死,今日之后,陛下定是会全天下的追杀我等,必不会再用冠骐,这计划……已经失败了……” 周穷酸再旁不吭声,也不再乱动,独独一双拳头捏紧。 一旁的李欢颜面露难色:“诸位,虽然……虽然这计划,我之前便知道,但是……欢颜女儿身,如何能当得了什么皇帝陛下……再说,我也处理不好这朝堂中的种种事务……” 林少华接过话来:“请公主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这朝堂之事,自有在下替公主分忧,至于女儿身?那算得了什么?只要十八家冤案之事暴露,任谁都会觉得先帝是错了,在加上如今的陛下咄咄逼人,明明百姓才平安享乐了没有几年,又要发动战争,还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居然要进攻北域!天下人自是不愿,而且公主殿下也是仗义疏财、行侠仗义之辈,天下人心中自然会有杆秤,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 “只是今日我与师父没死,眼下或许……只能从头来过,在从长计议了。”余冠骐接过话来,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之前我入宫面见陛下之时,我察觉到一些异样。” “异样?什么异样?”林少华开口问到。 “陛下……给我一种似是猛兽的感觉,他的功夫绝不会差!至少不会弱于我!”余冠骐开口解释。 一旁的林少华点点头,对于这天天见面的陛下,他倒是也觉得不太寻常,不过是在于其心性胆略,这位陛下比先帝而言,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论是文韬武略、治国理政,都比先帝的眼光更要长远,也更具魄力,决定的事情坚决不退让半分。 “他不是皇帝吗?怎么还是个高手?”一旁的周穷酸有些疑惑,在他的认知里,当上了皇帝自然是没日没夜的纵情声马,酒池肉林,要不当皇帝干嘛? 李欢颜没好气儿的白了周穷酸一眼:“择霖皇兄……此人自幼痴迷武学,功夫自然是懂上一些,况且皇家国库里的武学,可都是珍品至宝,功夫自然高强,而且……他为人心狠手辣,自幼便是如此,对待家奴仆从,只要是犯了一丁点儿的错误,就是必死无疑!即便是对待父皇和四皇兄……便是因此,我才一怒之下出家,发毒誓永不入京城,没想到,他李择霖连这点儿兄妹情面都不给将我抓回京城。” 李欢颜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皇家无情,人有情,所谓血浓于水,李择霖还是能提得起屠刀,霸王之术当真不是说说的。 林少华看着李欢颜,不由心中暗叹,李欢颜和李择霖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一个重情重义,说得上是江湖儿女,另一个恰恰相反,心中不掺半点儿情感,心中唯有王术、霸业和权力,但掌管天下,偏偏还就是需要李择霖这样的人,叫林少华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或许自己当初给三爷出谋划策便是错的,李欢颜,成不了皇帝。 “诸位!外边儿来官兵了,先收声藏好!”在那水井处传来一声低喊,正是那被周穷酸唤作瘦猴儿的木雅派弟子,地底密室里的众人当即屏息凝神,关注起外边儿的动静来。 瘦猴儿连忙脱去身上的黑衣服,露出里边儿的麻布衫,瞧上去就和普通的居民没什么两样,而后一个翻身自井底爬出。 正此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小院儿的木门被一个身着锁甲的官兵踢开,大喝一声:“搜!” 瘦猴儿面露惊色,浑身配合的打着哆嗦:“大人……这是……” 只见门外闲庭信步走进一男子,瘦猴儿一见他那锁甲之下的黄马褂便知,此人正是当朝御前带刀侍卫总管——胡耀。 待得士兵将院子里的几间屋子搜完,出来朝那胡耀禀报:“大人,没有异常。” 胡耀面不改色:“我去看看。” 谁知前脚才踏进大屋,转头便挥手指向瘦猴儿:“杀了他!” 瘦猴儿瞳孔猛地一缩,心中不自觉的想:怎么暴露的! 心思动之时,周围的士兵已经抽出刀来,朝着瘦猴儿齐攻,瘦猴儿见状,连忙后撤两步,脚跟才碰到那水井沿,当即察觉不对:不能朝水井里跑! 反身超前冲去,环抱住一个士兵将其扑倒,而后瞬间夺过其手中钢刀,夹在那人脖子上:“尔等官兵要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杀我劳苦百姓吗?” 胡耀嘴角一扬,推开那围住瘦猴儿,却不敢轻举妄动的士兵,淡淡开口:“光天化日?劳苦百姓?阁下还真是会开玩笑,第一点,现在是晚上,不存在光天化日,第二点,你这劳苦百姓,一个人住三间房?你这劳苦百姓,随随便便就夺下了我手下兵的刀?” 话音才落,瘦猴儿当即知道:中计了!这胡耀明明是使诈,可他心中有鬼,不偏不倚的就落进了圈套。 瘦猴儿狰狞大喊一声,手中钢刀当即要斩落那俘虏的脑袋,只见寒光一闪,胡耀腰间那绿鞘方头腰刀瞬间出鞘,不见血光已然划过了瘦猴儿的脖子。 胡耀冷冷看着瘦猴的尸体:“使刀,你不成,杀人,更不成。”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的确是天下第五 胡耀话音刚落,只见那井口无数剑光如飞花一般喷涌而出,胡耀瞳孔一缩,左右手一手一个,拉着身侧两个带刀侍卫后退,而仍是有三人来不及退离井口,瞬间被那剑光刺的血肉模糊。 胡耀言语间不再如之前平淡了,喃喃自语到:“剑气?不,不对,是刀气!” 只见周穷酸站在井口,持一柄钢刀,双眼直迸出血丝来,而那腹部的伤口也是不停往外冒着鲜血,死死盯着胡耀:“你该死!” 周穷酸顿时如猛兽出笼一般,手中提刀,左右刀气直朝四面八方,整个人似是一只豪猪一般,朝外放着尖刺刀气。 胡耀连忙挥刀:“他不会使刀,你也不行!”说着一道刀气如长开獠牙的巨蟒,射向周穷酸。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井口之中又跳出一人,正是李欢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正是那软剑凉消。 李欢颜一把按住周穷酸肩头,将他拉回井口,紧接着迎上那胡耀的刀气,只听凉消剑“嗡”的一声作响,紧接着如龙蛇舞,剑身左摇右摆,剑尖却是直朝刀气,内力顿时大放,剑与刀气相交,凭空顿时生出一阵巨风,刮的周遭带刀侍卫身上的锁甲哗哗作响,李欢颜那有些破烂的道袍也是随风滚着,眉间英气直逼眼前胡耀。 此时南苛等人一个接一个自那井中爬了上来,胡耀眉眼一缩:“好啊,还真是打了窝了,你们这群鱼儿也有意思,给个饵就敢咬,全都冒出来了。” 李欢颜手腕一震,手中凉消剑顿时直挺起来,指着胡耀的鼻子:“胡耀,你好胆,敢跟我动手!” 胡耀冷哼一声:“莫非,阁下还道自己是当年那不可一世的欢颜公主吗?” 李欢颜冷声到:“不错,李欢颜已死,今日贫道断尘,自当取你性命!” 说着手中剑又是卷起了风声,逼向胡耀,二人叮叮当当打了起来。 周围士兵见胡耀与李欢颜战在了一起,当即将井口的众人围住。 此刻三爷正在一弟子背上,轻声笑道:“你们……有没有二十个人啊?行包围之势,哪怕是从人数上来说,也是我们占上风啊。” 话音才落,数个木雅派弟子已经冲了上去,欲冲破这包围圈。 周穷酸抱着瘦猴儿落在地上,双眼滚圆的脑袋,已是泣不成声。 “好了,师弟,这一路,我们已经死了无数人了,他们杀瘦猴一个,我会叫这眼前的所有带刀侍卫偿命!”开口的正是余冠骐。 周穷酸双眼含泪,望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余冠骐,不由得与记忆中那个身形高大、意气风发的大师兄重叠在了一起。 余冠骐说干就干,脚下顿时生起风来,迎上一个带刀侍卫,拳锋灌进内力,顿时刚猛无比,仅仅三拳便打断对手钢刀,紧接一爪破开敌人胸前锁甲,那精钢锁甲在余冠骐的一爪前如木屑般四散破裂,紧接一拳将敌人的五脏六腑尽数击碎,转头又攻向下一个敌人。 南苛与向凌风对视一眼,二人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想:这小子留了一手! 不错,之前二人在与余冠骐的打斗中,这余冠骐所展露的实力并非如此,虽说也是刚猛迅捷,可远不如眼前人,二者差距,就如一个是牙牙学语的婴儿,另一个则是已经能开口说话的小孩,虽说二者差距不大,但是精细程度却不是一个级别,眼下余冠骐的每一拳威力不变,却是恰到好处,刚刚好足够打断钢刀、刚刚好足够破碎锁甲,不使一丝多余的力气,也绝不少一分。 南苛仔细看着,这内力的运用,正是自己现阶段需要掌握的!正是那《离歌笑浮云》中第三层节流与第七层交融的关键! 南苛正看着,想从中学些窍门,一旁的向凌风笑笑开口:“小子,别看了,这本事学不会的,只能靠自己,去找个侍卫过上两招吧!” 南苛点点头,当即迎上一个侍卫,朝周围几个木雅派的弟子喊道:“诸位师侄,此人让给我!”,那侍卫见南苛少年模样,当即心中起了火气:你们找几人围攻也就罢了,现在叫一个小孩儿来跟我过招,当真是欺我不能? 而另外几个木雅派的弟子也是愣住了,心说:眼前人不是十八家的遗孤吗?怎么还叫上我们师侄了?我们之中最年轻的,好像也比他要打上十多岁吧…… 南苛看着眼前带刀侍卫,顿时跃跃欲试,手中夕雪剑当即出鞘,与那侍卫缠斗在了一起。 忽然,旁边一阵狂风吹来,南苛身子不由一斜,正是那胡耀的刀气再作,被李欢颜一剑顶了回去。 南苛嘴巴张的老大:“什么本事!” 向凌风当即开口解释:“刀气,内力的一种外化作用,等你内力用惯了,也能做到的。” 南苛正震惊着,对面的侍卫可不干了,大吼一声:“竟敢分心!” 说着手中钢刀便自南苛头顶劈落,南苛回头一看,一脸的不耐烦,心说:见了这种本事,谁还愿意跟你这小虾米过招。 心想着,手中夕雪剑一横,内力如龙冲出,仅仅一记横拦,竟是直接将那带刀侍卫手中钢刀震的脱了手。 南苛紧接着一剑刺穿了那侍卫钢甲,贯穿了胸膛,却是眉头一皱:不行,这只是靠着白色内力的刚猛,如此败敌,太不细致了! 心里想着,眼神已经看向了与李欢颜交手的胡耀,当即心思一动,大喊道:“李前辈,这厮交给我练练手!” 说着一个箭步冲进了二人剑气刀气的对冲之中。 向凌风见状大呼这小子大胆,刚欲上前阻拦,岂道李欢颜先开口了:“这王八蛋岁数不小,本事不高,就交给你了!” 说着便推开来,给南苛让出一个身位。 南苛当即疑惑:莫非这胡耀的天下第五,是吹出来的? 还没想完,只见胡耀已经冲向了南苛,嘴中大喝:“李欢颜!你分明是被老子拼尽了内力,说什么好话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说话间跟着一刀劈出,刀气直冲向南苛,南苛连忙挥剑格挡,剑身与刀气交汇的一霎,南苛心中便知:的确是天下第五!瞬间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打飞了出去,一口淤血猛地喷出。 林少华眼角一抽:“各位,我们……好像是在逃命啊……”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当今天子 南苛被胡耀的刀气震的七荤八素的,甚至肺腑都受到了些冲击,若是没有内力的自主护体,只怕这一下就足够要了南苛的小命。 南苛不由想起,方才正当胡耀的刀气迎面而来时,自己体内的两团内力顿时齐齐发出,护住心脉,正如之前在北域时所学的《游蛇》中的化劲,那时南苛便已经领悟出,当身体即将收到攻击之时,内力会自主的冲出保护自身。 可叫南苛奇怪的是,当南苛主动一齐运用这黑白内力之时,这两者会不由自主的交融成一,成为那灰色的梦境力量,而刚才胡耀刀气来临之时,这内力虽是掺杂在了一起,却依旧泾渭分明,你是你,我是我,二者之间没有灰色部分,不禁叫南苛生好奇之心。 还没等南苛想明白,又是一道刀气自胡耀发出。 向凌风连忙一步上前,只见袖袍一股,顿时向凌风周围如凭空生了一座气墙,结结实实拦住那胡耀的刀气。 胡耀瞳孔一缩,当即收刀入鞘:“兀如长城功!你是向凌风!” 向凌风收势轻轻一笑,轻轻一捋那白花花的长胡子:“几十年了,竟然还有后辈记得向某功法名字,不错!”说完再起攻势,跨步向前,双脚凭空借力,直直上了有两层楼高度,紧接双手一舞,于那低矮的夜空中竟似鬼魅阎罗一般,直朝胡耀砸去。 胡耀冷哼一声:“好啊,十八家余孽都闹出来了,今日你非死!”腰刀赫然出鞘,紧接着翻身一过,脚尖踢飞一个御前侍卫手中的钢刀,稳稳接在手里,而后双手持刀,直迎向从空而来的向凌风。 只见胡耀内力大作,震得双刀嗡嗡作响,怒喝一声:“浪拍马蹄!”紧接着右手刀先出,一记直劈,左手刀猛然跟上,打在右手刀背,而后刀锋一转,迎向向凌风的磅礴内力,至于刚被拍下的右手刀借力一转,如铁匠打铁一般,再度落回正前,跟上一记斜劈。 向凌风双袖被内力震得四散破碎,二人短短交锋,落在南苛眼里却是如神仙打架一般,好不自然。 南苛眼睛看的发直,喃喃道:“这就是高手吗……” 正当这小院儿内打的火热之时,远远一条胡同外,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上端坐着一人,正是迟迟赶来的郑梓山,背负巨大的舍名剑,此时远远望着这小院儿内的打斗。 “哟,这本事跟胡耀不相上下嘛,好强的内力,那这天下具备此内力的,除了我与秦清平,估计京城那位陛下也差不多少,再者也数不出几个来了,瞧这般年纪,还有这气如长城的功夫,应该是向凌风没跑了,没想到他还能一路从离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过来,有他在,应该不用我插手了吧,你说呢?秦大人?” 郑梓山细细分析着,最后一句话开口之际却突然望向头笑了,咱家本事低微,如何能叫郑大宗师如此夸赞?”说着手中梧桐叶骤然弹出,如飞刀般锐利,直直割下树条碍眼的枝条,激射向郑梓山。 郑梓山不慌不忙,双指探出,稳稳夹住那飞来的树叶,随即赞叹:“摘花飞叶,秦大人好本事,看来是郑某蠢笨了,方才只夸赞了秦大人的轻功,却是忘了,秦大人最为人称道的,还是这暗器功夫。” 秦清平啐了一口,心说这郑梓山瞧上去像个说书先生一般,为人却是油嘴滑舌,明里暗里的嘲讽,听着叫人不舒服。 郑梓山甩甩手,丢下手中的梧桐叶:“秦大人,刚才我的话,你还没给个答复呢,这事儿,应该不用我们插手吧?我是不想做通缉犯,但是呢,也不会看着自己兄弟朋友们成待宰羔羊,至于秦大人你呢,林丞相可是也在那院子里边儿,要是不想被他看见你也搅进了这趟混水,那我建议,我们还是在这树上看看就成了,下去就是多事,或者秦大人有自信能轻松杀了郑某,那也无妨。” 秦清平思量着,此时这小院儿的战局也是不容乐观,胡耀和向凌风对上,可人家还有余冠骐、李欢颜这种高手在肆意屠杀其他带刀侍卫,只怕用不多时候胡耀一方就要落败,可眼下又出来个郑梓山捣乱,他若是此刻不出手,待胡耀落败,只怕真要叫这些人跑了,但出手呢,打的过郑梓山,被林少华看见了又是麻烦,打不过郑梓山更是不用说了,眼下出手与否,都是麻烦。 正当秦清平思量之际,只听树冠高头赫然传来一声清冷声音,瞬间惊起二人一身的鸡皮疙瘩。“亲公公,何不跟他斗上几个回合?” 只见树冠高头一人负手而立,身体如无重量一般踩在枝头,没有一点儿动静,亦不传出一点儿气息。 此人着一身紫金色大袍,头束九龙善冠,正是当今的天子,李择霖。 秦清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翻身到树地,伏地下跪,大喊道:“不知陛下驾到……”话还没说完,只见李择霖有样学样,取下一片梧桐树叶,瞬间丢在了秦清平的面前,轻飘飘的声音自那树冠上一溜烟的传到秦清平耳中:“不必多言!” 郑梓山此时额上已然冒出了冷汗,心中大骇:此人是当今天子?怎会有如此本事!我甚至不知他何时出现,更是不知如何出现在此!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简单说两句 最近更新速度下来了,真不是因为我消极怠工,发烧烧的脑壳昏,请多体谅,大约从明后天开始会恢复每日两更的。 《一剑北来》剑自北来天下知 简单说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混战 郑梓山额上冷汗直冒,只见树冠完便起身朝着那小院儿的方向而去,一刻都不愿多停。 待秦清平走后,李择霖先是目光一转,瞥了一眼树叶间隙里的郑梓山,而后装作没看见一般,转身便从树冠跳下,不知去了何方。 郑梓山望见李择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的一松,而后看向自己的双手,只发现双手不停的打着哆嗦:“我刚才……在害怕……”郑梓山强压住双手颤抖,也不再去看离开的李择霖,转头朝向那小院儿方向:“他是什么意思,明明是看见我了,偏偏要当着我的面儿吩咐秦清平去参战,甚至授意秦清平杀了林少华,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梓山眉头紧锁,想不通这位陛下的心思,此刻却也容不得他多想,紧忙跟上秦清平,朝着那小院儿方向去了。 此刻那小院儿内,胡耀与向凌风打的不分上下,二人内力滚滚如浪涛湍急,你一招我一势,只给人潮起潮落之感,至于其他的御前侍卫可就没那么好过了,两队足足二十余人,此刻已经被余冠骐一人杀的差不多了,独独剩下五人围成一个圈子,各自持刀忌惮着眼前浑身浴血的余冠骐。 胡耀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手下人马已经死伤惨重,可眼下也无力去管,对于眼前的向凌风此人他虽然了解不多,可毕竟也是名声在外的高手,自己更是御前侍卫总管这般职位,自然知晓一些,向凌风的兀如长城功,其中奥妙便在于一个内力的悠久绵长,真要是一对一的打下去,依胡耀判断,他二人一连斗上个一天一夜都不是问题。 此时的余冠骐一身衣袍已然被染成了血红色,双臂上纹着的两条狰狞的巨龙也似是要长开獠牙一般,浴着鲜血好不渗人。 余冠骐死死盯着面前五人:“就剩你们五个了,是要自己死……还是……”话音未落,只见其中一个带刀侍卫终究是扛不住心理压力,大喝着举刀便朝着余冠骐冲了上来。 余冠骐双目一凝,配着那满面的血色,如一只凶兽一般,一拳上扬先是打飞了其手中刀,紧接着一爪直直钻破了其胸膛,一颗滚烫的心脏赫然被活生生的掏了出来,在余冠骐的手掌上不停的跳动着!骇人的是,那被掏出心脏的带刀侍卫一时之间竟是还没断气!双眼瞪的滚圆,看着自己的心脏不肯撒眼,直到余冠骐手一用力,将手中那心脏捏成了碎块,那侍卫才彻底没了生机。 胡耀看见这边动静已是睚眦欲裂,他可以人手自己手下的兵战死,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以如此残忍的手法虐杀,当即凭空调动出一股内力,将向凌风震退三尺,一个箭步朝着余冠骐而来,手中双刀杀气赫赫,眨眼间便迎上了余冠骐的双拳。 只见余冠骐不慌不忙,当即亮出架势,先挪步闪开胡耀的右手刀,紧接着左拳快如雷霆,朝着胡耀的左手手腕打去,想要借此打掉胡耀左手中的钢刀。 胡耀见状,当即明白余冠骐的心中所想,左手当即松开刀柄,手掌结结实实的接住了余冠骐的一拳,紧接着右手刀猛然起攻势,攻向余冠骐的腰腹处。 余冠骐瞳孔一缩,眼下这胡耀已然是一副被逼疯了的模样,似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余冠骐连忙将内力灌于左手,想要摆脱被胡耀锁住一只手的窘境,岂料胡耀的刀要更快一分,在余冠骐才挣脱开手部束缚的一瞬间,已然是一刀砍在了余冠骐的神阙穴上三寸。 一旁的李欢颜见状赶忙抽剑前来接应,将余冠骐换回,自己与那胡耀再打了起来。 胡耀此时头发披散,双眼冒着血丝,大笑道:“凭你余冠骐这点儿三脚猫本事也敢叫天下前三?笑话!” 向凌风再一旁看着,心中甚是气恼,方才一时不察,叫胡耀突围,这才让他伤了余冠骐,才想上前,只听一连几声锐利的风声自耳边响起。 向凌风连忙一个旋身,只听“铛铛铛”三连响声,三枚银针齐刷刷的落在了方才向凌风所站之处。 向凌风鼻子一抽,一条白胡子直要气的翘到天上去,大喝道:“秦清平!你个死太监,给老子滚出来!耍什么阴招!” 还未等秦清平接话,只听不远处紧跟一声大喝:“前辈无需在意他,交由我来!” 只见郑梓山提着舍名剑,可谓是走一路砍一路,一柄大剑破开无数房屋墙壁,直直杀进了小院儿,郑梓山才进了小院儿,一旁瘫倒在地的周穷酸眉眼才刚一亮,郑梓山一剑便劈在了一间房屋的门脸儿上,汹涌的内力瞬间爆发,石砌的房屋顿时被一剑劈成了废墟,废墟中一个人影闪转腾挪,正是秦清平。 秦清平此刻脸色难看的吓人,看着追上来的郑梓山更是疑惑非常,陛下叫他来帮胡耀解困,却不拦下郑梓山,他跟郑梓山的实力也难分什么高下,这样一来,胡耀一方到底还是要输的,那自己来还有意义吗? 秦清平正想着,向凌风一言却是叫秦清平瞬间炸起了浑身汗毛:“行狠道,走阴招,难怪你当年能杀得了我方子车兄弟!”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一路打到上水大道 秦清平面色大骇,一时之间连声音都锐利了几分:“老东西!谁跟你说是咱家杀了方子车的!” 向凌风眼睛一眯:“敢做不敢当,难怪你是个没把儿的太监!” 此时秦清平的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自然不知道方子车的梦石落在了南苛手中,更不知道方子车的残魂将秦清平是杀人凶手的事实告知了南苛,此时秦清平的头脑飞速运转,突然想起一个人影,便是那当朝太傅,于庚盛!无他,在秦清平的认识里,唯有于庚盛知晓这方子车到底是为何人所杀,再有知道的,也就是已故的先帝,还有一个自己的棋子余德呈,但秦清平压根儿也不会往那小卒子身上动半点儿脑筋,当即心中认定了是于庚盛,杀意大起:早知你于庚盛会为了保全自身出卖我,当日就该杀了你! 秦清平心跳如鼓,双眼不停扫着场中众人的反应,生怕方才那话叫旁人传了出去,毕竟他可是知道,成竹仙还活着,而且当年吴家的那个遗孤,只怕也还活着,此时正在北域,殊不知那遗孤正是院中不起眼儿的南苛。 “与我交手还敢分心?”郑梓山一声大喝,舍名剑当即竖直劈下,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巨大剑气,瞬间自剑尖劈落,朝向秦清平。 秦清平连忙回过神来,身子一抖,凭空又上几步,全然不接这一招,稳稳的躲了开来。 南苛此时看的已经有些痴了,他从未想过,这内力练到一定程度还能外显,更是没有想过,这外显的内力竟是能打出这般威势。 “天下……前三……”南苛愣在原地,喃喃自语,忽然肩头搭上一只大手,正是三爷。 三爷伏在南苛耳边:“不错,这正是天下前三级别的较量,不过不必太看得起他们,今后这第一的位子,会是老弟你的。” 南苛闻言,心脏猛然跳动一下,是啊!自己有离歌笑浮云,又有十八家的梦境力量,再者还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要不能创的出癫剑这种剑法吗?这些家伙都多大岁数了!郑梓山瞧模样少说也要有五十多,那秦清平更是没法说,开国皇帝李载道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是个太监了! 南苛心思至此,陡生一股豪情,当即大笑三声:“好啊,好啊!天下高手齐聚,当真是龙争虎斗一番,小子不才,献诗一首!” 说着收剑做笔,转头正望向之前那块用来压井口的石头牌子,当即提剑刻起字来,一旁的周穷酸看的是一愣一愣的:这小王八蛋……有点儿眼熟啊…… 不等周穷酸琢磨出滋味,南苛已然收剑入鞘。 三爷心里好奇,探过头去瞧那石板,朗声念到: “恩仇赋刀剑,敌血漫杯盏, 三分花弄影,七分肝胆情。 可怜不逢辰,剑轻人力微, 待得艺有成,笑斩太监头!” 三爷念到最后,不自觉的大笑出声来:“哈哈哈,好一个笑斩太监头!南……范老弟,你要是早说,这写诗这活儿这么有趣儿,老叫花子虽然大字不识两个,但是也要掺和掺和!要我说,这最后一句该改成‘待得艺有成,把狗太监的脑袋当尿壶!’哈哈哈哈!” 三爷大笑着,一旁的众人也都是连连笑出声来,唯有那和郑梓山过上招的秦清平面色阴沉,怒喝到:“罗峰!你个老不死的!敢羞辱咱家,待咱家收拾了这个畜生,就来领教高招!我倒要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比咱家我的,更适合当尿壶!” 说着手中袖袍一甩,又是三根银针飞射而出,只见郑梓山不躲不避,舍名剑往身前一挡,如一座大山一般,结结实实拦下那三根银针。 郑梓山大笑:“就凭你个狗太监还想收拾了老子我?你再回去你的老王八壳儿里练上二百年吧!”说着一剑挥出,一阵霸道内力化作剑气,轰然飚射而出。 秦清平脚下一扭,身轻如燕躲过这一道剑气。 三爷瞧着秦清平的模样,挑了挑嘴角冷笑道:“你秦清平还好意思管我叫老不死呢?李载道在位的时候你就没了把儿了,到今天你怎么说也有个六十多岁了,跟老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土埋半截儿的人了,真当往自己脸上摸两把童子尿就是童子了?少不害臊了!” 正当众人围骂秦清平之时,向凌风已是抽出空来再次对上胡耀,二人依旧是打的难解难分,反观院中还有一人,此时沉默的可怕,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此人正是林少华。 林少华死死盯着秦清平,心里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忽然转头趴在三爷耳边:“罗前辈,待会儿叫他们使劲往出打!最好是一直打到上水大道!这场仗,需要叫全京城,叫全天下都知道!至于我们的计划……我有些想法了……” 三爷面露喜色,可还不等接话,林少华继续道:“罗前辈还请不要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吃惊,这世上污浊太多,林某看到了太多不想看到的东西,所以决定……还是自己闭上吧!” 只见林少华翻身捡起地上一柄带刀侍卫的腰刀,猛地挥向自己的左眼,瞬间鲜血喷涌。 场上所有人都是被林少华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三爷蹒跚着步子,心思一动,按捺住上前的心思,只见林少华猛地睁开那被砍伤的左眼,鲜血混着泪水瞬间自伤口处破裂开来,露出其中的眼睛,已是血肉模糊,再没了视物的可能,大喊道:“啊!是何人!何人的暗器刺瞎了本官的眼睛!” 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院门外跑去。 秦清平暗道一声不好,虽是不知这林少华要做些什么,但他心里有数,林少华要做的,对他来说绝对是大大的不利!连忙施展轻功要追出去。 郑梓山大喝一声:“呔!贼子休逃!”提剑便追了上去。 三爷猛然想起方才林少华说的话,大喊一声:“追出去!要打出去继续打!”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李择霖现身 霎时之间,小院儿中无数道人影激射而出,无数木雅派弟子跟上郑梓山,而这人群一动,那只剩下几个的、被杀破了胆的御前侍卫也是成了无头苍蝇,乱窜出去,任凭胡耀怎么呼喊也喊不回来。 胡耀低骂一声,这御前侍卫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可终日在皇宫内院,从未见过半点儿血腥,眼下一遇了生死,当即就把什么军纪、荣耀全都抛在脑后了! 忽然胡耀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人,正是那因刺客入宫,被李择霖以失职之名,在大殿之上砍下了脑袋的禁军统领严守奇。 “我的结局……不该如此……”胡耀喃喃开口,眼中凶光大作,转头向三爷,瞬间加速冲了过去。 向凌风当即心中一紧,兀如长城功再出,内力磅礴连绵,朝胡耀的后心打去。 哪知胡耀不闪不避,任由那内力打在后背,却是不显半点儿伤势,反而有了这一击的推动,冲向三爷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向凌风惊喝一声:“后心有软甲!” 胡耀牙龈咬的发紫,手中钢刀直指三爷,正到了近前,只听一声轻叹,只见一人双拳震散了胡耀的刀气,而后双手结结实实的抵住了胡耀的钢刀,正是糊涂先生陈无心! 胡耀瞳孔一缩:“陈无心!你休要坏事!” 陈无心淡淡摇头:“你的坏事,于在下而言,可是不得不做、非做不可的好事一桩了,正巧,就叫在下的无垢十八拳领教下胡大总管的耀十三刀吧。” 说着双手猛的在刀身上一拍,钢刀当即传来一震轻吟声,陈无心紧跟拳脚,霎时间拳脚生风,招招直来直往,不假虚招,叫旁人看上去倒像是极其普通的小孩子拳脚功夫了。 胡耀与李欢颜和向凌风战了太久,虽没受伤,但内力已经消耗过度,体力也稍有不继,此时应对起陈无心的无垢十八拳来已是有些吃力,眼看眼下没有对三爷和周穷酸下杀手的机会,当即一咬牙,转身遁逃开来。 陈无心拳脚一收,袖袍一甩,头上一顶挂坠儿的帽子左右一抖,大喝一声:“休走!”当即追了上去。 小院儿瞬间冷清下来,短短不到半炷香时间,就只剩下了南苛、三爷、余冠骐、李欢颜再就是重伤的周穷酸了。 “师父,现在欢……人既然已经救出来了,我们就先走吧!”周穷酸捂着伤口,嘴唇轻颤。 三爷此时却是眉头紧皱:“不,我和冠骐去城里,你们自己离开,方才林丞相说的话,叫我有些在意,或许此事,还能再有转机……” 周穷酸当即急了:“那我也跟师父一起!” 三爷当即眉眼一竖:“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带着欢颜赶紧跑!往后好好对人家,你才算是叫做个人!”说完也不看周穷酸一脸的不情愿,转头看向南苛:“南老弟,此行凶险,虽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秃鹫帮手掌的,但救助之恩,罗峰记下了”说着便用那颤抖的双手行礼。 南苛连忙上前搀起:“三哥言重了,你我兄弟,何出此言啊。” 话音才落,只听不远处那屋顶上一声:“咦?你俩这岁数,还称兄道弟呢?” 众人皆是猛地一惊,连连回头望去,只见那屋顶之上是一席紫金绣龙袍,脚踩一双青缎朝天靴,头顶一只九龙善冠,面容俊朗,容貌甚伟,青年人模样,唯独双眼中却似是饱含着无从说起的沧桑。 那龙袍龙冠无一不诉说着此人身份,正是去而复返的天子李择霖。 南苛额上猛地窜起汗珠,只见李择霖朝着场中扫视一圈儿,轻飘飘的自那屋顶飘落,余冠骐当即迎了上去,袖袍灌风,双拳朝着李择霖招呼起来。 谁道李择霖轻轻一摆手,如挥打苍蝇蚊子一般,一巴掌轻轻落在了余冠骐的脸上,当即将其打飞了出去,低声道:“聒噪!”而后身如鬼魅,眨眼间便到了李欢颜面前,单手轻轻抬起李欢颜的下巴。 周穷酸当时急了,正欲起身,李择霖又是大手一按,凭空一阵内力自那手掌涌出,直将周穷酸拍在了地上,伤口再一次挣破,止不住的冒着鲜血。 李择霖盯着李欢颜,许久开口:“你也老了啊……欢颜。”李欢颜怒目圆瞪,咬着银牙,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李择霖!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这就替父皇、替五皇兄杀了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 李欢颜当即就欲抽剑,谁道李择霖却是没有半点儿动作,轻轻开口:“你没办法的,你做不到朝我挥剑的。” 果真,李欢颜的手按在剑柄之上,却是迟迟不肯拔剑,总是眉目间有再多愤怒,也难驱使她将屠刀指向自己的骨血至亲。 李择霖抿了抿嘴:“让朕登基,有什么不好吗?老大早死,老二平庸,老四天生残疾,至于老五……不过是父皇当年因十八家血案逼死了湘妃,爱屋及乌罢了,他老五要不是湘妃的孩子,即位诏书怎么能轮得到他?这点儿简单道理,你不懂吗?” 李欢颜双手颤抖着:“我懂,我懂父皇在此事上确有不妥,这皇位该是你老三的,但弑父杀兄,就是你该做的吗!” 李择霖当即一双眼睛瞪的滚圆:“朕想吗?你以为朕当真想杀了他们吗?朕岂会不懂血脉亲情?若朕真是心狠手辣之辈,你李欢颜当日就出不去这个京城!” 李择霖一挥袖袍,连连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平息下来,转头不再去看李欢颜,而是盯上了被打翻在地的余冠骐。 “余冠骐啊余冠骐,方才在京城你可是指着鼻子骂朕啊,朕可是生气的很啊,你说,什么样儿的死法儿更适合你呢?”李择霖脸上带笑,却是含着无尽的杀意。 余冠骐靠着一面土墙,轻轻一笑:“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一个篡位来的假皇帝,少在这跟我……” 话音未落,李择霖瞬间已然捏住了余冠骐的脖子,就如捏小鸡仔儿一般,死死的掐在手里:“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古雄 余冠骐被掐的说不出话,脸色顿时憋的通红。 李择霖手上力气越来越重,正当余冠骐要彻底断气之时,却是忽然一松,余冠骐顿时重重摔在了地上,连连咳嗽着。 李择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三爷:“你说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有点儿本事,能折腾出这么大一盘棋来。” 三爷闻言心头一跳,却是面不改色:“陛下,此言何意啊?” 李择霖笑笑:“十六年前这余冠骐弑师一事乃是第一招,前些日子五眉山起义之事乃是第二招,今日京城劫走欢颜是第三招,若是朕料想不错的话,今日你罗峰该被这余冠骐杀死的,而至于这余冠骐则会是被秦清平杀死,你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欢颜登基吧?” 三爷瞳孔猛地一缩,但瞬间便压住了心头悸动:“陛下说笑了,我等草民,岂会有如此心思?” 李择霖闻言仰天大笑:“草民?草民见了朕这一身龙袍,早就跪下磕头磕到青砖破碎了,你们几个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还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李择霖一个闪身到了三爷面前,南苛当即脚步一动,只见三爷猛地一伸手,拦住南苛。 李择霖也不在乎,直勾勾的盯着三爷:“叫欢颜登基,应该是有两个目的吧,一呢,是阻拦朕起战事,二呢,是为十八家翻案,对吗?倒也难得你能把吴墨沙的儿子都找出来。” 此言一出,三爷脸色顿时变了,只见李择霖身形一闪,只一瞬间便到了南苛近前,随手抽出夕雪剑,看向剑柄上的梦石:“这石头是叫梦石吧?好死不死你非要安在剑柄上,这么明显,再加上你那张脸,长得那么像你爹娘,难怪别人猜得出啊。” 李择霖将手中夕雪剑一抛,剑身于空中旋了几个周天,而后稳稳插回了南苛手中剑鞘。 “放心,朕没心思杀你们,只是叫你们心中有点儿数,没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以后行事动动脑子,少跟林少华那厮勾勾搭搭的,那孙子没憋什么好屁。”李择霖说完一个翻身便上了房一声的好,今儿个陛下您突然消失,可给那研墨的小太监吓坏了,连忙去司礼监给咱家找来了,说是陛下您被一股妖风掳走了呢。”开口的正是老太监喜公公。 李择霖微微一笑:“今天出去时候有些气恼了,朕,下次注意。” 喜公公微微一笑,满脸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来,也不多问,行礼便退下了。 待喜公公走后,李择霖耳朵微微一动,朗声喊道:“别趴在屋顶了,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步伐如猫,翻身下了屋顶,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李择霖一摆手:“行了,你我认识多少年了,古雄,起来吧。” 来人正是之前在那庆荔城千隐宝阁主持拍卖的古雄! 古雄微微一笑:“陛下,事情都办妥了,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就是陛下为什么要叫我给丞相府射那只箭啊?把林丞相牵扯进来有什么好处啊?” 李择霖罕见的一愣,合上手中,淡淡开口:“因为朕,看不透他。”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瓢泼大雨 “看不透?这天下竟然还有陛下看不透的人?”古雄好奇。 李择霖笑着摇摇头:“自然是有的,朝中人人,不论文武不论高低,都有私心,就像秦清平搞了那个千隐楼,一为钱,二为的是发展自己的势力,于庚盛跟秦清平搞到一起,为的是千隐楼里的薛仲禹和照雀,他需要迅速准确的消息,来保自己的命,可唯独这林少华,他这么大的官,这么高的位置,朕竟然找不到他半点缝隙,他就像一个圣人一样,朕当真是好奇,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古雄皱着眉头:“这么说,陛下如此大费周章,甚至把老头子我找进京城,就是为了试探试探这林少华?” 李择霖目光一冷:“有什么不妥吗?” 古雄当即心头一跳,低下头来:“自然没有。” 李择霖移开目光:“一开始察觉到这林少华和罗峰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朕还真的以为他有什么反心,没想到这两个人忍了十六年,只是为了让欢颜登基,翻了十八家灭门案,一桩旧案能让他林少华如此大费周章,方才更是一刀瞎了自己一只眼睛,朕当真是不明白啊。” 古雄点点头:“林少华此人……自入仕以来风评都一直上佳,无人说过一句不好,他行事也自有规章,不结党、不贪腐,就连千隐楼多年来搜集他的资料,此人也没留下半点儿污点,唯一一点有些争议的,也就是他跟他弟弟林少平的关系了。” 李择霖听着,也不答话,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阵风过,御书房大门被吹开,李择霖鼻尖一动:“夜风有水汽,要落雨了。” 话音刚落,只听“滴答滴答”,门外当即打下了雨点儿,李择霖嘴角一挑:“先不管他了,城里有好戏,去看看?” 古雄微微一笑:“全遵陛下旨意。” 李择霖起身,轻拍两下手,那喜公公当即进了御书房。 “给朕拿两顶斗笠” “陛下还要出宫?”喜公公开口问到,说着还瞧了一眼一旁的古雄。 见李择霖不答,喜公公当即也不再多问,转身便退下去准备斗笠去了。 ………… 将要入冬的秋雨夹杂着一丝寒意,转瞬间便落满了整个京城。 秦清平身轻如燕,在屋顶上一阵闪转腾挪,而郑梓山却就没这么文雅了,脚踩着青瓦,每走一步都踩的青砖爆碎,在人家屋顶上留下一个大大的脚印。 “呔!你这莽夫,还追着作甚!”秦清平朝身后的郑梓山大喝一声,此时他已经气到不行,就因为郑梓山一直在身后追着,他已然跟丢了林少华,不知叫他跑到哪里去了,可偏偏秦清平的功夫又不敢和郑梓山硬碰硬,霸剑郑梓山的名号可不是说说的,那当真是霸道无比。 郑梓山哈哈大笑:“你管我追你?老子就是愿意!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太监血呢!今儿个瞧个明白!” 秦清平恨得牙根儿痒痒:“郑梓山!你我无冤无仇,你今日非要结下我这个死仇?” 郑梓山不语,仅仅以一道剑气回应,只见舍名剑上乌光一闪,剑身滚着热气,瞬间蒸发了面前落下的几点小雨,而后一道剑气纵横而出,直朝秦清平砍去。 秦清平不敢硬接,脚下一踏,瞬间改换了方向,跳到另一座屋顶,只见那剑气打在秦清平方才落脚处,直接将那屋顶瓦片掀了个干净,露出其中光秃秃的悬梁。 秦清平看着那光秃秃的屋顶不由得嘴角一抽,当即心思一动:要是再追下去,叫这莽夫再破了几个屋顶,要是寻常百姓家还好,但要是什么高官的家就麻烦了,到时候陛下肯定还要算在我的头上! 秦清平当即一咬牙不再逃了:“你这蛮子!要打是吧?跟我去上水大道!那儿宽敞!” 说着身子一动,朝着上水大道的方向激射而去。 此刻城西,胡耀不停的在城西的一条条胡同儿里兜着圈子,向凌风和陈无心在身后依旧是穷追不舍。 胡耀此时心焦的很:该死!城卫军呢?怎么不巡逻? 此时的胡耀真的已经顶不住了,体内内力已然见底,可陛下交给他的任务是杀光这群人,眼下他不说一个没杀了,自己反而折损了两队人马,免不了要遭训斥,要是真叫这些人跑了,他的麻烦还在后边儿呢,现在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城卫军拖下水,让这些人跟城卫军打去吧,他胡耀可管不了了! “该死!一个兵都没有,城西太偏了,算了,去城中吧,上水大道一定有巡逻队,内力应该还够!”胡耀一咬牙,脚步顿时又快了几分,直朝着城中上水大道狂奔。 此时的天牢门口。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杜修齐眉头紧皱,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自己跳出来横插一杠,居然一个人都没逮着,本来就是想来京城讨个官职,现在免不了要被陛下怀疑办事能力,眼下无处可去,只能到这天牢门口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不禁心生恼怒:“你问我,我问谁去!”杜修齐朝着那发问的士兵发起火来。 忽然一个士兵眼皮一跳,只见屋顶之上窜过几个黑影,连忙叫到:“公子!快看屋顶!” 只见屋顶上一种黑衣人,正是木雅派的弟子。 杜修齐眼前一亮,瞬间喜上眉梢:“追!追!追上他们!” 至于南苛一行人,由余冠骐背着三爷,南苛背上周穷酸,一行人一道朝着上水大道的方向赶,城中风向瞬间便朝着上水大道汇拢,当真如那林少华临走之前所说了:一路打到上水大道! 雨势渐大,似是将离的暑夏心有不甘,要在这临了的最后关头肆意一把,大雨潇潇,本就是夜晚,视线模糊,这大雨一落更是看不清前路了。 南苛此时眯缝着双眼,循着光亮而行,自打从离州赶路到现在都还没真正的休息过一会儿,此刻雨声进了耳朵,困意更是平添了几分。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大战朝雁塔 忽然只听一声巨响,整个京城甚至都颤了两颤,南苛眼中的一抹睡意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什么声音?”南苛大叫一声。 一旁的李欢颜眉头紧皱:“听声音是从城中心传来的,只怕是郑梓山和秦清平斗上了!” 话音才落,又听一声长号响,李欢颜面色顿时一变:“是城卫军!” 三爷眼睛一眯:“闹出这么大动静,城卫军是不想管也要管了。” 顿时周边马蹄声四起,众人连忙窜进一条小巷躲避身形。 不多时候,只见巷子外的大道上便已是跑满了兵马。 “这么多士兵,原来都藏着呢!亏他们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从下午一直打到现在。”周穷酸没好气儿的说到。 三爷微微一笑:“李择霖也没想象中那么果断,他不想动城卫军的一兵一卒,还想给秦清平捎带手儿下个绊子,行一石二鸟之计,可却也没下死命令,现在事情闹大了,打的全城人都能听见了,这城卫军和禁军是不想动手也要动手了。” 正当众人议论之时,于城东的一队人马正急急忙忙朝着上水大道赶去。 “该死!这些人就不能收敛点儿吗?陛下吩咐我没大动静不要出兵,可这怎么办!刚才那响声是什么?” 开口的正是京城城卫军统领,钱琼飞。 “大人,那我们去了要做什么?能打出这般动静,可不是我们兄弟能插上手的啊。”开口的乃是钱琼飞的副将,蒙术。 钱琼飞面色不善,骂骂咧咧的开口:“打不过就不去了吗?严守奇什么下场你没看见吗?谁都知道禁军和我们城卫军是穿一条裤子的,现在禁军群龙无首,全由老子负责,陛下也不愿将这两军合并,谁知道这是不是给本官下的套子?真要出工不出力叫陛下知道了,等本官死了,你们也没好果子吃!” 钱琼飞的两撇胡子倒竖着,他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的位置,比谁都看的清楚,严守奇的死就是陛下在敲山震虎!至于这虎是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别到时候稀里糊涂的自己成了虎就行了。 “轰”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只见雨夜中,一座九层的高塔歪歪扭扭的倾斜着,钱琼飞当即大惊:“怎么连朝雁塔都打歪了!”脚步顿时又快了几分。 此时的秦清平和郑梓山二人正在那朝雁塔上打的火热。 “秦清平!你就这点儿本事吗?如何能被称为天下前三的?”郑梓山大笑道,方才交手数招,他已然摸清了秦清平的武功路数,秦清平虽内功深厚,但是好像并不会什么拳脚、刀剑功夫,一身本领集中于双足轻功和手上的暗器,也正因此秦清平迟迟不敢去接郑梓山的剑气,自然更没了什么反击一说了。 秦清平高居朝雁塔之上,冷哼一声:“你个蛮子,即是要领教领教入微的功夫,咱家就随了你的意!” 话音刚落,秦清平瞬间动了,如一只野猫攀附在朝雁塔塔顶,手腕一翻在,只见寒光闪过,不再是那寻常的银针,而是数枚形状古怪的飞镖暗器。 只见那飞镖不过手指长短,上有三尖两刃,带倒钩,若是刺入人体,若想取出,必是钻心剜骨之痛。 飞镖自秦清平手中凭空现,下一刻便已然飚射至郑梓山的面前。 郑梓山瞳孔一缩,舍名剑当即竖起,巨大的剑身顿时化作一面盾牌,只听“叮”的一声金石之响,拦住飞镖,谁料下一刻,秦清平身如鬼魅,已然出现在了郑梓山的背后。 秦清平自怀中摸出一个铜铁圆球,上有金银漆面儿,乍一看如一只花骨朵一般,只见秦清平将手中圆球朝着半空猛的一甩,那圆球借力瞬间旋转数周,而后猛地炸开,其中竟是瞬间爆发出无数根银针来,和着夜雨,竟是全然分不清这银针和细雨的分别。 郑梓山面色一变,当即脚下一用力,直接踩碎了朝雁塔的塔顶,整个人落在了顶层的楼梯上。 只见那无数银针如暴雨梨花,瞬间砸碎了无数塔顶瓦片。 郑梓山冷哼一声:“你红衣公公的本事,就是玩闹些旁门左道吗?” 话音才落,郑梓山背后瞬间腾起冷汗,舍名剑猛地朝身后一挥,只见秦清平手捏一只银针,竟是直直顶住了舍名剑,缓缓开口:“这……才是咱家的本事。” 说着手中银针一旋,当即逼退郑梓山,而后双指一捻,银针顿时自指尖窜出,无声无息,不起半点儿光影。 郑梓山如法炮制,依旧用舍名剑为盾,挡住这根银针,心里却是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早知道不笑话这个死太监了!哪儿来这么多阴招! 秦清平望着躲在舍名剑后的郑梓山,嘴角微微一笑,竟是自顾自的脱起衣服来:“这罩子还真碍事。” 待秦清平脱去了外罩的一层黑色大袍,露出其中,正是一席如血的红衣。 秦清平靠在朝雁塔的栏杆上,喃喃道:“郑大宗师,你可知这朝雁塔为何而建吗?” 不等郑梓山回话,秦清平继续说到:“朝雁塔本是为了纪念这南朝建成,此前战争中牺牲的无数英灵的,因此,这塔也被称为英灵塔,在这塔楼九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层,供奉了当年随开国皇帝李载道征战四方的十八家薛家主的随身宝剑,今日恰好遇上郑大剑师,就由咱家使此剑跟郑大剑师讨教两招!” 秦清平说完瞬间脚步腾挪,只见一个翻身上了房梁,而后一脚猛地踢碎中间的梁木,其中正有一把闪着银光的宝剑镶嵌在其中。 秦清平赫然抽剑,只听一声剑鸣,如龙吼虎啸,瞬间卷起无数寒光,直朝郑梓山而去。 郑梓山瞳孔猛地一缩,心中却是大喜,不由得高呼:“好剑!” 郑梓山单手搭上舍名剑的剑柄,顿时舞了起来。 秦清平的剑走诡路,正如他使银针暗器的本事一般,每一剑都专挑细微要害,反观郑梓山的霸剑大开大合,与其说是剑法,倒不如说是在用舍名剑去砸!二人在这朝雁塔之上顿时斗作了一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坍塌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只见郑梓山手中舍名剑上爆发出一阵磅礴剑气,瞬间便将朝雁塔顶削去了一半。 秦清平见此威势冷哼一声,手中剑如蛇舞,倒是有几分李欢颜使软剑的意思,剑法诡谲如脱兔,左一剑、右一剑,郑梓山连忙挥剑招架。 郑梓山本就是使剑的行家,此行本只是来援助劫囚的,此刻与秦清平对上,倒是平生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见猎心喜。 “好啊!小瞧你这太监了!居然还有一手好剑法!”郑梓山朗声大笑,手上却是不敢怠慢分毫,他浸淫剑法数十年,自然能看出秦清平的剑法虽说不上精妙,却是招招狠辣无匹,是绝对的杀人剑!而这一剑法,正与李欢颜的软剑凉消的剑法互通有无,想来是皇宫大内有一本如此之类的剑法秘籍了! 秦清平眉眼一眯:“咱家的剑法自然是入不了郑大剑师的眼,只是这剑法归剑法,使剑的人可就大不相同了。” 说着手上又是接上一记抽剑,紧跟上挑,郑梓山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敌。 就在二人打的如火如荼之际,只听朝雁塔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郑梓山连忙朝下望去,只见一队又一队的兵马迅速将整个朝雁塔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是姗姗来迟的城卫军和禁军。 为首的钱琼飞翻身下马,朝着塔上大喝一声:“尔等贼子京城夜斗!速速下来束手就擒!” 岂料回应他的却是一枚飞瓦,自那九层塔楼高处直直坠下,钱琼飞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那瓦片正砸在他面前三寸之处,摔了个粉碎。 钱琼飞当即怒上心头,自他爬上如此位置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敢如此对他了,当即下令:“蒙术!去取本官的刀来!本官倒要看看,是何方宵小如此大胆!”钱琼飞朝着身旁蒙术大喊。 蒙术眼角一抽,心里不由去想:这宵小……可不太小吧……这般本事,都把朝雁塔的塔顶儿给掀了,你真以为还能和别人过上两招呢? 不过心里话自然是不会说出口,只能听令去取来了钱琼飞的大刀。 大刀乃是陌刀样式,通长一尺,足足十五斤重,配在钱琼飞手中似是有些重了,只见钱琼飞接过刀来,猛地掀开遮刀的布条,露出其中寒芒,直指朝雁塔。 无数士兵顿时鱼贯入塔,齐朝着朝雁塔而上。 恰于此时,钱琼飞只听身后一阵嘈杂,扭头一看,只见一人披头散发,身披一身黄褂儿锁甲,而那甲胄已是被鲜血洗成了红色,此人正是一路奔逃的胡耀。 胡耀眼见钱琼飞,当即眼睛一亮,一把冲入军阵,夺过其手中的陌刀直朝身后。 钱琼飞见来人是胡耀,当即心中一惊,这位的本领他还是听说过几分的,刚欲开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只见陈无心似疯魔了一般,一路横冲直撞,竟是双拳打碎了一幢民房,人自那墙壁之中钻了出来,双目挂着血丝,死死盯着胡耀。 “胡大总管……此人……”钱琼飞刚欲发问,谁知胡耀是理也不理,持刀就朝着陈无心去了。 “王八蛋,我叫你跑!”只听陈无心一声大喝,不复之前的冷静,双拳狂猛如疾风骤雨,朝着胡耀便招呼。 胡耀纵使内力大耗,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手陌刀耍的如风起浪潮般,卷着残风细雨,顿时交上了陈无心的双拳。 钱琼飞看在眼里,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这……蒙术……你怎么看……” 蒙术看着眼前已经有些吓傻了的钱琼飞,却也是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大人……要不……撤吧……” 钱琼飞当即回过神来:“撤?不行!去援护胡大总管!杀了那贼人!” 命令一下,顿时就有那不怕死的士兵围上前去,谁知还没等士兵靠近二人近身,又听一声轰鸣:“尔等退下!” 只见向凌风踏风而来,双臂大张,顿时兀如长城功再出,狂猛的内力直将那围上来的士兵轰飞了出去。 向凌风打飞士兵,转头就又盯上了胡耀:“呔!你这王八蛋,我叫你跑!”说着便和陈无心一齐夹击,对上了胡耀。 钱琼飞嘴角一抽,此时已是有些分不清状况了,可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只听一个士兵大喝一声:“大人!” 钱琼飞循声望去:“又怎么了!” 只见那开口的士兵颤颤巍巍的指着头顶的朝雁塔,钱琼飞心头一跳,连忙朝头顶方向看去,只见此时的朝雁塔,塔顶还在纷飞着碎木、瓦片,而塔身方才涌入的无数士兵,已是叫这高塔一时之间有些撑不住了,晃晃悠悠的,似是随时要倾倒了一般。 钱琼飞当即心慌了起来,大吼一声:“快从塔里撤出来!” 谁知话音才落,那朝雁塔竟是从中段裂开一道缝隙,在风雨声中嘎吱、嘎吱的乱响,钱琼飞面色当即变了:“跑!” 余下的士兵当即也知道不对,连忙朝后撤离。 “轰隆!”一声巨响,只见那九层高的朝雁塔竟是一瞬之间倒塌,激起无数飞沙、石块,烟尘顿时朝四面八方奔涌。 此时的城西方向,南苛一行人还在朝着上水大道奔走,忽然感觉目中少了些什么。 “师父……那个塔……好像不见了……”周穷酸开口说到。 南苛也不由的咽下一口唾沫:“这……他俩还真能折腾……” 而在朝雁塔北边儿大约一里地,一间三层酒楼的楼顶,李择霖和古雄一人顶着一张大斗笠,正遥望着朝雁塔。 “陛下……” 李择霖摇摇头:“闹大了啊……”说完转头看向皇宫方向,喃喃自语到:“这下,朕可能还要写个罪己诏喽……” 朝雁塔倒塌的声响顿时惊醒了无数已经入眠的京城百姓,个个都从家中钻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大雨小雨了,全都跑到了街上。 “什么动静?” “地震了?” “好像不是……你们看!朝雁塔呢?”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埋于十里亭 南苛止不住的流泪,怀抱着向凌风渐渐冰冷的尸身:“向前辈……你不是还说要去见罗琴姑娘吗……怎么……” 一旁的陈无心此刻也是隐隐要落下泪来,他虽与向凌风相处不长,可也感觉得出向凌风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哪想如今…… 三爷此刻趴在余冠骐的背上,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会……向兄弟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们师徒啊!”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伤与震惊之余,却是无人在意一处阴暗小巷中,林少华捂着一只眼睛,正静静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死人了……是十八家的那个向凌风……”林少华喃喃自语到:“这步棋走到这番田地,要另谋出路了……”林少华甩下如此一句话,便消失在了那阴暗小巷中。 此时钱琼飞见情况发展,也是反应过来了,大叫一声:“来人!给我围住这些宵小之辈!眼前这些人都是今夜京城大乱的主谋!一个也别放走!” 南苛此时双眼哭的通红,眼白已是全然被血丝取代,怀抱着向凌风的尸身,死死的咬着牙:“我看谁敢!” 说着手中夕雪剑出鞘,身旁陈无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多说,静静的起身去捡起了那被秦清平丢掉的薛家剑,眼前众士兵竟是无一人敢拦。 陈无心拿着剑,递回南苛手中,而后双手环抱,瞧着面前的一众城卫军,冷静的可怕。 “二位!此处不是说话地!我们该走了!”开口的正是李欢颜,此刻众人悲伤的悲伤,愤恨的愤恨,已经少有人能理智思考局面了。 李欢颜一席话瞬间将众人拉回了现实,三爷紧跟开口:“对!我们先走,不宜恋战!” 南苛强压住挥剑冲杀的心思,死死盯着那被陈无心拔出来的飞镖,抱起向凌风的尸身,朝天大喊到:“秦清平!你记住了,把你的命留好了!待我来取!” 说罢转身,一路朝着南面城门,一群城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没有一人赶上前阻拦。 钱琼飞见南苛等人欲走,当即头脑一热,刚要开口,只见钱琼飞身前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正是古雄。 古雄单手拦在钱琼飞身前:“叫他们走吧,陛下的意思,这一出戏,演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陛下已经看累了。” 钱琼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再多说,反正他也无所谓,既然陛下觉得能放人,那他就放人呗,反正城卫军又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军旅,真要再打起来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朝雁塔废墟底下压着的兄弟还没救完呢,哪儿还有空再起事端。 古雄默默望着南苛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十八家……冤冤相报何时了……” 说完脚下一动便窜上了屋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古雄回到那酒楼屋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古雄沉吟一阵,继而开口:“依我看,这林少华有意将今夜的战局搅乱,不然也不至于自废眼睛,冲出了那院子,将战局一路延伸到上水大道。” 李择霖目光一撇:“目的呢?” 古雄闻言有些愣住了:“目的……请陛下恕臣愚钝……” 李择霖摇摇头,不再多说,转身便朝着皇宫方向而去了。 至于此时的南苛一行人,皆是面色沉重,翻进一家客栈,随手牵走了几匹瘦马,留下了一锭银子,一行人便朝着城门而去了。 一路无人阻拦,就连那南城门口都不见一兵一卒,城门大开,似是在送瘟神一般,众人也顾不得这些了,赶忙驾马,一道出了城。 一直到了城外十里亭,三爷才悠悠开口:“诸位……对不住了……尤其是……” 话音未落,南苛摆摆手打断:“三哥不必道歉,此事……是向前辈自己的决定,或许他此番死在京城,是自有天意吧……他自十六年前逃过一劫,藏身离州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两样,这京城……勉强也算是他的故乡吧……” 说完目光一转,看向那十里长亭:“若是在此……” 南苛此时只觉得心中似是有块石头压着一般,吐不出,放不下,虽说生长在北域,自幼便见惯了打打杀杀之事,对于生死也没有几分陌生了,自来到南朝这一路走来,剑下已有了不知多少亡魂,可向凌风之死却是不一样了,南苛与他二人虽相识不久,但向凌风对自己的好是毋庸置疑的,朝着旁人,南苛可以高谈阔论死生平常,无需放在心上,可真当这事儿落在了自己头上,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了。 “生死……”南苛望着那十里亭喃喃自语,眼角混着雨滴,一时分不清其中几分雨、几分泪。 南苛忽而目光一凝,翻身下马,一并扶下向凌风的尸身,朝着众人恭敬行礼:“诸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我想将向前辈的尸骨,埋葬在这京城十里亭下!” 章节目录 剑自北来天下知 埋于十里亭 南苛止不住的流泪,怀抱着向凌风渐渐冰冷的尸身:“向前辈……你不是还说要去见罗琴姑娘吗……怎么……” 一旁的陈无心此刻也是隐隐要落下泪来,他虽与向凌风相处不长,可也感觉得出向凌风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哪想如今…… 三爷此刻趴在余冠骐的背上,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怎么会……向兄弟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们师徒啊!”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伤与震惊之余,却是无人在意一处阴暗小巷中,林少华捂着一只眼睛,正静静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死人了……是十八家的那个向凌风……”林少华喃喃自语到:“这步棋走到这番田地,要另谋出路了……”林少华甩下如此一句话,便消失在了那阴暗小巷中。 此时钱琼飞见情况发展,也是反应过来了,大叫一声:“来人!给我围住这些宵小之辈!眼前这些人都是今夜京城大乱的主谋!一个也别放走!” 南苛此时双眼哭的通红,眼白已是全然被血丝取代,怀抱着向凌风的尸身,死死的咬着牙:“我看谁敢!” 说着手中夕雪剑出鞘,身旁陈无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多说,静静的起身去捡起了那被秦清平丢掉的薛家剑,眼前众士兵竟是无一人敢拦。 陈无心拿着剑,递回南苛手中,而后双手环抱,瞧着面前的一众城卫军,冷静的可怕。 “二位!此处不是说话地!我们该走了!”开口的正是李欢颜,此刻众人悲伤的悲伤,愤恨的愤恨,已经少有人能理智思考局面了。 李欢颜一席话瞬间将众人拉回了现实,三爷紧跟开口:“对!我们先走,不宜恋战!” 南苛强压住挥剑冲杀的心思,死死盯着那被陈无心拔出来的飞镖,抱起向凌风的尸身,朝天大喊到:“秦清平!你记住了,把你的命留好了!待我来取!” 说罢转身,一路朝着南面城门,一群城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没有一人赶上前阻拦。 钱琼飞见南苛等人欲走,当即头脑一热,刚要开口,只见钱琼飞身前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正是古雄。 古雄单手拦在钱琼飞身前:“叫他们走吧,陛下的意思,这一出戏,演到这个程度已经够了,陛下已经看累了。” 钱琼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再多说,反正他也无所谓,既然陛下觉得能放人,那他就放人呗,反正城卫军又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军旅,真要再打起来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朝雁塔废墟底下压着的兄弟还没救完呢,哪儿还有空再起事端。 古雄默默望着南苛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十八家……冤冤相报何时了……” 说完脚下一动便窜上了屋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古雄回到那酒楼屋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古雄沉吟一阵,继而开口:“依我看,这林少华有意将今夜的战局搅乱,不然也不至于自废眼睛,冲出了那院子,将战局一路延伸到上水大道。” 李择霖目光一撇:“目的呢?” 古雄闻言有些愣住了:“目的……请陛下恕臣愚钝……” 李择霖摇摇头,不再多说,转身便朝着皇宫方向而去了。 至于此时的南苛一行人,皆是面色沉重,翻进一家客栈,随手牵走了几匹瘦马,留下了一锭银子,一行人便朝着城门而去了。 一路无人阻拦,就连那南城门口都不见一兵一卒,城门大开,似是在送瘟神一般,众人也顾不得这些了,赶忙驾马,一道出了城。 一直到了城外十里亭,三爷才悠悠开口:“诸位……对不住了……尤其是……” 话音未落,南苛摆摆手打断:“三哥不必道歉,此事……是向前辈自己的决定,或许他此番死在京城,是自有天意吧……他自十六年前逃过一劫,藏身离州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两样,这京城……勉强也算是他的故乡吧……” 说完目光一转,看向那十里长亭:“若是在此……” 南苛此时只觉得心中似是有块石头压着一般,吐不出,放不下,虽说生长在北域,自幼便见惯了打打杀杀之事,对于生死也没有几分陌生了,自来到南朝这一路走来,剑下已有了不知多少亡魂,可向凌风之死却是不一样了,南苛与他二人虽相识不久,但向凌风对自己的好是毋庸置疑的,朝着旁人,南苛可以高谈阔论死生平常,无需放在心上,可真当这事儿落在了自己头上,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了。 “生死……”南苛望着那十里亭喃喃自语,眼角混着雨滴,一时分不清其中几分雨、几分泪。 南苛忽而目光一凝,翻身下马,一并扶下向凌风的尸身,朝着众人恭敬行礼:“诸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我想将向前辈的尸骨,埋葬在这京城十里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