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江道,“案发后,我派小景几人绕远路到对岸,攀到龙王庙旁的山壁上,向下窥探过。小景,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景程道,“当时我们攀上崖壁,生怕那东西就藏在崖下,不敢下到庙里,只躲在高处打望。
那龙王庙就建在两崖壁中间的半亩大的一块青石上,青石上长满湿苔藓,通过屋什么,他也要驳回的。
但这女神仙的出场,实在太挑战他的认知极限了,一下子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晁室长,反正话我已经说尽了,您看着办。”
丢下这句话,杨顺国带着数百村民撤走。
“您,您是秦长官吧?”
望着那神仙玉人,景程结结巴巴问道。
“是我。”
女神仙微微一笑。
景程瘦脸通红,满眼仰慕。
“若不是秦长官,今日还真不好收场。”
晁江一脸庆幸。
“小许,你怎么看?。”
段阔海看向许舒。
小许早看傻了。
段阔海拍着许舒肩膀,笑道,“不过一个戏法,看把你吓的。”
许舒心里有谱,戏法和魔法,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镇定心神,道,“适才那东西鸣叫,显然是在通知下河。
我们的到来,一定会引起那东西的不安,他必定还要借下河村村民的势,来赶我们。”
段阔海点点头,“我也这么看,晁室长,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带上治安室的全部力量,到此集结。”
晁江领命离开。
段阔海,秦冰,许舒返回停摩托车的小岗,三人在岗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架起篝火,分食饼干充饥。
吃完,秦冰裹着一张毛毯在篝火边睡了。
朗月当空,河风凛冽,许舒抱着腿烤火,忍不住道,“段哥,您和秦老师,到底是哪个部门的。”
段阔海笑道,“知道多了,对你不是好事。今天的事你就当一段奇妙的经历,过去了,就赶紧忘掉,赶紧睡吧。”
说着,段阔海将最后一张毛毯扔给许舒,又往篝火里添了柴,席地而睡。
许舒碰了钉子,却越发好奇,到底折腾一天了,想着想着,他也沉沉睡去。
“滚!”
秦冰翻身坐起,星眸赤红。
许舒和段阔海翻身坐起。
天已大亮,铅云低垂,悲风呼号,沧浪涌起。
“可是妖梦入怀?”
段阔海问。
“你也是?”
秦冰惊道。
段阔海点头,“那孽畜在梦里威胁让我们离开,想不到祂竟有托梦奇术。”
许舒惊道,“原来是用托梦的手段,和下河村沟通。”
“必是如此。”
秦冰取出发带,将如瀑墨发扎起。
段阔海皱眉,“力大身强,智慧出众,还有托梦邪术,麻烦了。”
许舒沉声道,“为何那妖孽不托梦给我?瞧不起我?”
“别这样想,也许是你与众不同呢。”
段阔海拍拍许舒肩膀,朝河岸走去。
三人取河水简单洗漱一把,晁江率领景程在内的六名治安官骑着自行车赶到,其中三人佩了枪支。
晁江给三人带了早餐,香气扑鼻的葱肉大包和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入腹,一夜的寒气驱尽。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鞭炮炸响。
村口,一条蜿蜒的队伍如长蛇探出一个头来,领头的正是杨顺国,他头上戴着黄纸扎成的鹿角,肩上披着蓑衣。
他身后一溜男性村民皆作此打扮,两队把人头上高举匾额,匾额上尽是赞颂河龙王的美词。
在队伍的侧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高高的白色帽子,手里持着一杆白幡,如吼秦腔一般地唱着,“天地开张,日吉时良,黄吉开张运,祭龙大吉昌;日出东方一片红,献上仙童祭神龙……”
队伍中央一米高的铁笼里,两个身着红衣的孩童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个大白馒头,一边吃着,一边用懵懂的眼神好奇地打量四周。
“造孽!”
秦冰眼圈泛红。
“上车!”
段阔海怒吼一声,“小许,你来开,我不喊停,你就拉完油门,往前冲。”
“好嘞!”
许舒跨上车来,一脚踹响边三轮,段阔海一个弹身,跳进挎斗。
亢亢亢,边三轮冲下岗去。
“跟上,跟上,苏老大交代过了,这两位若是有失,咱们都得扒了这身皮,回家哄孩子去。”
晁江取出配枪,话。
“换!”
许舒哑着嗓子道。
秦冰美目泛红。
段阔海一巴掌拍在许舒肩上,“好小子,危难之处见豪雄,你比老子当年强多了。”
许舒摆手,“别给我打鸡血,我不想当什么豪雄,我想活着。”
“你放心,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
许舒摆手,“段队,我只问一句,如果在岸上,你可能收拾得了那孽畜?”
他对段阔海的实力有信心,昨夜段阔海在岸边叫嚣,河里那东西都没上岸,足见那东西对段阔海的忌惮。
段阔海眼睛亮了,“若真能把这孽畜诱上岸,我能活剐了祂,老弟,你有什么办法?”
秦冰也紧紧盯着许舒。
“办法还在想。”
说完,许舒迎着杨顺国走去。
秦冰气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段阔海望着许舒的背影,感叹道,“好苗子啊,这心理素质,比我当年强。”
杨顺国拦住许舒,“后生,你什么意思?”
“村长,你要我的命,难道还不让我见见我的埋骨之所?”
“怎么是我要你命……”
杨顺国还待分辩,许舒阔步朝铁笼子走去。
“快,快,把孩子弄出去,看好喽。”
杨顺国高声喊道。
许舒来到铁笼子边,两个幼童已被转移。
整个笼子用小拇指粗细的钢筋焊成,焊接处成色很新。
笼子底部,焊接了一块生铁,半指厚薄,蒲扇大小。
许舒绕着铁笼子行走,目光其实都在瞄锁孔,绕行两圈后,他掉头离开。
杨顺国急问,“后生,你改主意了?”
“容我交代后事。”
“这……行吧,时间不多了,你快些。”
许舒离开,有村民悄声道,“村长,这小子看笼子是假,看锁头之真,只怕想私藏工具,破笼而出?
要我说,还是献祭那俩小孩合适,不会出幺蛾子。我就想不明白了,龙王上仙为何偏偏要那小子。”
杨顺国叱道,“龙王的仙意,也是你能揣测的?
这后生若真动开锁的心思,只能是打错算盘。就是给他钥匙,沉在水中,这锁也难开。
何况到了水下,有龙王在,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哎,可惜了。”
许舒回到边三轮旁,快速取出工具箱,捡了两根细铁丝,一把改锥,笼在袖中。
秦冰忧心忡忡,“人在水里,阻力重重,这玩意儿开不了锁头的。”
许舒不解释,叫来景程,“景哥,从这里赶到龙王庙上的崖壁要多久?”
景程道,“能过河的话,不要十分钟。
若是绕路,至少三个小时。”
许舒道,“过河不可能,那妖孽敏锐惊人,只要下水,肯定会惊动他,只有绕路。”
段阔海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那孽畜会拖着铁笼子返回龙王庙?”
景程道,“我曾爬上龙王庙盯上的崖壁偷看,龙王庙空空荡荡,那孽畜并不在那里盘踞。”
许舒道,“平时不在,今日一定在。
试想,那家伙要吃人,犯不着又是献祭,又是铁笼子的。
祂要的是活人,拖进龙王庙还活着的童男女。”
众人都惊诧地盯着许舒,以为他大白天说胡话。
许舒接着说,“昨夜,我们去了塌房现场,我观察了献祭台。
那处地势太陡,泥洼遍地,若站在下河村村民的角度,那里是不适合修建祭台的。
只能说明,祭台的位置是那妖孽选的。
很容易观察到,祭台的位置是河岸到龙王庙距离最短的点。
显然,那孽畜是希望用最短的时间,将铁笼子拖回龙王庙。
昨夜,段长官冲上献祭台,惊了那孽畜,那孽畜遁走。
那阵势,那速度堪比真龙王。
以那样的速度,那孽畜从献祭台赶回龙王庙,绝不会超过一分钟。
而且,那孽畜未必用了全速。
因此,即便多一个铁笼子,那孽畜多半也能在一分钟内,赶回龙王庙。”
晁江惊道,“人在水里,一分钟多半不会淹死,拖回龙王庙,的确还能活着。”
段阔海一拍巴掌,“原来如此,我就说铁笼子上为何有个巨大的铁柄,原来是方便那孽畜咬合用的。”
秦冰蹙眉,“我有个问题,既然那孽畜要活的童男女,为何不直接让杨顺国乘船送去龙王庙,何必又是铁笼子,又是献祭?”
“为了营造神秘感!”
许舒道,“那孽畜每年要一对童男女,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单靠杨顺国一个村长,上不足对抗官府,下不足平息民意。
而用这种祭祀手段,让下河村村民亲眼目睹河龙王的存在,恐惧和神秘足以将下河村村民意志凝聚成钢。
如此,这丑恶的献祭,才能持续地办下去。”
“这小子真叫人刮目相看。”
秦冰暗道。
段阔海大手一挥,“事不宜迟,方向既已明确,咱们各自行动。小许,待会儿你负责拖住杨顺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你放心,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
“赶紧呸了,都这会儿了,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许舒撇嘴。
秦冰摇头苦笑,取出一枚杏黄符,交给许舒,“你贴身藏了,说不定能用上。”
“我也有东西给你。”
只见许舒取出一个破旧的钱包,拣出六个银元,若干纸钞,一张张仔细清点完,“一共六元三角五分,大家都看清楚哈,帮忙做个见证。”
随即,把钱塞回钱包,朝秦冰递来。
秦冰接过钱包,哭笑不得。
交待好最重要的财产,许舒转身离开,想吼一嗓子“风萧萧兮”,喉咙干得厉害。
人质交换进行得很顺利。
杨顺国足够小心,非等到许舒进了笼子锁死,并将铁笼转移到后方,才肯交出两个幼童。
接走幼童的是两名治安官,段阔海,秦冰、晁江,景程等早已不见踪影。
目送两名治安官离开,杨顺国提起的心才落回肚里。
忽地,下河村两千多村民,不分老幼,都冲许舒跪了下来。
杨顺国也跪了下来,“后生,你是好人。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你要恨就恨命吧。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们一定为你建祠祭祀,世代香火供奉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