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小店,做出来的饭菜并不精致,端上来后,一盆獐肉、一盆鹿肉,还有几个素菜。
只见男子取来一把小刀,将肉切成片,又蘸着了料汁,用筷箸加起来,一片片喂给那女子吃。那女子似乎也习惯了白衣男子的服侍,闭着眼睛,张开嘴巴,配合的天衣无缝。
“江南人真是矫情!”杨雪琼心中暗想,自幼在冰天雪地之中长大的女子,有怎么懂这其中的情调?不过,她心中又何尝不羡慕,不知将来自己的男人会不会也如这白衣男子一般疼惜自己?
这时,旁边两名江湖人向他们走了过去,站在了他们面前。这两人身材魁梧,手拿鬼头刀,一脸横肉,看上去不是善茬。杨雪琼注意到,他们脖子上有一块刺青,上面刺着狼头,心中不由一惊,怎得是狼头堡的人?
狼头堡是努尔干城附近最大的响马团伙,常年在附近伏击行旅的商贾游客,名声并不太好。堡主吕明城在这一带江湖名气也不小,而且行事极为凶悍,势力不如白马帮,但却也是不容忽视的势力。
白马帮是做贸易起家,与狼头堡偶尔有些冲突,但总得来说,两者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狼头堡一般也不会动白马帮的货物,而白马帮逢年过节,也与狼头堡有些走动。都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又都是临近帮派,只要不做过分出格或者越界的事,无论白道还是黑道,相处得还算融洽。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大江湖虽有大江湖的风起云涌,但对于地处一隅的城镇,江湖生态总体来说比较和谐。
两人在他们旁边站了片刻,可白衣男子头也不抬,端起肉羹用勺子去喂女子。终于两人忍不住了,咳嗽了一声,“喂!”
貂裘女子睁开眼,看到了两名凶巴巴的恶汉,也不让白衣男喂汤,“大哥。”
白衣男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说话。
两名汉子见他如此镇定,一副瞧不起他们的样子,心中有怒,“喊你呢。”
白衣男道,“怎么了?”
壮汉道,“我们两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找你借点钱花。”
说是借,但是人都看出,他们两人是准备明抢。
这种偏远之地,官兵不至,强盗横行,根本没人来管,所以打劫、杀人越货之事时常有之,而且现在连大明律都没有了,这里更是成了无法无天的法外之地,至于茶肆酒楼客栈,一方面赚着路人钱,也有些甚至向绿林响马透露消息换取利益。
故意找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动手抢财物,在这里司空见惯。
茶肆内其余人见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事态的发展。
白衣男道,“借钱?可以,借多少?几分利?什么时候还?怎么还?”
一连几个问题,让两个壮汉蒙了,难道不应该说不同意,然后他们借机掀桌子动手嘛?怎么这白衣男子不按套路出牌啊?不过,他们狼头堡向来蛮横,于是恶狠狠道,“老子借钱,从来没有想过要还。”
白衣男道,“那就不是借钱,那是抢了。”
“那又如何?”
白衣男道,
“抢就抢,直接明说啊,还绕着弯子来借钱?说个数吧,准备抢多少?”
两人又是一愣,抢东西还限数量的?“当然是有多少抢多少。”
说罢,将鬼头刀往桌子上一横,咔嚓一声,露出半截刀身,明晃晃的刀露在外面,显得异常刺眼。
白衣男子道,“有话好说。”说罢,将两把刀又推回了刀鞘之中。
“看来是认命了。”杨雪琼心想,她又看到那貂裘女子脸上一副担忧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怜,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堂堂白马帮主之女,关东剑派的记名弟子,向来以侠女自居的她,又怎能看别人落难?
想到此,她站起身,“且慢。”
两壮汉见杨雪琼出头,又看都随行的几名族人,道,“你们是白马帮的人?”
杨雪琼道,“正是。”
壮汉道,“我们狼头堡与白马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头羊是我们先瞧上的,你们想坏了规矩不成?”
杨雪琼摇摇头,“这两位算是我的朋友,还请两位能给在下个面子。”
壮汉见杨雪琼气质非凡,又有同行族人护从,便觉得她身份不一般,试探问,“阁下怎么称呼?”
杨雪琼道,“白马帮杨彦龙,乃是家父。”
壮汉听闻,哈哈一笑,“原来是杨帮助的千金,不过,最近杨帮主日子并不好过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杨雪琼闻言一惊,家书上说,家里出了点事,让她抓紧回来一趟,难道这段时间情况又有变化?不过,此刻她要为两人出头,若被对方三言两语唬住,将来传到江湖上,说白马帮大小姐怕了狼头堡的人,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想到此,她道,“我家中的事不劳你费心,这件事我管定了,你们若想动手,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长剑在手,倒也有几分女侠风范。
其余随行之人见状,也纷纷起身,站在杨雪琼身后。
两名壮汉见对方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冷哼一声,对那对江南男女道,“哼,今天算你们走运,小子,前面路不好走,可别再碰到你们。”说罢,收起鬼头刀,连茶水钱也不付,走出了茶肆。
貂裘女子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杨雪琼做了一回侠义之举,倒也未图回报,这女子跟她道谢,她心中也满是欢喜,只是那白衣男子端坐如初,慢慢小酌,让她有些不爽。好歹我也帮你们出头一次,还让自己夫人出面,有没有一点男人担当?
心中腹诽,口中却道,“不过是我等侠义之辈举手之劳。”
貂裘女子道,“若不是你出手,我怕待会儿真不好收场。”
杨雪琼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此二人是狼头堡的人,他们在这一带势力不小,你们可要小心。对了,刚才之话未尽,小妹杨雪琼,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当然,她对旁边那男子更好奇,但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开口就问人家丈夫吧?
貂裘女子笑道,“我叫李金瓶,这位是我夫君,李倾城。”
杨雪琼总觉得这个名字
有些耳熟,却一时记不起来。
李倾城的崛起,也不过是这两年之事,尤其是在江南使出倾城一剑大败鬼樊楼主,让他名声大躁,整个中原几乎无人不知,就连晓生江湖也曾专刊报导,只是关东剑派在山海关外,加之杨雪琼一心练剑,对江湖之事并不上心,所以并没有将眼前白衣男子与那个名动中原的剑客联系在一起。
而在努尔干城,距中原数千里,此间又没有大的江湖门派,别说赵拦江赵拦江、李倾城、萧金衍后起之秀,就连宇文天禄、李纯铁这些叱咤江湖数十年的人,他们也极少有人知晓。
杨雪琼问,“两位可是去大雪山?”
李金瓶点头,“在中原时,我就听说这里的大雪山上住着神明,每年前来朝圣之人多不胜数,我想这辈子总得瞧上一眼,那就此生无憾了。”
杨雪琼道,“朝圣之事确实不假,至于神明嘛,多半是穿凿附会之说。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也没见到过呢,呵呵!”
两人又拉着手聊了片刻,杨雪琼本就是豪爽之人,虽然李倾城不怎么友善,但交谈几句之后,她对李金瓶却是赞不绝口。
李倾城见两人聊天,插不上话,于是端着酒壶,去了外面。
不知觉两人聊了半个多时辰,有弟子提醒时辰不早,杨雪琼这才道,“与姐姐一见如故,本想邀你同行,不过妹妹家中有点事,得先回去处理,等你们到了努尔干城,就去打听白马帮杨家,你去了提我名字,让小妹尽一次地主之谊。”
李金瓶点头称谢,两人又说了会话,这才依依作别。
等杨雪琼离去,李倾城这才回来,“我在镇子上定了个客栈,先将就歇息一夜,明日赶路。”
到了客栈住下,李金瓶打趣道,“今日那个杨姑娘,貌似对相公有兴趣哩。”
李倾城道,“瓶儿休得胡说。”
李金瓶却道,“我是女儿家,自然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她跟我聊天时,老不经意去瞄你,她也是习剑之人,跟我说要教我剑法呢,岂不知坐在她眼前的,就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法宗师呢!”
李倾城摇头苦笑,“我宁肯不要这一身剑法,只要能换回你身体安康。”
说到此,李金瓶眼睛忽然湿润了,“大哥,我若走了,你也不要太伤心,否则我会难过的。若有合适的姑娘,你也不用有愧疚,我觉得那位杨姑娘也不错呢。”
李倾城心中痛惜,握住她手,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休养,也许将来会有转机呢?”
话虽如此说,但李倾城知道,李金瓶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所以这半年来,他带着她游历江湖,去塞外草原骑马,去东海之滨捡贝壳,一一兑现当年对李金瓶的承诺,而这大雪山,正是她最后一个愿望,能够去大雪山朝圣,在号称距离仙境最近的地方感受天堂。
入夜后,两人躺在床榻之上。
李倾城听到了李金瓶在黑夜中抽噎,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在怀中,李金瓶觉得有些许安全感,浓浓睡意袭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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