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撕开一只烧鸡的鸡腿,正要往嘴里塞的时候,一支飞剑射来,将那油晃晃的鸡腿从他嘴边给打飞了。
“啊!……”
张尘惊叫一声醒来。
游目四顾,只见自己置身于一个丈余见方的房屋内。
屋中一桌、一凳、一床,别无长物。
此刻,自己正挺直上身坐在床上,双臂向前伸出,还在追着梦里的那根鸡腿。
“呼……”
认清现实后,张尘无力地垂下双手。正在收拢思绪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
“要我说,他就是个楞种!我还从没听说,有人能以凡俗之躯,独闯这灵门的!”
“是啊,想我等当年,都是在长辈护持下方得入门。”
是一个听起来熟悉的声音,又接着道,“虽说祖师后来稳固了灵门,但其中灵力冲击仍然惊人。柴道长检查过了,这位身上毫无修炼痕迹,此番入得门来,若非他心志坚定,实可谓侥天之幸!”
说话间,脚步声近,房门自外而内开启,一前一后进来二人。
二人比张尘年长几岁,一高一矮,身穿青色制式道袍。
走在前面身量稍矮一点的,眉清目秀,一副和善的样子。
后面那位个子高些,生得一张国字脸,两道浓眉甚是扎眼。
正是此前在灵门处接引张尘之人。
见张尘坐在床上,目光仍显呆滞,二人对望一眼。
前面那人上前去柔声对张尘说,“小兄弟你觉得如何?好点了没?”
张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位正是之前给他喝水的那人。
“哦,好,好多了!”张尘愣了一下,就要起身下床。
对面这位连忙伸手虚按,“不可轻动,你尚未痊愈,柴老嘱咐不宜妄动。”
看张尘闻言复又坐下,这位便取过桌边长凳,在张尘床前放好,与国字脸一同坐下。
就又郑重开口,“我叫何长青,这位是我师弟。”
国字脸面向张尘,一拱手,沉声道,“赵明盛!”
何长青温文尔雅,而赵明盛看上去说话做事又相当直接。
“两位大哥好!我叫……张尘。”
说完,张尘也将双拳抱于胸前,诚恳地道,“还未谢过两位大哥的救护之恩呢!”
“不妨,不妨!”何长青呵呵一笑,摆手道。
“方才柴老已为你检查过了,除神魂受了轻微损伤之外,其他并无大碍。他已喂你服下一枚定神丹,算一算,药力已然发散,瞧你的情形应是无碍了。”
顿了顿,何长青又道,“对了,你最后摔那一下有点重,额头和鼻头有点肿,柴老也一并为你施了外药,看来已经好了大概。”
张尘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没觉到疼痛之处,心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受过损伤。
何长青看来是一个善谈之人,将张尘昏迷之后的遭遇娓娓道来。与他应答,张尘觉得自己颇受照顾。
正说话间,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一个尖细的嗓音透过门窗,“这楼的牌匾上明明写着‘静一’二字,为何大家都叫它‘望月楼’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哈哈……也难怪,你们家里之前无人参加灵山境种灵,对此自然就不甚明了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得意地回应。
“我秦家,人才辈出,这种灵之事自是熟门熟路!此楼为何叫‘望月楼’?嘿嘿,不用我说,天黑之后你们就知道了!哈哈哈……”
此人发声洪亮,加之刻意炫耀,因此益发显得声震如雷。
紧跟着,就是一阵七嘴八舌的附和和恭维。
何长青与赵明盛对视了一眼,赵明盛起身走出门外。
“何事喧哗!”赵明盛不客气地喝问。
吵闹声立止。
“都给我回房去!”
一阵诺诺之语后,脚步声急促散去。
何长青对张尘微微一笑,“我这位师弟也是急脾气,不过人很耿直,张兄弟以后你会了解的。”
俄顷,赵明盛回转。
“对了,我二人同为虚灵门门下,身兼此次种灵大会接引之责。张兄弟你既已入得门来,说明也是有根骨之人。我们需要记录下你的身份信息,以为种灵之后造册之用。张兄弟,你不介意吧?”
何长青语调平和,目光湛然,张尘只觉无事不能与他讲来,哪还有介意之理?
当下,便将自己姓名、年龄、籍贯、家世以及过往一些经历,一五一十拣紧要的说了。
何长青与赵明盛摊开纸笔,一一记录在册。
当下,二人还交代了一些关于次日种灵的紧要事。末了,两人站起身来,便要告辞。
何长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歉意地对张尘道,“耽搁张兄弟你这么久,竟忘了你昏睡已久,还未曾用膳。”
看张尘要说什么,他一摆手,“一会儿我会叫人送点清粥小菜来,你刚醒转,正需此物。”
顿了一下,何长青又说,“对了,望月楼是此次所有灵童的集中居所,张兄弟就在此暂住。楼下大堂可以提供餐食,此处基本用度均由本门开支,不必担心。当然了,如果有其他额外支出,还需张兄弟你自担了。这也是紫清灵域历届种灵大会的老规矩。告知张兄弟,也便于你行事。”
张尘正愁自己身无分文,心中焦急,听到何长青这话,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不由得松快了很多,对何、赵二人又是一通致谢。
二人走后不久,就有一名店小二送来一瓮小米粥、两个馒头和一碟小菜。
张尘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待小二出门后,连忙下床,扯过凳子坐向桌前就享用起来。
粥和菜确实如何长青所说,相当清淡,但也许是饿了很久,体力又透支,张尘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堪堪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已经一扫而空,就连瓮里的小米粥都被他连米带汁刮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张尘只觉困意一阵阵袭来。索性也不收拾,回身往床上便躺,很快就又酣然入梦。
身心放松,这一觉,张尘睡得是无比踏实。
自那夜上山砍柴以来的种种离奇经历,令他应接不暇,真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此刻的他,正需要一次这样彻底的放松。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整齐的惊叹声传来。张尘睁开眼睛,四周已是一片黑暗。
他起身摸向门边。
惊叹声此起彼伏,未曾停歇,是楼下有灯火的地方传来的。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嚷着,“你们看,你们看,我秦重没骗你们吧!哈哈哈……”
正是之前在楼道中引发赵明盛喝止的声音,自称秦家之人。
这人年纪跟张尘仿佛,但是身材高大许多。
穿一副兽皮坎肩,露出来的胳膊,肌肉虬结。尤其是他那个大光头,灯光下闪着光芒,配合一脸横肉,在一众少年当中分外突出。
“灵山境开启之前一晚开始,均会出现三月同辉的奇景,直至种灵结束,这也是此楼为何叫‘望月楼’的缘故啊!”秦重手指着窗外的天空,继续大声地向同伴解说道。
“三月同辉?三个月亮?”
张尘闻言也是一惊,他快步走到楼下,找到一个人少的僻静处,靠近窗子往外看去。
窗外,墨蓝色的天空中,远远地挂着两颗月亮。第三颗就像连珠串似的,被前两颗正从天地连接处拽出来,已经露出了半个脸。
张尘惊得嘴巴大张,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最早的那颗月亮已至中天,形似圆盘,莹白透亮,散发出柔和、淡然的清晖。
第二颗尚在半空,大小犹如车轮,白中带金,神采奕奕。
第三颗像是涨红了脸,正努力从地平线下跳将出来。转瞬间,便如车盖一般滚离地面,缓缓就要升空。
紧跟着,楼中大堂又是一阵惊叹声。
张尘亦是扶着窗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面前的景象,口中喃喃道,“月亮,三颗!……”
背后,一众少年围聚在秦重身旁,交口称赞他见识了得,不愧是世家子弟。
秦重益发得意,“那还用说,这三月同辉,我秦家不知道看过多少代人了!哈哈……”
正嘈杂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角落里蹦出来,“聒噪!”
声音不大,但似乎又异常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秦重阔脸上一愣,继而厉色一闪,大手一把捶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哪个如此无礼!”秦重转头就恶狠狠地瞧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大堂内,百多人的目光纷纷随之投过去。只见大堂角落处,一张八仙桌旁,围坐着几名少年男女。
其中一人,正一边轻摇手中纸扇,一边好整以暇,目光灼灼地迎向秦震。
刚才还热闹非常的大堂内,顷刻间便安静下来,就连天上“三月同辉”的景象都无人有暇去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