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血腥之气弥漫在当阳道上。
白清让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神情冰冷。
屠海胸前的护心镜已经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狰狞的血手印。
二人的战斗持续了很久,虽然白清让稍处于下风,但是坚持到现在还在屠海身上留下不轻的伤势,足见其高深的修为。
“不过初入太初境,便可与本将纠缠这么久,不愧是覆天宗门人。”
屠海冷冷一笑,手掌划过胸前的血手印,吮了一口带血的手指,一股骇人的戾气瞬间从眼底涌出。
白清让脸色一沉,他才入太初境不久,而屠海的修为已达太初三重天,能坚持这么久已是极限,不久前他看到霍恪、唐依依和戴游儿等人相继走出密林,他拼死拦住了屠海以及王玄策一众,但还有一人迟迟未出现。
“小子,你去哪了?”
白清让暗暗心惊,右臂上不断有血流下,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味,眼看着屠海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他迅速调动起全身真气,准备最后一搏。
哗哗。
哗哗。
一阵树枝乱颤的声音传来,只见一道黑影从密林中迅速窜了出来。
白清让悄然松了口气。
那人正是江朽,他看到此间局面,立刻跑到了白清让身边。
“既然出来了,就都留下吧。”
屠海一声冷喝,双拳之上涌出金黄色的真气,爆裂喷涌,仿佛可以击碎世间万物。
“我再挡他一拳,然后就跑!”
白清让冲着江朽轻声说道,旋即高举起左手,雾瘴再次汇聚而来,即将形成巨大手印。
江朽抬头看去,目光微凛。
“我随云将士岂是你说留便留的。”
突如其来的冷酷声音打破了当阳道上的僵持,屠海敛去双拳上的真气抬头望去,不禁脸色微变,王玄策等大渝人屠军的脸上也露出凝重之意。
江朽和白清让转过头,看到一团黑色正迅速朝着他们移动。
铁血战马,黑甲如夜。
“末将见过连将军!”
白清让冲着那人恭敬行礼。
江朽随之行礼,能让屠海这般敬重而又姓连的,随云军中只有一人,六大一品军侯之一,连剩山。
可是他不是应该在东海畔练兵吗?怎么横穿国境来了这里?
连剩山驾于马上,虽目光微涩,脸色暗淡,但却出奇的威严极盛,令人不寒而栗。
“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金石一般坚不可摧。
白清让向后看了屠海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江朽见状立刻跟上,在路过连剩山的马下时,他明显感觉到那一对看似无神的眼睛从自己身上扫过。
连剩山看着屠海说道:“回去告诉蒙朔,蒙行之已死在我随云铁骑之下,永夜血骑恭候一战。”
一人便震慑屠海数百人。
话音落下,他直接勒马回头。
而屠海、王玄策等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
……
宣冬州兵营,中军大帐中。
之前在马上的时候尚看不出连剩山的身型,眼下站在中军大帐里却是个头矮小。
但即使这样,在场之人也唯有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小觑,就连段景川也没有了之前的冷傲之气。
除了这些将领,江朽、唐依依也在大帐之内,戴游儿、白清让等人已被送去疗伤。
“先前唐依依回营求援,你为何不发兵?”
连剩山看着段景川说道,看似平静,后者却不敢直视。
段景川迟疑道:“白将军说不可打草惊蛇,所以……”
还不待他解释完,连剩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神将大人不在营中,段景川身为最高职位将官,玩忽职守,延误驰援,鞭责八十,以儆效尤。”
段景川脸色骤沉,但看到连剩山的眼神时却只能认命被带下去。
大营之中的空气仿佛凝固,那些同情的目光出现又消失。
在场的人都知道,所谓鞭责,可不是普通的鞭子,即便是段景川这样的武道强者挨了八十鞭也得休养上半月有余。
“你们俩做得很好,于致命危险之中救出同伴,当立大功,本将当亲自向神将大人为二位请功。”
连剩山又看向江朽和唐依依说道。
“多谢连将军!”
二人赶紧致敬。
连剩山的目光扫过众人,一股无形的战意从体内释放出来,仿佛千军万马之势。
他说道:“集结永夜血骑十部军马,分别驻扎于伏龙山脉南北大峡谷,以及当阳道、往生谷、马嵬坡三处,随时准备与大渝开战,我随云,不会再败!”
“末将领命!”
浓浓的战意和豪气笼罩着整个中军大帐,这便是真正的将领所带来的作用,仅仅几句话便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还将士气鼓舞到一个极高的高度。
神将大人消失的第二十七天,连剩山终于赶来西境并做主出战。
唐依依耳畔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胸中忽生豪情,眸子里只有凛冽战意。
生而为女,也可傲立世间。
“将军,神将大人究竟去了哪里?”
有将领小声问道,似在试探。
连剩山看了他一眼,说道:“神将大人自有分寸,诸位不必忧心,若是那蒙朔被仇恨冲昏头脑亲自出战,他自有应对之法。”
闻言,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永夜血骑中,只有曹天野能拦住蒙朔。
从进入中军大帐之后,无论是处置段景川还是颁布战命,江朽一直是超乎寻常的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连剩山不留痕迹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屏退众人,只留下了他和唐依依二人。
……
……
“你是如何躲开巫灵的?”
连剩山直截了当的问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江朽说道:“差点没跑掉,它突然自己炸了。”
唐依依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浮现些许异色。
连剩山又道:“炸了之后呢,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江朽摇了摇头,说道:“属下当时心惊不已,哪敢再多做逗留,在那巨人爆炸之后便迅速逃离了。”
连剩山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渐冷。
江朽仍旧回之以平静。
唐依依紧张的握住了腰间的云刀。
气氛有些古怪。
“回去吧。”
连剩山忽然说道。
……
……
回军营的路上,唐依依一直盯着江朽,目光未曾离开半分。
夜幕缓缓降临,无数星辰探出头来,这里的星光比离川似乎要亮很多,白日的喧闹在这一刻归于宁静。
隐约间,还能听到从野外传出的虫鸣声。
某座营帐前,二人停住脚步,营帐内溢出浓浓的药味,里面正是这次当阳道受伤之人,戴游儿也在其中。
江朽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唐依依说道:“想问什么,问吧。”
唐依依的眼神闪烁不定,说道:“你当时到底怎么了?”
她说的自然是在雾瘴密林里江朽体内魔息煞气爆发的事情。
江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不能说。”
二人对视,异样的感觉弥漫其中,唐依依忽然收回目光,同样一脸认真的说道:“好,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谢谢。”
江朽望向夜空,众星点缀,苍穹最高的地方,星辰最为密集,像是一条玉带悬挂在夜空中,又似银河,仿佛随时会朝着人间倾泻而下。
“依依。”
江朽忽然打破夜空下的静谧,说道:“你自幼生活在帝都离川,可曾听说过随云境内除了一庄三宗七玄门,可还有其他强大的势力?”
唐依依想了想,说道:“没有,不过如果这个问题很重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朽眉头一挑,问道:“什么地方?”
唐依依伸出手指向兵营东南方向的夜空,说道:“宣冬州主城内有一处名为白雾居的地方,传闻中那里可以打听到天下所有的秘密。”
江朽眼神微凝,说道:“还有这种地方?需要付出什么?”
唐依依的神情变得有些许凝重,说道:“问题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便越大,最高甚至需要付出生命和灵魂。”
江朽望着东南方向的那片夜空,轻轻嗯了一声。
神将大人消失的第二十七天,二人冒着星光去了那座常年毗邻着战火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