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石敬瑭那颗血渌渌的人头沾满灰尘,骨溜溜的滚落到一旁...李天衢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下令继续追击契丹往北面败退的队伍,以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由于魏军几路兵马先是要歼灭石敬瑭与其麾下兵马,倒也是因为他先被重点关照...还有其他的汉军将官受契丹贵戚勒令,不得已也只得率部前来断后,但眼见苗头不对,倒也还有着逃离的机会。
其中诸如赵延寿眼见魏朝锐骑迅速重新结阵,又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已朝着自己这边涌杀过来...他面色发白,也难掩眼中的惧意,由他统领的余部兵马,瞧着滚滚铁骑所组成的惊涛骇浪,看来也只有颤抖战栗的份。
“撤,快撤!”
装模作样的断后抵挡一番,赵延寿便扯着嗓子高声喊叫起来,随着他仓惶下令撤军,麾下余部将兵顿时一窝蜂也似,转身朝着北面败逃而去;
就在不远处,还有汉将赵思温力战一阵,冷不防让奔袭而来的甲骑一刀劈重胸膛,好歹当胸铠甲卸下大部分力道,战刀割裂开甲胄,锋刃仍入肉数寸,再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殷红的血液也不禁泊泊涌出。
虽说赵思温力大无比,而且想当年也是被箭簇射中眼睛,却仍酣战不已的狠人...可是他渐渐气力不支,也感受到疮口火辣辣的痛楚。
而且赵思温也注意到,南面由石敬瑭所统领的断后兵马,被各路魏朝军旅追击堵截,队列迅速被撕裂开来,旋即被汹涌杀去的骑众冲垮阵势,似乎被吞得连个骨头渣都不剩...他瞧着心惊动魄,情知魏军荡灭剿杀了石敬瑭那拨兵马,那么下一个目标很快就轮到自己了。
所以当南面的魏军略整阵列,又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掉头又要朝着北面追击过来...赵思温心中凛然,再无心恋战,赶忙一兜缰绳,口中又连声号令着,便策马率部慌张的朝着北方败逃而去。
至于契丹部族军...有先前本来便因为势所迫,不得已而臣服于契丹,实则却是面服心不服的黠戛斯人、乌古里人临阵脱逃的前例,其他杂胡部族陆续也开始崩散,在旷野上跑得到处都是...各部酋首也开始招呼族民四下奔逃。眼下只顾要远离这个战场便好,这个时候,谁又愿意留在原地等死?
也有些来不及逃离的部族兵马,就惊恐的望着大股甲士已策马杀至...魏军锐骑铁骑如摧腐木,如虎扑食,顿时碾压过那些乱纷纷的杂胡部族,而瞬间将其人群打散!
草原上那些零散部族的兵马哭喊声响彻旷野,人马就被一排排的被撞翻顶飞。转瞬之间便被凶猛突进的魏军铁骑杀透数重,即便其中也有个别头铁的族民发了狠心,嘶吼咆哮着直撞上去,然而面对从正面冲杀过来那一尊尊移动的铁塔,到头来也只有被碾成血肉齑粉的份!
汉军、部族军等本来依附于契丹的军旅,被冲击得相继崩溃。有些人侥幸逃散而去,有些人则遭受掩杀,惨叫声淹没在滚滚蹄声当中,待大队的魏军甲骑疾驰而过之后,地上便留下一滩滩不成人形的烂肉......
而诸部魏军甲骑继续往北面追击过去,就见前方散落着大量车仗,甚至耳畔边咩咩哞哞的声音连成一片,放眼望去,目所能及处,尽是在旷野间惊叫奔走的牛群羊群......
毕竟随军放牧和打草谷,也是契丹军队的主要补给方式。物资匮乏时,先依赖打草谷来补充军需,随着动员的兵马规模扩大,也会按照游牧民族传统,以家属、牛羊及其他辎重随军。
然而这次兴师动众的大举南下,自然也要成批成批的驱赶牲口前来,自然也是为了与魏朝大军陷入僵持阶段,而无法随意剽掠南朝边地州府,致使打草谷无法满足日常军需补给的情况下,前方打仗,后方放牧,以提供源源不断的肉食和奶类供应。
所以契丹人虽然普遍善于骑马,战事有利则进、不利则退,倏来忽往,相对更易于摆脱追兵...然而驱使成片成批的牛羊,也无法如成编制的战马那般疾速冲驰起来,随着后方魏军将士的不断迫近,大批牲口不受牛倌、羊倌、马倌管束,便纷纷随着自己的族群在旷野间惊叫乱窜起来......
而且按契丹捺钵制,以随水草、逐寒暑、往来游牧渔猎的旧俗,皇帝平时四季外出游猎,战时御驾亲征,国家军政大事皆在捺钵大帐内处理,行宫实际上才是契丹的统治中心,遂有朝官以及皇室成员的斡鲁朵卫随行...所以往北溃逃的大阵当中,还夹杂着大量可行可驻的穹庐车帐,上面装载着供契丹贵戚重臣居住的毡幕、毳帐,掳掠来的贵重财宝,乃至其它一应生活物资。
而这些由马拉牛拽的穹庐车帐,行驶的速度终究及不上高速驰骋的战马...所以当契丹那些重臣将领不时的回首,眼见已经杀溃汉军、部族军等断后部众,疾速追击而来,而且愈发临近的追兵...他们再是不甘不舍,也只得咬牙喝令放弃穹庐车帐,也就相当于把自己出征时的住所与大批家当,都留给了紧追不舍的魏军将士!
然而一方逃亡、一方追击的向北之路,逐渐又变得血腥起来...虽说不得已也只能舍弃了大量的车仗与牲口,可是归附于契丹的汉军、部族军不济事,后方魏朝雄军仍旧紧追不舍的情况下,那么那些隶属于宫帐军的契丹骑士,也分派出一拨拨兵马,纷纷掉头转向,反而朝着追击而来的魏军那边撞杀了过去......
明知眼下这等形势奉令要去断后,只怕阵亡的几率极高,也将会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可是一些自负武勇剽悍的契丹宗室子嘶声咆哮着,他们在自己这个民族正值崛起强大,建立了以契丹为主体的国家,接连征服了许多民族,而且起码在前一段时期国运正值顶峰的形势下,也可以说正是民族信心最为狂热的阶段...南朝敌军实在逼人太甚,他们又怎么可能任由对方就如同追撵牲口一般,这么一路追击下来!?
所以那些宗室子嘶声咆哮,尽可能动员鼓舞,统领着麾下契丹儿郎一个个也都红了眼睛,以不死不休的势头,催马反而向南面直直撞去,意图死死纠缠拦截住追击在最前列的魏军甲骑。
北上、南来的两股骑军先头部队,遂陆续撞杀在了一处,又展开了更为激烈的厮杀!其余同僚部曲也也纷纷向着战团汇拢,前赴后继的卷入了另一场混战当中......
起码这些统领着契丹宫帐兵马,也赶来断后的宗室子弟,也都抱着必死之心,尽己所能要抵挡住阴魂不散的魏军追兵。好歹在他们看来,就算这次只得接受惨败的结局...可是只要能护卫天皇帝耶律阿保机重返西楼,契丹经过整顿军旅,就算卷土重来,侵吞南朝大片疆土已是难上加难...但好歹应能东山再起,起码契丹仍将是雄踞于塞外的庞大帝国。
然而与此同时,西面却还有大股兵马,正朝着此间位于燕云、塞外交界处疾驰赶来...而军阵行伍当中,打出的则是大同军节度使谢彦章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