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龙城。

    还是那间民居的厢房里。

    只不过较之上一次,这次是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那个人先到。于月光之下,静坐在早先王玄策所坐的位置上。

    待月上中天之时,王玄策这边如约而至。眼见黑斗篷人早就等候在此,便连忙率先开口表达他的歉意道:“抱歉,我来迟了。”

    “不,是我早到了而已,”黑斗篷人也显然也没有心思跟眼前这人过多纠缠,直接进入正题,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何吧。”

    “是乌籍继位不顺?”虽是问句,但王玄策的语气之中,却透露着肯定。显然,对于乌籍太子继位时的坎坷,是早有预料。

    这也让黑斗篷人顿时心中起了不满,冷声道:“你果然知道,这么说……这也是你算计好的了!”

    王玄策并没有被黑斗篷人冰冷的语气所吓倒,而是诚恳的直言道:“这是乌籍必须要走的路。”

    “那你就不怕他死在这条路上!”黑斗篷人显然没有这么容易糊弄,闻言直接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不善道。

    “怕,当然怕。要知道,他也是我儿子!”王玄策沉声道:“所以他注定会成功,也必须成功!”

    “……你总是这么喜欢玩火,”黑斗篷人就这么看着王玄策良久,终于再次开口道:“你就不怕那次一招不慎,引火自焚,最后输得一无所有吗?”

    “……有什么好怕的,”王玄策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斗篷人良久,才开口道:“自二十年前你被指定为和亲人选,离开我之后,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打算怎么办?”黑斗篷人偏过头去,让过王玄策目光中的灼热,错开这个话题道。

    “让乌籍退一步,以承认右贤王为继任单于,为交换条件,开府立帐,”王玄策显然心中早有腹稿,待黑斗篷女子问及,便直接回答道。

    “什么?让莫车继任单于!”黑斗篷人勃然变色,怒道:“你是想继续把我再送给另一个匈奴人是吗?就像当初你亲自带队,送我过来匈奴和亲一样!”

    这里就提一下,匈奴有个规矩。

    或者说草原游牧民族大多都有这个规矩。

    那就是部族首领的继任者,往往会继承前者的一切,包括女人和孩子。

    这就是说,如匈奴右贤王莫车继任单于,那么屠蓍单于的女人,也将是莫车的女人,而乌籍也将是匈奴右贤王的子嗣。

    “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让你再受委屈,”王玄策连忙解释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乌籍退一步的前提下,是要和莫车谈好条件。这其中自然有关于你的。”

    “……那好好的,为什么要退一步?”黑斗篷人也是自己失言了,于是便平抑了一下情绪,这才道:“你们既然能杀了屠蓍,那为什么就不能再杀一个莫车。”

    “那就太明显了,”王玄策耐心解释道:“而且莫车现在还不能死,他死了,为屠蓍单于报仇的责任,就会落到乌籍的头上,镇北候可不是好惹的。而且乌籍也需要借此机会认清楚,谁是朋友,谁又是敌人。

    放心吧,乌籍也是我的儿子,我就算将我这条命拼掉,也会让乌籍坐上单于之位的。

    至于说莫车……他南下之际,就是他和那些忠于他的人,命丧之时!这一点,就请你放心吧。你需要做的是,安心等待乌籍成为单于就可以了。”

    不提接下来,得到了准确的回复之后,黑斗篷人如何回转。

    如白礼所料,伴随着一天时间的发酵。有关于屠蓍单于死于镇北侯府手下的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很快的便传遍了整个龙城。

    有道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当这么多人都在说人是死在了幽州人的手中,那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最起码龙城的大部分人,都已认可了这个答案。

    对此,童雄付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让手下去将水搅浑,将这盆水泼在朝廷这边。

    不过如同白礼所说的,他一个仓促上阵的,怎么可能打得过精心准备好,顶盔戴甲全副武装的。铁卫传出去的那点谣言,连点浪花都没有掀得起,便淹没在大行司方面所精心准备的谣言之中。

    “……没用吗?”

    虽然白礼之前已经提醒过了,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之时。童雄付眼中还是不由闪过一丝黯然,同时脸上不自觉的堆起了凝重。

    不过如之前所说的,作为执掌一州对内对外情报工作的铁卫大统领,童雄付什么大风大浪没有遇到过。因此很快便重拾了心神,接受这个对幽州来说,最起码在童雄付看来,算是比较残酷的现实。

    默然了片刻之后,便对着一旁品茶的白礼的道:“二公子,你看这龙城大会结束了。匈奴出兵,也已成定局。二公子你是不是也该启程,返回幽州了。侯爷和夫人哪里,可是盼望着你早归,返回渔阳呢。”

    “那童大人你呢?”白礼并未直接作表示,而是反问道。

    “罪臣自然也和二公子一起走,”童雄付回道:“罪臣此行没有阻止匈奴对我幽州的用兵,致使我北地即将陷入战火。其罪罄竹难书,须请侯爷发落,自是无颜继续滞留在外。”

    “这样啊,”白礼微微颔首,继而轻笑道:“那……童大人,你可能就要错过一出好戏了。”

    好戏?

    童雄付微微一愣,然后被迅速的反应过来。想到了昨天白礼和他的言语。于是便迟疑道:“二公子当真有把握翻盘?”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白礼轻笑着反问道:“再坏,还能坏过现在吗?”

    显然,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童雄付心中也同样也有强烈的不甘。

    因此在见白礼言,还有把握翻盘之时。虽心中对白礼能否玉成此事,无太大的信心。但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白礼的话。继而道:“二公子需要我做什么?”

    “童大人你吗?”白礼看了一眼童雄付身上的绷带,继而轻笑道:“就且安心养伤,你只需要留着一双眼睛,来陪我一起见证这一切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