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永远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西北大营的兵每一个的命都很金贵,给十个卫所杂兵,马世龙也不换,所以他选择先去河曲,而非直奔镇西卫城。
马世龙不是政客,只是名统兵作战的将领,他猜不透朱由校下这道圣旨的用意在哪,他只知道,照办就是了。
若能一举擒杀镇西卫境内最高级别的统兵将领,自可堵住朝野内外的悠悠之口,也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对辽东战败之事,马世龙至今耿耿于怀,这次镇西卫的事,他定要办得漂漂亮亮。
一日下午,一支人人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官军缓缓来到河曲城外,旗帜鲜明。
马世龙稍一抬手,整个队伍便就分批停下,大军行动,整齐划一,泾渭分明,有如几人。
因为是在内陆进兵,西北军行军,是使用标准的明军三段式。
即前哨为配备了手铳的骁骑,中段为以遂发鸟铳兵与辎重营为主,均为易受攻击的远程、后勤兵马。
作为中坚力量,披挂铁甲的步兵负责殿后,他们装备着充足的火药,浩浩荡荡行进在茫茫平原中。
放眼望去,西北军此次南下的规模大抵在两万人上下。
河曲县,是山西与陕西交接的一座军屯城镇。
城中常驻的屯军据天启二年河曲总兵单世兼上缴兵册的内容来看,应有八千二百余人。
因为眼下镇西卫内形势不明,敌我不清,马世龙不敢随意进城,只好将镇西卫内各个城镇都当做敌军。
他示意停止前进,转头问副将道:
“消息封锁得如何?”
那副将名为虎大威,长得孔武有力,一脸络腮胡须。
他本是塞外蒙古降卒,勇敢有战略,从军数载,先后随孙传庭、卢象升作战,因战功升为西北大营总督副将。
如虎大威这般,因功至各地军中的将领,自万历四十七年到现在这天启五年间,委实不少。
“回总督,消息不可能全然封闭,不过末将已尽力让镇西卫内晚些知晓我军南下的消息。”
听虎大威说完,马世龙点头,将手一挥:
“找高地列炮!”
......
“攻打”河曲这一战十分顺利,西北军以零伤亡的代价,拿下了这座山西北方所谓的军屯重镇。
其实说是战斗,这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西北军先以重炮轰击城门,配备了新式手铳的骁骑从各个城门杀入,随后步兵进城,打扫战场。
正常战斗下来,一气呵成,就像是往常数不清次数的那些演武一样。
久不耕战的卫所屯军,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河曲县内就已经涌满了西北军的步骑将士。
当然,可能许多人根本也没料到朝廷会先来这里。
当虎大威率亲卫冲入城中时,河曲总兵单世兼尚还在帅府中酣睡,直至城中杀生顿起,才是猛然间惊醒。
此时,马世龙站在帅府内白色石板上,静静望着被绑缚跪在地上的河曲总兵及三十余名家丁,冷冷道:
“单世兼,你可知罪!”
单世兼磕头如捣蒜,连忙喊道:“总督大人,末将冤枉!”
“这都是我那副将杨望擅自行事,末将一点儿也不知情,更遑论什么隐瞒不报了。”
“还请总督给末将一个机会,戴罪立功!”
闻言,马世龙冷笑:
“看看你把河曲县这些兵带的,戴罪立功?身为总兵,副将行事全然不知,尸位素餐,不理兵事。”
“翻翻兵册,随便挑上几个罪名,杀你十次都不够!留着你这种吃兵血的废将又有什么用?”
“来人——”
一名督标营兵士出列,高声道:
“在!”
“拉下去,斩!”马世龙眯着眼睛,环视向那些惊慌不已的卫所兵,示意西北军各营控制局势,抬声说道:
“放下兵器者不杀!”
然后他转头望向那些大眼瞪小眼的家丁,“至于你们这些人,留着也是祸害,一并拉下去砍了!”
语落,立即就上前十余名督标营的魁梧军士,将这些平素嚣张不已的家丁们分为几排,成批的按在地上砍头。
看见这一幕,卫所兵们面面相觑,有些动摇。
“卫所制度,积弊已久,军户耕种难,不耕种也难!当今陛下知尔等苦楚,乾纲独断,锐意整顿!”
“你们不必做这些贼人的炮灰!”
马世龙继续说道:“只要放下兵器,不再惹事,本督保你们相安无事,来日朝廷重整卫所,都会有新的生活!”
上头在说话的同时,虎大威却将手暗暗紧握在了刀柄上。
天才知道这些卫所兵心里是怎么想的,凡事做两手准备总是好的,西北军既已入城,自然是有随时随地平叛的能耐。
不过很快,他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卫所兵大多也都是苦命人,是被压榨的对象,随着一声咔嚓,空气中弥漫的腥气告诉他们,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
“呛啷…”
随着第一声长枪被扔在地上的响动传来,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了一曲交响乐。
全城的卫所兵们都放弃了抵抗,在这场世纪的重大变革中,他们的抵抗毫无意义。
就如马世龙话中说的那样,只能成为炮灰。
马世龙放下心来,这时,一名督标营军士飞快跑来,于马上抱拳道:“禀总督,杨望带着十几个人起码从南门乔装跑了!”
“总督,叫我率骁骑营去追他!”虎大威立即出列,“正好试试军器司新发下来的手铳到底如何!”
马世龙想想也对,军器司改造后的三眼手铳,可以在马上发射三次,这次的最新式手铳据说加装了准星和照门,精准度大大提高。
只不过实战上还没来得及试炼,相比躺着中枪的单世兼,河曲副总兵杨望才是狼子野心,是这次的罪魁祸首之一。
跑,他是跑不掉的,正好用来试试手铳。
......
杨望自南门夺门而出,穿着从一户民居中抢来的粗布衣袄,上头还沾着血,只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
朝廷刻意封锁了平叛的消息,等到他知道的时候,西北军都已经到城门口了,行军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甚至来不及调动部下,杨望只能带着十几个最信得过的家丁,夺门出逃。
刚刚以为逃出生天,不想却从身后传来阵阵隆隆声。
转头一看,杨望的魂儿都差点丢了,他的身后烟尘四起,旌旗逆风招展,猎猎作响。
而旌旗之下,是一千余名骁勇善战的边军骑兵。
西北军的骑兵是边关茶马交易换取的优质蒙古马,脚程、脚力都比杨望坐下的内陆马要好许多,无论他们如何的玩命奔逃,却都发现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
追来的西北军骑兵为首一员骁将,手持改造后的三眼神铳,直指向前,口中大呼:“逆贼别跑,你虎爷爷来了!”
“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虎爷爷也定要了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