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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八百三十三章弹劾

    折可大见到路昭后,询问他为何军力如此薄弱,才知道他一半军力已然被黄中禹调走,不禁和路昭一起痛骂文官无能,连累将帅,陷三军奔死于途。

    在路昭的带领下,折可大很快兵进渔阳,和曹南派遣的安国军姚麟一起围了蓟州。

    黄中禹坚决不降,还命全军戴孝,披着麻布在城头痛骂宋军,认为南朝在北朝国丧期间,春耕之际,兴军来犯,这是春秋诸国都干不出来的不义之举。

    一通痛骂让折可大和姚麟恼羞成怒,姚麟什么暴脾气,当场就要率军攻打,被路昭苦苦劝住。

    当晚,蓟州城里大乱,路昭的原副将马纯打开东门,接应大军入城。

    大军攻入州府,抓获了意图自尽的黄中禹。

    黄中禹被抓到姚麟折可大跟前的时候,依旧破口大骂,坚决不服。

    姚麟拔出钢锏就要将这顽固老头来个染铺酱铺外加水陆道场,却被折可大拉住,只命人打造枷锁,将黄中禹送去霸州,听司徒处置。

    一月之后,船到界河,当黄中禹听闻析津府陷落的消息后,趁看守不备,起身大呼:“吾义死不入宋!”投水自尽。

    消息送到霸州,苏油也不禁叹息,黄中禹历史上寂寂无名的一介小人物,应对时局也毫无章法,甚至可以说无能之至。

    但是在乱世之中有自己心中的坚持,并且为之不惜性命,虽然可叹可笑,然而也有值得尊敬的地方。

    最终苏油命将黄中禹向北葬在武清,那里名义上还是辽国南京道的范围,并亲书“辽忠臣蓟州太守黄中禹之墓”的墓碑,让巢谷妥为安置黄中禹家族,在那里为其守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蓟州攻下后,析津府屏藩丢失殆尽,已然岌岌可危。

    如今的耶律淳只有三个选择——其一,在析津府和宋军决一死战;其二,撤往檀州,与萧干合军,攻略中京道;其三,撤往居庸关,和自己父亲儿子合军,游猎鸳鸯泺。

    至于大同,耶律淳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个时候,北廷的举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干退到檀州后,宋军犀利的攻势让正统朝的萧兀纳和额特勤大惊失色,两人经过商议后,萧兀纳率大军守北安州,额特勤率大军守泽州,以防备宋军进入中京道。

    丁巳,折可大推进到潞县,与曹南合军。

    之后命姚古、田遇北上取顺州,意图截断檀州方面与析津府的联系。

    萧干滑如游鱼,在牛栏山防守宋军失利后,立即率军向西撤往昌平,同时急报耶律淳撤出析津府,否则就将被宋人大军围困。

    ……

    汴京城,垂拱殿,群臣正在议事。

    五路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两月时间攻取辽国西京、南京两道大部,如今的仁圣伪朝只剩下大同府被种折两军围困,析津府到西北居庸关、断云岭、野狐岭一条通路,其余各地都落入大宋之手,共计歼灭正蕃大军七万,俘降十数万,可谓战果辉煌。

    但是朝中孔仲武、张商英,依旧发起了对苏油的弹劾,认为战事一二阶段之间的停顿,导致了耶律淳及时调整军力,让伪朝太上皇和太子撤出了大同府,萧干撤出了中京道,让本应该更加辉煌的战果大打折扣,从全胜变成了逐寇,为大宋后续的军事行动带来了巨大的隐患。

    正统朝携两道财富退入鸳鸯泺,在鸳鸯泺和滦河间的巨大区域内游击,这可是大麻烦。

    这是战略级的巨大失误,必须由帅臣来承担责任,即便司徒功劳巨大,但是也掩饰不了这次过失。

    因此御史台根据事实,发起对司徒的正式弹劾。

    这个弹劾的时机也很巧妙,张商英抓住前方战事再起,不可能临阵易帅的时机弹劾苏油,有他自己的考虑。

    既完成了台谏的分内职责,捞取名声,又不至于影响前方的战争,你好我好大家好。

    果然,兵部尚书黄裳就首先指出这个问题,司徒坐镇雄州,调运全局,两月之间打下的国土,是前蜀、南唐的总和。

    前方帅臣的方略,后方不宜过多干涉。如今战事方炽,更不可临阵易帅。

    虽然司徒上章将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战争就是这样,存在很多的偶然。

    就算孙吴再世,诸葛重生,也不能避免敌人察觉己方意图,制定应对策略。

    台谏的弹劾,明显过于苛刻了。

    右相苏元贞指出,司徒持重之议,是在西军逼近大同,怨军全军反正的时侯发出的。

    当时二种已经进军近千里,二折虽然进军七百里,但是朔应沿途,都是天堑。

    怨军先叛萧奉先,再叛耶律淳,其性反复,不善加处置,折可大滦河后路难得安稳。

    关于后路的安全,本就是每个帅臣应该关注的问题。司徒当时做出缓进的决策,本身是没有毛病的。

    敌军调整部署,也是他们应对攻势的必然之举,现在大家当然可以用“失机”之罪弹劾司徒,但是当时谁能未卜先知?

    若是司徒按照台谏的那套法子来,结果后路真的出了问题,那台谏是不是又该弹劾司徒“激进”之罪了?

    群议纷纷,莫衷一是。

    见章楶默不作声,赵煦问道:“小章学士,如何一言不发?”

    章楶缓缓道:“臣适有所思。”

    “所思为何?”

    “臣思澶渊之盟耳。”

    众臣都是大惊,澶渊之盟乃是大宋百年奇耻大辱,如今小章学士旧事重提,却是为何?

    章楶这才说道:“寇莱公当时,岂为孤注之计哉?观契丹之入寇也,掠威虏、安顺军,则魏能、石普败之;攻北平寨,则田敏击走之;攻定州,则王超等拒之;围岚岢军,则贾宗走之;寇瀛州,则李延渥败之;攻天雄,则孙全照却之;抵澶州,则李继隆御之。”

    “诸路未定,轻军深入,故千里而厥上将军萧达凛。”

    “真宗北狩,乃成和议。设若当时辽军如今日司徒这般,得一城拿稳一城,得一路拿稳一路。宋辽边界,岂止于白沟?”

    “故其后真宗与北朝国书,言诸路勤王之师大起,和议非未大宋,亦为辽国,在中原拖延日久,我大军掩其后路,则北归亦难也。”

    “萧太后经利弊权衡后,终于许和。”

    “今日司徒进军之道,与当年辽军截然相反,这不正是他一贯持重谨慎的风格,也是陛下托之四路之重的根本原因吗?”

    “按御史所议,大宋可能会获大利,但这个大利,却是用风险的增加为代价的。”

    “成功固可比冠军侯、李卫公,功昭千古,为武臣之雄。”

    “可万一失利呢?”

    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清楚,那就是高粱河,好水川了,我大宋别的没有,这样的例子不要太多。

    最终朝廷决议,予以这次战争中发生的变化,不予追究,赵煦下诏要司徒再接再厉,把握兵机,力争全胜。

    三月,庚辰,辽东释山林之禁,许民自樵采。

    选士人赴汴京国子监就学。

    高丽祐世僧统义天,大相国寺藏经院道衡长老,携僧团入辽东授讲经义。

    设敷文馆印刷《十三经》,铸碑林于太学,各设“守经正讲”,传播儒学。

    扁罐给闾山书院马人望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够到辽东看看,然后出任敷文馆大学士和国子监祭酒一职。

    信中不谈高官厚禄,只以士大夫崇仁尚义,捍卫文明的责任相激,还附送了一卷《伦理》的总纲。

    马人望读后触动颇深,加上儿子马彬相劝,终于答应启程,先去辽东看看,再定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