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又遭弹劾
耶律延禧也是有自尊的,司徒已经为辽国考虑得如此细致,让大宋无偿奉送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心中也是感佩莫名,宋国司徒,国内看不起他的人,说他永远只有精细纯老三样,可是简单一次交涉,便能够看出其中的不凡。
一个引进种子,都能给司徒说得头头是道,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看了一眼随行的丞相王经,王丞相组织军费供输,也算是一把好手,但是具体到缺多少种子,需要如何抢种,还是农耕之国有一套。
于是对苏油拱手:“承蒙司徒见教,延禧自觉受益颇深,如此便依司徒所议,我命南面官们抓紧统计。”
苏油紧皱的眉头终于宽展了一些,似乎真拿辽国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了:“是啊,此事万分紧要,须得抓紧。错过农时,那就是遍地大灾。”
“以往大宋国内因为官员不力,小灾变成大灾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都是教训,大宋用人命换来的教训,贵朝陛下遣燕王来亲自按治此事,算是派对人了……”
在耶律延禧的施压下,辽朝南院也终于高效运转起来,最后粗略估计下来,辽国今年需要抢种的土地有二十万顷,差不多需要四十万斗的种子。
宋朝现在的种子比普通粮食贵三成,要是真要辽国真金白银来购买,一斗百多文,加上运输费用,那也需要好几万贯。
这个钱不多不少,苏油很体贴,将之算作了帮扶计划,免了运费,通过品种配置将价格压在了百文,耶律延禧也不好意思再省。
为了进一步减轻辽国的经济压力,苏油还好意地输出了部分京师大学堂农学院研发成功的甜菜种子,加上一个糖厂,第一批糖,八成将无偿为大宋所得,用于冲抵糖厂开销,剩余两成,将换成粮食作为糖农的所得,通过这样的方式“扶持”辽国。
应该说,大宋司徒为辽国,已经仁至义尽,耶律延禧对于宋朝没有趁火打劫,反而大力帮助,表示感激涕零。
司徒还谆谆交代,等到抢种之后,辽国的丁力就能缓过一些来,到时候工矿的产能就该努力提升起来,差不多能够填补上这半年来拉下的进度。
民力的使用一定要合理,既不能过度,也不能闲置,更要给够酬劳,不能一味压榨。
临别之际,苏油在市舶司后院宴请了一次耶律延禧,极尽奢华,还赠送了耶律延禧不少图书和礼物,然后强调大铁厂的先期工作已经落后,需要抓紧。
接下来水泥厂、机械厂、锅炉厂都要落地,后期的产房建设、部分非关键设备的加工就要提上日程,这些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古欲之乱,造成了大量技术工人的损失,这个短板辽国也得尽快补上。
耶律延禧感觉此行真是受益良多,要是司徒是辽国人,给个太师都不够。
可惜国内麻烦正多,不然还想多待几天,听听教诲。
……
三月,范祖禹再次上书:“今者春务方兴,农桑维时,而愚民陷罪者众,宜随轻重决遣,以赴耕耘之业。请非灼然要切事,不得妄有追扰。其狱事须证逮者,立遣。”
大理寺卿毕仲衍也完成了法典的索引,以为不少的重法条例已经不适用与如今的大宋。
比如牵连之罪,除叛、乱以外,不当涉父子;如保甲牵引者,亦属苛法;其余类此者,共有百条,列奏上呈。
召三省相度厘定删削。
癸卯,越州知州奏报,蔡确卒于道路。
高滔滔收到奏报,对吕大防说道:“蔡确已死,此人奸邪,朋党为害,得他如此,是国家福。”
吕大防只好躬身附和:“此是天诛。”
不数日,提举京师大学堂,荆王赵頵上奏,京师大学堂美术学院副山长,驸马都尉王诜卒。
关于长公主和王诜在那次大事儿之后的关系,到后来都成了大宋最大的谜团,即便是高滔滔,都无法了解到长公主与驸马间的真实情况。
不过从表面上看,王诜从嶲州回京之后,就变成了二林佛法的忠实信徒,一心沉浸于佛法和画技,临摹了大量的敦煌壁画,成了大宋最顶级的画家。
在中牟一处清幽的山谷置办了一处园林,诗酒其间,不问世事,在士林当中,反倒得了个“大宋王维”的称号。
还研制出诸多的画法和笔、墨,尤其模仿敦煌壁画,以油调和矿料,绘制出来的宗教画像,充满了壁画那种斑驳和沧桑的效果,追求光线营造出的神秘之感,艺术成就高得一逼。
然而在家事上,王诜几乎不管不顾,王彦弼中了状元,王诜却连家中贺宴都没有参加。
就连王彦弼与吴充小女的婚礼,王诜也只送了一幅精心绘制的无量光佛图卷,算是贺礼。
同样的,没人能够明白王诜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王诜置办园林,没有花费长公主一文钱,全靠自己卖墨卖颜料的所得经营起来,倒是让苏油高看了他一眼。
不过也仅仅是一眼而已,想到王彦弼初到自己身边时的模样,苏油就觉得此人早就该死了。
在苏油眼中,王诜就是被文化糟粕腐蚀到了极致的典型,这个人整个就是一悲剧,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他周遭的人,都不啻灾星。
长公主和王彦弼离他远远的是对的,否则就他那一身的负能量,足以摧毁一个正常的家庭。
或者说,已经摧毁了一个正常的家庭。
不过王诜死了,对苏油却是一个麻烦,王彦弼自己用得十分顺手,这下子要丁忧两年,而且估计守制结束之后,朝廷就该大用。
堂堂状元,没有一辈子给自己当幕府掌书记的道理。
真舍不得啊……
同样舍不得的,还有石薇和杵儿。
小孩子不好带,苏油召开了家庭会议,最终还是决定,将杵儿留在石薇身边,有什么头痛脑热的也方便照顾,观儿随扁罐去胶东。
当教官有个好处,就是每年有三个月的集中假期,一年也能够长聚两次。
不过这次石薇和杵儿也要离开大名府了,孟家妹崽怀孕,虽然唐慎微每次检查都说胎儿发育正常,但是没有仙卿回京师坐镇,赵煦心里慌得一逼,来信催了好几次了。
于是苏油只得安排他们与王彦弼一起回京。
同行的还有程岳,程岳如今成了杵儿的职业保姆,杵儿也跟他非常亲近。
杵儿喜欢逛街市,而且喜欢在很早的时候逛街市,卯初必醒,醒来就伊伊哇哇叫着“上街街”。
程岳就当仁不让地接下了这个光荣任务,练武之人反正起得早,一老一小倒是凑成对儿了。
于是堂堂沂河二侠,经常给杵儿当肩马骑着逛街市,经常被杵儿尿一脖子。
见两人感情深笃,苏油也不忍心再将之拆开,同意了程岳的辞呈,升他做了苏家供奉,做了杵儿的伴当。
对始终难以习惯官场的程岳来说,苏油此举简直就是解开枷锁打破牢笼,开了大恩了。
殊不知,他又被苏大奸贼套上了另一套枷锁。
三月还有一件大事儿,监察御史董敦逸、黄庆基分别连上四道奏章,弹劾门下侍郎苏辙、礼部尚书苏轼。
这事情简直堪称魔幻操作。
两人的奏章里,陈述自从苏辙兄弟执政以来,大量提拔川人,使川人在朝廷中的力量日益强大。
苏辙任人唯亲,将自己与兄长的心腹安置在各个机要部门。
比如张耒,晁补之,都是苏轼的得意门生;
秦观、杜豫、王巩等人也有相应的升迁。
因而一些寡廉鲜耻的士大夫,往往出入苏辙兄弟之门。
苏轼在先帝时曾被一贬再贬,所犯之罪极多,倘若不是先帝仁慈,早已被诛杀。
陛下即位以来,苏轼又在税法等问题上大作文章,标新立异。
而苏辙身为执政大臣,对他哥哥所引荐的官僚不加审查,一律加以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