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匪夷所思的劫粮道
种珍的亲卫骑队,是特选的清一色的枣红马,配上红色的旧军军袄,就如同一团火焰般飚过雪原。
夏人前锋也是一员悍将,不过马速明显比宋军弱了一头。
两支骑队即将接近的时候,种珍的前进道路明显做了一个细微的调整,从直线变成了曲线。
而夏人也同样做了相应调整,两支骑军,就想要变成两条准备衔尾而斗的游鱼。
但是这一次夏人的应对明显慢了很多,种珍毫不客气,利用双方的速度差,指挥宋骑从侧前方扫过夏军的箭头。
局部的以多打少战局,就这样在种珍精准的微操下完成,代表箭尖的那名白马夏将和夏人前锋十数骑,瞬间遭遇到上百柄飞掠而过的骑刀暴雨般的打击。
种珍对自己的战果很有信心,骑刀从夏将的肋下掠过,更不回头,奔行十数步后拨马朝宋军大营奔回。
身后的骑军紧跟着自己的统领,红色的火焰转眼从夏人的锋矢阵前端掠过,留下身后十数骑夏军的尸体和那个已经秃了头的锋矢,让夏人的威势为之一挫。
“万胜——”观阵宋军的欢呼声几乎震动了身后灵州的城墙:“六郎威武——”
种珍的红马过了沟桥,来到苏油和高遵裕的身边,收刀入鞘:“大帅,总管,幸不辱命!”
“好,大涨军威!”高遵裕喜不自胜:“有六郎这般虎勇,西贼再多,土鸡瓦狗而已!”
苏油心细:“我看到有两个战士中刀了,为何没有坠马?”
种珍拉开红袍领子,露出里边的薄钢片,一脸憨笑:“咱有抱肚!”
无定河大战,夏人大量的全身铠落入宋人手里,立即引发了沈括严重兴趣。
宋人如今的冶金、冲压、热处理、温控方面的加工技术已经积累到了相当的高度,沈括立即就用冲压机批量仿制出大量的甲片。
因为技术高度,甲片被冲压得极薄,然后通过热处理和渗碳技术,将之变成为具备一定弹性的高强度钢片。
钢片的强度可以抵挡普通的弓弩射击,关键部位还有凸起的纹路,加大了对钝器和劈砍的抵御能力。
但是这已经是冷兵器时代最后的辉煌,除了满足赵顼的政治需要,西军装备了刘昌祚一支重骑兵以外,其余将领对笨重的铠甲,似乎并不太热衷。
反倒是种珍设计的这种轻铠大受欢迎。
轻铠由数片钢片如虾壳般迭压铆合而成,做成背心样式,可以穿着在衣袍内部。
骑士可以完成一定角度的弯腰,后仰等战术动作。
因为完全放弃了手臂和腿部的防护,整副轻薄非常,加上棉质内衬,重量一共也才七斤。
一经推出,大受骑兵的欢迎,士兵们称呼这种铠甲为“抱肚”。
抱肚就是肚兜,因为可以穿在战袍里面,这个称呼也算是恰如其分,同时说明了士兵们对这种铠甲的喜爱。
而对四肢防护的下降,从另一个侧面还说明了大宋军队的士气和勇武的提升,以及医疗水平的改善。
苏油笑了:“总算还没傻到家!”
夏人前军受挫之后,退后五里扎营,直到仁多零丁的大军抵达,方才于次日拔寨,朝宋军压了过来。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的夏人,一波波地朝着宋军的沟壕反复冲击,阵地前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因为尸体太多影响射界,宋军甚至不得不在战斗间隙,将战死的夏人拖进壕沟。
也就是在严冬才敢这样干,否则苏油敢断定,营里很快就会爆发瘟疫。
夏军疯狂还曾经让局面一度严峻,苏油将骑军用的连珠炮都部署到了前线应急,同时动用伏虏炮扫清夏军的集结地,才算是支应了下来。
一天鏖战下来,苏油认为这样烈度的攻击完全不合理,为何仁多零丁会如此急于要打开通道,进入夏州城?
就算是进入了夏州城,还不是一样被困?仁多零丁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花样?
老办法,苏油把诸葛亮会又开了起来,仁多零丁的不正常攻击,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
大家再合计合计,是不是我们围城打援的计划,还有什么巨大的漏洞?
高遵裕,曹南,刘世恒也都觉得匪夷所思,大家围着军图冥思苦想,都没有合理的答案。
刘世恒和曹南甚至来了一场临时的军事推演。
李若愚拎着两个提桶走进大帐:“仗要打,饭得吃,虽然将领吃在最后是新军的好传统,但是也不能不吃是吧?”
两个提桶里都是吃的,李若愚分配馒头,又给大家盛汤:“中军被围,陛下那里还不知道怎样担心呢。”
“监军虽然只管军纪,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几位这计谋,未免有些行险过头了,我是真没想到,旱海里边还藏着这么多的夏人,不然我绝不会支持……”
刘世恒正埋着头呼噜呼噜地喝汤,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我知道了!”
曹南也猛然抬头:“一定如此!”
苏油都气坏了:“非要显得你俩聪明我和国舅爷笨是吧?快说!”
曹南眼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夏军,眼看着要断粮!”
靠!苏油和高遵裕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苏油是最重视大军后勤的人,大战开始之前,想尽千方百计囤积了大量军需,制作了大量方便携带的军粮,改变了士兵们的饮食结构……林林总总搞下来,生生将宋军的持续作战能力,从一个月提升到了三个月。
而在作战一个月之后,苏油还特意停止了进军,再次调配补充军需,重点就是要切实保障大军的粮秣储备。
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防守方会比进攻方还缺粮!
高遵裕到底比苏油反应快,两眼放光:“这事儿,不是不可能啊……世恒你与国公解说解说。”
刘世恒将穿馒头的筷子取下来,对着地图比比划划:“刘太尉突袭盐州,不光光是打乱了我军的计划,同样的,也打乱了夏人的部署计划!”
“因为大军提前一月拿下了盐州,导致夏人粮食的重要产区三川九原之地,提前落入我手,他们的粮食,肯定没有来得及全部运出来。”
“之后我大军整体向前推进两百里,就是又将夏人的活动空间压缩了两百里,三百里旱海中的夏人密度无疑会大大增加。”
“旱海的情况我们一路过来都清楚,那里就不是可以就食之地,也不利于夏人囤积和转运。”
“因此河套地区夏人的粮食,只能囤积在灵州城里!”
“这么多夏人埋伏在旱海,每日所耗的粮秣也不少,现在除了我们宋军有携三月之粮的能力,夏人与辽人的极限,最多也就一个月。”
“可好死不死的,国公将兵抵灵州的时日,推迟了半个月,正好卡在了他们是决定回灵州取粮,还是继续埋伏的节点上……”
曹南说道:“就算是这样也没啥,缓缓退军,到灵州就粮便是。”
刘世恒说道:“估计夏人也是做此想,因此回军并不积极,可是夏人没想到的是,国公能利用河道冰面,将行军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一倍,给夏人来了个措手不及,全部被隔离在了灵州以南!”
曹南说道:“从我军拿下耀德修整开始计算,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五日,仁多零丁满打满算,还有五日军粮。如果他们在潜伏期间,还分粮给了绿洲中的附从部落的话……”
苏油感觉匪夷所思:“那就是……其实现在成了我们抄了夏人的粮道?夏州城中有粮无军,而旱海过来的仁多零丁,却是有军无粮,所以他们才这么拼命?”
刘世恒说道:“经常听国公念叨,战争中会发生的意外很多,而决定胜负的,其实就是看谁准备得更加充分,谁能更少犯错误。”
“现在的局面,却是我们和夏人都没有预计到的,而他们对于战局变化的准备,很明显,没有我们之前应对刘太尉东移那么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