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水缓缓向南流去。
雇佣的小船已经被遣回,三水村二十余人被邓屠邀请上了大船,继续往襄阳进发。这种专门载客的大船,乘坐起来可比三水村雇佣的小船舒服许多。
“张瑾兄弟,今日若非你们,我全家必然命丧此处。从今往后,若是你三水村有任何差遣,我邓屠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邓屠已经包扎好伤口,请张瑾张淼等人舱中就坐,正式拜谢道。
“邓兄言重了。”张瑾连忙谦让,满脸却都是止不住的喜悦。
邓屠为人豪侠最终然诺,有了他这番话,三水村今后便多了一方助力。
“小兄弟,多谢你救了小女。”邓屠面向张淼,再次谢道,“小兄弟指挥若定,虚张声势吓得贼人落荒而逃,果然是少年英雄。”
张平张闯等人闻言相互对视,一个个挤眉弄眼笑了起来。
张淼没理会这帮无良兄弟,也没有因为邓屠夸赞飘飘然,而是面色如常道:“邓仲父以一敌百,杀的贼寇闻风丧胆,才是真正虎贲之士英雄豪杰,我只不过放了几支冷箭,吆喝几声罢了,当不得夸赞。”
邓屠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淼,战时指挥若定,居功而不自傲,这个少年和以往的印象大不相同。
十数日前,就是这个少年,在邓邑调戏自己女儿丽华,被丽华一棒打晕。在邓屠眼中,张淼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无赖少年登徒子罢了。至于儿女间的小事,邓屠以前并不挂在心上,整个邓邑,能从他女儿手中占便宜的少年还没有出现。
没想到,今日张淼的表现,刷新了邓屠固有的印象。
邓屠豪侠,不顾自己伤势,亲自招待三水村众人,船上有大量卤肉,有数十坛酒,原是邓屠带给襄阳亲友的礼物,现在都被拿了出来,招待众人。
吃喝一番后,邓屠终于不支休息去了,三水村众人也都各自休息。张淼独自来到船尾,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想着心事。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张淼叹了口气,张平这帮家伙,就是不让人清闲,扭头看去,惊讶的发现却是邓丽华。
换了一身米黄色的襦裙,发髻上带着银色的步摇,走动时钗珠缓缓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也许是受了伤的缘故,没有了往日的英姿,多了几分柔弱,秀气脸庞如同清水芙蓉,向着张淼缓缓走来,脚步稍微有些蹒跚。
“姑娘刚刚重伤,可不敢合乱走乱动。”张淼连忙站起身来,对邓丽华道。
“一点小伤罢了,并未伤筋动骨,已经止血上药,并无大碍。”
邓丽华强忍着疼痛,蹲身行礼:“丽华多谢张君救命之恩,并为往日对张君做的事谢罪。”
往日的事情,自然是张淼调戏她被打晕的事了。这件事让张淼在小伙伴中已经成为了笑柄。
张淼摸了摸微烫的脸:“我要说当日在邓邑的事情是误会,你相信吗?”
邓丽华微笑道:“自然是误会,是我误会了张君,不该对张君动手。”
张淼叹了口气:“算了,既然是误会,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前任做的事情,让张淼也是无奈。脑中残留的记忆告诉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会,而是刻意的调戏。
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平日里肆意妄为惯了,在邓邑听说了美人的名头,不知天高地厚便想赢得美人归,偏偏又不懂获取美人心的手段,竟然对美人动手动脚,没被打出屎来已经是便宜了。
想起前任做的荒唐事,张淼都觉得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场面便沉默了下来。
“就不打扰张君了。丽华有伤也不能久陪,等到伤势好后,再正式向张君致谢。”邓丽华再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船舱。
北风吹动,带动船帆,一日后,大船便进入了汉水,樊城襄阳两座城池,夹着汉水南北而立。
只不过襄阳城看起来高大坚固,樊城则有些低矮破落。不过想想襄阳现在是荆州的郡治所在,也就能够理解了。
“荆州原先不过也是小县城,比樊城好不了多少。镇南将军牧荆州,得到了襄阳大族蔡家和蒯家支持,便把治所从江陵迁到襄阳。而这座襄阳城,便是镇南将军到达荆州后重新修建。”
经过了一日夜的休息,邓丽华精神好了很多,不知何时也来到船头,站在张淼身侧,对张淼介绍着面前的襄阳城。
“襄阳,位于三江交汇之上,背靠砚山虎头山脉,地势易守难攻,固若金汤。镇南将军以襄阳为根基,而不是临江的江陵,可见还是颇有战略眼光的。”张淼随口说道。
“哦,张君竟懂得军事战略?”邓丽华眼中异彩闪现,很是惊讶。
张淼微微一笑:“幼年时有位道士在三水村住过一段时间,跟他学过一些,只能说略懂而已。”
“已经很厉害了。”邓丽华微笑道,“张君不妨说说,镇南将军以襄阳为治所有哪些好处?”
“襄阳,位于南阳盆地之南,汉水之畔,东通吴会,西连巴蜀,向西经武关直入关中,向北经宛叶直通中原,实乃四通八达之地。
守住襄阳,荆襄七郡便不虞北方强敌进攻。而以襄阳为根基,可以随时北上图谋中原。镇南将军把襄阳当做治所,可见还是有战略眼光的。”张淼侃侃而谈道。
“听张君的意思,对镇南将军颇有些不以为然。”邓丽华听出了张淼弦外之意,微笑着道。
“没有的事。镇南将军汉室宗亲,少时便知名于世,名列“八骏”,孤骑入荆州,剿灭宗贼,平定叛乱,使得荆襄七郡海晏河清。发展文治设立州学,北方士子纷纷前来,当今之世天下大乱,荆襄俨然成为一方乐土,这皆是镇南将军之功。对镇南将军,在下心中满是敬意。”
张淼连忙说道,在刘表的地盘讨生活,他可不敢说刘表的坏话。
“狡猾!”邓丽华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很明显听出了张淼的言不由衷。
“这里没有外人,没人会去告密,说说真心话又怎么了?”邓丽华嗔道,“镇南将军拥有荆襄七郡,治下百姓百万,带甲之士十多万,却坐看中原动乱,坐看天子颠沛流离,毫无进取之心,根本算不得英雄!”
张淼叹道:“镇南将军即便有进取心,也是有心无力。他虽然是荆州牧,但统治荆州太过借重荆州世家的势力,使得大权旁落。
镇南将军本身对军略并不太懂,不怎么会带兵打仗,其两子也是庸碌之辈,并无族亲帮助。
镇南将军又已经老迈,若是派兵北上图谋中原,必然没法亲自领军,让他人统领大军,又怕军权旁落危害自家统治,所以有心无力没有办法。”
“呵呵,你挺理解镇南将军的嘛,若是换做你为荆州牧,你会怎么样?”邓丽华歪了歪头,调皮的问道。
“我?”张淼苦笑道,“邓姑娘别开玩笑了,我不过以普通寒门子弟,无德无能,如何能做得了荆州牧?”
“假如而已,又没说真的?”邓丽华笑道。
张淼微微沉吟了一下:“眼下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对峙,争夺中原霸权。这两方不管是谁能取胜,其势再不可制。
若我是荆州牧,会倾荆襄之兵北上,逼迫曹操把天子交给荆州。曹操对付袁绍已经不容易,必不敢得罪荆州!
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趁着袁曹争雄之机派兵四下攻略。
沿汉水而上攻略汉中降服张鲁,再从汉中过剑门关攻入蜀地,占据成都天府之国。
出十万水兵顺江而下,击败孙权占据江东。
等我占据巴蜀荆襄全取江南之后,再发三路大军,一路从汉中北上攻打关中,一路从襄阳北上经宛城叶县攻略中原,一路从扬州渡淮水攻打兖徐二州。
如此,中原可定,天下一统!”
张淼侃侃而谈,声音慷慨而激昂,听得少女目眩神迷,呆呆发愣。
良久之后,邓丽华回过神来,樱口微张,吐出四个字:“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