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八品官,而且是从那富庶之地来到了这破烂西北,小宋大概能体会到那些被贬的官为什么会郁郁不得志的写下一些让人味觉发苦的千古名篇了。
毕竟从那徐娘走路都带风的繁华之景来到这小姑娘脸上都带着八道鱼尾纹的地方,的确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看着桌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宋叉着腰长叹一口气,而相比较于以前,他现在这个泾河县,简直就可以用破败不堪来形容。
还记得祁门县多少人么?八万两千三百三十人,小宋记忆格外清晰,常住人口五万五千一百四十人。而现在他这个泾河县嘛,在册人数三万两千一百人,但因为战乱和计划,常住人口只有两千人出头。
两千人的县,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整个县在西夏撤离时基本上也都被搬了个干净,别说励精图治了,就特娘的怎么过这个冬都是个巨大的麻烦。
不过小宋不怕,小宋有钱。
他虽然是贬在这里当官,但这里头被他钻了一个巨大的空子,那就是在谈判时确定好的,整个雍州也就是西咸二城以及周围的村镇都无需向大宋朝廷缴纳赋税。
这东西也好理解,因为这里穷嘛,人口没多少人口又是在边境,能有几个钱。所以朝堂上自然也就连审议都没审议就通过了。
那这个免予纳税下头可有大有文章可以做了,首先是朝廷的会有一笔拨款发放到雍州,小宋就可以先报一个赈灾,将这个钱拿出一部分来,用于泾河县收购夏粮。
等到北海新军的粮草和军饷一到,宋北云就先挪用这一部分钱抵扣了赈灾的钱,按照百分之八十的资金报回给雍州刺史,然后再由北海新军报装备费,雍州刺史再从库中拨出钱来置办装备,而装备的钱都是由工坊定价,虽然武器价格都是定死的,但维护保养的钱却是一个浮动价格。
就报耗损嘛,从这里头大概能抠出个二十万贯上下,这样来来回回也就到了明年春日了,这个冬天自然就熬出了头。
至于为什么左手挪右手这么麻烦,说到底还不是宋北云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如今上头有个规定,就是两方衙门之间不管是上下级也好还是平级也好,出入账目都不允许直接对接,除非有正当理由而且账目也需要互相直接进行审计。
这是治贪污么?当然不是,这是治脑残,因为但凡是个蠢货在这几个倒手的环节里必然会出错。
这种事都他娘的会出错,这人也就没什么实际用途了。
不过这也是个权宜之计,后续的麻烦还摆在眼前。特区,这是个特区。宋狗用了三年多快四年的时间终于捞到了一个法外之地,这里从上到下从监管到审计都是他的人,他可以在这里形成一个健全的试点基地。
很多人肯定不知道小宋为什么这么开心,四品落八品,跳楼都没这么快的。他为什么还能开心?
这就是一个眼界的问题了,首先现在这个雍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它是一个三不管地区,大宋的手没这么长,辽国也没办法把手伸过来因为有宋狗,西夏更不用提了,光是那国家赔款和限制军备的条款就让他们三十年只能苟延残喘。
谁都看雍州不爽但谁都拿雍州没法,这是个天高皇帝远又完全没价值的破地方。
但对于宋北云来说,这就是个宝贝了。
首先整个雍州……说是雍州不过也就是咸阳长安加上周边的几百里地罢了。这一块地方经过了百多年的战乱、割据和贫穷,已经没有了官僚、贵族、世家等等一切干扰社会进程的东西存在了。
这对于宋北云进行下一步行政方针格外重要,不管有没有人帮忙,至少别来捣乱的。
最后还有就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百姓相对来说基础文化水平比较低,并没有被所谓的传统观念和道德体系所捆绑,想要进行二次改造的难度会小上许多。
综合这些因素,这里对宋狗这个穿越者来说,无异于就是给了一块一级基地供其发展。
至于上头什么刺史什么州牧的,那都不叫事,人事既政治,从这里的行政安排来看,小宋要是干不起来就说明他是个废物。
工坊当然会有,而且会是全新建立的工坊,这里的第一批工匠、设计师等等都会从金陵和铜陵两处进行调拨,还有整体的学院会进行第二轮的建设,南北两个教育中心。南方以文化、农业为主,北方以工业、军事为主。点科技树不分南北,要两手抓。
不过这都是宏伟蓝图了,现在小宋面前的问题是怎样吃饱肚子。哦,还得加上一个前提,怎样在恶劣条件下吃饱肚子。
“大人,刺史大人求见。”
“你怎么说话的?”小宋眯起眼睛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懂事的亲兵:“我什么身份,怎么能叫人家求见呢。”
说完,他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外头,过去一看发现夏竦就站在门口处,手中提着一些糕点茶叶等东西。
“夏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见过宋大人。”
“哎呀,大人客气了客气了,下官何德何能啊。”小宋说完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接下他手上的东西:“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嘛。”
夏竦也是哭笑不得,自己好歹也是五品的刺史了,虽然是突然被提拔上来的,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应该是面前这位宋大人的意思。
什么五品八品的,这么一位爷在这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小小刺史发威,就面前这人号称刺史专杀,两年四个刺史都死他手里,这种人……
客气点就客气点吧。
“还不知宋大人在此地可还习惯,若是不习惯,下官立刻安排人为宋大人改建宅邸。”
天下的奇闻莫过于一个物品刺史叫一个八品县令时自称下官了,但小宋却连谦虚都没有,只是坐在主位上命人端上茶来之后说道:“我倒是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是不知道夏大人可还接受在此地当刺史?毕竟一边是繁华金陵一边是荒凉长安。”
“宋大人多虑了。”夏竦连忙起身拱手道:“夏某自从学成为官,就没想过贪图享受,如今能让夏某为国家出力,自是死而后已。”
不管愿意不愿意,漂亮话一定要说全,夏竦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宁可得罪皇帝老子也不可得罪面前这个白面瘟神。
“那下官祝夏大人飞黄腾达。”
“多谢宋大人厚爱……”
两人又客套一阵,聊了聊长咸一体的构思之后,夏竦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宋大人,之前征讨西夏驸马爷不慎死于乱军之中,如今公主殿下被官家改了封地,封了太平公主。”
“太平……”小宋挠了挠头:“她那个样子叫太平不合适啊,左郡主叫太平还差不多。”
夏竦可不敢跟着一起嚼公主的舌头,只是跟着讪讪笑了两声:“过些日子也许会入封地为夫君守节。”
“老子……”
宋北云一句话没骂出来,生生给咽下去了,他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呢?”
“封地长安……”
“哦。”小宋点点头:“那公主几时会来?”
“这个下官也不清楚,只是来时听闻太皇太后身体抱恙,许是……时日无多,可能要过些日子吧。”
小宋点了点头,金铃儿的信应该是还在路上,他还不太清楚那边发生的事情,不过就算现在要来恐怕也是不行,一个是孩子还小,路上太颠簸。还有一个就是俏俏那头主持设计院的皇宫设计工作,第二期图纸没出来之前恐怕也是走不脱的,想来大概也是需要半年左右的事情。
默默叹上一口气,其实当了爹之后才知道,想孩子是真的想,一点都不带虚情假意的想。
“宋大人,天色也不早了,下官还要赶回长安城,便先行一步了。”
“留下吃个饭啊。”
“不了不了,多谢宋大人美意。”
小宋将夏竦送到了门口,看着他坐上马车,然后返回到了屋中,坐在那继续发愁。
这些日子会持续空闲,一直到所有的钞票到手为止,所以说他发愁的日子还有一段呢。
“走啊,钓鱼去啊。”
左柔从窗口探出头来:“前面那条河里有鲤鱼喔。”
“你去玩吧,我这愁的很。”
“愁什么嘛。”左柔一手撑着窗户麻利的翻了进来:“有什么不开心的跟爹爹说一说。”
“去去去。”小宋靠在椅子上:“你说啊,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
“反正爷不喜欢的就是坏人。”左柔撇撇嘴说道:“比如那个辽国的狗皇帝。”
小宋轻轻摇头,抱着左柔的腰叹了口气:“好累啊,什么都得重新开始。”
“没啊,北海新军我见着不错,就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将军。”
“有,怎么会没有呢。”小宋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潘惟熙,代国公的儿子,你该认识的吧?”
“哈哈,小潘领北海军?”
“真认识?”
“那可是认识,他还得叫我一声阿姊呢。说起来,若不是你这狗东西,金铃儿本该嫁他的呢。”左柔扳起手指算了起来:“他二人年龄相仿,家境相当,小潘又是个钟勇的将才,倒也配得上金铃儿,我爹爹都老早就说了想法子去给金铃儿和小潘说个媒,只是小潘小时候可是被金铃儿欺负坏了,如今好似有些怕她。”
小宋哈哈一笑:“你爹的小算盘也是噼啪响,都算计到金铃儿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