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甚么嘛!”
二楼官船上,探春打开一扇窗,感受了下扬州的气温后,一脸失望的说道:“原以为江南冬日亦暖如春,没想到这样冷。”
凤姐儿知江南天气,取笑道:“你也是想瞎了心,我劝你们将衣裳都穿仔细了,大氅也都穿齐整。江南天气不比北地,都中虽是冰雪天,可披上大氅也就没那么冻手脚了。可在南省,那湿寒气都往骨头里渗,一不留神就要伤寒。不信你们看看林妹妹……”
果然,黛玉已经脱去绣鞋,换上了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身上更是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麾,戴好了帽子,裹的严严实实的。
雪雁还在后面捧着手炉,准备在车上用。
探春、湘云等大失所望,也都各自去换衣裳。
还未出门,却见三个头戴斗笠蒙着纱巾披着斗篷的人出现,原本戴斗笠、蒙纱巾已经够出奇,偏三人背后还各背负竹制兵器。
身量高些的背后背着的是一根“烧火棍”,顶上面还绑着一个红绸裹着的“珠子”……
两个身量小的,一个背着一把通体抹蓝的剑,一个背着一个大铃铛,铃铛上还挂一花朵……
看到这三人冷不丁出现,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忍不住大笑起来。
湘云蹦跳过来,问道:“三位少侠,不知你们甚么来路,要去甚么贵干?”
身量高些的,沉声道:“在下张小凡,兵器噬魂,要去天音寺寻贼秃儿的麻烦!”
左边小个子则脆生生道:“在下陆雪琪,兵器天琊神剑,要去找妖女碧瑶,撕了她的嘴!”
右边的小个子登时不愿意了,啐道:“呸!好你个小浪蹄子,自诩名门正派,又如何比得过我为小凡挡诛仙剑?看我合.欢铃!”
“诶诶!两位贤妻,大家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
“张小凡”居中劝架,自然无果,只能躲在一旁叹息道:“两个老婆,果然很累……”
姊妹们早已笑疯了,一个个拿眼去瞄面红耳赤咬碎贝齿的黛玉。
黛玉从一旁抄起一把野鸭子毛掸子,啐道:“甚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们是在作死,倒弄鬼到我跟前来了!”
“张小凡”、“陆雪琪”、“碧瑶”大惊,齐齐道:“不好!诛仙神剑来了,挡不起哟!还是一起死罢!”
三人团团相抱,撅起小屁股,让黛玉拿着“诛仙”一人斩了一剑后,众人笑倒在地,黛玉也是“噗嗤”一笑,啐道:“你们爷把你们惯的不成样子,我不与你们理会,只管去寻他算账!”
正当三个捣蛋鬼大惊,却见贾蔷笑吟吟进来道:“寻我算甚么账……”话音未落,看到三人这身打扮,就知道又淘气了,赶紧岔开话题道:“船到码头了,码头上有齐家老太爷还有小婧父亲、孙姨娘等着,小婧随他们回聚凤岛,我和齐家老太爷谈些事,林妹妹你带着其她人回盐院衙门……”
本来还面色不善的黛玉登时满面惊喜,“呀”了声道:“盐院衙门?不是已经……”
林如海去了巡盐御史之职后,这公署就该退回去,另与他人才是,怎好再回去?
贾蔷微笑道:“先生是最后一任驻扬州的巡盐御史,先生之后,便皆由两江总督兼任。所以我就取了个巧,花钱将那处买了下来。那里是你生长的地方,留下那样多回忆,我怎能让别人占了去?此事先生也还不知,等家去先不告诉他。等有朝一日他老人家致仕回乡时,再领他来,送他一个惊喜如何?”
黛玉的心都快化了,看着贾蔷的目光中,难掩情丝。
一旁湘云忽然对探春道:“在下陆雪琪,兵器天琊神剑,要去找妖女碧瑶,撕了她的嘴!”
探春忍笑道:“好你个小浪蹄子,自诩名门正派,又如何比得过我为小凡挡诛仙剑?看我合.欢铃!”
贾蔷:“……”
……
官船上,护卫先下,随即十来架马车在亲卫轻骑的护卫下,停也未停,径自往城内原盐院衙门方向驶去。
之后,在李贵、孙姨望眼欲穿下,才看到贾蔷骑马而下,身边是一架八宝簪缨马车。
下了船后,贾蔷先与齐太忠点点头后,问李贵、孙姨娘道:“李叔、孙姨,向来可好?”
李贵、孙姨娘看着这头戴紫金冠,身着斗牛服,贵气逼人的俊朗年轻人,自觉也当不起个长辈,只客套笑了笑。
贾蔷见其生分,也不强求,笑了笑后,指着身边马车道:“小婧在里面,她身子有些重了,不好多奔波操劳。李叔、孙姨,你二老先接了她回聚凤岛团圆,有甚么事,明日再说。”
李贵、孙姨闻言,自然大喜过望,待李婧打开车门,李贵看到李婧一身绫罗,头上插金戴银,同样富贵逼人,登时连眼圈都红了,只觉得没白给贾蔷卖命……
告别齐太忠后,二人带着岛上护卫,护送着李婧的马车回往聚凤岛。
齐太忠看着马车背影,啧啧叹道:“宁侯一诺千金,长房长子都能出继于一江湖客……实在是,难能可贵!”
贾蔷气笑道:“想说我荒唐混帐就直说,要是齐筠敢这样做,老爷子怕要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齐太忠哈哈大笑,贾蔷见其身后一年轻人眼神有些闪躲,笑问道:“这不是齐符公子么?瘦西湖上还包画舫否?今晚本侯要清空瘦西湖,怕是要打扰了你的雅兴,可不要怪罪。”
齐符当初和薛蟠抢花魁,将薛蟠打了个半死,结果又被贾蔷差点没打死,这会儿被贾蔷取笑,齐符一张脸臊的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
齐太忠温声笑道:“宁侯,老夫那里备好了些水酒,不如去吃两盅如何?另外,犬子齐万海派人从柔佛送回来些信,想来宁侯也有兴趣一观。有些事,该商议商议……”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邀请,不料贾蔷却道:“齐家庄园太远,不如就在船上议罢。正巧,我在南下途中闲来无事,得了份南洋海图,也咂摸了不少日子。”
“南洋海图”四个字登时打动了齐太忠,虽然次子齐万海也寄回来一份路线图,但那只是从粤省花城前往柔佛的海路图,有限的紧。
二人回到船上,在一楼大厅坐定,贾蔷又上二楼,将海图取下,铺开在主座旁的桌几上。
齐太忠伏上前,仔细看了半晌后,越看越惊奇,道:“我也让人去南边儿,从西洋番鬼那边弄了几块残图,但都远没有你这张详实。宁侯,你这张图,可是价值万金呐!”
“万金?”
贾蔷笑了笑,道:“十万金都不止!齐老,你看看这里……安南、万象国、真腊、暹罗,掸国……这里,便是你儿子齐万海去的柔佛国!”
齐太忠老目放光,连连点头道:“宁侯所言极是,十万金都不止!有此舆图,恍若天下竟在眼前!”
贾蔷笑道:“这连天下的十一都不到,差的远呢。不过,能在这一片天地里有所为,就算是了不起的开端了。”
齐太忠目光奕奕有神,看着贾蔷缓缓道:“宁侯,柔佛如今一片混乱,大有可为呐!”
贾蔷却摇头道:“也不算太乱,如今那边虽适合立足,但爪哇人已经入主,暹罗也啃去了很大一口,但总体来说,还是爪哇占优势。虽还未统一,爪哇人却是和佛郎机人勾结在一起,压制赶绝柔佛国苏丹。如果我们想有作为,短时间内与他们争锋,除非是从大燕大量移民过去,并有足够的火器和火炮,能抗衡佛郎机人和爪哇人。否则,就急不得,要慢慢来。”
齐太忠笑道:“老夫虽活不了几年了,但耐心还是有的。宁侯说的对,要多送些青壮百姓过去,趁着柔佛乱哄哄之时,最适合将人迁过去。只是……花费嚼用倒在其次,想多迁些人口过去,朝廷方面却不大容易松口。齐家那三船人过去,都费了好大的气力,再多,只靠齐家却是难了。”
见这老狐狸看着他,贾蔷呵呵了声,道:“此事老爷子不必担心,这二三年国内天象不稳,多半干旱,所以会有不少过的艰难的百姓成为流民。我会向皇上和朝廷建议,送些去柔佛。但是,有一点齐家一定要明白,果真朝廷大量迁移百姓过去,那过去之后,就不是齐家说的算了。凡汉民所至之地,但日月所照之土,皆为汉家江山。”
齐太忠闻言,老脸抽了抽,道:“此事,老夫暂且再思量思量……”
齐家若倾尽全力,也能在柔佛立足站稳。
毕竟,打前朝始,自中原汉土去柔佛的百姓其实有很多。
从这些人中,齐家也能汲取到立足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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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朝廷出手,大批量派百姓过去,其中必然会“夹杂”一些军队……
有朝一日,柔佛多半会成为汉家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王土。
那齐家又何必远渡重洋出海呢……
可惜啊,齐太忠心生感慨,他年岁太高,已经没有充足的精力去开疆拓土了,不然,必能有一番大作为。
贾蔷见齐太忠收回了让他出手的意思,呵呵一笑。
新政未大行前,朝廷根本不可能也没精力做此事,多半也不想。
内务府倒是可以悄悄的干,可却也是犯大忌讳的。
每一个大燕百姓都是朝廷的财富,是天家的臣民,岂有把自家子民往外丢的道理?
这不是吃里扒外么?
贾蔷若无旨意不经过军机处同意办此事,怕是要被弹劾成筛子,天家也不会轻饶。
眼下京里怕正热闹着,他最好不要火上浇油……
不过……
“当然,大量迁移百姓过去或许暂且不方便,但本侯麾下德林号的人,却可以安排一部分过去,以为援手。”
柔佛便是贾蔷前世所知的马来西亚,而此时的新加坡则叫星洲,是柔佛国的一部分。
比邻马六甲海峡南口的星洲,扼守着马六甲海峡南入口的咽喉,这是整个东南亚乃至东亚地区最具经济和军事价值的港口要塞!
是沟通欧洲、亚洲和非洲的海上交通纽带,在贾蔷前世,全世界大部分现代化国家的船只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
对于觊觎东亚板块的大国来说,掌握了星洲,就等于控制了这一板块的海上生命线!
如今柔佛混乱,爪哇国、暹罗人、柔佛本土人,还有搅屎棍佛郎机人,都快打出了狗脑子,都想占有这片土地。
并且,还要混乱很长一段年份。
这个时候不趁机插一根钉子进去,岂非错失天赐良机?
不过,齐太忠看向贾蔷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起来。
摘桃子,也没这么个摘法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