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以后齐家就由你来当家了?”
贾蔷听闻此事,心里喜多过忧的,若是让齐万年那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当家,他和齐家早晚要做过一场,连日子贾蔷都猜的差不多了,就在齐家老太爷死的那一天。
然而齐筠却摇头道:“我这点子年纪,当什么家?祖父让我再历练几年。”
贾蔷嗤笑道:“齐家子弟在扬州府历练?历练个屁!”
齐筠没介意贾蔷爆粗口,反而看着他苦笑道:“你居然和我祖父想的一样……”
贾蔷“咦”了声,道:“你家老爷子也这样想,那他准备打发你去哪里?总不可能是海外吧?”
齐筠呼出口气,笑骂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成精了……不是,祖父大人说,半年后让我去京城。”
“……”
贾蔷一口茶未饮尽,差点吐出来,随后拧眉觑视齐筠。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贾蔷心里一万个相信,那头老狐狸在打他的主意!
齐筠看着贾蔷的眼神,遮掩的话到底没说出口,他总觉得,要是此刻不坦诚,怕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齐筠无奈道:“你别多想,就是祖父觉得你人才难得,且还是实在难得的那种,所以就让我跟着多学两年,比凭自己摔打磨砺强的多,也快的多。”
贾蔷瞬间明悟,随后简直日了狗了,怒道:“你家老头子想让你看着我在前面摔打滚爬,吃苦挨打,让你在后面拿个小本本记下教训和经验,助你成长……这么没人性的法子他都能想得出来?!”
齐筠抽了抽嘴角,好笑道:“不会让你吃亏,齐家愿意和你全方面的合作,你……”
贾蔷手一伸,止住了齐筠的话,摇头道:“回去给你祖父说,我回京后是准备当缩头乌龟藏起来的,万般因果不沾身,希望万劫不灭……我还想跟在谁后面吃香喝辣呢,你们想的倒美!”
开玩笑,谁愿意身边跟一个时刻盯着自己的人?
更何况,他要做的许多事都未必见得了光……
齐筠摇头道:“我祖父说了,林大人回京后势必高升,就算暂时进不了军机处,至少一个六部侍郎少不了。就是一步到位,升为掌部尚书,也不出奇。京里那种形势……再加上林大人身子骨并不强健,所以,良臣你这个太上皇钦点的良臣,想躲清闲是不可能的。”
卧槽!
谁说古人淳朴善良短智的?
齐家那个老头子几乎用阳谋来告诉贾蔷:你跑不掉!你被算的死死的!
他还真就跑不掉……
见贾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齐筠笑道:“你何必如此排斥?我齐家一不拖你后腿,二不占你便宜,相反,你若遇到难处,但凡齐家力所能及,绝不推诿。”
贾蔷嗤笑了声,没好气道:“得了吧,我还敢占你齐家的便宜?你家老头子算天算地,谁欠你家一点人情,连骨头都要还给你家。至于你想进京……随你就是。齐家结识的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不知凡几,论人脉比贾家还广,估计也用不着我什么。不过我提前警告,莫要让人跟踪我,莫要在我家里安插眼线什么的,让我发现一个,咱们这交情就算尽了。”
齐筠好笑道:“你拿我齐家当什么人了?”
贾蔷冷笑了下,却没再往深处多言。
拿齐家当什么人?
白家、沈家、周家、吴家怎么倒的?
没齐家手里掌握的那些证据,岂能办成铁案?
齐筠看起来温良谦恭让,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好人。
白、沈、吴、周四家年轻人,哪一个不拿他当带头大哥?
可抛开表面的友情和结盟,私下里也只有最冰冷的利益。
若是认识不到这一点,贾蔷迟早连人带骨头被人吃的渣渣都不剩。
正当他要说什么,就见吴嬷嬷自外进来,见礼道:“姨娘在里面打发人传话出来,说请哥儿进去坐坐,齐家太夫人想见见哥儿。”
贾蔷闻言,起身摇头道:“劳嬷嬷回去告诉姨娘,代我感谢太夫人的好意,过几日我这晚辈亲自登门拜见她老人家。只是听闻今日家里还有女眷,我一外男实不好相见,还请恕罪。”
一旁齐筠哈哈笑道:“良臣,你可莫自作多情。我三妹妹今岁虽才十二岁,你进去后,她自会避讳。”
贾蔷觑视此獠,问道:“那你怎么办?”
齐筠没所谓道:“在这等着呗,左右没多久……对了,上回你为其出头的那个薛家公子呢?不如让他来陪陪我?”
贾蔷连连摇头道:“他家来人了,叔叔婶婶都得了恶疾,需要侍奉跟前。”
开什么顽笑?
薛蟠脑袋虽大,脑容量却不大,哪里玩的过齐家这些狐狸。
说罢,也不给齐筠继续点人的机会,与吴嬷嬷往后院去了。
……
齐筠倒没说错,内宅客厅内只有梅姨娘和齐家新上位的太夫人在。
不过齐筠有一事没告诉贾蔷,那就是齐家新上位的太夫人,似乎还没梅姨娘大。
而且,其颜色也不亚于梅姨娘,俱为江南绝色。
更让贾蔷无语的是,二人似乎还是老相识……
他进来时,看着主座上杏兰芬芳,似两朵江南烟雨中的娇花在用糯软的吴语闲聊幼时时光,一时间他只觉得天雷滚滚。
什么叫做一树梨花压海棠?
什么叫做老牛吃嫩草?
什么叫做臭不要脸?
齐家老太爷齐太忠是也!!
“这少年郎,就是我家老爷赞不绝口的当世俊杰?果然生的好俊俏!连筠儿都比下去了。”
齐太忠新扶正的太夫人曲氏掩口轻笑道,又招呼了身边侍立的丫头送上了见面礼。
贾蔷无奈行礼谢过,曲氏见其不自在,便谈及正事道:“今日冒昧前来,一来我与你姨娘来叙叙旧,当年我不过十岁,随父亲去梅园拜会涪翁先生,就与你姨娘结识了,如今算起来,倒有十几年的交情。二来,我家老爷说,往后你到齐园见他的功夫估计不多了,因此托我来求你一件事……”
贾蔷抽了抽嘴角,道:“老太爷言重了,有事吩咐即可,谈不到一个‘求’字。只要力所能及之事,晚辈自然不会偷懒。若是力有不逮,想来老太爷也不会难为我。”
曲氏抿嘴一笑,看了梅姨娘一眼后,对贾蔷道:“不会难为你,是这样,来年又到了宫中大选之年。当年我们老爷随驾有功,所以有恩旨准许我们家每一代都可送一女入宫参加大选之年。往年我们家没有适龄的姑娘,今年老爷最疼爱的孙女到年岁了,所以想着明年送进宫待选。齐家在京里虽有宅子,可除却一些仆婢,并无正经主子。筠儿虽也会去,只是他到底没出过远门,没单独支立过门户。所以我们老爷想托你这位小友一托,请你照应一二。”
贾蔷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宫廷选秀分大小年,大选之年,选的是天子皇妃、诸王与诸皇子的正妃、侧妃。
千万不要以为选秀只是看相貌家世就能入选,而是要经过一重又一重严格的训练和考试。
而这个过程,在贾蔷看来更像是洗脑。
通过不断的洗脑,在选秀秀女们的心里,确定天子至高无上的地位,让她们全身心的侍奉天子,没有自我的存在。
也因此,即便是选秀成功,可这些女子的余生,除了侍奉天子等待翻牌,为天子生儿育女外,最大的人生志向,就是成为最会侍奉天子,因此在天子身边最得宠的女人。
为了这个目标,这些女人之间就会爆发出种种超出想象的阴私斗争,诡异、血腥、残酷。
贾蔷想不明白,齐太忠为何会走这一步路,不过……
此事也非他能理会。
……
入夜。
忠林堂上,烛光明亮。
林如海屈指轻轻叩着身边的几案,看着贾蔷微笑道:“齐太忠何许人也?怎会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你所提的海外缥缈之地?当然,有,更好,可若没有,或者不成,他就要布手后招了。送齐家女入宫,便是一条比海外之地更靠谱些的后路。至于他托你……他哪里是在托你,分明是在托贾家在宫里的大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贾家在宫里,怕是要出一位贵人了。”
贾蔷心知肚明,面上却不解道:“姑祖丈,你是说宫里的大姑姑?可她进宫的年数已经不短了,如今也不过是一女史,怎现在要成贵人了?”
林如海轻轻一叹,眼神望向北面,似乎在远眺神京,他声音低沉道:“你虽见识不算浅薄,但哪里知道朝局之复杂。尤其是,皇权更迭,其中重中之重,便是兵权。如今的兵权,多握在元平功臣手中。而元平功臣虽被太上皇压的抬不起头,但如今掌权的,却多是太上皇心腹。元平功臣多穷困,只剩一个空架子。然掌权的,太上皇却赐予了不少富贵,岂能不尽忠……天子想要布局兵权,就要寻找可以抗衡元平功臣的存在,除了开国一脉勋贵外,还能有谁?而开国一脉四王八公多已落败,同样只留一空壳子勉强维持体面。唯有上一代荣国公争气,在元平功臣中也有不轻的分量,在军中仍有旧部。所以,值得笼络。这些,我看得出来,齐太忠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贾蔷闻言,自嘲一笑道:“若非姑祖丈解疑,我还以为我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和齐家那个老狐狸打交道,的确要小心许多。”
林如海微笑道:“你也可不必与他家打交道嘛,指了条明路后,与他家已不欠什么了。”
贾蔷嘿了声,低头轻声道:“那可不成,若如此,我可就亏大了。”
齐万年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讹他,想来也是因为老头儿料定,他在聚凤岛上的基业非同小可。
既然齐家,或者说齐万年不得不出力维护聚凤岛的安稳,那贾蔷也就不得不出力,维护齐家在京城的利益。
罢了,谁也别说谁了……
林如海见他如此,指着他摇头失笑道:“你啊,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我倒看看,你这小狐狸,能不能斗得过齐家的老银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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