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军官考核的那天早上,三区队的脸丢大了,教导队的脸也丢大了。
张和平的400米障碍,跑了个一分五十三秒,不过后来他解释因为那天自己状态不好,第三百米跳进弹坑没能迅速爬起来,所以耽误了。
其他科目也是所有红牌里考得最差的。
投弹投了43米,刚刚达到大纲规定的及格水准,射击基础一练习打了个良好42环,连排进攻组织也是倒数第一。
唯一让张和平还能挽回一点面子的是下午的理论考核,他倒是拿了个第一。
侦察连长张大炮捂着嘴,就差没笑成滚地葫芦,对温志兴说:“老温啊,你们这个活宝贝可真是个现代版的赵括,纸上谈兵倒是挺厉害的,就是……”
看到温志兴的脸已经黑得要打雷了,张大炮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安慰,又说:“不过没关系嘛,你们教导队不就是个集训单位吗?又不是独立的战斗编制,纸上谈兵也可以当当教员啥的,不浪费!”
温志兴狠狠地瞪了张大炮一样,看起来似乎要发飙。
不过最后还是忍了,转身离开了考场。
这事,怨不得人家张大炮,自己还真摊上这么一活宝,能怎么着?
回大队部的路上,周湖平苦着脸对温志兴说:“大队长,我有个要求。”
“说。”温志兴回答之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说道:“但是如果说让我换掉那个张和平,那就免谈!”
周湖平傻眼了,说:“为什么?”
温志兴哼了一声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蔡副师长指定要放到咱们教导队的!”
“蔡副师长?”周湖平大吃一惊。
黑老蔡一向以治军严厉闻名,这回居然为一个新到的红牌开后门?
“大队长,我们中队的三区队现在不但缺个班长,还缺个区队长,本来七班长罗小明两样都干得好好的,可是又考上了军校,我本来打算这回怎么也给我分个好的区队长来,可没想到……”
“你不是分了三个吗?”温志兴说:“让另外两个跟他换换,这人是不能换了,你和二中队换,还是和一中队换?你去问问刘建伟它们同意吗?”
同意才见鬼了!
周湖平心里暗道,这个张和平今天一露面,已经是大队里的名人了,谁还敢要他这个烫手山芋。
“大队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周湖平憋了一肚子的苦水:“我之前真不知道这个张和平是这么一个活宝,如果知道,杀了我都不能要他!”
看温志兴一直走,没回答,又说:“大队长,我跟你说,你知道这个张和平来我中队第一天做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
“他拿了一条烟找我,跟我说,让我关照关照,不要分配太多工作给他,他说自己很快会调走……”
“什么!?”温志兴又停住了脚步,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跳了好几次,最后忍不住骂道:“混蛋!”
“对!就是个混蛋!”周湖平说,“刚才我听张大炮这么一说,心里才算明白,敢情这个张和平,他以前就不是野战军出身?是省军区的机关勤务员?这……”
他两手一摊:“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就这么一个怂蛋,让他回省军区好了,何必送来我们这里寒碜人?”
& 温志兴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蔡副师长的意思也是这样,让他在教导队锻炼一下,摔打一下,加点火候看看能不能炼出一块好钢。”
周湖平听罢,顿时急了。
这么说,自己是没法赶走张和平了。
“大队长,咱们教导队不是垃圾回收站,咱们连选个学员都千挑万选的,蔡副师长说加把火就加把火?他是个军官,是来带兵的,不是让我们像锤炼新兵蛋一样去锤炼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温志兴说:“周湖平,你得理解理解,张和平的事是有特殊原因的。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张和平,是咱们师的烈士子女,懂了吗?他爹当年就是蔡副师长的战友,在反击战的时候,牺牲在了y国。张和平是带着点照顾性质进当的兵,进的军校,你必须理解这一点。”
周湖平怔住了。
他没料到这个张和平背后还有这么特殊的关系。
烈士是要尊重,可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全师大比武,还有年底的全师升级改编考核,周湖平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烈士子女照顾是应该,咱们1师又不只有教导队,让他去师机关,去团机关,去后勤,去哪不好?教导队又苦又累,偏要往我们这里送?”
温志兴不耐烦地一挥手,祭出了杀手锏:“行,你的想法很好,我也很赞同——”
“大队长,那你是同意了?”
“同意?我当然同意!”温志兴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过这番话,你去跟蔡副师长说去,他同意,我二话不说立马签字,完了我请你喝酒!”
说完,转身进了大队部的门口。
周湖平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一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张和平回到排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他习惯性地拿出烟,分给两个班长。
这一次,钱忠军和裴全没接。
钱忠军说:“对不起,区队长……我喉咙疼。”
裴全说:“区队长,不好意思,我不抽烟的。”
说完,俩人一顿招呼:“所有人都听好了,离开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出去活动活动。”
“区队长,你去不去?”钱忠军问。
张和平想了想说:“不去了不去了,今天考核弄了一天,我都累了,你们去吧。”
钱忠军应付式地“哦”了一声,很快带兵出门,头也不回。
到了快开饭的时间,所有人回到排房。
这一次,张和平没在自己的小单间里。
负责帮厨的七班学员万粤龙溜进排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将声音压得低低地问大家:“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区队长现在在干嘛?”
提到张和平,三区队的兵顿时兴趣盎然。
关于这个新来的区队长,虽然只报到了两天,但是关于他的八卦新闻实在太多了。
“在干嘛呢?”
“不是又跑到中队长那里去了吧?”
“还去?上次就差人没被踹出来了!”
“都别猜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万粤龙打断了所有人的猜测。
“区队长在洗澡!”
他公布了答案,但是很快招来了嘘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洗澡而已嘛!”
“就是,万粤龙你小子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区队长洗个澡你装神弄鬼干什么?”
万粤龙等大家奚落完了,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他是在洗漱间里,用热水在洗澡。”
这番话,顿时又在排房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洗漱间一直都是刷牙洗脸的地方,一般不用作洗澡用途。
虽然在营房设计之处,洗漱间是考虑到了洗澡功能,所以在洗漱间里有二十多个单人隔间可以提供给士兵用作洗澡间。
不过,由于教导大队这头的水压一向很低,加上从上到下的军官都认为没必要用洗手间,因为隔间只有二十来个,即便加上刷牙的洗漱间,满打满算也就是能挤进去四五十号人,效率低不说,也没必要,用来早上洗洗脸还凑合。
而且教导大队一向洗冷水澡,包括中队长周湖平在内,都洗的是冷水澡,没人去洗热水澡。
庄严在教导队也好几个月了,别说自己没洗过热水澡,连水洗热水澡这事听都没听过。
洗澡有几个天然的浴场,射击场之旁的小河,还有老油店铺后面的那个水井旁有个手动的抽水泵,加上每个中队炊事班后面有个大水池。
因此不会有人去洗热水澡,更不会有有人跑到洗漱间去洗澡。
张和平,算是教导队头一个在洗漱间洗热水澡的人。
排房里顿时又炸窝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大家纷纷询问万粤龙,热水是怎么来了。
万粤龙告诉所有人,今天他帮厨,区队长看到他,便让他上炊事班的大锅里给他打了一桶热水回来,再打了两桶冷水,进了洗漱间兑着洗。
听罢,兵们又哗然了。
因为炊事班每天早饭中饭和晚饭过后都会烧一大锅开水,然后用剩余的木炭温着,整个中队各区队值日生每天会拿着水瓶上去打水回来,或者士兵可以直接去那里把热水装进自己的水壶里带出去训练用。
那是用来喝的水……
“都特么是精力过剩了吧?都过剩我就组织大家冲一会儿山头,免得你们那么好的精力在这里嚼舌头!”
八班长钱忠军终于忍不住了。
作为一个班长,他是不想看到自己手下的兵议论自己的区队长。
在部队里,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确的行为。
众人被八班长一声喝问,立即噤声。
恰好这时,区队长张和平提着三个黄桶走进了排房。
“刚才我借了两个桶,是谁的?”他将手里其中两个水桶放下,“自己来拿回去吧。”
说罢,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满身香气的张和平穿过走道,进了小单间,从里面拿出海飞丝洗发水、牛奶洗面奶、护发素等等,小心翼翼将它们放进自己的小柜子里。
钱忠军看着心里恼火,冲着所有学员喝到:“三区队的,出去集合!冲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