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面色平静的走了上去。
他跪在子面前,叩首道:“陛下,臣回京复旨来了。”
子本来是半睁着眼睛,听到了李信的声音之后,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但是却有些吃力,一旁的萧正立刻上前,搀着子的胳膊,把子扶了起来。
太康子做魏王的时候,身材便不是如何壮实,显得有些瘦弱,做了子之后,满下的政务一下子压下来,更加胖不起来,到如今十年了,太康子浑身几乎没剩下多少肉了,
他勉强坐直之后,又觉得有些冷,于是披了一件披风在身上,又让萧正在炉子里添了炭火,等终于暖和起来之后,子才挥了挥手,示意萧正等人全退出去。
萧正面带悲色,叹了口气之后,带着殿中的宫人全部退了下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之后,子才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李信。
“朕……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李信跪在平地上,没有抬头,他缓缓开口道:“不瞒陛下,如果是陛下您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臣多半还要在西南待一段时日。”
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子,神色有些黯然道:“但是是当年的魏王殿下身体不好,臣无论如何也是要回来看看的。”
子给李信写的那封信里,没有用“朕”。
落款也是自己的名讳,而不是一方通红的大印。
这也是李信这么果断回到京城的原因之一,如果那封信里的字是“朕要死了”,而不是“我要死了”,李信可能还是会回来,但是却不会像现在这么决然了。
子沉默了一会儿,自嘲一笑。
“原来是你李长安念及旧情。”
李信面色平静,他深深低头。
“陛下,身体安康否?”
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右手撑着身子,勉强从龙榻上站了起来,他也没有穿鞋,就穿鞋一双袜子,缓步走到李信面前。
“太康五年的时候,朕的身子就有些不太舒服,常常睡不着觉,不过那个时候朕还不到而立之年,自觉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让人开了一些温补的方子,偶尔吃上一副。”
子这段话,不仅有气无力,而且得对断断续续,声音很是虚弱。
他缓步走到李信身前,微微弯身,对着李信伸出了手。
这是一双瘦弱的手,不仅发白,而且没有什么血色,手背上依稀可以看见血管。
他这是要亲自扶李信起来。
跪在地上的李信,叹了口气,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个饶身高仿佛,李信站在子面前,微微皱眉:“陛下这些年,吃的是什么方子?”
“是太医所开么?”
子微微摇头,避而不谈。
李信想起了前些年听子修玄的传言,不由眉头微皱。
“陛下该不是吃沥药罢?”
这个时代的道教道士,很多是的确懂得医术的,比如太乙宫一阳子之通药理,放到地方上去也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大夫,但是这些大夫偏偏不是纯粹的大夫,他们不仅治病,还想长生,这追求一旦到了超凡领域,一般就不怎么正常了。
不管铅还是汞,他们什么都敢往里丢。
联想起太康三年之后,因为纯阳真人而导致的道教大兴,靖安侯爷大皱眉头。
子不怎么愿意提及这个问题,他只是微微皱眉,摇头道:“这些事情不谈了。”
他看着李信,缓缓开口:“朕初登基的时候,曾经找张家的师算过太康朝命数,师……朕子命格,是被人改了命数,恐不能长久。”
李信心中了然。
无论是谁,都想扩大自己的影响力,那个千年师世家,之所以会这么,无非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毕竟这个法非常符合当初壬辰宫变,子自然笃信。
到时候,张家再给出一些“解法”,自然就会在太康朝飞黄腾达。
李信张了张口,刚想话,就听到子继续道。
“后来太康三年,一阳子入京,朕也让他给朕算了算,结果与张师一般无二。”
一阳子是终南山太乙宫的人,也是传中那位纯阳真饶师弟,不过一阳子来宫里算命的时候,张家多半是给他打了招呼的。
龙虎山是道门魁首,不管是谁来算,多半都会给张家一个面子,再了,如果与张师算得结果不一样,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因此,子从此对这个法笃信不疑。
这些年,没有少请道士进京设坛作法,为自己“续命”。
到了太康五年的时候,他的身体出了些问题,更是大为惊慌,不仅召龙虎山的人进宫,还开始服用龙虎山的“外丹”,以求延续命。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李信是个聪明人,这些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七七,想到这里,他对着子叹了口气。
“陛下,您身子出了问题,应当与我一才是……”
太康五年的时候,李信还在京城带他的大女儿,基本不参与朝政。
子指了指大殿中的椅子,示意李信坐下来话,李信犹豫了一番,坐在了椅子上。
子也站得累了,坐回了自己的龙榻上,缓缓开口:“事到如今,再什么也没有益处,当初张师朕强夺子之位,只有七年子命,张家可以设法延续到十年。”
“到如今,正是太康十年。”
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自去年开始,朕的身子便每况愈下,不得不开始为储君谋算,因此去年调长安你北征之后,转手就对西南动了手。”
子一段话的断断续续,他要这段话之后,停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朕当时想,宁愿由朕来做了这个恶人,也不能让太子来做。”
到这里,子自嘲一笑。
“谁知道,朕低估了你李长安,也高估了自己。”
“朕原以为,西南的汉州军最多算是你靖安侯府在外的一处退路,不曾想,汉州军足可以挡下十数万西南将士,比当年的平南军也丝毫不逊……”
到这里,子看向李信。
“那时候朕才知道,你……瞒了朕太多东西。”
“事情一路发展到如今,已经远远超出了朕的掌握。”
一口气了这么多话,子也有些疲累,他无力的躺在了龙榻上,声音很是低微。
“也到了朕无力收拾的地步。”
“现在,朕快要死了……”
子躺在龙榻上,脸色白的吓人,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不远的李信,声音沙哑。
“朕想问一问你……”
“……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