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仗了。”
这是李慎的第一句话。
此时的他,已经把自己打理了一遍,洗了个澡,身上没了那种风尘仆仆的味道,坐在主位上,像是一个老僧一样平静。
坐在他下首的,是赵郡李氏的家主李师道,还有平南军的副将程平,副将张陆,以及鼻青脸肿颇有些狼狈的副将李延。
这些人,是如今平南军阵营的最高层,除却还有几个在外带兵的副将不曾回来,其他的人都坐在了李慎的下首。
其中,这位赵郡李氏的家主李师道,是李延被抓之后,就被李慎派人请到的蜀郡,算算时间,在蜀郡已经有一年时间了。
他比李慎大上几岁,但是也大不了太多,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出头,不过他辈分要大一些,李慎要叫他一声叔父。
如今,赵郡李氏的精华,都已经搬在蜀郡里了。
老实,对一个拥有郡望的大家族来,随意搬家是很困难的一个决定,等闲是绝对不可能搬离自己的郡望的,当初李慎孤劝谏李师道的时候,用的方法很简单。
他只了一句话。
不搬家,就要被朝廷夷三族。
当时承德子已经被刺重伤,也就是平南侯府与朝廷的矛盾已经不可调解,在这种情况下,李慎这句话是正儿八经的大实话。
所以,李师道才狠下决心,把族中的年轻人,还有一些精华部分,统统搬到了蜀郡,只留下了一层空壳在赵郡,彻底跟平南侯府站在了一起。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很英明,因为除却赵郡李氏之外的所有北周世族,如今都覆亡在即。
李师道听到李信的话之后,微微皱眉。
“晋臣啊,何时打?”
他是李慎的长辈,当场也只有他有资格,这样称呼李慎。
“能多快就多快。”
李慎缓缓道:“皇帝正在一点一点的接收承德朝的遗产,如果他完全掌握了朝廷,咱们便一点机会也不会有,只有趁现在朝廷虚弱,上下混淆,咱们爰举义旗主动进攻朝廷,才有机会为太子殿下清除朝廷篡逆。”
是的,他们虽然要造反,但是他们并不是要造大晋的反,而是要造太康子的反,用意在于把废太子捧上帝位,如果这件事做成了,赵郡李氏就会成为下第一世族,到时候皇帝会不会姓李不一定,但是最起码也是姬与李共下的局面。
这是南疆唯一的机会。
李慎沉声道:“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程平低头道:“回大将军,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咱们随时可以出蜀!”
李慎收到承德子被刺的消息之后,在去京城之前,就嘱托平南军积极备战,如今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平南军上下都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李慎摇头道:“我们不出蜀。”
脸色有些苍白的李延,缓缓低下头:“大…大将军刚才不是还,我们要主动进攻么?”
他本来想喊大兄的,但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大将军。
南疆会变成如今的局面,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李延的原因,因此他现在有些理亏,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亲近。
“进攻不代表出兵。”
李慎瞥了李延一眼之后,继续道:“蜀郡地势易守难攻,是我们的一大屏障,只有把朝廷的人拉到蜀郡,让他们攻我们守,我们才有机会赢。”
李师道微微皱眉。
“晋臣的意思是?”
“爰举义旗,写檄文征讨篡逆。”
李慎淡然道:“只要我们打出太子殿下的旗号,告诉下人我们要征兵反攻朝廷,那么下人必将为之哗然,先帝传位一事本来就有些模糊,到时候不定还有许多人会到蜀郡成为我们的帮手。”
他漠然道:“这个旗号一打出去,就已经相当于是我们在进攻了。”
李慎在京城里憋了一年,甚至在那个破地窖里也憋了两个月,他是个聪明人,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早已经把南疆的局势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思路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只要太子的这个旗子一打出去,就等于已经是在向朝廷宣战,甚至是已经在打朝廷的脸,到时候都不用李慎再多什么,那个新任的子就会热血上头,嗷嗷叫派兵入蜀。
据地势而守,以守为攻,这就是李慎的战术。
这个战术的厉害之处,就是他不需要赢,他只需要坚持个三年五年,让下人见到南疆的这个太子殿下,的确有跟朝廷掰手腕的能力,到时候自然有人愿意来李慎这边,做一个“从龙功臣”甚至是“开国功臣”。
届时,李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他的初步目标是,划江而治。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李慎的这个计划很完整,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他很好的察觉到了自己与朝廷力量上的差距,选择了对南疆最为有利的战略。
而且他也没有想着一口气打到金陵城去,他的目标很。
就是五年之内守住蜀郡不丢,并且消耗朝廷的有生力量。
李师道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开口道:“晋臣这个法子不错,只是这个旗号一打出去,咱们就要跟朝廷拼出个死活了。”
“不打出去,迟早也是要分生死的。”
李慎神色漠然的看了李延一眼,语气平静。
“某个人,杀了姬家的皇帝之后,这场分生死的仗,就迟早会来,与其等着新帝准备妥当之后上门杀人,不如我们主动挑衅,这样主动权至少握在了我们手里。”
一直到现在,承德子已经死了一年了,李慎仍然放不下这件事。
在他看来,李延刺杀子,是一桩蠢的不能再蠢的事。
不过这位平南侯还是很讲义气的,这么大的事情,他硬生生的把李延从京城里捞了出来。
这是莫大的恩德,所以刚才李慎踹李延的时候,李延一个字也没有。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命,是李慎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程平思索了一下,缓缓低头:“大将军的是,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李延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跪在地上,对着李慎叩首。
“大兄,这件事是我惹下来的,我愿意以死谢罪。”
“你死了,朝廷的兵就不来了?”
李慎脸色转冷,一把揪住了李延的前襟。
“老子用命把你从京城里替出来,就是让你死的?”
李慎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平日里从来不粗口。
所以当他粗口的时候,就格外可怕。
“上了战场,多打几个胜仗,比什么都强!”
他一把把李延丢在地上,然后不再搭理这个大汉,转头看向李师道,微微低头:“叔父,讨伐朝廷的檄文还要您以赵郡李氏的名义来写。”
“记得重点写明白,逆贼篡位,残害忠良,降凶兆,我平南军是力挽狂澜,匡君辅国,要扶助真正的太子正位。”
李师道点零头,开口道:“什么时候发出去?”
李慎抬头看了看北方,最后声音低沉。
“等那些北周世族死的差不多的时候。”
“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遇到朝廷的人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李师道,缓缓道。
“在此之前,我还要去见一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