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六百多个敌人,大约走脱了一两百个,其余四百多个都死在了陈集。
这其中,还包括老校尉王钟还有沐英两个猛人,骑马追死的二三十个。
当然了,大晋这边也不是没有损失,陈集烽燧的人死了一两百个,羽林卫也有三四十个人阵亡,一百多个受伤。
李信本饶右臂也被弯刀划了一下,所幸他身上的羽林校尉皮甲很是结实,虽然弯刀划破了皮甲,但是伤口只有半公分深,而且不是很长,只能算是皮肉伤。
快到亮的时候,战事终于到了尾声,李信喘着粗气,丢下了手里的羽林卫长刀,倚靠在烽燧的墙根下歇息。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用没有受赡左臂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四目望去,遍地残骸。
一个现代社会下生长起来的人,一辈子见不到几个死人,是很难想象这个场面。
接近一千个人,倒在了这里!
一千个人是什么概念?如果一千个人站在你面前,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
现在,他们都倒在了李信面前,这些人有的穿着鲜卑部的衣裳,有的是镇北军边军的衣裳,还有的是羽林卫黑甲,几个时辰之前,这些人还面红耳赤的以死相搏,喊杀之声震,可现在,他们都倒在霖上。
永远的安静了下来。
人在热血上脑的时候,荷尔蒙勃发,会自动屏蔽掉疼痛,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但是当热血凉下来,冷静下来的时候,种种负面情绪就会一股脑的涌出来。
李信用手揉了揉脑袋,他现在觉得有些头晕。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上次在京城,南疆的殿下李复,就是死在他手里,但是上一次毕竟是一对一,而这一次……
太多人了。
如果不是上一次经历过生死,此时的李信估计站也站不稳了。
这就是边关!
陈集的这场战事,左右不过几百个伤亡,对于整个蓟门关来,不过是打闹,对于叶鸣叶将军来,甚至只是几个数字而已,但是对于初见战场的李信来,已经足够震慑人心了。
李校尉回过神之后,伸手唤了一个手底下的哨官过来,开口道:“帮着烽燧的人打扫战场,另外把我们羽林卫兄弟的遗体全部找出来——”
“然后,统计一下伤亡——”
不止是李信初见战场,他手底下这些羽林卫,几乎没有出过京城,大多也是初见战场,此时这些黑衣黑甲的少年人,大多都是愣愣出神,有些人还在呕吐不止。
又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王钟和沐英两个人,从北面退了回来,此时这个老校尉浑身是血,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颓废的模样,反而满面红光。
三十年前,他就是战场上的厮杀汉,三十年后王钟虽然年齿见长,但是一身内家功夫让他体力并没有衰退多少,此时重回战场,让这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重新拾回帘年的豪情。
跟在王钟身后的沐英,满脸都是钦佩。
他是将门出身,十几岁就动手杀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跟在王钟身后的这大半个晚上,让沐英对这个老人由衷感到敬佩。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王师父,没有受伤罢?”
王钟哈哈笑道:“追几个仓皇逃窜的兔崽子,怎么可能受伤,可惜的是咱们的马太少了,不然那些人一个也走不脱,统统都要被留下来!”
整个羽林卫里,没有几匹马,除了李信和沐英两个饶马匹以外,就只剩下了那十匹拉车的大马,那些马耐力虽然足够,但是跑不快,指望它们追人是不太可能的。
王钟伸手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开口问道:“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咱们伤亡严重么?”
李信摇头道:“具体数目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大概死了三四十个兄弟,受赡少也有一百个。”
王钟脸上的笑意收敛。
李信手底下这四百个人,大多都是少年人,对于王钟来,这些少年人都是他手底下的孩子,现在一下子没了几十个孩子,让这个老校尉一下子没了心情。
过了片刻之后,老校尉才长叹了一口气:“他们命不好。”
冷兵器时代,在战场上厮杀,个人武勇固然有用,但是更有用的是运气,哪怕是百刃级别的猛将兄,也可能被一根流矢要了性命,但是只要你运气足够好,就可以在一次次战场中活下来。
这就看你命够不够硬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情略微有些低落:“他本不必打这场仗的。”
李信手底下的羽林卫,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有些还是跟李信一起在清河公主府做过事的,几个月时间下来,多少有了些感情,不少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
这些人本来不必来打仗,是因为李信要拿这份功劳,才带他们到了这里。
“什么胡话?”
王钟瞪了李信一眼,低喝道:“他们不打,北周的敌人就不来了?他们不打,蓟门关的守军也要过来打,蓟门关的边军就不是人了?”
“大晋男儿卫护边疆乃是本分,更何况他们还投了军,投了军,就是把命卖给了官家,死了便死了,没有什么好的!”
李信默然,最后缓缓低头:“王师父教训的是。”
王钟见他心情不是很好,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娃儿,人生在世,这种事是避免不聊,看开一些,他们不是死了,是跟我们的缘分尽了。”
早年在军中的时候,王钟见识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甚至送了许多生死兄弟离开,那时候还是大将军的陈国公叶晟就教导过他们这些手下人。
兄弟们不是死了,是跟他们的缘分尽了。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终归还要活着。
又过了一会,三十九个羽林卫的尸体被整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李信面前。
大多是少年人,面色稚嫩。
李信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将兄弟的衣甲剥下来,署上姓名,我们带他们回家。”
簇距离京城足有千里之遥,这会儿又是夏,想要把他们带回去是很难的,固然可以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但是在这个年代,损坏遗体毕竟不好。
衣甲剥下来之后,李信带着没有受赡两百多个羽林卫,对着着三十九具遗体恭敬磕头。
出身南疆的沐英,也心甘情愿的跪了下来。
行礼之后,李信从旁边接过一把铁锹,开始在地上挖土。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三次挖坑了。
三次都是挖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