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刘五心思百转。
但定了定神,刘五还是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向赵信问道,“阁下究竟是何许人?可是在下有失礼得罪之处?”
“得罪失礼都没有,至于我们是什么人,你也会知道的,但现在,我们还是先说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赵信抬头看了看天,夜空下有一朵浮云正要飘来,不由笑了下,“这夜色也没甚意境,不看也罢,不如屋里说话?”
他那姿态,却仿佛他是此间主人似的。
刘五感受到了羞辱的意味,但出身草莽市井的他,最是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又什么时候该低头。
眼见赵信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刘五看了身旁的木山,见他也是点头,就更不犹豫,起步迈了进去。
此刻刘五的书房内,倒是一切如旧,除了多点了两盏烛灯,其他的都没有变化。
刘五走了进来,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之后,就此站定,向赵信看过去,“不知公子是要跟小人我说些什么话?小人不过是市井草民罢了,公子一看便知是贵人,贵人问话,草民怎敢不答?又何必费心,弄出那般阵仗呢。”
赵信听出了刘五言语之中的试探,嘿笑了一声:“我可算不上什么贵人,自然也不知贵人是如何做派,不过,要问你话的,倒也不是我,而是这位。”
说话间,赵信将薛羊给让了出来。
刘五将信将疑的盯着赵信看了半响,才把目光转向了薛羊。
薛羊不苟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禁武司的腰牌,在刘五面前晃了一下,开口道:“禁武司奉命查案,有几件事情,想要找刘帮主配合查证一下。”
禁武司?
刘五闻言,心中猛然一惊。
牙帮虽然是市井间的帮派,但也算是半个江湖帮派,刘五也算是江湖中人,对于大理寺内专管江湖武者江湖事务的禁武司,自然是如雷贯耳。
对于江湖人而言,禁武司的人,便是朝廷用来对付江湖人的爪牙和走狗,从来没有好的印象。
但在同时,禁武司的权力和手段,却也让江湖人畏之如虎。
身为江湖人,却被禁武司盯上,十之八九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哪怕此刻的薛羊表现的再是平和,也难以让人相信。
配合查证?
刘五才不会事情真会如他所说的这么简单。
内心已然是有些发慌了,但刘五依旧是强自让自己保持住镇定。
在刘五的身后,木山木海两兄弟,听闻了薛羊的身份,也是神色大变。
目光转动,显然已经是在考虑着出路了。
在这书房之内,倒是不必考虑弓箭的威胁,但常远陆却是还抱剑守在门边。
只看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便知他已然看透了他们的心思。
这让木山和木海,心中都是凛然。
这一个剑客,已然是超一流的高手,很不好对付了。而赵信和薛羊两人,身手也都是一流。
若只是木山木海兄弟两人,但还是可以试着闯一闯,总归是还有几分机会,可以逃出去。
但要是再想着把刘五一起带出去,那就几乎没有可能了。
这就更别说外面可能还有箭手的埋伏了。
木山木海两兄弟,乃是北魏胡人,虽然不算好人,但却也信义,钱收够了就会舍身卖命,这正是刘五会选他们二人作为护卫的原因。
故而眼下虽然形势极为不利,但这兄弟二人,一时倒是也还没有舍下雇主,自己逃命的想法。
只是眼中带着决绝,越发的警惕起来。
……
刘五强压着内心中的惊疑和不安,强自镇定的向薛羊看去:“在下不过一介遵纪守法的草民,不知是触犯了那条律法,竟是劳烦禁武司的大人前来问话。”
赵信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刘帮主若是遵纪守法,这东卫城内,怕就是没有违法之人了。”
刘五神色不变,似乎没有听见赵信的话。
薛羊脸色也是如常,对两人的话都不理会,只是自顾问道:“刘帮主身为牙帮帮主,做的牙人的生意,这京都之中,也有专门为豪门贵戚招揽亡命、买凶杀人的牙人,不知刘帮主可有听闻?”
“大人说笑了,小人的牙帮,不过是众兄弟聚在一起谋一口饭吃罢了,这等掉脑袋的违法之事,小人又岂敢去做?”
薛羊轻笑了声,“上陵十四年,泗城侯次子在洛水上的花船中,被人刺死。当时此事闹得很大,但最终却没有结果。旁人不知,我禁武司其实一直也在调查,那凶手虽然逃走了,但我禁武司却也查出了其人身份,乃是北燕铁门派的刀客杨凫山,不知刘帮主,对此人可有印象?”
刘五的神色一直如常,直到听到了杨凫山这个名字,神色才是一变,不过紧接着便被掩饰下去。
刘五才要开口,薛羊却又继续说了一句:“刘帮主不必着急回答,想清楚了才好。你也算江湖人,想必也是清楚,我禁武司平时都是干什么的,最不缺的就是市井江湖中的耳目。”
薛羊似有所指。
刘五沉默了片刻,却是忽然笑了,“听过如何,没听过又如何?”
薛羊笑了笑,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刘五,“刘帮主不妨先看一看。”
刘五接了过来,才看第一眼,神色就微变。
薛羊递给他的,乃是一份供词。
供词里清清楚楚的记述了,杨凫山从北燕进入周国,乃至于一直来到京都洛阳的详细经过,这其中就有刘五的存在。
但刘五仍旧强自镇定着,略略扫过了,便将那供书又给还了回去,“仅凭这一份供词,怕是不能说明什么吧。”
“确实,我禁武司虽然管的江湖事,但毕竟也属于大理寺,报案也得讲究证据。一份孤证,确实难以说明问题,最好还能将杨凫山拿住,这才能够一一对上。可惜啊,杨凫山两年前在就在江湖私斗中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了燕国,尸体都难以要回来。”
刘五闻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薛羊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大理寺办案,确实讲究证据,不过,那死了儿子的泗城侯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讲究呢?他若是得了这一份证词,刘帮主,你觉得,他会是怎样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