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七月,虽然已经有点秋意。
早晚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炎热。
但是当太阳升到半空中的时候,站在烈日底下,还是可以感受到一阵酷热的。
满朝文武今天都没有什么心情开朝会了。
哪怕是孔颖达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罕见的没有在那里扯着剪头发的事情说事。
所以草草的结束了朝会之后,众人就纷纷朝着楚王府的土豆地而去。
“父皇,您觉得这土豆真的像二哥说的那么神奇,简单的种植一下就能亩产千斤吗?要知道今年关中可是先遭受了旱灾,紧接着又受到了蝗灾的影响。
从户部统计的信息来看,上半年关中地区的水稻产量足足腰斩一下,收成可谓是惨不忍睹来形容。这个时候,土豆哪怕是原本有亩产千斤,受到这些影响之后,也应该没有那么多了吧?”
李治跟李世民乘坐着同一辆豪华奔驰四轮马车,缓缓的朝着楚王府的田地而去。
“土豆的产量到底有多少,要今天挖出来确认了才知道。但是宽儿昨天那么有信心,朕觉得哪怕是没有亩产千斤,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世民满怀期待的坐在鲸鱼皮沙发上,整个人半塌在那里,很是舒服的样子。
如今的豪华奔驰四轮马车,可都是装备了板簧装置来减震,乘坐的舒适性有了非常大的提高。
“如果真的产量这么高,那么这个土豆对大唐的意义就太重要了。只要有这么一种庄稼,就能解决我们大唐百姓的粮食问题了。”
李治很是天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显然是得不到李世民认可的。
“雉奴,像我们大唐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只有一种庄稼的。如果整个大唐的百姓都种上了土豆,那么一旦发生了土豆相关的病虫害,导致土豆收成大减,甚至没有收成的话,那可是会出乱子的。
所以你看那南洋水稻,虽然产量比粟米要高很多,但是在大唐的不少地方,朝廷还是支持百姓们去种植粟米的。”
“确实如此,并且每个地方的百姓的口味也不同,有些地方的人喜欢吃粟米,有些地方的人喜欢种小麦,而有些地方则是流行种植水稻。”
李治自然不会去跟李世民争论什么。
不管李世民说的话是有道理还是没有道理,他都不会去争执的。
这也算是他当太子以后总结出来的一个经验。
“不过,土豆的意义重大,这是绝对不可否认的。突然之间,朕对宽儿之前提到的玉米和地瓜多了几分期待。如果朝廷有几种高产粮作物可以选择的话,那么刚刚说的那种风险就大大的降低了。
到时候,大唐还真的有可能解决百姓们的吃饭问题,这可是无数个王朝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的问题呢。”
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激动。
由于李世民是通过玄武门之变才上台的,可以说他的登基并不是很光彩。
所以他比任何一个皇帝都更加在乎自己的名声,在乎大唐在他的治下,百姓们的生活是不是比其他的朝代要好。
“是啊,不知道那个‘妖言惑众杨本满号’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到长安城,这么多年来,我可是第一次想念这艘名字怪怪的海船呢。”
“会回来的,朕对此非常有信心。”
“妖言惑众杨本满号”可是海上的老将。
这些年来,每次有新式的海船下海,都会被命名为“妖言惑众杨本满号”。
至于之前的船只,则是重新起过一个名字。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妖言惑众杨本满号”就代表了大唐最高的造船技术。
……
“伊藤君,你说楚王府的那个土豆,有没有可能卖一些给我们呢?哪怕是高价出售给我们也可以啊。”
久保田七郎跟着伊藤浩之也坐着一辆四轮马车,朝着楚王府的土豆地而去。
不是只有大唐的百姓才能看到土豆的好处。
但凡是一个农业国家,就不可能愿意错过土豆这么一个高产庄稼。
所以今天过来看土豆挖掘仪式的,不仅有倭国的使臣,新罗、百济、吐蕃国的使臣,也全部都在现场。
“以后会不会卖,现在还很难说。但是今年的话,我觉得是不大可能卖的。昨天我只是简单的在长安城打听了一下,想要土豆种子的人就有无数个。
虽然楚王殿中安排人种植了不少的土豆,但是肯定也是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的。再说了,以我对楚王殿下的了解,像是高产粮食种子这种东西,如果大唐自己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他是不可能允许出口到其他国家的。”
伊藤浩之不是第一天到长安城了,对于自己面临的情况还是有着比较清晰的了解的。
“这个也是,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私下里弄一些土豆种子回去,让人在国内先试着种一种,看看这个土豆到底是否适合我们倭国的土壤和气候?”
久保田七郎显然是不死心。
对他来说,先确认一下土豆是否适合倭国,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并且,做这个确认的话,并不一定需要非常多的土豆。
只要能够种个几亩地,就足够了。
甚至只要有个一亩地,也能完成这个确认。
“久保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新罗使臣说过一件事情?”
伊藤浩之没有直接回答久保田七郎的问题,而是跟他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前几年,新罗人通过一些办法,偷偷的从大唐搞了一些种子桑树和养蚕的农户回去了,然后在金城郊外准备大规模的种植桑树、养蚕,他们想要织出属于新罗人自己的丝绸。结果,在去年的时候,所有的桑树,所有相关的农户和匠人,全部都死于非命。
虽然大唐官方没有说这事情是他们做的,但是有人看到了热气球,现场又使用了火油弹,有能力搞出这种事情的,除了大唐还有谁呢?”
伊藤浩之说这事的时候,心中涌起了一股悲哀。
跟九条信一相比,他肯定算是忠实的倭国使臣,一心想要为倭国谋发展,谋福利。
但是,奈何局面就是如此的残酷。
如果没有得到大唐的允许就把土豆种子搞回到了倭国,那么迟早会被大唐发现。
因为如今的难波津,几乎就是属于大唐的难波津。
哪怕是倭国首都奈良,大唐的影响力也非常大。
更不用说石见银山附近的区域了,几乎都快成为大唐的势力范围了。
不客气的说,倭国如今已经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状态的一个国家。
只要大唐愿意,随时都有办法让他成为殖民地,甚至成为大唐的一个道。
在这种情况下,伊藤浩之哪里敢私下里打土豆的注意呢?
要不然,去土豆地里偷偷挖几个土豆,一点也不难啊。
或者是等到土豆丰收,种子被卖到其他人手中的时候,再安排人去买、去偷、去抢,都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但是,伊藤浩之不敢!
“伊藤君,大唐真的如此霸道吗?”
久保田七郎沉默了片刻之后,幽幽的冒出了一句话。
“你真以为大唐朝堂上的官员都跟孔颖达那样吗?要是这样,我们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可是大唐对我们如此苛刻,国内的那些贵族,为何还要紧紧的抱着大唐的大腿,不管是管制也好,衣服穿着也好,几乎全方位的都在模仿大唐。
我听说,现在的奈良城和难波津,就跟大唐的一个州府差不多了,大家不说话,你都感受不到跟大唐的差异了。”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久保田七郎心中很是感慨。
大唐是强大的,大唐是繁荣的。
如果倭国全面学习大唐之后,也能变得强大和繁荣,久保田七郎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但是,他又觉得有点开心不起来。
什么特色都没有了的倭国,还是自己的倭国吗?
“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我们倭国只是一个岛国,要想发展壮大,就一定要抱别人的大腿。如今的大唐是最强大的,我们自然就要紧紧的抱着大唐的大腿。他们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他们让我们朝南走,我们绝不朝北走。”
伊藤浩之对这一点倒是看得很透彻。
因为我国国内的这种局面,有一部分是他不断的劝谏之后造成的。
“可惜我们虽然一心向着大唐,可是像是观狮山书院这样的地方,还是不允许我们的遣唐使进入学习。到现在为止,只有九条杏香一个人成功的进入了观狮山书院,但是她的心中却是压根没有我们倭国了。”
“观狮山书院教授的科学技术能够带来的改变是非常巨大的,哪怕是我们的遣唐使不进入观狮山书院学习,也一样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特别是国子监那边,如今也在开始模仿观狮山书院设立一些研究所,到时候我们的人肯定或多或少的能够了解到这些研究所的消息,这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最核心的东西,大唐是不会允许我们去学习的,这一点,哪怕是再过几十年,也是不会改变的。”
“嗯,我明白了!”
……
“房遗爱,等会土豆的挖掘仪式结束之后,你记得找二哥多要一些土豆种子。”
在一辆装饰的花枝招展的四轮马车当中,高阳公主正在给房遗爱出主意。
花钱如流水的高阳,自然不嫌弃房府的收入变得更多。
特别是房玄龄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有办法继续担任尚书左仆射了,那么房家在长安城里的地位,立马就下了一个台阶。
这对挣钱来说,是很不利的。
“高阳,这种事不需要我们多说,楚王殿下自然会考虑的。他之前也说过了,土豆的种植,优先向镇北道倾斜,如果我们只是想在长安城外面的土地上种土豆,估计他是一颗土豆也不会给我们的。”
房遗爱虽然现在去楚王府的频率没有以前高了,但是也还算是楚王府的常客。
对于李宽的想法,他还是摸得比较准的。
“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这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变通的。镇北道那么远,也不知道到底适合不适合种植土豆,哪像是长安城这边,二哥府上都已经亲自种植过了,基本上是稳挣不赔的生意。
我都已经找下人去外面打听了,如果土豆的产量真的有亩产千斤,那么土豆的价格至少是稻谷的十倍!并且在未来两三年,土豆的价格都会比稻谷贵。
考虑到土豆的产量是稻谷的好几倍,这么一叠加之后,种植一亩地的土地,可就相当于种植几十亩稻田的收货啊。”
高阳其实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事实上,李世民的儿子女儿当中,就没有几个人是很蠢的。
当然,头脑精明,有时候并不表示眼光也看的很长远,这是两码事。
“既然土豆的产量那么大,今年丰收之后,明年可以种植的面积肯定就要大几十倍,后年就更多了。我们如果不想去镇北道的话,等个几年应该也有足够的土豆种子供应的。”
房遗爱显然是不想走后门。
除非高阳愿意房家去镇北道发展,那样的话,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找李宽要支持了。
“你傻啊,土豆现在的价格是比稻谷贵那么多,但是你觉得过个三五年之后,它的价格还能比稻谷贵那么多吗?这怎么可能呢?
大家看到种植土豆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肯定一窝蜂的都去种植了,过个三五年,虽然土豆的价格不至于变得比稻谷低很多,但是想要比稻谷价格还要高,那是不大现实的。”
“高阳,你能够看清这个变化,楚王殿下自然也更加清楚。所以他才想借着这个机会,吸引更多的勋贵和百姓前往镇北道啊。
要我说,镇北道其实也是不错的,只要种上几万亩的土豆,就可以养活上万人,甚至更多的人。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在那里同步的兴建一座牧场,养殖绵羊和牛群,一样可以挣不少钱。”
房遗爱虽然很爱高阳,但是有的时候发起愣来,哪怕是高阳说的话也是不管用的。
“镇北道,镇北道,你就知道镇北道,你知道镇北道在哪里吗?”
“朝廷如今在修建凉州、朔州和幽州通往镇北道的水泥路,哪怕是镇北道距离长安城有点远,等到水泥路修通了之后,交通其实还是非常方便的。”
“算了,不想跟你说话了!”
高阳觉得心里好累,看来自己想要走后门的想法,要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