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琼是观狮山书院医学院的尖子生。
虽然巢家的家传医学都是内科,但是这个丫头进入书院以后,主攻的却是外科。
由于天赋不过,底子又好,经常可以得到孙思邈和林然的亲自教导。
如今,她算是书院里头仅次于契苾朵朵和九条杏香的女郎中。
所以直接闯到孙思邈坐诊的诊室里头,倒也没有让孙思邈有什么不快。
“巢琼,你有什么办法?现在胎儿才四五个月,不管是服用什么药物,都可能会对胎儿的成长带来损害。与其这样,倒不如忍一忍,过个几天慢慢就消下去了。”
孙思邈没有生气,反倒是有点好奇巢琼到底有什么办法。
不管是什么时候,涉及到小孩和孕妇的生病治疗,大家都是很谨慎的。
孙思邈自己都还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法,巢琼居然说他有办法,不能不引起孙思邈的好奇。
“孙神医,大唐之外,还有大食帝国、法兰克王国和拜占庭帝国等远离大唐的国家,这些国家都是不比大唐差多少的地区强国,楚王殿下之前提到过这些国家的医学等各个领域,都有一些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这一次,我正好找到了一名来自于拜占庭帝国的郎中,跟他交流之后,我再结合《黄帝内经》等医书中记载的内容,再加上我对针灸的理解,发现可以尝试一种全新的治病手术。
像是眼前这个小娘子,没有办法通过简单的服用药物来完成疾病的治疗,但是不治疗又可能会有其他不可预知的后果,正好可以使用放血疗法来缓解病情。这放血疗法,是拜占庭帝国内得到大规模验证的一种方法。当然,这种方法在拜占庭内部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们的问题正好是我们大唐可以解决的。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有完善的消毒措施,可以解决伤口发炎的问题,而伤口发炎,恰恰是影响放血疗法在拜占庭帝国进一步推广的障碍。”
从观狮山书院过来的路上,巢琼一直都在思考放血疗法的问题。
这种手术极其简单,随便一个学员都能完成。
越是这种简单但是实用性大的新手术,意义越大,获得大唐皇家科技奖的可能性就越大。
最多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积累大量的手术经验,可以尽快的在《科学》杂志上面发表相关的论文。
要是运气好的话,下一次的大唐皇家科技奖里头,就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她刚刚来到医馆,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孙思邈。
没想到正好碰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适合证明放血疗法优越性的案例,巢琼证明舍得放弃?
“放血疗法?”
孙思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忍不住心中跳了跳。
靠不靠谱啊?
怎么有点吓人的感觉?
“没错!孙神医,您是针灸大师,您没发现很多时候,针灸其实也就是针对一些穴位进行放血,或者是疏通血脉吗?但是这种方法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只对一部分的疾病有效果。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合适的血管或者穴位,将放血量进一步扩大,那么是不是就可以缓解疾病,甚至治疗疾病呢?”
“人之脏腑经络血气肌肉,稍有不慎,外邪侵入则会病。古之人以针灸为本,疏通气血,使速去邪,邪去而正自复,正复而病自愈。听起来,你这放血疗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孙思邈倒也没有直接一杆子把巢琼的想法给拍死。
相反的,他思考了一会之后,居然跟巢琼一样,觉得放血似乎确实是治疗疾病的一种可行方法。
“经络不通,气血运行受阻,身体就会不舒服。像是眼前这位小娘子,半边脸都肿了,肯定是气血运行不顺导致的,如果我们把多余的血放掉,让外邪从体内流走,很可能就可以大大的缓解症状。”
巢琼倒也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死,只是说放血可以缓解症状。
“孙神医,这位郎中说的放血疗法,不会影响我家娘子肚子里的孩子吧?”
站在旁边一直认真的听着孙思邈和巢琼对话的柳三郎,满是期待的看着孙思邈。
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方案,不能影响肚子里的小孩是大前提。
“只是放血的话,不会对胎儿造成什么影响。只是等这次病好了之后,稍微多吃一些鸡鸭肉,补一补就可以了。”
孙思邈的话刚落下,柳三郎就迫不及待的说:“那就用放血疗法来治疗我家娘子吧,她已经疼的快要受不了了!”
巢琼看到病人家属居然主动请求使用放血疗法,心中极其高兴,也不等孙思邈同意,立马就接腔道:“孙神医,我去蚕室拿一些手术器具,一会就开始给这位小娘子放血!”
很快的,巢琼就小跑着回到了诊室。
“来,按住你家娘子,我要开始放血了!”
不管是查士丁介绍的君士坦丁堡流行的放血疗法,还是巢琼自己想象的治疗过程,放血疗法都不需要做什么太多的术前准备。
简单的给开口处抹了抹酒精之后,巢琼深呼吸一口气,拿起了手术刀。
“刚开始有一点点疼,你要忍住!”
巢琼的话刚刚说完,就手起刀落之下,在人家的手腕上开了一道口子。
观狮山书院医学院对人体结构的了解,可以追溯到当初林然偷刘家村村民的尸体开始。
如今经过了十来年的发展,解剖大体老师已经成为每名医学院学员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所以巢琼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最适合的开口位置,并且尽可能的让伤口最小化,但是又不影响血的流出。
“娘子,你感觉怎么样?”
看着鲜血从自己小妾手腕上流出,柳三郎心都颤抖了一下。
虽然他不是那种连鸡都没有杀过的书生,但是这种亲眼看着郎中给人放血的场景,他是真的第一次经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放血真的可以缓解疾病,柳家娘子脸上居然真的露出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夫君,好像真的舒服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有效果,那就多放一些。”
柳三郎喜出望外,心中的担忧终于一去不复返。
“巢琼,这人的血,虽然流走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放血疗法毕竟是第一次使用,你还是需要稍微控制一下流血的数量,不要一次性出的太多。”
孙思邈找不到巢琼这个治疗方法有什么问题,但是谨慎起见,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孙神医,没事的,我平时鼻子很容易流血,时不时的一流血就留了很多,也没见到对身体有什么影响。我家娘子自从怀孕之后,体重已经增加了二十多斤,体内的血量肯定也加了不少,多放一点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她觉得舒服就行。”
柳三郎生怕巢琼立马就停止放血,连忙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几天,可是把他折腾的够呛,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可以不损伤胎儿,又能有效的治疗疾病的方法,他怎么愿意错过呢?
就这样,血流滴滴哒哒的落在一个小盆子里头,很快就积累了有一碗左右的水平了。
这个时候,巢琼才开始准备给病人止血。
“夫君,我觉得头好像不晕了,脸上的肿痛也没有那么严重了,似乎连牙齿都不那么疼了。早知道我们前几天就直接来这里的,那样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柳家娘子的话,让巢琼充满了成就感。
看来,这个放血疗法果然有效果啊。
“孙神医,要不这样,我们在这里稍微歇一会,等会再麻烦这位郎中给帮忙放一碗血?”
柳三郎觉得既然这种放血疗法效果这么好,干脆趁热打铁,今天直接就把病给治好得了,省的到时候回家之后,还得再折腾。
孙思邈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妥。
但是看到柳三郎的娘子似乎真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孙思邈对放血疗法的成效也有点把握不准了。
从医学的逻辑上来看,放血疗法跟针灸的一些手法有那么一点点的相通之处,但是两者明显又不是一个东西。
到底拜占庭帝国的这种治疗方法,是不是那么有效,是不是真的适合柳家娘子,他也拿不准。
“孙神医,现在就在医馆里头,不管是各种药材还是手术器械,都非常的齐全。一旦柳家娘子有什么不适,我们可以马上采取措施。”
巢琼的这话,基本上就是意味着自己同意了柳三郎的提议。
既然放一碗血的效果就这么好,那么多放一点,效果肯定更好吧?
“对啊,孙神医,我们对观狮山书院医学院附属医馆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到了这里都能得到解决。如今有老神医您亲自坐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我自己请求的嘛,不会怪你们的。”
在真的出事之前,患者对郎中的态度往往都是非常好,表现的很恭敬的。
只是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能保持这份恭敬。
“既然如此,那就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再继续吧!”
按理说,这个放血疗法是巢琼提出来的,应该由巢琼来做决定就行了。
但是虽让孙思邈是医学院的权威,又是巢琼的老师呢。
自然而然的,现场的实际指挥权就交给了他了。
这也算是让患者安心的一个手段了。
毕竟,一个年轻的郎中,哪怕是她的医术真的非常了得,患者也不见得相信。
这是一个典型的越老越吃香的行业。
跟天香阁的小姐姐们是完全相反!
医馆里头的患者很多,孙思邈也好,巢琼也好,不可能今天就接待柳三郎一个病人,所以很快的,就有其他的病人进入诊室。
“孙神医,我最近经常会有头痛、头晕的情况出现,注意力也不集中,感觉自己的记忆力也在减退,稍微坐久一点就肢体麻木;与此同时,我还有夜尿增多、心悸、胸闷和浑身无力的情况。你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一名长得胖乎乎的中年人进入诊室之后,就愁眉苦脸的述说着自己的病情。
“我怎么觉得他这个症状,就是楚王殿下之前提到的高血压呢?”
不等孙思邈发话,巢琼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高血压这个概念,是李宽新提出来的,但是在观狮山书院医学院里头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
如今这个病人的症状,就跟李宽当初讲座的时候说的症状完全吻合,再加上那肥胖的身躯,巢琼觉得这肯定就是高血压了。
“八九不离十,就是高血压了。”
孙思邈给病人把了把脉之后,也给出了结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也可以用放血疗法试一试呢。这血压高的话,放掉一些血,应该就会降下来。使用其他的药物的话,也不见得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巢琼作为医学院的高材生,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虽然放血疗法是她今天上午刚从查士丁那里吸取的灵感,但是她却是敏锐的感觉这种疗法非常的适合眼前的病人。
“行,那就试一试吧!”
孙思邈的水平自然也是顶呱呱的,也意识到这个放血疗法可能真的是对付高血压病人的一种有效手段。
不管能不能长久的解决问题,要短时间内缓解症状的话,应该有很大的希望。
巢琼简单的跟病人说明了一下治疗手法,对方自然不会拒绝。
他都已经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怎么会拒绝治疗呢?
滴答!
滴答!
很快的,巢琼就熟练的给病人开始放血。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对方的脸上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神医!神医啊!我觉得头好像不那么晕了,刚刚那种血管快要爆炸的感觉也没有了。都说观狮山书院医学院附属医馆是大唐最好的医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听到病人的赞美,巢琼冷冰冰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唐皇家科技奖,离自己又更近了一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