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横看着眼前的仁王,对方此刻的穿着打扮,就像他第一次在边荒见到对方时候一样,显得文质彬彬的,只是比那个时候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分威严。
“法师果然一眼就看穿了孤如今的情况,不过无须担心,如今孤的情况,孤心中一清二楚,这也是孤应该付出的代价!”
仁王微笑着看着邹横,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和邹横一起来的赵禹,听到仁王的话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父亲的身上,绝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顿时他有些焦急的开口道。
“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出去历练了一次,还是有些不太沉稳,孤和你说过,遇事先不要慌,不要先自乱阵脚!”仁王目光看向赵禹,随后伸手在他头上抚摸了一下,语气非常温和的对着他说道。
接着,他又把手搭在了赵禹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肩膀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把目光转向邹横的身上,又接着说道。
“其实孤这一趟是不想和法师见面的,毕竟以法师的手段和实力,一见到孤,就能够看穿孤身上的情况,然后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向法师坦白了。”
“其实事情告诉法师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法师的身边还有禹儿,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他知道,但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的好,即便这样的事情有些残忍,但这也是他必须要经历的!”
仁王的话说完之后,将手从赵禹的肩膀上收了回来。
邹横看着他的动作,此时并没有开口,他在等待着仁王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清楚。
此时在邹横的眼中,仁王完全就是一个随时会死的人,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现在的仁王,生死压根就不在自己的手上。
在他的身上,有着最起码七八种诅咒之术,而且还都是特别厉害、特别隐蔽的那种,邹横只能认出其中的一两种诅咒手段,其他的他完全不认识是什么手段,不过勉强也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这些诅咒的手段,是通过仁王的心血、灵魂、誓言等等为媒介,加持在他身上的,换句话说来说,这些诅咒的手段,分明就是仁王自己愿意的。
而且七八种诅咒一重一重加持到其身上,想要将其解除,邹横都做不到,他若是想要强行破解其中的一种诅咒,就会引起其他的诅咒发动,让仁王当场横死。
“这个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孤当初势单力薄,想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当你力量越微小的时候,做有些事情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孤挥军攻打齐国,为什么能够说动其他的小国一起参与到对齐国的战争,就是因为孤提前给他们许下了利益,同时也给出了让他们感到信服的保证!”
仁王这句话一出口,邹横就大概能够猜到事情的经过了。
其实当初齐国和禹国的战争开始的时候,包括邹横在内的许多人,都在想仁王通过什么办法,才让那么多比较安份的小国,居然全都进攻齐国了。
后来随着局势的发展,大家慢慢的反倒忽略了这个问题,而如今邹横似乎得到了答案。
能够诱惑那些小国一同出兵的,只有足够让他们心动的利益,而如何保证他们能够得到这份利益,当然是作为禹国国主的仁王,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抵押,这才让他们足够的放心。
而此时仁王的情况,似乎是他有些违背了当初的承诺,所以牵动了身上的诅咒手段,只不过有着其他手段的压制,这些诅咒的手段一时间还没有发作。
“父亲!”
赵禹这个时候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然后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看着仁王的目光之中,满是担忧和惊恐的神色。
仁王看着两人的反应,又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这是孤当初自己的选择,现在谁都改变不了,好在孤的目的如今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该去收尾了!”
“那些在禹国周围的小国,还有齐国哪些投降之后的不稳定因素,孤会将他们一起带走,最终整个禹国,在迎来一位新的国主的时候,一切都将会是崭新的,新的国主带来的,是所有人都满意的希望!”
这句话说完之后,仁王目光转向了别处,然后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当初还在齐国的时候,孤非常想念禹国,那时候孤给她讲了很多禹国有名的风景,尤其是在孤得知即将要回到禹国的时候,那几个晚上整个人都兴奋得睡不着觉,回忆着记忆里看到的,还有从书中看到的,给她描述着禹国景色的美丽!”
“那时候孤和她约定,在回到了禹国之后,要带她去看禹国的大好风光,领略四处的美景,品尝各地的美食,要在风景秀丽的地方,给她修建一个漂亮的院子!”
“只可惜,那时候所说的话,孤一样也没能兑现,带她回到的禹国,是一个冷冰冰,和孤小时候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禹国,就像她躺的那副棺材一样,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这几年的时间,孤一直在国都之中,很少会到禹国其他的地方去,如今孤终于有机会,带着她看一看这禹国的风景了!”
仁王的话说到最后的时候,目光看向了他的身后,邹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仁王的目光,落到了队伍之中最华丽的车架内。
那是仁王自己的车驾,不过邹横现在也很确定,恐怕王妃的尸体,也在那车架之中。
“父亲,您……!”
“不要劝孤什么,孤的情况如何,孤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人救得了孤,孤也不需要任何人救,孤只想接下来一路看看风景,慢慢的到达齐国!”
“出生在禹国,这些风景孤也是第一次见到,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赵禹刚刚想开口,就立刻被仁王打断了,他对着赵禹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旁的邹横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却突然想起了当初他离开禹国国都前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的仁王,恐怕是这辈子最伤心的时候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于生命就不是很留恋了,之所以继续活着,也就是因为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做完。
比如说他还没有给王妃报仇,他没有将小殿下抚养成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禹如今也勉强能够独当一面了,王妃的仇也已经报了,仁王对于活着,似乎也没有什么眷恋了。
赵禹这时候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只是他的手被仁王紧紧的握住了,让他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其实这个时候,赵禹心中是非常焦急和难受的,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只有仁王这一个亲人了,如果仁王出事了,那么今后的他,身边就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有些残忍的事情。
“陛下不妨再考虑考虑,其实你身上的这些诅咒手段,未必没有办法解除,这世上玄妙的术法有很多,没有什么术法是真的解不开的!”邹横终于忍不住劝了一句。
仁王听到邹横的劝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开口说道:“法师还是不要为孤担心了,孤只希望日后,法师能够多多帮助禹儿,哪怕有一天禹国颠覆,也希望法师护住禹儿平安,孤拜谢了!”
说完之后,仁王对着邹横行了一礼,然后拉着赵禹的手,一步步的向着那个最华丽的车驾走去。
父子两人之间,应该还是有些话要说的,这些话就不方便提他人听到了。
邹横看着仁王的背影,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仁王身上的诅咒手段,的确是非常的麻烦,邹横也的确没有办法,这就如他所说,这个世界上的术法,就没有真的解不开的,哪怕以仁王的情况,也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只是仁王自己,并不想寻找解决的办法。
一个不想活着的人,无论如何也救不下来的。
人真的是很有意思的生物,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生命都是最宝贵的东西,有些人一生挣扎,就只为了两个字,活着。
为了这个目标,很多人甚至不惜走上邪道,付出惨痛的代价,只为了能够让自己活得久一些。
可同样有一些人,在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之后,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那么有意义了,明明还能够活下去,却选择了放弃。
这不同的选择背后,是截然不同的人生际遇,活着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有意义的,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只是一种煎熬。
邹横完全清楚了仁王接下来会做什么,也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还有过去的这段时间,仁王那些看似比较荒唐的命令,邹横也明白了其用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赵禹铺路,这是他最后放心不下的事情。
目光看向周围,邹横欣赏着这处禹国有名的风景,口中喃喃自语道。
“红花绿叶化春泥,谁道帝王多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