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5年5月26日。
上午九点。
草草吃过早饭的尤忘心二人不敢耽搁,连喝了两罐功能饮料“黑牛”,驾车赶往敌国金矿。
黑牛,不愧是解困消乏的神级灵药。
驱车前行的一个小时内,两人维持着高度亢奋,昨夜的困倦恍若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公路两旁的庄稼地逐渐变得稀疏贫瘠,再前行一段,干脆被低矮的杂草和碎石代替。
山,依旧是青山,只是少了郁郁葱葱的生机。
水,依旧是绿水,只是多了急流直下的湍急。
渐渐地,进矿区的公路开始陡峭起来,沿着耸立的山壁盘旋而上。
一边是偶有碎石滚落的山体护坡,一边是刀削一般的悬崖峭壁,每一次急转弯都能惊出一身冷汗。
被惊出冷汗的,是坐在副驾驶位的尤忘心。
身为驾驶员的金林夕格外享受在盘山路上极速漂移的快感,时不时挥舞拳头兴奋尖叫。
不过,也有好处。
在这种极端紧张和惊惧的影响下,尤忘心非常难得地没有出现晕车的症状。
盘山路可以直达山顶,据说那里建有一座冷清的千年道观。
前往敌国金矿的,是半山腰的一条宽敞的岔路。沿着岔路前行大概十公里,便是目的地所在。
进入矿区地界,废弃的矿渣慢慢多了起来,堆放在道路的右侧。一旦遇上路面损坏,坚硬的矿渣变成了最廉价的修补材料。
岔路尽头,是一处砖石砌筑的关卡,所有进出的车辆都会在这里完成报备和检查。
关卡前,有三人来回走动,脸上俱是浓浓的疲惫。
其中一个,还是尤忘心认识的司机小李。
司机小李见到远处开来的越野车,又扫了一眼悬挂在前侧的车牌数值,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情。
不等越野车完全刹住,他小跑着来到左侧车门频频招手示意。
“小姐,你可来了!老板都盼着呢!”
对于这个称呼,金林夕明显不太感冒,甚至还有些反感。
她打开车门跳下车,蹙眉撇嘴,故意闪开小李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臂。
“李哥,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喊我‘小姐’,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哪能没了规矩,要不然我喊你什么?林夕?”
明明是在说笑,却被他说出了别样的意味。
“……算我怕了你!还是喊我‘小姐’吧。”
金林夕立刻双手做出投降状,还不忘悄摸地瞟了一眼正在关车门的尤忘心。
可惜,某人不为所动。
她也懒得跟一根木头计较,急匆匆向关卡内走去,手中的车钥匙甩手交给小李。
“李哥,我妈和他都在吧?……帮我停好车哈。”
见到小李点头,她的双腿迈步更快,径直走向关卡后左侧的登山小径。
真有这么急吗?
尤忘心本打算和司机闲聊两句,但看到金林夕如此迫不及待,只能抱歉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小径并非直上直下,两旁专门修剪过的青松翠柏姿态各异,入目的绿意令人忘却矿区的荒凉。
曲径通幽,生机盎然。
小径的尽头,是一幢三层小洋楼,红砖碧瓦,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下,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
楼前有一处小花坛,姹紫嫣红的鲜花点缀其间。
花坛前,还有一个身穿淡雅长裙的女子举着喷壶浇花,举止优雅有风度。
金林夕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显然此前来过。
见到正在浇花的女子,正在快走的她立刻改为飞奔,口中更是在欢快地叫嚷:
“妈!我赶回来了!”
妈?
孟先茹?
远远坠在金林夕身后的尤忘心,生生刹住奔跑的步伐,瞧向稍远处的浇花女主人。
肤白如雪,明眸皓齿,红唇微抿,一身得体典雅的白色长裙垂在腿弯处,脚下是一双平底拖鞋。
没错,还真是她。
相比于红桥村所见,现在的孟先茹淡淡的哀伤尽去,嘴角始终挂着浅笑。
嘴角在笑,眉眼也在笑,话语同样含笑。
“林夕啊,不是说不让你回来吗?怎么不听劝呢!”
孟先茹伸手放下手中的喷壶,又伸手拍打着女儿汗衫和牛仔裤的尘土。口中似在埋怨,容颜上却是发自心底的欣喜。
在母亲的眼中,始终只有自己的儿女,反而跟过来的尤忘心未曾注意到半分。
明明一个大活人杵在眼前好不好!
母女两人在花坛前轻声说着体己话,时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发生,而尤忘心只能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自处。
十多分钟过去。
缓解了思念和团聚的情愫,金林夕终于记起还有一个人在场,俏脸微红,扯了扯母亲的手臂。
“妈,我把他请过来了!我……我爸呢?”
他?
孟先茹先是一愣,继而抬头看向女儿身后的远处。
尤忘心正在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偶尔还恶趣味地以脚尖逗弄地面爬行的蚂蚁。
与上次见面相比,明显少了“故作老成”的老板派头,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略显拘谨的年轻小伙。
想到了初次见面的场景,孟先茹面上的轻笑更浓,眼睛忽地俏皮地眨动数下,素手轻扬。
“尤老板,近来可好?”
“嗯,啊?都好都好,孟女士的起色不错哩……”
“咳咳,称呼!”
还未等尤忘心继续寒暄客套下去,站在孟先茹身边的金林夕显然不满意他的态度,捂嘴轻咳提醒。
“哦,林夕妈妈,您好……”
好像有点老师喊家长的味道。
“咳咳,再换一个!”金林夕仍不满意。
“啊?岳母大人?早了点吧……”尤忘心越来越心虚了。
“你是不是在找死!”
金林夕瞬间有了暴走的冲动,两朵红云飞快爬上了脸颊,脑袋也嗡嗡作响。
这根木头怎么这样子直接?喊个“伯母”或者“阿姨”会死啊!
还“岳母大人”,闪婚都没有这么快!
场中吃惊的,还有先存了调侃心思的孟先茹。
和忘忧馆的交易金灿未曾瞒她,其实说破了也没什么。
不管最初的目的,这次能和丈夫破镜重圆有尤老板的一份功劳,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在对方的店里上班,所以一开始才打算搞一点轻松氛围。
但——“岳母大人”的称呼又是什么来头?
瞧瞧自己的女儿含羞带怒的神情,又瞅瞅尤老板木讷拘谨的神态,身为过来人的她立刻脑补出了真相。
女儿这颗白菜终于有猪拱了?
太快了吧,好像才一个月不到吧!
要不要提醒女儿慎重一点儿呢?
尤老板是一个好小伙,呃,要不提醒他慎重一点、莫要轻易跳火坑?
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呐。
先惊后喜的孟先茹,一双妙目不断在两人身上掠过,脑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急转。
瞧到两人又有“闹情绪”的趋势,她连忙挡在金林夕身前,主动做起了和事佬。
“这俩孩子,不就是一个称呼嘛。走,进屋聊!你爸也在屋里呢。”
说完之后,她还扯了扯女儿的衣角,不停使眼色示意。
任何的劝解话语都比不上最后一句来得管用,羞恼的金林夕闻言一凛,也顾不上找口无遮拦的尤某人算账,快步走进小洋楼内。
一进门,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待客厅。
一盏华丽的吊灯悬挂在最中心的位置,正下方是一圈皮质沙发环绕茶几布置,桌上还摆放着四盘水果和蜜饯。
面向宽屏电视的一边,大腹便便的金灿将头枕在沙发靠垫上,口中还叼着半只雪茄烟。
愁眉不展,满脸阴云。
本来打算大展宏图,谁曾想将自己陷在这里。
矿上的正常生产肯定无法维系,连他和妻子都被困在了这里。
不敢离开,唯恐重蹈前面四人的死亡厄运;求援不应,消息传出后很少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为钱亡命的也有。
一个不信邪的游方术士为了可观的酬劳,来到矿区捉鬼降妖,“大功告成”后离开这里。两天后,就收到了他离奇猝死的消息。
自此以后,前来矿区的解决邪祟的能人异士还有不少,都声称解决了这里的罪魁祸首。
但他们非常有默契地选择留在这里,不愿走出山下的关卡。
还该去找谁?
正在金灿借烟消愁时,耳边传来妻子孟先茹的欣喜呼喊,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
“灿哥,你看谁来了?”
难道又有人进矿区,嗨——来了又能怎样。
即便心中不抱希望,他还是疲惫地睁开双眼,循声望去。
走在最前的,是脚步匆匆的金林夕,一脸的担忧;后面还有两人,除了妻子以外还有……
这是忘忧馆的尤老板?
蓦地,金灿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肥胖的身躯腾地一声从沙发上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