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的关系,还分什么你我?”李旦嘴上说着,可心里却是无奈,给他人作嫁衣,就算是便宜这家伙啦!
颜思齐再度审视,有些不信,更多的是疑惑,愈发肯定李旦有事瞒着他。
被颜思齐看得发毛,李旦使劲摆了下手,说道:“以前我就劝过你,别老盯着东番,让你在婆罗洲多花些心思。”
这倒是,可颜思齐还是不解,挠了挠头说道:“行,最近一年多,我往婆罗洲也投入了不少,你是知道的。”
“还是少了。”李旦说道:“钱对你我来说,其实已经没多大意义。金山银山,又能如何,当个守财奴吗?咱要有更大的志向,更高的追求。”
呵呵,颜思齐往椅中一靠,翘起了二郎腿,似笑非笑地说道:“说说,你的大志向、高追求是什么?”
李旦报以莫测高深的微笑,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嘛,不能告诉你。”
在桌案上叩击了两下,李旦接着说道:“商会的工作,你多担着点,我岁数大了,精力不济。”
颜思齐甚是迷惑,觉得李旦象是要另谋高就,把商会会长交给他干。虽然是个好事,但总让人心中不解。
老子都快成封疆大吏了,还在乎一个商会会长?
李旦淡淡一笑,站起身,背着手向外走去,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干吧,不吃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能坑你吗,胡思乱想不如把事做好。”
颜思齐冲着李旦的背影翻了翻眼睛,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事瞒着他是肯定的,这事还不小,也应该是皇帝交代的差使。可看这家伙不紧不慢的样子,除了买战争债外,好象也没有别的行动。
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颜思齐也很无奈,决定按着李旦所说的去做。
嗯,咱也买战争债,你干啥我就跟着干啥。
颜思齐眼睛一亮,觉得抓住了要领。这家伙,我得盯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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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已经不在乎钱,象李旦和颜思齐;穷人还在为衣食奔波劳碌,中产阶层则把梦想定为成为象李旦、颜思齐那样的富豪。
郑仁,就是中产阶层的一员,一个织造作坊的小老板。
从家庭到小手工作坊,再到大工厂,皇帝已经为大明的纺织业选好了道路,不断创造着有利的条件。
十六锭的纺纱机,效率提高十几倍的织布机,正在打破传统的家庭织造模式。
“不错,不错。”郑仁看着工人操纵纺纱机和织布机,不断点头称好,笑得合不拢嘴。
单锭纺纱原来需要十六个人,现在一个人就行;织布机也是一样,节省了大量的人力,产量却有很大的提高。
原来还抱怀疑态度的作坊老板,见识过新式机械的效率后,都为之心动,慷慨掏钱购买。
这也是竞争,别人有你没有,不仅产量不如人家,成本也高很多,在销售上就处于下风,能支撑多长时间?
郑仁能够发家,走的也是当时织户传统的路子。先是一机,再是多机,随着资金的不断投入和积累,先变成小作坊,最后是大作坊。
但近几年来,传统模式越来越不适应社会,发展起来的速度也更加缓慢。
原因也很简单,在效率、成本、销量上无法与大小作坊竞争,家庭生产的积累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够添置织机纺机。
于是,有胆大精明的人经过计算,向银行贷款扩大生产。银行贷款的利息不高,比钱庄的高利贷低多了,正常生产销售的话,一年就能还清本利。
郑仁算不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一个谨小慎微的小作坊主,如果不是面临同行的压力,他才不舍得用房子作抵押呢!
但亲眼看到新式织机纺机的效率,以及产品的质量,郑仁的心放下了大半。还贷有望,房子基本是保住了。
在作坊内走了一圈,郑仁的脸色也好了,精神头儿也足了。为了贷款,和家里人闹了别扭,现在嘛,让他们看看,人没胆还能富?
“老板,来了客商,您去接待一下。”伙计小跑着过来,招呼郑仁。
“这就去,这就去。”郑仁摆了摆手,跟着伙计来到了店铺。
一位客商正坐在那里喝茶,看穿着打扮,倒是平常。可郑仁不敢怠慢,满脸笑容地上前拱手施礼。
“郑老板这买卖——”客商四下打量了有些狭窄的店铺,笑了笑,说道:“样品我看过了,还是挺好的。就是这数量,不知能否按时交货?”
郑仁脸上一热,自知店铺的门面有些丢人,看过客商递上的货单,赶忙说道:“但请客商放心,某刚添置了新式织机纺机,您要的这些货,准时按时交付。”
“这花纹呢——”客商含笑询问。
郑仁用力点头,给出笃定的回答,“俺这作坊都是两年之上的老织工,这个纹路也不复杂,准能让您满意。”
“好。”客商吐出一口长气,示意跟随的仆人上前,交上了定金。
郑仁清点已毕,在文书上签字画押,这笔买卖便算是谈成了。
别看这客商看起来平常,可人家办事利索,而且从要求的花纹上看,显然是南洋某小邦的特色。
郑仁接待过很多客户,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而能走南洋的客商,显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其实,棉布的旺销,也是郑仁敢贷款购机的重要原因。
丝绸、瓷器、棉布、白糖,已经成为大明出口外销的拳头产品,几乎垄断了亚洲市场,并畅销于欧洲。
“请客官见谅,某多一句嘴。”郑仁拱着手,姿态摆得很低,说道:“客官可知海外棉花的价格,日后是否会上涨?”
客商仔细打量了下郑仁,微笑道:“郑老板倒是个有心人,在棉纺这行,估计会大有作为。”
停顿了一下,客商继续说道:“国内的棉花种植已经很少,朝廷为了应对灾害,强制规定了种植品种,以吃食为主。所以,从海外运棉,是最主要的渠道。从现在来看,涨价的可能性是有,但不会太高。”
“谢谢指教,还请详说。”郑仁亲手给客商斟茶,伙计也知机地摆上了小点心。
客商点了点头,说道:“北方的毛纺异军突起,郑老板想必也知道些消息。这是朝廷支持的产业,以缓解棉花的不足。这样一来,就压低了棉花的价格。”
“原来如此。”郑仁连连拱手致谢,心底也放下了石头,“多谢,多谢先生指教。”
“可不敢称先生。”客商笑着起身,说道:“在这个好世道,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罢了。行了,咱们交接货物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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