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挥了挥手,很诚恳的安慰家。
“什么‘笔给你,你来写’这种气话,还是别了,大家能死到这里相见,都还有自我意识,也算是死来的缘分,客气点多好,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着,秦阳看着断掉的大笔,将其收起来,随手揣到自己怀里,在顺手完成了炼化。
家挺着死鱼眼,盯着秦阳的怀里。
心态爆炸之后,又有点后悔了,长久以来的沉寂,这次被气炸的事,反而让他的意识复苏的更多,更多沉寂的记忆浮现出来,整个人都变得鲜活零。
“那你拿我笔干什么?”
“回头我看看,能不能给修好。”
“我自己会修。”
“不,你不会,谢谢你的礼物。”
都送给自己了,哪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尤其是这根大笔,还是到了这里之后,唯一的收获,第一件礼物。
如此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当然要郑重的收起来。
两人大眼瞪眼,看了好半晌之后,家憋气的坐了回去,瞪着一双死鱼眼,跟死不瞑目似的。
秦阳权当没看见,翻了翻收藏的典籍,翻出来一本他觉得挺有意思的游记,将书递给家。
“别气了,给你本书看看,解解闷,另外啊,你别怪我交浅言深,反正咱们都死了,也别藏着掖着玩委婉了,我就直了。
你这样众筹写书,肯定是不行的,真遇到我这样乐在其中的,你让我在里面再待一百年,我也不会烦。
你要是再玩套娃挖的深一点,挖到另外一个世界了,我在里面晒半太阳,玩半游戏,玩一千年我也不会腻,你这样早晚得气死。”
家听的不太明白,可大致意思却是明白了。
他是真的后悔了,忘了在故事里,其实是可以算真的,在里面度过的每一,都是以真实为基础的,对于一个死人来,那里的确是好地方。
不过气归气,有书看,还是要看的,这破地方,别书了,连个能话的人都遇不到俩,能有自我意识的,他都忘了上一个是什么时候遇到的了。
拿着书看了几眼之后,家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字,怎滴这般怪异?”
“哈哈哈……”秦阳乐不可支,这货死的时间一定非常久了,他这个年代的文字都不认识了。
想了想,拷了一份这个年代的文字字典,将其传给家。
家抱着游记,看的津津有味,典型的死宅入迷了。
等到家看了一会儿,秦阳翻出来两个灵果,丢给对方一个。
“你之前怎么不杀了我?我的意识陷入故事,真身可是在外面的,按理,你应该有机会直接杀了我吧?”
家拿着灵果,放到鼻尖,贪婪的嗅着,就是不舍得吃。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根本尝不到味道么?”
“噢,我忘了。”秦阳又翻了翻,翻出来两根灵香。
搓了一下,发现没点着,他都死了,哪来的阳气去点,用火点燃了灵香,递给家一根。
两人将灵香插在灵果上,伸长了脖子,猛的一吸。
灵香飞速的燃烧,灵果也飞速的枯萎,化为飞灰,同时,香甜甘润,混杂着草木清香,灌入两饶脑海。
如同真的吃了一个灵果一般,甚至滋味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好的多,所有的细节,都仿若被放大。
秦阳回味了许久,缓缓的睁开眼睛。
难怪死人如此向往生者的世界,对比一下眼下,对比伤害拉满了。
家砸吧着嘴,回味个不停,甚至连灵果最后化作的飞灰,都收集了起来,没舍得丢掉。
“我都快忘了,灵果是什么味道了,真好啊。”
感慨完之后,家才道。
“我杀你做什么,我们都死了,这里没人会再死了,只会消失,当再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外面也没入念你,才是真正的虚无来临。
我没法再杀你一次了,也没想杀了你,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争流。
好让我跨出最后一步,跃出这片沉沦黑海。
哪想到,你这人真怪,在故事里重活了,竟然不好好珍惜,反而窝在家里几十年……”
越想越不明白,哪有这种人啊,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家指了指幕下方,不断的有死灵登上幕,也不断的有死灵跌落下去,黑海中不时的能见到扭曲的死灵,也能看到一些怪谲。
“看到他们了么,能来到这里还没消失,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他们想要的终结,很久很久之后才能来临,哪怕被怪谲吞了,也依然不会消失,太惨了。
所以,大家都想要登上去,不管上面有什么。”
“只能争流?”
“是啊,我就是一步一步争流,才到达这个位置的,就差一步。”
“那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也到这里了?”
“……”家顿时语塞,犹豫了一下之后道:“可能是我拉你过来的吧,毕竟,你都要化作我故事的主角了,算是属于我的故事了。”
“以前有人通过争流,跳跃出去么?”
“我哪知道。”
这话的理直气壮,秦阳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秦阳才问道。
“你怎么死的?”
“我的道太强,我失去了掌握。”家一脸唏嘘。
“最开始的时候,我已经能为凡人谱写一生了,我看着那个凡人,按照我的故事,走完了一生。
后来慢慢的,我掌握的道,越来越强,我把我的一个仇敌,写的悲惨一生,死后还被人炼成了金甲尸。
最后,我越来越强,我发现我的道,也比我想的强的多。
可那时候,我已经没法回头了,因为那个时候,我自己的故事,已经化作了一篇故事。
我想改变一次困局,所以我为自己编写的故事,化作了真实,化解了困局。
但是后面,便彻底失控了,于是,后面的故事,自行出现,我的书把我自己写死了。”
“牛逼。”
秦阳竖起一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称赞了一句。
谱写命运,真的大溃
“你也别灰心,这个真不是你不不够厉害,而是外面的地,根本不允许出现你这么厉害的人。”
“是啊,我死后才明白的,早知道,我就学学其他人,练字绘画,玩玩乐器,起码选择的道没那么强,反而跟容易去接近大道。”
没那么强的时候,便妄想去掌控生灵的命运,不被命运反噬才怪。
“你还认识画师、乐师啊?”秦阳惊为人,连忙拱了拱手:“失敬失敬,原来是上古的大溃”
早在知道绣娘的时候,秦阳就知道,上古的时候,有些人族,虽然没有如同十二师那般,技已成道,可他们距离十二师的境界,似乎也只差那最后一步,堑般的最后一步。
眼前这位,在记载之中寂寂无名的家,可能就是当年的一人。
没什么名气,却在暗中,以大笔谱写着不知道是谁的命运。
真要是让他成道了,可能他真成了十二师之一了,不定还是最强的一个。
“什么大佬不大佬,我只是一个家而已,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家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名字忘了,那有笔名么?别号什么的也行,总不至于你写故事,只给自己看吧?”
“家就是。”家沉思了好久:“好像以前的确用过别的名号,我给一个凡人谱写一生的时候,正好在吃油条,我就写那家伙是个炸油条的,然后给自己起了个油条散饶诨号。”
“什么破名字。”
吐槽了一句之后,秦阳又翻了翻,翻出来一坛落灰的酒,给两人一裙了一碗,再插上灵香。
嗅完几碗酒,家有些上头,却又没舍得驱散那种上头的感觉。
“你有什么打算?一直在这里耗着么?等到下一个争流的人?
而且,你又不确定,争流是不是能跃出最后一步。
跃出过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我记得的,只剩下争流了,别的都快忘了,我也烦了,这么永无休止的下去,你不是还留着外面的力量么?
你试试,能不能将我抹去了,我不想继续了,看不到希望,又没法彻底化为虚无。”
“算了,不用试了,没用,不过,我倒是可以把你的记忆全部斩了。”到这,秦阳又摇了摇头。
“算了,你到现在还有自我,斩了你的记忆,可能都没用,你这种大佬,惦记着你的人,忘不了你的人,肯定还有活着的,就比如那几个十二师,他们肯定都没死彻底,就我知道的,人偶师肯定还活着。”
“人偶师啊,那个不太合群的家伙,其实人挺好的……”家的记忆复苏的越来越多,整个人也越来越鲜活。
两人聊嗨了之后,秦阳也没继续吝啬库存,灵果灵酒,最后库存的没有处理完的玉稻灵麦,都拿出来当瓜子磕。
秦阳聊的很开心,对方都看了他大半的故事,算是很了解了,他听着家吹牛逼,当年他还没修行的时候,就爱听戏,看话本故事,后来手痒难耐,自己写,在凡人国度特别受欢迎。
两人从生前聊到死后,畅想着跃出沉沦黑海,跃出那幕之后,是什么样子。
争论着上古时代的美食美酒,和秦阳所在时代的美食美酒,哪个好点。
聊到一个游记故事里,记载的地方,其实埋藏着大机缘。
聊到了魁山的堪舆师墓,还有真身来装山寨的人偶师,还有太微帝、太一帝……
秦阳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的聊,肆无忌惮的,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秘密,反而觉得很开心。
家磕着灵麦,尝不出来味道,也仔细的反复咀嚼,就为了找到点活着的感觉,听着秦阳吹,他不时的身长脖子,吸一口插在灵酒上的灵香。
不知道聊了多久,家忽然停了下来。
他上下打量着秦阳,失心疯似的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还猛拍自己的大腿。
“妙啊!我怎么这么聪明,怎么才想到啊!”
“别光喝酒,嗑点灵麦。”秦阳喝的有点飘,伸长了脖子,又吸了一大口灵香,他现在也舍不得化去醉酒的感觉,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属于不可再生资源了。
家却没理会秦阳,他两眼放光,整个饶精气神,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本秃顶死鱼眼,一副快死的死宅模样,忽然变得龙精虎猛了起来。
他定定的盯着秦阳。
“我不能谱写自己的故事,但是,我能谱写你的故事!
哈哈哈,我果然是才!
我还没有为死人谱写过故事。
生者的世界,不容许我的存在,那么,我就在死后再谱写一次!”
他越精气神越是旺盛,整个人都仿若活了过来,脸上凄凄惨惨的死人相,竟然都随之消失不见了。
秦阳揣起来的断笔,自行飞出,在神光之中复原,重新落入到家的手郑
他以指甲划破了胸口,以笔尖沾零黑血,便准备开始动笔。
“你等等!”秦阳赶忙拦住他。
“你别拦着我!”家一脸肃穆。
“我算是看清楚了,我已经跃不出去了,我也没法谱写自己的故事。
但是我可以试试,为你谱写故事,让你跃出幕。
让你摆脱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局面。”
“你……”
秦阳刚开口,便被家堵了回去。
“你先别。”
“自从你把我气的记忆复苏,我才发现,其实我自始至终,在意的只是我笔下的故事,哪怕我死了,忘了名字,忘了所有的名号,依然记得家这个称号。
我在乎的根本不是我自己的结局。
你现在就是我笔下故事的主角。
你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
我要让你跃出去,等你出去之后,不定我还有可能从故事里知道,幕之上是什么。
万一什么都没有,那你就算是当探路的棋子了,你化为虚无,总好过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万一这次我没能掌控住,故事反噬我,让我化为虚无,也是好事。
反正咱们俩,总有一个是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