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载满了各种鬼怪的渔船在海上漂行,看似随波逐流,但实际上有一个堪比毕加索画作的鬼影在掌舵。
当然对方是真的在掌控船航行的方向还是站在那边装模作样,这个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判断,因为林默现在正在想方设法和无线电里的声音说话,还没工夫去搭理开船那位。
显然从林默和张胥在这海上入梦之后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怪事。
这一艘渔船恰好经过这里,而这艘船,居然就是张胥家里的船,可问题是根据张胥的说法,他家的船不可能还在海上飘着。
关于这一点林默实际上是有一个猜测。
这叫人在家中坐,魂在街上飘。
换成是船,也是一个道理,船在岸边靠,魂在海上漂。也就是说,此刻他们所在的,是船魂,也就是渔船在噩梦世界里的投影。
这船不光是漂,还顺道拉了一船的鬼,那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如果是有意为之,那他们上船可能也是设定好的,接下来船要去的地方,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暂时林默能想到的就是这些。
林默过去把张胥也招呼进来,张胥一个人在外面呆的早就浑身不舒坦了,看到林默冲他招手,那自然是立刻跑了过去。
“林专家,怎么样?”
“一切正常,你来看看无线电。”
既然是张胥家的渔船,那怎么操作这无线电对方一定比自己更熟。
“无线电?”
张胥有些吃惊,他听林默把情况一讲,脸色有些古怪。
“这里是噩梦世界,怎么会有无线电通讯,就算有,那对方也一定不是人。”
“这我知道,你看我操作对不对。”
林默给张胥演示了一遍。
张胥点头。
就说没有问题,如果对方不回应,那就是故意不回应。
“明白了。”
林默确定了这一点,直接拿起无线电按了按钮就开始说话。
“刚才谁说话,赶紧吱一声。”
“喂喂喂,讲话讲话讲话!”
“没有人听得到吗?哈喽,笨猪,哭你七娃,萨瓦迪卡……”
终于一番狂轰乱炸之后,无线电那头的东西忍不住了。
“请保持安静。”
说话了。
“就知道你一直在偷听,这边是059号张家小渔船,你那边是哪里?”
林默发问。
松开按钮,林默听着无线电里的沙沙声。
过了片刻,里面有人按下通讯按钮,沙沙声消失,但对方似乎没有立刻说话,又等了几秒钟,才传来一个声音。
“这里是寂静号。”
寂静号?
林默精神一振。
没想到刚入梦没多久就有了好消息。
“你们在哪儿啊?”
林默又问。
这次对方没吭声。
“我想乘坐寂静号,麻烦给通融一下。”
对方还没吭声。
无线电保持了静默状态。
林默继续狂轰乱炸。
可能对方实在心烦的不行,说了一句:“你乘坐的059号渔船就是前往寂静号的,你会如愿,但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说完,对方似乎直接关闭了无线电。
“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不问那么多遍了。”
林默没有立刻放下无线电。
他似乎玩上瘾了。
请教了一下张胥,知道在海上互相联络的固定几个频道。一般就两个,紧急频道是官方进行各种天气和紧急通报的;另外一个就是海上船只互相联络的,属于公共频道。
要调也是只能在这两个频道来回切换。
林默试了试,一个人对着无线电扯了半天。
还别说,的确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有的是那种对方按了通话键,但不吭声,只能听到一些诡异的声响,像是重物在甲板上被拖拽的声音,还有像是液体一点一点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除此之外,偶尔可以听到女人低声抽泣。
林默问,对方也不吭声。
“看起来,飘在海上的鬼船数量不少,这无线电是好东西啊,可为什么它们都不吭声?”
林默感觉,在这一片海域,即便是说话,似乎也得压低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的声音就是这样。
仿佛在这里,喧闹是一种禁忌,只有安安静静,才是生存的法则。
“这该不会和寂静号有什么关系吧?”
林默老毛病又犯了。
他这人遇到一些不好解释的怪事时就喜欢瞎捉摸,但和一些新手什么都不懂就开脑洞不一样,林默是有非常多的经验支撑他的推理。
首先是一开始通过无线电说话的人,对方也是压低着声音,而且声称是在寂静号上。
按照张胥的回忆,寂静号上的确非常寂静。
这么来看的话,似乎也说得通,但林默依旧十分怀疑。
原因很简单,张胥说过,他看到那时候已经死掉的父亲出现在噩梦世界,当时父亲没有嘴。
张胥的原话是,看上去,他父亲脸上似乎就根本没有嘴这个器官。
没有嘴,自然发不出声音,说不出话。
或许登上寂静号的人,都会被移除嘴这个器官。
无线电里的人既然在寂静号上,按理说也没有嘴的,可对方能说话,所以这个事儿就很奇怪。
要么对方身份特殊,在船上拥有‘特权’;要么,对方之前是胡扯,他根本不在寂静号上。
“可能是其他鬼船上的鬼来胡扯,故意骗我,不让我去寂静号!”
这是林默的另外一种判断。
看似乱七八糟,但这里面以后一个非常关键的点。
寂静号。
无线电里的人知道寂静号,寂静号的影响力在这一片海域显然非常大。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了眉目。
首先把现在船上的‘乘客’都询问一遍,看它们知道什么;然后寻找其他鬼船,也请教一下。
或者运气好,可以直接找到寂静号。
这就是老手的思维方式。
就像是张胥,这货现在脑子估摸都乱着呢,绝对没有丝毫头绪。
那就从最近的鬼开始问起吧。
林默朝着掌舵的那个毕加索人像鬼走过去。
“这位兄弟,一看你就知道是身价不菲,咱俩聊个天吧?”
“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有个事儿我十分好奇,你准备把船往哪儿开呢?”
“算了,你不想说,我肯定不能强迫你。这样吧,要不你歇歇,我开会儿。长这么大,我开过车,但还没开过船。”
说完,林默伸手就抓住了这个鬼,想把对方拽开。
但林默发现,他只要一用力,就像是抓着一团烟雾一样,一下就被对方挣脱了。
对方显然拥有可以在实体和烟雾之间转换的能力。
“行!”
林默走到船舱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纸箱子。
“豆豆,爸爸给你找了个好玩的东西,就是挺难逮的,逮住了就归你好不好。”
豆豆被林默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对于新玩具,豆豆和其他小孩子一样都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林默指着开船那位:“就是它。”
“爸爸,它真丑。”豆豆继承了林默说话直的性格。
“你别看它丑,但可好玩呢。”
“真的?那我试试。”
豆豆禁不住林默的撺掇,搓搓紫皮小手就走了过去。
那开船的扭曲鬼影明显发现豆豆的与众不同,但估摸也没放在心上,依旧是专心致志开船。
结果豆豆一把就抓住了它的胳膊。
对方想故技重施,变成烟雾状态,谁料发现,它的这个能力被压制住了。
“走!”
豆豆用力一扯,直接把这扭曲鬼影给扯到了一旁。
咣当一下,鬼影摔在了船舱里。
还没站起来,就被豆豆骑在了身上。
那是又摸又掐。
鬼影几次想要虚幻雾化都失败了,也挣脱不了豆豆。
林默没搭理它,而是把张胥叫过来。
“来,张胥你来掌舵。”
张胥也懵了,就问这船发动机都没开,掌的哪门子舵。
“那你试着打开发动机。”
张胥一听也对,自家的船,怎么操作那自然是熟的不得了,就见张胥摆弄了一下,轰隆隆,船体一阵,还真的发动着了。
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个宁静的海域显得极为刺耳。
船上的鬼怪瞬间看了过来。
这就像是在安静的自习室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耍流氓’一样,立刻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目标。
不光是船上的鬼怪,林默感觉周围如果有其他鬼船,也一定能听到这边的发动机声响。
一下子,船上的鬼都冲了进来。
“关掉!”一个鬼压低了声音,但能感受到它的恐惧。
“快关掉,不然会出大事。”另外一个鬼也警告。
就连之前船尾抱小孩的女鬼也进来了。
她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眶,伸手就要去抓张胥。
“都别动,谁动我弄死谁。”
林默一看这架势,直接把镰刀抽出来,身上的气息也是一下暴涨。
周围的鬼都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双方对峙起来。
看到这一幕,突然之间,林默意识到了什么。
船上的鬼之前这么安静,可能不是因为它们爱安静,而是因为害怕。
电台里的声音一定骗了自己,这船十有八九根本不是去找寂静号的。
可能结果刚好相反。
它们是为了逃离寂静号的范围。
好险,差一点上了这些鬼的当。
这个时候,电台再次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之前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立刻关掉发动机。”
林默冷笑一声。
“就不关!”
“那你会死。”电台里的声音带着愤怒。
看起来,刚才对方的确撒了谎,什么在寂静号上,什么这船最终会找到寂静号,都是扯淡呢。
“我死不死和你有关系吗?”林默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电台里那鬼沉默了一会儿:“是没关系,但你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啊。我们好不容易找了这一条船,盼望着脱离苦海,结果你上来了,还说要去寂静号,我不骗你能行吗?”
林默一琢磨,心说也对是哈。
“那你之前骗我这事儿……”
“我错了行不行,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骗你,我混蛋,我不对。求求你快把发动机停了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你早说啊,干嘛不早说,早说也就没这事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原本的海水声突然消失了。
仿佛在这一瞬间,只剩下这渔船发动机的声音,其他声音都不见了。
电台里的声音说了一句‘完了!’
下一刻,电台自动关闭,没声儿了。
船舱里的其他鬼,此刻都是以最快速度冲了出去,然后毫不犹豫的跳入海中。
是什么让它们如此害怕?
林默往外看了一眼。
不远处,一艘巨大无比的轮船正在靠近。
诡异的是,这船寂静无声。
“寂静号?”
林默心里也有些激动。
他设想过不少情况发生,但说实话,能这么快,这么容易的找到寂静号,的确是让他有些惊喜。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白皙的手从林默背后伸出,将渔船的发动机熄了火。
林默愣了愣。
低头看了一眼。
“小雨,你这是……明白了。”
林默拍了拍张胥的肩膀,然后过去一把将豆豆抱起,冲出了船舱,也跳进了海里。
张胥不傻,也是紧随其后。
海里,之前跳下来的鬼看到林默也跳下来了,先是一愣,然后一脸的鄙夷。
林默脸皮厚,不为所动。
“怎么,你们跳得,我就跳不得?我就跳了,你们能把我怎么地?”
抱小孩的女鬼立刻游过来,一把捂住了林默的嘴。
随后她凑过来,在林默耳朵边小声道:“大哥,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往死里整啊。大哥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天大地大你最大行了吧?就算妹子我求你了,别嚷嚷了,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这孩子的面子上,给我们娘俩一条生路吧。”
女鬼怀里的小屁孩这会儿也是揪着林默的衣服,一脸哀求。
好家伙。
这有点让人没招。
不过林默这次也没有再说话,刚才小雨的举动已经充分了说明了‘寂静号’的可怕之处,人在屋檐下,低个头,多大点事儿,更何况这一对鬼母女苦苦哀求。
于是林默点了点头。
女鬼松了口气,把手抽了回来。
此刻,水里的他们都不敢乱动,一个个保持静默,似乎就连将海水弄出声音,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下一刻,巨大的寂静号已经到了近前。
而且说停就停。
此刻就立在海面上,一动不动。
这船,感觉比暴食者号都要大一圈。
随后渔船上出现了几个人影。
这几个人影面无血色,眼神阴冷,最重要的是,这几个家伙都没有嘴。
它们在渔船上搜了一圈,一无所获。
然后它们开始向四周打量。
那一双双眼睛,和灯泡差不多,泛着强光,和小型探照灯差不多。一个无嘴人看过来的时候,旁边女鬼立刻拉着林默潜入海水里。
估摸是不能别那双眼睛看到,否则会发生什么。
至于会发生什么,林默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有躲藏在水里的鬼被看到了。
虽然隔着海面,但林默还是看到从寂静号上突然伸下来一个东西,轰一下探入水中,抓起了被发现的鬼。
看上去,像是一种可以无限伸长的手臂。
“如果被这些手抓上去,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上船?”
林默这会儿想到了这个法子。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主动暴露一下的时候,突然几只手从寂静号上伸下来,分别抓住了林默和抱小孩的女鬼。
然后两个直接被拽了上去。
半空中,林默看到一双双诡异的长手从寂静号上不断伸下来,抓起了一个个隐藏在海里的鬼。
他看到了豆豆,也看到了张胥。
下一秒,林默被这手扯入到了一个打开的窗户里,咣当一下,被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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