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天幕之中,千叶凌空而定,剑气磅礴,落叶贯罡,片片锋芒直挺。
面对五环金吾卫及北斗神教数十帮众,张天师自知不敌,但也不肯就此罢休。临终拼去全身血命,使出这御剑之法,以叶作剑,来搏上一搏。
叶长三寸,剑气长三尺。
张天师脚下步罡踏斗,行云流水,周天星辰于步下运转,青衫道袍在烈风中呼啸狂抖。两手掌心朝天,真气在此之中暗波涌动。
只见他仰天长啸一声,身边圈圈悬空落叶顿时统一叶尖向敌。接着,双手向前猛力一挥,千百叶剑随之爆射,飞舞穿刺,如同蝗蜂过境般,遮天蔽日。
道法通天,万剑除妖邪!
这漫天落叶虽不及剑刃凌厉,却胜在量多。千叶齐射,即便是张阁与三大星君这种武林高手,应付起来也甚是吃力。一个不留神就被叶刃划破肌肤,留下血红伤痕。
落叶疾速飞射,瞬间十多名北斗神教弟子真气护甲被破去,直接洞穿外衣,刺入了身体,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张阁施展“极冥封天寒”,双手前推,将一波前刺叶剑滞空散去,化解叶中罡气。大袖顺势一拨,那叶剑皆数软绵绵飘落下来,再无剑魄,还作了寻常落叶。
千百飞叶终究是在疾速射杀中耗尽,只留下满地的破碎落叶。
张天师御剑之法已出,大口喘着粗气。本就是不惜借用周身气血方才使出这玄妙功夫,此时也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了,眼下仅余有身侧这柄悬浮的“长虹剑”。
再看张阁一众,二十余人北斗神教弟子遭飞叶射伤血流,射杀身亡的有十人左右。无论是北周五环金吾卫还是三大星君,皆是耗费大量气力,却也无妨大碍。
执金吾张阁此时目瞪远处身姿傲立的张天师,心中胆战心惊。他已经彻地怕了,本以为这武当派百岁老头中毒之后就不足为道,未曾想竟生了这么多变数。在战局即将分出胜负之前,又来了一招百步飞剑杀人的绝招。就这大手一挥,直接重伤数十人,斩杀了十名弟子。
张阁身为北周执金吾,统领金吾卫,也算是眼界广博,形形色色的武功高手,都有见识,但张天师这般不死不休却是头一次见着。
武当派张天师飞叶虽出,北斗神教余下弟子却是不敢放松警惕,真气涌出防护,双眼直勾勾盯着张俊身侧悬浮的那把“长虹剑”。
适才只是以叶作剑,便有惊人威力,长虹可是实打实的利剑,若是这一剑掷来,无论谁恐怕都逃不了洞穿身体斩杀的结果。
长虹剑散去真气浮托,正好落在张俊手中。他死死握着这最后一把杀人之剑,环视一周余下敌人。
张俊心中知晓,此剑一出,自己的性命将会随之而出,江湖中自此再无张天师名号。少了张天师,武当派将再无反抗余力,正如张阁所言,上下弟子恐怕会被屠戮殆尽,数百载基业毁于一旦,道教祖庭归于尘土。
这一剑,不是简单的一剑,它蕴含武林自此局势变换,携带着武当派数百弟子的性命。
突然,张俊枯瘦手上青筋暴起,用力挥臂猛然发力,终究还是将长虹剑掷出。
目标,北周金吾卫张阁!
一剑射来,携雷霆万钧之势,夹天师毕生修为,寒光破空,万丈光芒乍现,其势不可当!
张阁见着射剑方向是自己,头上即刻冒出豆大汗珠,腰身下沉双手寒气弥漫,“极冥封天寒”功法全开抵挡。
这可是张天师最后一剑,谁知道剑中蕴含了多少凌厉。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命都会搭在武当山上。即便张阁自认武功绝顶,但面对这一剑,也是不敢托大。
剑芒转瞬而至,张阁耳畔已然响起剑出破风之声。他无法预测接下此剑之后,是否还能站起,此时只能疾速运转“极冥封天寒”,力图多数化解剑中肆虐杀气。
在剑刺之时,那百步开外的张天师又手疾挥,长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是改变了飞道,方向侧转,直射张阁右方的天权星君。
此刻,张天师终是又使出了“御剑之法”!
若是此剑一往直前,刺向张阁,凭张阁的雄厚内力,且先前早已多作准备,伤不致死。但如果出其不意,临时改变剑向,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张俊最后使出了这招“御剑之法”,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迎风摔倒,趴在土地上,双目呆滞,已然气息全无。
张俊相战多时,若非百载修为勉强提起,恐怕半个时辰前就已暴毙身亡。
武当派掌教张天师,这位纵横江湖数十载的老仙人,终究是血气散尽,驾鹤西去,归于尘土。但死能在这武当派中,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张俊,卒!
那把射出长虹剑,无人能够想到张俊竟在中途又施展“御剑之法”,强行改变轨道。
天权星君本见飞剑杀向张阁,心神松懈,周身护体真气也散去大半,哪知最终竟是射向自己,自然反应不及。
剑滚惊雷,天塌地陷。天权星君只觉霎时心口一凉,飞剑爆射贯穿而过,将其钉死在身后两仪殿的倒塌墙柱上。
天权星君只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俨然是去见了阎王。血流顺剑滴落,尚且温热。
北斗神教天权星君,卒!
这一切发生太快,从张俊御剑到斩杀天权星君,总共不过数息。等开阳星君与摇光星君反应过来之后,这位平日朝夕相处的同僚已然暴毙身亡。
先是武当掌教张天师,又是北斗神教天权星君,前后数息,大燕江湖两大顶峰高手相继死亡,此像近十年都未曾发生过。
张俊一死,武当派再无可与匹敌的高手,仅剩下一些年纪尚浅的弟子,虽竭力反抗,却怎是久经沙场的金吾卫的对手?
一人又一人相继倒下,手上兵器叮当掉落,血流汇聚成河,散发阵阵腥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武当正派弟子,终是死于敌手。
两仪殿废墟之上,满身伤痕的白越泽强爬起来,耳边回荡着门派弟子的惨叫之声,双目呆滞无神。平时这些小道士围着自己,一口一个白师叔,亲切喜人。
他目的达成,冷落自己的师傅张俊身死,本应该欣喜才是,却只感到心中空落落的,未有半分喜色。
白越泽双眼闭起,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所幸不再去听不再去看。但即便如此,心中门派弟子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声声不断。
他不禁自问道:“我真的做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