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杨宁并没有借到这笔钱,并非是邓一南不肯借钱给杨宁,而是他确实没有。
邓一南的官职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千户,正五品。
在大明,正五品的官员月俸是十六石,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九十二石。
彼时天下大乱,中原尽遭战火荼毒,以致于物价飞涨,此时江南之地相对于中原来说太平了不少,差不多一两多银子可以买一石米,一百九十二石差不多就是两百多两银子。
当然,其实大明一名五品官员一年下来能拿到的钱并非只有这些,朝廷还会发放一些诸如火耗,如果外出公干还有差资之类的。
尤其是像邓一南这种,官居锦衣卫千户,是真正的实权人物,那明里暗里的钱少说也有五六百两。
可就算如此,十万两白银对于邓一南来说也是一笔从未见过的巨款。
……
自己怎么就着了她的道,欠了她十万两白银呢?自己本来以为只要做了官,就能换上这些银子,可如今看来,自己哪怕做了官,还是个穷光蛋。
杨宁怏怏不乐地走向锦衣卫后衙,越向后走,两旁景色渐渐秀丽起来。
桥石流水,修竹奇梅皆令杨宁啧啧称奇,连带着杨宁的心境也开心起来,渐渐将负债抛诸脑后。
后衙拱门前有十六名锦衣卫按刀而立。
杨宁满怀期待地向后衙走去,一边走,一边坐看右看。
他又没有穿官服,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上清道袍。
因此守在后衙前的锦衣卫并不认识他,看他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便抽出刀来冲他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为首的一名小旗早先在前衙听过杨宁的宣讲,还曾亲眼目睹了不可一世的司礼监在这位杨大人面前可都是毕恭毕敬的。
于是在这名年纪轻轻的小旗心目中,杨宁就是大英雄,是他一声追逐和仰慕的对象。
小旗听见手下弟兄们冲着自家上司嚷嚷,顿时吓得不轻,急忙出言喝止住手下:“放肆,这位乃是新上任的指挥同知,武襄伯,还不快给大人赔礼!”
其余十余名锦衣卫怛然失色,慌忙将刀丢在地上,躬身向杨宁行礼,道:“参见大人,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不要怪罪。”
杨宁笑吟吟地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刀来,一一递给他们,浑不在意地道:“不妨事,本官初来乍到,你们不认识本官,也属正常。”
一众锦衣卫战战兢兢地从杨宁手中接过佩刀,低声道谢。
小旗来到杨宁身前,施礼道:“大人,您的朝服,冠带已经给您送去后衙了,交给了小梨姑娘。”
“小梨姑娘?”
小旗一怔,急忙解释道:“哦!这个小梨姑娘是前任南镇抚司的侍女,您若是喜欢就接着用,不喜欢的话,卑职再给您去物色几个。”
杨宁摆了摆手,道了句:“不必了”。
说罢迈步进了后衙,进来之后,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回廊。
再往前转过一处月亮门,有一条青砖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几个小院。
院内奇花异卉,阖院芬芳,房屋高低错落,亭台雨榭莫不雅致。
说是后衙,其实倒似一个园子,杨宁漫步其中,心中暗想:“前任南镇抚司的居所当真豪绰,这江南繁华之地,软红十丈,当真不假!”
杨宁茫然四顾,想起狼烟四起的中原以及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中原百姓,心里又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你是谁?怎么进的这园子?”
杨宁思绪被打乱,回过身来,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站在不远处,脸上有些婴儿肥,穿着一身青色的侍女衣衫。
以杨宁如今的内功,其实早就意识到了有一个人在附近,只是这个人丝毫没有武功,杨宁也懒得理会。
杨宁看了她一眼,道:“我随处逛逛,你不必理会我。”
哪知那丫头上来就抓住杨宁的衣袖,将他拼命往外拽:“哎呀,你这“寿头”,生了泼天的胆子敢在这园子里晃悠?快走快走!旁人瞧见南镇抚司的大门,躲都躲不及,你倒好,来南镇抚司衙门里逛园子。”
只是杨宁何等武功?任她小小身子如何拼尽全力,杨宁却始终纹丝不动。
杨宁无奈道:“小梨姑娘……”
哪知杨宁刚一开口,那丫头便截口道:“呸呸呸……谁是你小梨姑娘。”
杨宁讶然道:“你不是小梨姑娘?”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衫的女子闻言走了过来,先向那小丫头训斥道:“月月不得无礼!”
女子训斥完月月,转目饶有兴致地望向杨宁,杨宁也望着她。
只见她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鼎香炉,青烟袅袅而出,朦胧之间可见其肤白貌美,只是女子双眸的瞳孔却是蓝色的,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
女子注视杨宁许久,道:“想必公子便是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杨宁杨大人吧?”
杨宁颔首道:“正是!”
女子闻言,急忙向杨宁敛衽为礼,道:“奴婢参见杨大人。”
杨宁虚扶一下,试探问道:“小梨姑娘?”
那女子颇为惊奇,瞪大了眼睛问道:“大人怎知我叫小梨。”
杨宁嘿嘿一笑,心下想道:“这下终于猜对了。”
哪知一旁的月月嘟起嘴吧,不满道:“杨大人见了谁都叫“小梨姑娘?””
侍女月月最后一句“小梨姑娘”竟是模仿着杨宁的口气说出来。
小梨“哦?”了一声,偏首睇着杨宁,故作惊讶地道:“是吗?”
杨宁尴尬一笑,急忙岔开话题道:“不知本官的卧房在哪?还请小梨姑娘引路。”
“大人请随奴婢来。”小梨俯首听命,当先在前引路。
杨宁跟着她七拐八绕,步入前方一座古意石山。
石山形状奇特,绿意盎然,不知是从何处挪来,又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资财。
石山四周有一池碧水穿峡而过,杨宁紧随小梨上了石山,这才看清山顶几株苍松之下有两间青砖黛瓦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