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铁狮与血狮
蛇人抬头。只见城寨大门的塔楼上飞下来两个鹰身人——他们人身鸟脸，长着宽大的翅膀，眼神十分犀利，还手里拿着沉重的锤子，蛇人看到锤头上面沾着粘稠的黑色物质，粘着草和泥土，那大概凝固的血，或者别的什么体液——比如脑浆。
鹰身人将重锤倒插在地上，用尖锐的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蛇人说：“我是克菈菈的亲信，也是狮王的幕僚，我叫赫仑，你们说九头蛇王子赫仑他们就懂了。”
左边的鹰人使了个眼色，右边的鹰人便进去通报，而左边的那个仍旧紧盯着蛇人不放，仿佛盯着猎物一般。蛇人不喜欢这种感觉——没有蛇会喜欢鹰的。
片刻之后，那个鹰人飞了出来，说道：“大人们让你进去——武器插在这！”他指着一个插满兵器的稻草堆说道。
“我这刀要是丢了，你们可赔不起！”赫仑缓缓抽出了自己那把剧毒弯刀。
鹰人没说话，就将刀夺过来，刺进了草堆里。
赫仑解了兵器，走进营地，心里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骂了个遍。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他朝着大帐走去。一走近了帐篷，就能听到会议室内议论的声音。蛮族的贵族们想必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战争的策略和物资的分配。他们的声音低沉而且严肃，而没有丝毫轻松的气氛，时而还有人大吼大叫。哼！粗鲁的野兽。
大帐如同一座移动的城堡，布满了皮革与毛毯，外观精美、细节考究。巨大的圆：“瞧瞧，看看！我签了契约，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没有撒谎啊！”
蛇人一族天性恶毒、卑鄙、狡诈——注意，是天性，跟地精那种后天养生的还不一样——而这个名叫赫仑的蛇人王子更是骗子中的翘楚。当年他靠着厚颜无耻和虚与委蛇骗了许多女人，如今这本领……总算是用在了正道。
“我是多么诚实的一个人！看看，多么诚实！我的眼神如婴儿一般纯粹，言行比僧侣更真诚，我说的每一个字放在阳光下都会和黄金一样闪闪发光！我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即使是这么苛刻的条件，我也做到了！现在该你们履行诺言了，各位都是草原的勇士，黄金一样贵族，还有克菈菈殿下！高贵的魔族公主，你们肯定会比我这个小小蛇人更加诚实吧？绝不会作出食言而肥那种下贱的事情的，对吧？对吧！”他得意的张开双臂，大声说道。
见到契约之神没有惩罚这家伙，克菈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可能……这真是李奥瑞克的手，他没撒谎。铁狮，你看……”
铁狮瞪了一眼克菈菈，又看了看那个嚣张的蛇人，他点了点头，说道：“若是真能在战前砍下敌人国王的一条胳膊，那就不仅仅是‘将功折罪’的性质了。这可是大功一件！我不光要让你和你的部落加入圣战，而且我还会封你当一个草原勇士，赏你金子、奴隶和牲畜。然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自导自演？克菈菈，赫仑，你们两个人的间隙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们都是魔族，魔族联合起来欺骗草原人，这种事情总有发生，换句话说，克菈菈的魔法契约不能为你的信用做担保。”
克菈菈生气的质问道：“你这家伙！难道我克菈菈说话不管用吗？”
铁狮面无表情，说：“我只是陈述事实，分析事情的各种可能性，而不是在针对你。”
蛇人问道：“那我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呢？”
“嗯……”铁狮沉吟着，用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他。大帐一片死静，空气变得窒息，刚刚那些大嗓门吵架的蛮子们全都不说话了，人群中时不时传来的大喘气的声音，仿佛有人要被这紧张的气氛憋死了似的。
“我先问你几个事情好了。”铁狮说道。
“首先，你是怎么做到的？”铁狮拿起那个盒子，将断手摆在蛇人面前，说：“据我所知，李奥瑞克王武艺高强，剑术、马术、射术三绝，身上佩戴着许多圣遗物，会许多种神秘的魔法，而且身边还有一位铁龙卫贴身保护他的安全。凭你自己，怎么做到的？”
蛇人耸肩一笑，说：“我自有独门秘籍！”
“以你这种身手，我不相信。”铁狮说道。
蛇人皱眉，说：“我的武艺也很高强的好不好？”
“是么？”
紧接着，就看铁狮欺身上前，对着蛇人的腹部就是一个肘击！这一下快、狠、准，打得蛇人猝不及防，就听砰的一声，蛇人便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还高强吗？”铁狮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刚刚只用了三成力就见你击败了，你这样的武艺，也敢自称高强？”
“跟您……比不了……”蛇人“嗷呜”一声就将刚刚吃的酒肉混合着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同时他在心里将李奥瑞克、克菈菈还有蛮子们都骂了个遍。
铁狮打了个手势，让仆人将地上污秽之物清除干净，随后他说：“所以你没法像我证明你是对的。”
“但你也没法……证明……我撒谎了，对吧？”蛇人说道。
听了这话，铁狮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的变化，而这种情绪并非愤怒，而是赞许，就仿佛是在说“终于见到个聪明人”一样。
铁狮轻轻点头，说：“是的，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撒谎。恐怕唯一的方式，就是去看看李奥瑞克王，他的胳膊在不在——四弟！你在吗？”他对着一众蛮族贵族喊了一声。
数秒后，一个蛮子突然身体抽搐起来，接着竟然“噗！”的溃散成了一团黑烟，黑烟又瞬间变成了有一个丑陋的侏儒。众人惊骇不已，纷纷退散到两边，还有些人惊慌失措的跑出帐篷。看来即使是这些贵族，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鬼狮”竟然藏身于他们之间。
鬼狮托着他那肿瘤一般的畸形脑袋走上前来，吃力的行礼，说：“哥哥。”
“免礼，兄弟。”铁狮一板一眼的还礼。
铁狮对他那侏儒弟弟说道：“我想请你做一件事情，这位蛇人先生说他砍了李奥瑞克一条胳膊，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好。”鬼狮说着闭上了眼睛。
蛇人神情一变，心想：怎么？难道说鬼狮的奸细已经渗透到了神指城的城堡内部？这不坏了吗？大王要遭重了啊！
但转念一想：我紧张个什么劲儿啊？不管是李奥瑞克还是臭蛮子都他妈该死，打！使劲打！最好都打死！
片刻之后，鬼狮睁开眼，说：“我的眼睛们看到，李奥瑞克最近都没有出门，也没有见客，基本就是在皇宫深处，但有人目击到他这些日子一直戴着手甲。如果蛇先生没有撒谎的话……”鬼狮用他那畸形的金鱼眼睛望向蛇人，蛇人心头咯噔一下，感觉恐惧莫名。
老狮子到底是和什么交配生出这这怪东西的？怎么他三个哥哥全都像人，这弟弟就长得像鬼？即使是深渊里的畸魔、虫魔都长得比他好看。
“……假如他没有撒谎，那么李奥瑞克戴着手甲，就是为了掩盖他已经断手的事实。参考从前克菈菈殿下的情报来看，李奥瑞克麾下有一个叫塞拉维的精灵匠人，她擅长制造魔能装甲和机甲，足以说明李奥瑞克有先进的义体技术和傀儡术——至少不落后于铁狮军团。那么，我推测李奥瑞克断臂之后，为了稳定军心，就立刻让塞拉维给他制作了义体，以此掩盖这件事情。”
“你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我们依旧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铁狮思维缜密，注重客观事实，轻易不下判断。他说着望向蛇人，到：“是的，这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佐证，但还是不足以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蛇人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固执，李奥瑞克和他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可铁狮还是不信。大家先前都说铁狮是个“钢铁一般的男人”，那时候蛇人还以为只是因为他意志坚定，现在看来，这人之所以得名“钢铁之狮”，是因为他的大脑也是铁做的，里边多半是齿轮和机油，容不下半点情感。
这家伙怎么如此固执啊？如果他死也不相信我的话，那我的间谍任务还没开始就要失败了，别说打探情报，我连这个军营都进不去。
李奥瑞克王肯定饶不了我的。
蛇人便劝他说：“我说铁狮将军，这打仗不是做数学题，你不可能每件事情都做到100%把握再填答案，有时候你还是需要一些赌的成分在里边……”
铁狮说：“不需要阁下教我打仗的道理，我当然知道有时候我们要赌，但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除非再有一条证据，不然我不会相信你能做到这种小概率事件。”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个古怪、沙哑的声音，那人说道：“铁狮，鬼狮，两个蠢货！这都搞不清楚，让我来试试不就得了？”
蛇人望向大门——你谁啊，你？
就见到一个穿着鲜艳红袍的人走了进来，他说：“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也没人跟我说一声呢？”
见了此人，众人纷纷行礼，用充满了敬畏的声音说道：“见过鲜血之狮，阿米鲁斯殿下！”
血狮阿米鲁斯，狮王四个儿子之一，排行老三，凶名远扬。
但蛇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家伙，不禁仔细打量起他来。
他身形高大威猛，肌肉贲发，比起赫仑和克菈菈更像是魔族。他的肤色呈现暗红色，仿佛常年浸泡在鲜血之中；他身穿一件黑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血红色的符文，披风下面是镶嵌着红宝石的软甲，手脚和胸口都缠着铁链，那铁链上带着某种奇怪的魔法力量，让人感觉十分不安。
阿米鲁斯头顶还长着一头浓密的黑色鬃毛，宛如狮子的鬃毛，每一根毛都如钢丝一般耸立高叉，十分狰狞。面容也是扭曲而凶恶，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冷笑，看谁都像是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眼睛凶厉中带着疯狂，赫仑看着他的眼睛，就会联想起老家那些被邪神眷顾然后发疯的恶魔。
铁狮面露疑惑，说：“阿米鲁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的任务是监督西北方向的征讨军团……”
号称“血狮”的阿米鲁斯怪笑起来，说：“督军有什么意思？何况我只需把自己的战甲挂在门口，就没人敢造次了。我来你这里看看，你该不会不欢迎吧？”
铁狮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说：“我不欢迎，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你很嚣张啊，哥哥？”血狮嘴角上翘，突然间，他神情一变，一拳对着铁狮的脸打了上去！
怎么回事，这家伙要干嘛？
这一拳力气极大，看着可不像是开玩笑的！强大的拳风甚至吹动了帐篷那厚重的帘子。然而，铁狮不躲不闪，神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这一拳在铁狮的鼻尖前停了下来。
铁狮抱着胳膊，看着自己那愚蠢的弟弟，尽管他脸上面无表情，但所有人都能从感受到他在讽刺血狮。血狮收起拳头，对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你为什么不躲？”
“我不躲闪的原因，和你没有打到我的原因是一样的。”铁狮说道。
“你这恶心的家伙。”血狮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此时他的余光看到了装在盒子里的断手，便嘴角狞笑，说：“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的话了，这是李奥瑞克王的胳膊对吧？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他说着将那盒子里边的断手拿出来，搁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间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接着，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他竟然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蛇人和克菈菈一个惊讶的张大嘴，一个捂住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
我艹，这疯子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