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亡国の小曲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野狼城里边还是没有任何投降的迹象，
库曼面前的腌肉上面，以及冻了一层白霜。冰凉梆硬的饼子，能把人的牙齿硌掉。
库曼也没心思吃，就翻来覆去的看情报。
最近乌鸦们的情报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说什么，北伐军的军容一切如常，看不出饥荒迹象；要么就是，街上行人数量不减，商铺正常营业。
更可气的是，有个祭祀天天的报告天天都是：野狼城里今天有人结婚，吃席五桌；今天有老人去世，吃席四桌；今天有人升职请客，吃席三桌；李奥瑞克在宅邸里慰问官兵，吃席十桌……
后来库曼干脆写了个条子，说：“吃席就不用汇报了！”眼不见心不烦。
偶尔有一些好情报，说，野狼城今天没有举办任何活动，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库曼刚要高兴，忽然往帐篷外一看，只见天降大雪，冻得狗都哆嗦。他顿时骂道：妈的！是没人出门，这么大的雪，谁出来挨冻啊？
怎么野狼城还没饥荒呢？库曼甚至有点怀疑这些鸦眼祭祀通敌了，心说：你们会不会看啊！整天就是吃席吃席，是不是祭祀们都通敌了，汇报给我假情报？实则野狼城里边已经遍地白骨？
然而祭祀已经累死了两个，疯了三个，看他们这么努力的样子，也不像是良心出了问题。再说，库曼自己也有乌鸦，他的乌鸦隔三差五也会汇报，情报内容跟祭司们看到的别无二致，野狼城内街道整洁，生活正常，天天开店，偶尔吃席。最他妈离谱的是，城里的人竟然还能天天吃热食，喝热水，甚至是洗热水澡！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野狼城没有这么充裕的水资源啊，更没有那么多柴火给他们烧，这帮崽种，是去拆房了么？
肉汤上飘浮了一层凝固的白色油脂，一旁的好朋友看不下去，说：“我给您热热再吃吧？”
“吃不下。”库曼摆了摆手。
库曼他吃不下饭啊，这谁吃得下啊！
再说了，就算热透了，我也不想吃天天吃这猪食了！遥想一个月前，库曼还在北境皇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是去前线打仗，也都是打酣畅淋漓的快仗，很少会这样子。何况龙王布林那么有钱，给他打仗，后勤补给一直很充裕。而如今……
想到后勤的事情，库曼就感觉头大。
军队后勤是真的拉垮了，他本来预计一个礼拜结束战斗，最多不超过十五天，所以也就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粮食，这粮食包括围城、打仗、返程，现在可好，粮食基本见底，即使是紧缩配比也快不够吃了。
库曼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为此出了许多计策，一方面是就地征粮，他派出了许多人征集粮食，搜刮周围的村庄乡镇，完全是不分敌我进行掠夺，不管是效忠他的，还是效忠李奥瑞克的，只要是有粮食就给我拿来！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人会打欠条；敌人就只有打，没有欠条。但是，这样做根本就征集不到粮食，自己人的粮食早就拉来了，再压榨也没多少油水，敌人的粮食也早就进了野狼城，而且李奥瑞克不光带走了粮食，还带走了许多难民，带不走的，也都让他转移了或者是藏起来了。总之，征粮行动充其量走了个形式，征集来粮食，最多能让大军多消耗个一两天。
然后就是从大后方调遣，这个大后方可就太后了！库曼直接一纸飞鸦传书，飞到了狮王领地和龙王布林的地盘去借粮，因为中土早就没有粮可以用了。然而，狮王肯定是不会借的，这家伙巴不得库曼和李奥瑞克打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就可以坐收渔网之力。而龙王布林倒说可以借，只是北方战事吃紧，从调遣人员再到运输粮草，少说也得一个多月，问库曼等不等得及？
再等一个月，老鼠都饿死了！库曼第二条计策也破产了。
库曼被逼的没辙，甚至想派人绕过野狼城，南下前往沼泽地进行劫掠，这样或许能征集到一笔粮草；然而从这里骑马去沼泽，一来一去就得个把月，就算粮食能抢回来，他们也早就饿死了。
粮食，粮食，还是粮食！
哦，不光是粮食，燃料也不太够了。
这里冰天雪地，大家不想冻死就得取暖吧？这取暖不能光靠棉衣吧？也得需要火炉、热食和热水。然而库曼这边的燃料不够，火炉不够烧，热食热不起来，水也烧不开，大家就都只好吃凉菜就凉水。这东西吃在嘴里凉在心里！更何况主粮不足，热量不够，这饭吃得是越吃越冷。
库曼让人去外面寻找木头柴火，可是李奥瑞克早就坚壁清野，能烧的烧了，能砍得看了，这野狼城周围光秃秃犹如程序员的脑壳，哪里有半根草让他烧？没办法，只好再从后方运输，可是一来一去，运输又需要人力物力，需要时间成本，还需要消耗本就不多的粮草和牲畜。为了一点破木头这样折腾，库曼他肉疼啊！心疼的就如同刚全款买了游戏就赶上史低打折还不能退款的人一样，只能痛苦的在留言区留下一句“我是傻逼”。
这时候就有聪明逼站出来了，说：库曼库曼！我们拆一些防御工事来烧了取暖吧！比如攻城车瞭望塔什么的。
库曼当时就是一个耳光，然后骂道：“蠢货！你不打算攻城了吗？”
那人委屈的说道：“不是大人您说，咱们不攻城，只等着李奥瑞克出城投降吗？既然我们不攻城了，那还留着攻城器做什么？还不如烧了取暖呢！”
库曼竟然无以言对！
对啊，这逻辑很正确，很“库曼”！我们不是要等李奥瑞克自己出来投降吗，那攻城器留着干嘛，反正我也不攻城。
但是，李奥瑞克真的会出来投降吗？
从情报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最终库曼还是原谅了那位好朋友，说：“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刻，即使是最信赖库曼的“好朋友”们也都不说话了，士气低落到了一个极点。
蛮族的士兵们一直以来打得都是快仗，骑着马来，掠夺一番就跑路，速战速决，这种仗虽然风险大，但效率也非常高，而且其间也不会饿肚子。如今在这城墙下面干耗，谁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嘛！蛮族勇士，岂能饿死在城墙之下？
库曼最近甚至都不敢走进营地，生怕那些饿急眼的蛮族士兵发起叛乱，将他生吞活剥。库曼很清楚这些家伙的秉性，这里的蛮族士兵没有什么荣誉感，打仗是为了利益。现在没有利益可图，士气自然维持不住。
而库曼许诺给他们的“新年之前结束战争”显然已经破产了。
库曼现在就担心士气进一步下降，情绪低落、神经紧张、食不果腹、纪律涣散，都很有可能引发哗变甚至是营啸，不管是哪个，都会让他输掉这场战争。
总之，士气不能再出问题了！稳住士气，然后再做打算。库曼决定今天进行一次动员演讲，告诉士兵他准备攻城，给大家一个盼头。
毕竟，如果李奥瑞克不投降，那他就两条路了，要么撤军，要么攻城。撤军是万万不能，那就只有攻城。
库曼仍旧想不通李奥瑞克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作为将领，必须就当前局面作出抉择了！
库曼现在就只能盼着：攻城的时候，李奥瑞克的守军都是一群拿不动剑的饿死鬼，从而让我赢下这场战争。
就在这时候，一个鸦眼祭祀跑了进来，他对库曼大声说道：“库曼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向您禀报。”
“怪事？有多怪？”
鸦眼祭祀说道：“李奥瑞克似乎正在城墙上布置某种法器，旁边有卓格卡缪和塔娜琪格那对母女，卓格卡缪还带着一把雅托克。”
“雅托克？李奥瑞克在城墙上弹琴？怪了！”库曼站了起来，说：“走，我们去外面看！”
“是。”
库曼便来到大营外面，此时雪刚停不久，营地里的雪没过脚踝，几个卫兵正在打扫卫生，因此大营门口还算是干净。然而在往外走，就是一片泥泞，黑色、土黄色、还有恶心的黄绿色。还有些前几天的脏雪，被人们踩烂了，融化，然后冻冰，变成乌黑的碎冰渣子。
到处还都是粪便的骚臭味，一般来说，在这个撒尿结冰大粪能砸死人的温度下，应该是闻不到这种味道的，如果能闻到很浓郁的臭味，就说明厕所已经被塞满了，很久无人打理。
士气低下，纪律和效率也会下来，毕竟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想去挑大粪啊？
库曼也来不及管这些事情，就径直的往前走去了。
士兵们就或坐或躺的瘫痪在帐篷里，或者是营地门口，甚至有人就坐在脏雪之上，表情呆滞。军容军纪可谓一塌糊涂，许多人是看到库曼走到面前，才惊恐的大叫，然后站起来行礼。这样的警戒性，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忍不住怒吼起来，说：“你们这群猪猡！你们就是这样打仗的吗？督军呢？给我滚出来！”
此时一个人从帐篷里爬了出来，他衣服领子都没来得及扣上，头盔也是歪着，一脸拉碴胡子。“大王，什么事？”
“半个小时内整顿好军容，不然我把你生吞活剥！”库曼这可不是开玩笑，比起是冻僵的饼子，他现在更想吃烤人肉。
“是，大王！”那人连忙提着鞭子走进人堆，如鞭打牲口一般打那些士兵，然而人们只是惨叫，却不抵抗，也不起来。库曼看到这一幕，喊道：“罢了！先这样放着他们，等会我来想办法。”说着便往外走去。
他一直来到外面的瞭望塔上，然后用望远镜向外眺望——比起鸦眼来说，有时候还是自己双眼看到的东西更靠谱。
正如那个祭祀所说的，李奥瑞克、还有卓格卡缪母女三人站在城墙上，旁边放着一个喇叭似的东西，这玩意儿是用某种金属制成，非常巨大，有一人多高。三个人此时正在说着什么，李奥瑞克眉飞色舞，很是兴奋，而那对叛徒母女则紧张兮兮的听着。
妈的！这对贱货，长这么嫩，我非得吃了你们！库曼心中想到。
这时候库曼又注意到还有第四个人，那家伙是个矮人，非常的矮，身材犹如一张大饼似的，这家伙长着犄角、皮肤红色，拿着铁锤，似乎是个恶魔。库曼早就听说过李奥瑞克会驱使恶魔，看来传闻不假。
这矮人拿着铁船，身上别着工具，看来是个铁匠，说不定那个奇怪的大喇叭就是他打造的。
这些人到底要干嘛啊？库曼疑惑的想到。
算了，他们也作不出什么妖，要是李奥瑞克有什么本领，估计早就用了，也不会跟我干耗一个月。想到这里，库曼忽然就失去了兴趣，想着要不要回去继续看情报，或者吃一吃那顿冷掉的午饭。
而就在这时候，城墙上又来了几个人，那是几个强壮的士兵，抬着一个半封闭大铁箱，里边有两把椅子。李奥瑞克让他们把铁箱放在城墙上，并让那母女两坐了进去。随后，希雅·雷奎也提着剑走上城墙，一脸紧张的握着武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若是只有李奥瑞克也就罢了，希雅也出来了，这事情恐怕不简单！库曼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李奥瑞克与其是说是北伐军的大帅，还不如说是个战地街溜子，整天有事没事就在城墙上瞎逛，经常还在墙上喝酒、冥想、看风景，起初李奥瑞克上城墙的时候蛮族这边还会有些紧张，现在看到他来了，完全不吊他。
而希雅则不是，希雅很少上城墙，每次上来都必定有事情。有一次是来测试箭矢距离，有一回似乎是在观察蛮族的营地布置情况，记录各种数字，还有一回是指挥花仙子驱赶乌鸦。
这回希雅也来了，还拿着剑，这事情肯定不简单了。
正当库曼疑惑的时候，城墙上的塔娜琪格开嗓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配合着雅托克的琴声释放了出来，魔音灌耳一般注入了库曼的脑海。
库曼当场就灵魂一震，心想：这是什么音乐？
怎么一股子亡国灭种的感觉啊！
好晦气啊！
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小狐狸是在呼麦，库曼作为传统的草原人自然是懂行的，心想这小狐狸本领还真不错，不输给那些正式的萨满。然而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表演呼麦干嘛？这不是祭天时候才用的吗？难道李奥瑞克是来祭天的？可他一个高原人来祭什么天啊？
而且，这音乐声也太晦气了，听着就……让人想哭，心里好堵！
就在这时候，库曼身旁传来了一声大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打仗了！我要回家！”
就看刚才还一脸麻木的哨兵，突然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紧接着，这哭声就起了连锁反应，士兵们顿时哭成一片，一个个哭得比孝子还惨。许多人抱着哭成一团，还有人在雪地里打滚，也有人跪下来哭天抢地，就算是不哭的，也都脸色阴沉至极。
一时间，哭声开始在大营之中传播开来，到处都是鬼哭狼嚎。
库曼这才意识到李奥瑞克要做什么事情。
坏了！这李奥瑞克好歹毒！竟然想搞崩我军士气！
库曼其实也学过一些心理战的东西，像是他迷惑这些“好朋友”用的“交心术”就是其中一种。只是库曼的交心术仅限于控制身边的人，却远远达不到李奥瑞克这个杀伤力。
难道这李奥瑞克也学过交心术吗？他咬着牙想到。
库曼立刻下令说道：“弓箭手，快把那对母女射死！”
一位负责管理射手的好朋友说道：“大人，从这里射不到城墙，太远了！除非我们往前推进，但那样就相当于发起进攻了。”
库曼喃喃道：“射程不够？那她们的歌声为什么能传播那么远……哦，是那个喇叭！艹他妈的李奥瑞克！”
库曼赶紧喊道：“龙人，龙人射手！你们射程远，从营地门口放箭，攻击那对母女！”
“是！”
然而这个距离，即使是普通龙人射手也够不到，一定要是最强壮的那几个龙人，才能吊射到城墙上。于是十个最厉害的龙人士兵拿上弓箭，出了营地又往前走了一百来步，这才弯弓搭箭，射击城墙上演奏“亡国の小曲”的那对母女。
龙人士兵全力拉开长弓，“嗖！嗖！嗖！”弓箭一根根的朝着城墙上飞去。
然而，距离太远了，许多弓箭就落在城墙上，还有几只，也都落在了母女外面的大铁箱子上，库曼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想到：该死！李奥瑞克把我算计的明明白白！他全都想好了。
紧接着，一排长臂精灵弓箭手登上城墙，对着龙人就是一顿乱射。箭雨飞来，龙人们赶紧后撤，就这样还是有一个龙人被扎了尾巴，痛得嚎叫起来。
妈的，李奥瑞克的弓箭射程比我远！又占据城墙的高地，我射不过他呀！
库曼喊道：“用投石车，投石车呢？”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鸦眼祭祀说道：“大人，李奥瑞克在城墙上直接架大炮了！熔岩大炮！”
库曼咬牙切齿，心里骂道：妈的，熔岩大炮是这样用的啊？好啊，李奥瑞克，你早晚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别以为我没本事对付你的大炮。
库曼喊道：“用乌鸦！用乌鸦啄死那对母女！”
别说啄死，弄个几百只乌鸦在你头上拉屎，你这歌也就唱不下去了吧？
然而，乌鸦刚一飞到，就见希雅的武器竟然变成了一张金属渔网，那网就犹如有生命似的飞费到空中就将乌鸦一网打尽！乌鸦里边嘎嘎乱叫，胡乱抓挠，这时候渔网线变成了锋利如刀的钢丝，“咔嚓”这么一绞，里边的乌鸦尽数毙命，化为一片零碎尸体，被抛下城墙。
难怪希雅·雷奎要来城墙呢，原来是做这个的！该死！这到底要怎么办啊？
库曼看着那对母女，气得大声咆哮，此时有个好朋友过来劝他，说：“库曼大人，不要生气！这样没用的，您应该……”
“去你妈的！”狂怒之下库曼直接扑了上去，一口咬下了那人的耳朵，痛得那人一阵尖叫。
这叫声让人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这尖叫声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库曼突然听见不远处有士兵发出了癫狂的吼叫，然后叫声开始传播，一瞬间整个营地都愤怒的嘶吼起来，接着就是打斗声、惨叫声、骂声、以及更加疯狂的嘶吼。鸦眼祭祀大声喊：“库曼大人！糟了，士兵哗变，他们疯了，都在胡乱杀人了！”
糟糕，营啸了！库曼就怕这个。
他当即咽下半片耳朵，骑上马，用沾满人血的嘴大声命令道：
“督军，去杀了拿些喊叫的人！”
“祭祀，通知其他三路大军，原地固收，违令者斩！”
“龙人卫队，打金黄龙王旗，吹集结号角，跟我镇压叛乱！”
“都跟我走，快快快！”
总之，就是在这一首歌的时间，库曼整个北部军团五万余人，全都乱套了。
ps：关于琪琪为什么不本垒这个事情，主要是怕书没了；一开始设定就是十三岁，后来中途在隔壁群得知这样写有危险（又赶上那阵审查非常严），于是就临时改了结婚那一章的剧情，不然这书就保不住了。最近社会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审查越来越严苛，我也只能小心一点。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补上原先修改掉的一些剧情。
还望各位见谅。
另外这两章都比较长，算是把之前的字数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