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咔嚓。
火。
一点火苗。
一点温暖,细小而不可见的火苗。
这一火苗勉强将周围的黑暗晕染开一片橙红色的暖光——尽管他来自的是菲克手中不到一个雷姆必拓铜币的劣质打火机。
菲克身上穿得用的大多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但打火机是例外,富贵的企业家们所用的打火机太过花哨复杂,自己嗤之以鼻。
这一枚打火机是旧款的源石活塞打火机,只需要轻轻把手指往滚轮上往下用力一拨,咔嚓一声,就能迸发出一颗小小的火苗。
这枚火苗轻轻点燃了菲克手中的一支卷烟,一支独立包装,有着金色丝绸包装的卷烟。
……
那是暗金不死鸟,现如今正夹在菲克的指缝之中,它被点燃之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死鸟的啼鸣,烟雾也并非暗金色。
“……”
而菲克选择品尝这一支只有公爵和伯爵才能享受到的卷烟时,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有仪式感或者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甚至是在厕所里抽的,一边小解一边抽。
“呵……抽不惯,看来这维多利亚的阶级倒还真不是那么好跨越的,感觉后劲甚至有点像是驮兽刚刚拉出来的屎。”
菲克只抽了三口,便将这有价无市的暗金不死鸟,这维多利亚指缝中夹杂的阶级隐示丢入了……眼前的抽水马桶。
淅淅沥沥……
暗金不死鸟就这样伴随着尿液被冲入了地下的粪坑。
“……”
菲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和衣服,便推开了厕所的门——在那里,老仆人马斯特已经等候了自己一段时间了。
“菲克少爷……您?”
而佩洛老仆人马斯特的嗅觉极其灵敏——他几乎是瞬间就闻出了菲克身上所带着的烟味和以前的并不一样。
这股气味曾经只在德劳特伯爵身上散发出来过。
“刚刚抽了支烟,下次不会再抽。”
菲克的语言很简单,但马斯特已经知道菲克刚刚做了什么,不过无论菲克做出什么选择,老仆人马斯特都永远支持他。
“你不是很疑惑,我很少深夜把你一个人喊起来。”
菲克看着马斯特,语气平静地说道。
“没有……菲克少爷,您无论什么事情,在什么时候要吩咐我,都是理所当然的,我陪伴您许久,我知道您每一个举动都有自己的意义所在。”
马斯特语气谦卑而硬朗,听不出来是个半夜被喊起来的佩洛老人,倒像是个在司令面前枕戈待旦的优秀士兵。
然而他从未参过军,也不会源石技艺,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啊,大概还是个三流魔术师,他曾在维多利亚的罗恩威亚陪伴菲克相当久的一段时间,偶然学到了一丁点维多利亚的传统魔术。
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甚至没办法去面对一名普通的雷姆必拓雇佣兵,所以菲克为他购买了两枚出绝食这两个字,可她甚至分不清,所谓【有食欲】和【饥饿】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求求您……答应我……哥哥……我知道现在钢铁萝卜矿场很不容易,但……我真的……不想您再去迫害那些矿工们……”
“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爱丽丝的语气越来越低。
“……”
菲克无言地松开了爱丽丝的手,随后站起身来,在爱丽丝的闪烁的目光中,兀自走到了门口,背对着房间里的其他人。
“菲克哥哥……”
爱丽丝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菲克先开口了:
“好,爱丽丝,我答应你了,我不会再迫害他们。”
爱丽丝立刻神情舒缓下来,因为菲克从不会对自己的妹妹撒谎。
“嗯……菲克哥哥。”
而菲克轻轻打开门,迈步而出。
是的,菲克从来不对自己的妹妹撒谎。
所以他在轻轻将爱丽丝的门带上的时候,说出了一句语气极轻的……
“才怪。”
……
在离开了爱丽丝的房间后,菲克一人快步来到了自己宅邸的庭院里,而那里,马斯特正双手托着自己的正装和领带等候着自己。
“菲克少爷。”
见菲克来了,马斯特立刻躬身将衣物递上,而菲克则轻轻点头,将衣物取过,随手将身上的睡袍挂在庭院的一处低矮的树杈上。
他将自己的衣服和领带翻出,开始着装。
菲克的衣服是白色晨曦品牌的奢侈品,而领带自然也价格不菲,细密的黑金色真丝上编织着扭曲而复杂的腰果花。
经典的巴洛克风格,起源于叙拉古,繁盛于高卢,其意为【不圆的珍珠】,表现力张扬且错乱,纺织要求,很高。
但对菲克而言,这条领带只是一条象征着身份的颈枷,而且不戴还不行——在雷姆必拓,身份是一种很模糊,却也很重要的东西。
“……”
熟练地打好领带,穿上洁白的西服,皎洁的月光透过庭院的树杈间隙,碎落在菲克身上,却无法带起一丝一毫的反光。
“菲克少爷……您……?”
马斯特看着菲克深夜打上了正装,显然是要外出,有些疑问地开口。
“走吧,去矿洞内部,也该让你看看一些真正的内部信息了。”
而菲克则拍了拍马斯特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
“是!菲克少爷!”
马斯哥不敢怠慢,立刻紧紧地跟上了菲克。
……
而此时,生命线一号,矿洞之内。
因为最新型号的紧急活性剂得到配发的缘故,今夜所有人都将迎来第一次紧急活性剂的注射,而负责这一工作的则是一些工头们。
而把目光聚焦于一处,便是一名工头正在领着一箱紧急活性剂,开始给矿工们集体进行注射,工期很紧,而性命不值一提。
“求求您了……要打就打在我身上吧,我儿子绝对会受不了的,他会死……他真的会死的……”
一名蓬头垢面的菲林母亲将自己的儿子护在身后,因为高强度的劳作,她的十根手指和手掌变得枯槁,身形也憔悴不堪。
“妈妈……”
年仅八九岁的菲林少年本想保护自己的母亲,但是他的身体太过于虚弱,导致他说话都无法说全,更别提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
“……我……我……”
这名工头捏着手中的紧急活性剂,整条胳膊都在不断颤抖。
做?
还是不做?
他毕竟良心未泯,只是无法改变,他认得这种紧急活性剂的型号,要比之前注射的效果还要强上足足数倍之多。
一定会死。
如果自己给那名年仅八九岁的菲林少年注射,他一定会死,无比痛苦地死,在地上翻滚,剧烈的活性无法被脆弱的身躯所承受。
他最后会在惨叫中四分五裂。
“我……”
工头似乎做出了决定。
他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反而将这枚紧急活性剂再次插回了自己的腰间,他的手仍在抖个不停,眼神也在左右晃动。
而就在这时,工头的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回音:
“你擅作主张了吗……卡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