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神剑的长度比云天彪手里的春秋大刀短了不少。
但关洛阳这一剑劈下去的时候,青气浩荡,反复冲刷着四周的土地,地面一沉再沉,压的硬如岩石,剑光暴涨,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得不退,不得不挡的感受。
云天彪连退两步,大臂甩出抡动刀刃,自下而上的迎击,他的手臂尽情舒展,绿色的衣袖和金色的臂甲各自发出光芒,功力聚集在刀刃最凌厉的一处,刚好撞上关洛阳的剑锋。
刀剑碰撞,锋锐的气息如同一道道无形的刀剑,向着四面八方暴射开来。
有的切开地面,像裁开废纸一样,利落的把那些倒伏在地的树干劈分,有的飞到远处,把那些没有倒下的树木也接连洞穿,所过之处,留下一个个冒烟的孔洞。
云天彪放声大喝,施展出《云埋千秋功》,皇朝气运法门和魔道浊气在他体内交汇一体,运转的如臂使指。
魔道浊气本来因为杂质太多,是很难做到精细掌控的,但是皇朝气运法门,本来也是天下最懂得集众之力的一个体系,正所谓“红尘欲海,气运所在”,这是比魔道浊气更具污染性的力量。
将此二者结合,污浊到底,黑到了一个极限之后,反而也就成了一种纯粹了。
无为神剑化气为墨的神通,对云天彪来说,并不奏效,刀与剑之间,想要分出个高低,只剩下纯粹的武艺、根基比拼。
——或许还要加上个战斗意志的较量,战意高昂的人往往能遇强则强,刚不可屈,甚至在激战之中又获得进步,而在这方面,云天彪具有无与伦比的自信。
普天之下的魔道功法,全部都是易学难精。
从汉朝之后魔道衰落,魔道功法的残篇,广泛洒落在民间,随便哪座山上的强盗,甚至一些猎户菜农,都有可能得到这些残缺功法,其中不乏有神功秘艺,创自于名留青史的大将。
可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就算想方设法弄到了些矿物吞噬修炼,终其一生,也不过只能达到如今大宋军中那些精兵、小将的水平而已。
云天彪的父亲云威,就是那样的人,得到了近乎于全本的《云埋千秋功》,家里又是豪族地主,足以供养他一人的修炼,可就算在他壮年全盛之时,双臂也不过三五千斤的力道。
随便一个统辖两千户以上、正七品的知县,都能凭气运法门冲得他精神不稳,抢功敛财,压得他不敢大声。
到了晚年之后,云威更是因为魔道法门的隐患逐渐显露,日日夜夜噩梦缠身,时常莫名呆愣,又喜怒无常,最后不得不忍痛散尽了功力,成了一个躯体衰朽的老弱之辈。
而云天彪自从小时候展露出不凡的天赋,就寄托了云威全部的期望,要他读书,要他练武,要他当官,要他忠君不二,希望他能光耀门楣,叫祖坟里冒青烟,做到朝廷五品以上的位份。
可云威也做梦都想不到,云天彪十二岁的时候,武艺已经青出于蓝,十六岁的时候,气势已经雄浑到在全族全县,无人敢与他对视,到了二十岁之后,连当时掌管西军的大将种师道,都听说了他的勇武。
从那之后,云威表面上不说,内心里,却已经不太能把云天彪当做自己的儿子,而隐隐约约的,把他当成是托生到自己家里来的天神。
仿佛不是云天彪投了个好胎,而是云氏一族满门上下,十余代盼来的这个好福分。
而身边人的这种态度,终究会在细节中表现出来,云天彪的傲气自然水涨船高。
相貌、武功、天赋、愚忠都无可挑剔,等他飞黄腾达之后,天命皇帝也不免对他多有偏爱,皇朝气运法门在他身上,成为了绝佳的金玉之材,刚好补全《云埋千秋功》仅剩的那点缺陷。
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云天彪岂能不认为他是天运所钟?
岂能不自居是生来就是要超迈俗流,超越当代,直到与前贤并肩的大人物?!
云天彪就这样怀着无比的自信,劈出自己手里的刀,天上那片比较低矮的云层,都被刀风切出了细细的裂缝,从南到北,一分为二。
关洛阳背后的高处,那少说在三百丈之外的山不出话来。
关洛阳松开剑柄,手掌向前一探,按在他的额头上。
猩红色的纤维从袖口分解出来,覆盖到云天彪的头部,神衣想要吞噬他体内的生命力,却无从下口,汲取不到半分。
魔道功法,肉身不腐,练到了云天彪这样的境界,骨头更是坚逾神兵,他虽然重伤,此刻却把力量全部收拢,自封在骨骼之中。
关洛阳不管使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毁掉他这具骸骨。
到时候刘永锡他们知道情况有变,只要回来把这具骸骨抢走,云天彪就可以慢慢恢复血肉。
古代的魔道名将,就有好几位用这样的手段逃过大劫,东山再起。
然而下一刻,关洛阳手掌一震,天魔功中的爆灵四蚀首次施展,如龙如鹤的凶厉鸣叫,首先冲击在云天彪的精神上,按在他脸上的那只手掌,变成了深渊般的事物。
云天彪终于把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浑身功力被打开了缺口,决堤般的倾泻出去。
神衣鲸吸牛饮般的吞噬着,而最暴烈的部分元气,则被关洛阳自己攫取过去。
足足将近半刻钟之后,云天彪的身形,才被炼化得如干枯朽木一般,无为神剑被关洛阳拔出,他两眼枯黄的看过来,发出干瘪微弱的声调。
“逆贼,忤逆朝廷,终究不得好死,本官在黄泉之下看着……”
话没说全,他砰的一声炸散开来,化作干枯的粉尘。
关洛阳懒得看他,转眼观察山脚那边的战场,林冲他们已经牢牢占据了优势,官兵溃散,部分人还在抵抗,但最外围的,通过气运联系,感知到主将陨落,都已经有了逃逸的迹象。
大局已定。
“云天彪已死!你们击溃这边的兵马之后,能裹挟多少俘虏,就裹挟多少,即刻动身到泉城去。”
传音给林冲的人留了几句话,关洛阳不能久留,先行一步。
泉城外,十里之地。
刘永锡带着骑兵赶回,在马背上观望城墙,只见旗帜鲜明,巡逻严密,不像是已经遭到梁山泊贼兵攻城的样子。
他心中起疑,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脚底下生出一朵白云,浑身瑞蔼缠绕,速度远远拔高,超过骑兵,须臾之间,就到了城墙那里。
众多骑兵,只见他在城墙上空悬停,少顷,又驾云飞回。
“中了梁山贼寇的奸计也!”
刘永锡在云头上喝令骑兵转向,手往下一抓,捆着石秀的那匹马就四蹄腾空。
一阵刺骨寒意,惊醒石秀。
他抬头一看,只见刘永锡两眼碧光莹莹,杀气四溢。
“石秀,你们派了人埋伏云天彪,是也不是?到底在哪里设伏,速速招来,但有一个不字,把你抽魂炼魄,九死不能超生!”
石秀脸上纯然朴实之色,道:“道长这是什么话,人有一生一死,哪有死九次的道理?”
“你还敢卖弄唇舌……”
“道长小心,你背后有人呐!”
刘永锡背后果然有人影一闪,他毫无惧色,向天一指。
四周地面,拔起数根粗大无比的石笋,石笋圈起的这片范围内,顿时迷雾滚荡。
那道人影一闪之下,到了石秀面前,正是奉命跟了一路,好在紧急时出手相救的戴宗。
他把石秀背到肩头,双脚上的甲马神光一闪,就去到千丈之外,只见一个道人在他前方不远等着,眼看着越来越近。
戴宗心头一颤,换了个方向,再次一闪,又过去数里远近,迷雾翻开,前方那笋冠道人似乎从未动过,眉目在迷雾之中渐渐清晰。
唰唰唰唰唰唰!!!
神行之术下,戴宗凌空逃遁七八次,不断变向,每一次都发现自己越来越靠近那个笋冠道人,心中惊骇莫名。
“毕竟是旁门左道,真以为本座没有治你的手段吗?”
刘永锡冷眼旁观,眼看着戴宗每次出现离这里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到了一臂之内,探手就抓向戴宗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