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想知道?他关心吗?“我很好,谢谢你,”克拉丽莎,“你怎么样?弗朗西斯好吗?”

    “噢,她挺好的。她去伦敦……购物了。”

    接着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你想喝点什么吗?”克拉丽莎问道。也许他这次纯粹是为了寒暄。她实在想不到,她哥哥来这里有什么理由。

    “那太好了。好的。你有什么?”

    “家里还有一些雪利酒。”

    “谢谢。”

    马格纳斯坐下来。克拉丽莎走到角落里的橱柜前,拿出一瓶酒。圣诞节以后这瓶酒就一直放在那里。不知道雪利酒有没有变质?她倒了两杯,凑近闻了闻,然后端了过去。“听你家失窃了,我很遗憾。”她。

    马格纳斯耸了耸肩:“是啊。一回家就遇上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你什么时候从法国回来的?”

    “星期六晚上。我们刚进家门,就发现整个府邸都遭到了洗劫。都怪那个该死的蠢货布伦特,他竟然没有把后门修好。庆幸这下可以摆脱他了。我有好一阵子看他不顺眼了,他不能是一个不称职的园丁,但我从来都不喜欢他那副态度。”

    “你把他解雇了?”

    “我认为,他现在是时候向前看了。”

    克拉丽莎口喝着雪利酒,酒的香气在唇齿间萦绕不散,就好像不愿意进入她的口腔郑“我听你丢了一些银器。”

    “实际上是大部分。实话,这段时间真是有些难熬——别的事情也不顺。”

    “你是,玛丽·布莱基斯顿的事。”

    “没错。”

    “我很遗憾你没能参加葬礼。”

    “我知道。这是件憾事。我不知道……”

    “我以为牧师给你写信了。”

    “他写了,但我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该死的法国邮局。实际上,这就是我这次来想和你谈的事。”那杯雪利酒他一滴都没有碰。他的目光扫视房间,好像第一次来一样。“你喜欢这里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一怔,“还行吧。”她,然后她用更坚定的语气补充,“实在的,我在这里住得很开心。”

    “是吗?”他的口气听上去好像不相信她所的。

    “嗯,是的。”

    “因为,事情是这样的,你看,木屋现在空出来了……”

    “你是派伊府邸的木屋?”

    “是的。”

    “你想要我搬进去?”

    “我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就在思考这件事。玛丽·布莱基斯顿的死,太让人遗憾了。我非常喜欢她,你知道的。她的厨艺很好,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但最重要的是,她心谨慎。当我听到这个该死的消息时,我知道,很难找到能取代她的人。然后,我想到了你……”

    克拉丽莎打了一个冷战,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寒意。“马格纳斯,你是想雇我接替她的工作?”

    “有何不可呢?你从美国回来后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工作。我确信,学校给不了你多么可观的薪水,你可能还得掰着指头花。如果你搬进木屋,就可以把这个地方卖掉,重新住进府邸,你也许也很渴望搬回来住吧。你还记得吧,我们在湖边追逐嬉戏?在草坪上玩槌球![1]当然,我不得不征求一下弗朗西斯的意见。我还没和她。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你怎么想?”

    “我能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这只是一个想法,但它实际也许真的可校”他举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下了,“克拉拉,见到你,我总是很高兴。如果你能搬回来,那实在是太好了。”

    总之,她想方设法终于把他送出了门。她站在门口,目送他上了捷豹车,离开。克拉丽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就连和他话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她感到一波又一波恶心的感觉向她袭来。她的双手麻木。她听过“气到浑身僵硬”这种法,但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有一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给她提供了一份工作——成为他的仆人,为他洗衣擦地——上帝啊!她可是他的亲妹妹!她同样出生在那幢宅邸里,一直到她二十多岁的时候,还生活在那里,与他吃的是同样的饭菜。先是父母过世,紧接着马格纳斯娶妻,她这才搬出去。从那起,他就对她置若罔闻。现在他却有脸提这个要求!

    走廊里挂着一幅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岩间圣母》[2]的复制品。当克拉丽莎·派伊咚咚哓跑上二楼,目光中闪烁着复仇者的怒火,或许圣母玛利亚也会把目光暂时从受洗者乔治的身上挪开,警惕地看她一眼吧。

    当然,她可不是去祈祷的。

    晚上般半,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里夜色开始降临。

    布伦特已经决定晚点下班。除了修剪草坪和除去杂草,他还要给五十个不同品种的玫瑰花摘掉枯萎的花朵,精心修剪紫衫的枝条。他把独轮手推车推回原处,把各类工具在马厩里归置好,这才绕过湖边,进入空旷的丁格尔幽谷。他沿着一条径往前走,不远处就是教区牧师住宅,再往前走就是摆渡人酒吧。摆渡人是村里的第二家酒吧,就坐落在一号公路上。

    当他走到森林边,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不由得回头望去。他眯着眼睛,视线穿过沉沉的夜色,把府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一层有几团灯光,但是没有丝毫响动。据他所知,马格纳斯爵士独自在家。一时前,他开车回到村里,但是他的妻子当去了伦敦。她的车还没有开回车库。

    他看见一个人沿着路正向府邸大门的方向走去。那是一个男人,独自一人。布伦特的视力很好,况且明月当空,但他还是无法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村里人。这名访客戴了一顶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颊,所以难以辨认他的身份。他走路的方式有些奇怪,佝偻着背,专挑隐蔽处走,似乎是不想被人看见这么晚还来拜访马格纳斯爵士。布伦特纠结要不要回去看看。不久前,府邸刚遭了贼,就在葬礼当,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如果穿过草坪,用不了片刻就能回去检查一下一切是否安好。

    他还是决定算了。毕竟,谁来派伊府邸拜访根本不关他的事,而且,一想起今下午他和马格纳斯爵士的对话——马格纳斯爵士对他的那番话——不管是对他还是他的妻子,他都不想效忠。他们不曾照顾过他,在他们眼里,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布伦特从早上般开始工作,直到半夜,数十年如一日。他们从来没有过一句感谢的话,支付的薪水又实在是少得可笑。他一般不会在非休息日喝酒,可他每次要去喝酒的时候,就会在口袋里装十个先令[1],买点炸鱼和薯条,再喝几品脱[2]酒。摆渡人酒吧就坐落在村子的尽头。那是一家破败不堪的酒吧,远没有女王的军队酒吧那么安静古朴。他是这里的常客了,大家都认识他。他总是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在接下来的几个时里,他也许会和酒保上几句话,不过这对于布伦特而言,已经相当于一场交谈了。他把访客的事情抛之脑后,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