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尚耶坐在一簇翠竹之下,托着下巴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出神。
偶尔丢几颗鱼食,水中的鱼儿便疯了一般聚拢过来,五颜六『色』地『乱』蹿,让人眼花缭『乱』。不时摆尾搅起的水花溅开,发出哗啦的声响。
两个捧着瓜果的丫鬟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家姐,间或低声交谈两句,神情言语满是兴奋得意。
旁边若有仆从和侍卫经过,丫鬟看人时都扬着下巴,骄傲得不得了。
丫头知道,姐马上就要启程去无双城参加青仙宗的入门考核了。姐原本就是尚家子弟中赋最好的一个,而这一次,经过了长河门季大师的精心调教,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家主和族中长老们都亲自和姐过招考校了一番。最终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姐入青仙宗应是板上钉钉!问题就只是入外门还是入内门而已。
当时听到消息,整个尚府都轰动了。
多少年来,上游宗门挑选弟子都局限于上游区域。就算是一些宗门也很少将目光放在中游。以至于一个中游家族若是出一个能进上游宗的子弟,都能被全家当成祖宗给供起来。
而这一次,尚耶不但有机会进入上游宗门,而且进的还是青仙宗!
这可了不得了。
谁都知道,一旦尚耶进了青仙宗,未来尚家就将得到青仙宗的庇护。或许对于尚家在洛原州已经登顶的地位没有多大的作用,但对于尚家面对那些势力庞大的宗门,以及上游世家时,却是一道护身符!
而且,尚耶进了青仙宗之后,无论是修行的资源,学习的功法,都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以疵到的提升,以及未来能够达到的境界,也跟她在尚家或中游宗门中修炼有着壤之别。
数十年之后,谁敢尚家就不会出一位道境强者?
谁敢尚家就没有从中游进军上游的机会?!
就算退一万步,尚耶自己没能成为道境强者,那她只要在青仙宗立住脚,未来对尚家后辈子弟的帮助也是十个,甚至一百个尚家都无法比拟的。
不多了,只要未来二十年内有那么三五个尚家子弟进入青仙宗,尚家想不发达都难!
想到这里,两个丫鬟脸上的笑容更甜了,藏也藏不住。
所谓一让道鸡犬升。身为姐的贴身丫鬟,她们两个平日里在族中的丫鬟堆里地位就极高。这一次更是水涨船高,不光平常相熟的丫鬟愈发热情,就连府中的不少少爷姐们,对她们也着意交好。
这让两个丫鬟如何不得意。
不过……
两个丫鬟看着眼前怔怔出神的姐,想着最近一段日子府中关于樊阳城风家的议论,又有些担心。
她们听,就是因为姐的原因,原本尚家已经准备妥当的一个大计划被迫搁浅。对于尚家来损失非常大。尤其是族中几位负责此事的长老和各堂堂主们,都是扼腕叹息,遗憾气恼。
只是顾忌姐的心情,怕影响她考入青仙宗,他们才只在背后抱怨。
这让两个丫头不禁担心万一到时候姐没能考入青仙宗,那族中舆论,还不知会怎样反噬呢。
“左边儿,你那个风辰究竟是个什么人?真的有传的那么坏?”一个丫鬟轻轻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同伴。
丫鬟“左边儿”撅着嘴道:“谁知道呢?不过,大家都这么,应该不会错。听在樊阳城是出了名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那姐干嘛还要帮他?”之前那丫鬟不解地道。
“姐的心思谁知道?”左边儿摇了摇头,旋即神神秘秘地冲尚耶的方向努了努嘴,问道:“不过,右边儿,你有没有发现,这次姐回来,常常发呆,有些魂不守舍的……”
“对对,”丫头右边儿拼命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也发现了。有时候笑盈盈的,有时候又羞恼……”
着,她睁大了眼睛,惊恐地道:“左边儿,你姐不会是……”
左边儿也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个可怕的念头,都快哭出来了。
尚耶怔怔地看着池塘中游动的锦鲤,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这些日子在百临城的经历。而脑海中的这一幕幕画面,始终摆不脱一个目光清澈,笑容有些懒洋洋,整个人身上透着一丝邪气的青年的身影。
“铮”的一声,身上的大梦剑似乎感受到了尚耶的心情,又微微颤动起来。
尚耶回过神来,面颊微粉。
“左边儿,右边儿……”扭头看见两个神情古怪的丫鬟,尚耶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道:“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丫鬟飞快地低着头,有些慌『乱』地道:“没……没干什么……”
着,两人偷偷互相对视一眼,左边儿抬起头,大着胆子道:“姐,那个风辰究竟有什么好,你干嘛要帮他?”
“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尚耶有些羞恼,脸上愈发地红了,“谁我帮他了?”
“大家都这么。”两个丫鬟低声嘟囔道,不过没敢让尚耶听见。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成无所事事,尽跟着一帮野丫头嚼舌根,”尚耶没好气地站起身来,手指在两个丫鬟的额头上一人戳了一指头,“让你们背书练功,再没见你们这么勤快……”
左边儿和右边儿被戳得摇摇晃晃,偷偷对视着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时,忽然,一位尚府大管家飞奔而来,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姐,老爷请你去议事堂。有事详询。”
尚耶一怔,皱眉道:“什么事?”
大管家身为尚伯书的心腹,虽然不能列席议事堂,但对于今所议之事还是心知肚明的,当下低声道:“应该是关于樊阳城的事情……”
尚耶一听,当即一扭头:“不去!”
“姐,这……”大管家顿时就傻了眼,为难得直跺脚。左边儿右边儿两个丫头在旁边也是一阵咂舌。
那可是家主之令啊!
换别的尚家族人,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半个不字,立刻就要被拿下问罪。
刑罚堂里走一圈,不死也得脱层皮!
尚家屹立百年,哪能没这点规矩?别去一趟议事堂,就算是去刀山火海,让你去你也只能去!
可谁知道,尚耶却毫不客气的甩下一句不去。
而更糟糕的是,偏偏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尚家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做的话,那无疑就是眼前的这位大姐了。
这可是家主尚伯书最疼爱的孙女。平日里千般宠溺,万般迁就,要什么给什么。可谓捧在手里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得不得了。
最近些年,这位大了还算文雅懂事,一般不会耍什么『性』子。可要倒回去十来年,这位可是高兴了拿尚却愚当马骑,生气了能揪着尚伯书的胡子『荡』秋千的主儿!阖府上下,没一个敢招惹!
再加上这次,这位已经一只脚跨进青仙宗大门了,地位之尊崇,可不是仅仅凭着出身和尚伯书的宠爱那么简单了。
她要不去,谁能强迫她去?
尚耶没好气地道:“要的话,我都了。他们愿不愿意听那是他们的事。话就放在哪儿,再多少遍也是一样。洪伯,你去跟他们,反正他们不信我,那关于樊阳城的事情就别来问我!”
大管家洪伯一脸愁苦,劝了几句,见尚耶扭头不理,只能无奈地回去禀报了。
而左边儿右边儿两个丫头缩着脖子,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双大眼睛里满是对自家姐的崇拜,同时又多少有些担心。
要知道,家主那边姐耍耍『性』子或许没什么,可今在议事堂里议事的,可不只有家主,还有族中的其他大人物。
他们能忍?!
“议事堂不是在开族会吗?全族的大人物都来了。”右边儿拉住左边儿的袖子,“姐她……”
左边儿也是一脸惊慌:“完了完了,姐铁定要挨骂了。”
两个丫头神『色』紧张,一些站在不远处的护卫以及路过的侍从奴仆,也看着这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尚耶也不理会他们,只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池塘出神。
其实,尚耶心头多少也有些忐忑。
虽然身为尚家嫡系大姐,但尚耶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是自己胡闹的资本。尚家大事,就连身为家主的爷爷也没有乾纲独断一意孤行的权力,更别提自己了。
而且,自己一向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平日里只埋头修炼,在族中事务体系中,完全是个局外人。
可偏偏,这次自己一出手就直接毁了尚家准备多时的行动。
虽然爷爷和父亲都没什么,但尚耶很清楚族中对茨议论和看法。如今把自己叫去议事堂,显然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算算时间,明日就是赌斗之期了。也不知那家伙准备的怎么样……”尚耶咬着嘴唇,心里暗忖:“而赌斗之前,樊阳城恐怕也是有些动静的……现在把我叫去,只怕是族中长辈们,想要『插』手了。”
正胡思『乱』想,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尚耶,两个丫头以及周围的侍卫仆从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以家主尚伯书和太上长老尚文雄为首,数十位族中长老堂主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已经成群结队地向这边走来。
尚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两个丫头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白了。侍卫仆从们,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谁也没想到,尚耶没过去,他们竟是自己过来了。显然是被尚耶所激怒,来兴师问罪的。
尚耶或许不怕爷爷和父亲,可太上长老尚文雄,却是出了名的冷面无情。
尚家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人群越走越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尚耶会遭遇一场疾风骤雨般的呵斥责骂时,却不想,一群人走到近前,竟发出一阵轻快地谈笑声。
“耶在这儿呢?!”一位长老笑道。
而走在最前面的太上长老尚文雄,更是满面笑意地招呼道:“来来,耶,到太爷爷这儿来。”
所有人都愣了!
这跟大家想象中不一样啊。
这些尚家长老堂主们,怎么一个个笑容满面?尤其是这位太上长老……之前传闻中,不是一听到尚耶导致尚家退出这场狩猎,他当场就砸了一个心爱的茶杯吗?!不是今这场会议,是他强烈要求召开的吗?
不是他这几日,接连召见族中长老和各堂堂主,挨个儿怒斥训话,放言今尚伯书要不拿个主意出来,他谁的面子都不给,要请家法揍这帮废物没用的不肖子孙的吗?
怎么此刻对着尚耶,却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笑得活像一尊弥勒佛。
而不仅他如此,其他人也个个如此。
气氛和睦得就像不久前,尚耶刚刚接受完家族的测试,确定有极大把握考入青仙宗的那一。
“那家伙做了什么?”尚耶何等冰雪聪明,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旋即反应了过来。
如果不是樊阳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她才不相信族中这些长老堂主们,会这么和蔼可亲,温言细语。
“太爷爷……”尚耶走到尚文雄面前问安。
“耶,太爷爷知道你不高兴,”尚文雄和颜悦『色』地道,“你不想去议事堂,那咱们就来找你,这样好了吧?”
尚耶垂下睫『毛』,默不作声。
“耶,跟太爷爷,那个风辰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时为什么要帮他?”尚文雄问道,“你是不是在风家那边,听到了什么消息?”
尚耶抬眼往尚伯书和尚却愚那边扫了一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给耶看?”尚伯书冲尚却愚一瞪眼。
尚却愚赶紧将手中的情报递给尚耶。
尚耶目光疑『惑』地从众人微笑而殷切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手中的纸条上,只看了两眼,就瞪大了眼睛。
等到最终看完,她微缩的瞳孔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心头泛起一丝抑制不住地快活和窃喜。
“耶,你怎么看?”尚文雄紧张地问道。其他饶目光,也都聚集在尚耶的脸上。
到这一刻,已经没有任何人再拿尚耶当一个不懂事的辈了。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若非这个辈,尚家生生就要一脚踩进一个大坑里!
现在想起来,大伙儿的背上还尽是冷汗。
当初谁知道,风商雪有如此实力?谁知道樊阳星神殿会拉偏架?谁又知道那景家临到头竟然冲木家下手,使得堂堂游大世家,一日之间灰飞烟灭。就连身为境强者的家主都被杀了。
这样和风家暗中勾结的世家,还有多少个?
风家还有什么手段?
此刻尚家众位长老堂主的心头就只有庆幸。
看看樊阳城那些焦头烂额的世家,再看看尚家此刻隔岸观火可进可湍位置,谁还对尚耶又半分不满?
在众饶目光中,尚耶的嘴角浮现轻快的笑容。
“我也很惊讶,不过……”她抬起头来,目光从手中的情报移开,环视四周,“我相信,明你们会更惊讶。”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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