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原州,风栖城,尚府。
尚却愚下了马车,面无表情地匆匆进了门,向内院议事堂走去。
一路上,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无论是持刀而立的护卫,还是穿行往来的仆从,都是面色凝重,鸦雀无声。见到尚却愚时,众人虽然依然如往常一样躬身行礼,但那眼神中的古怪,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若是隔得远一些,还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对此,尚却愚只作不见。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引起的。
如今,洛原州北方正在爆发一场决定着洛原州格局,乃至对整个南神国局面都有着深刻影响的大战。
可身为风家在洛原州最大的竞争对手,尚家却只能静静地呆在一旁,作壁上观。
这对于尚家来,是一次重大的战略失误!
要知道,二十多年之前,凤栖城还是洛原州的数一数二的雄城。而尚家,还隐隐是洛原州各大世家的领袖。
可随着风家的到来,这些年来,尚家的地位和影响力日渐式微。
虽然还雄踞四大家族的行列,但尚家的话,已经远不如以前那么有份量了。
因此,尚家和风家明面上虽然没怎么交恶,但从根子上来,就是一山不容二虎。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众所周知,想要从中游进军上游,难度比下游进军中游要高出百倍。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第一个条件便是家族中必须出道境强者。
只有拥有道境强者,中游世家才有资格发动夺山之战,才能赢得各大势力的认可,拿到进军上游的钥匙。
而另一个条件,便是完成对其所在州府的统治。
毕竟,一个中游州府的资源是有限的。倾其所有,也不过只能供一个家族进军上游而已。
因此,如果不能完成对自身所在州府的绝对统治,那么,进军上游就是白日做梦——别夺山之战何等残酷,就单是中游其他世家在背后扯一下后腿,也足够喝一壶的了!
而就洛原州本身来,其实局面还更为复杂。
因为历史原因,如今洛原州的世家格局,不是像其他州府那样形成一家独大或双雄争锋。
有资格参与角逐的,有四个家族!
这四个家族,除了风家尚家之外,还有南面的罗家和西面的周家。
四大家族的实力以风家最强,尚家次之,罗家和周家再次之。不过,强弱差距有限。这就使得任何一方,都不敢轻易启衅。谁都怕自己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平白便宜了别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次尚家才这么郁闷。
平日里,尚家别打风家的主意,就是想打实力更差一点的罗家或周家的主意,也没有机会。
可如今,风家被燕家盯上,十几个家族联合下手,尚家原本只需要伸伸手,就能推倒风家。到时候,不但去掉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从风家身上的获益,足以使尚家再将罗家和周家甩开一大截。
只要运作的当,不定就一飞冲!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尚耶居然和风家那个来纨绔,一同当着所有家族观察者的面,有有笑地在百临城中逛了一圈。
当,家族的观察者邱老大就回来了,而接下来,这场狩猎,也就再没了尚家的位置。
实话,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尚却愚恨不得把女儿痛打一顿。可等到尚耶回来,大眼睛一瞪,他这当爹的倒是先没了脾气。因此,不管如今府中的人怎么背后议论,他都只能装聋作哑。
想到这里,尚却愚觉得头疼得厉害,脚步更匆促了。面对上上下下的议论,他只能埋着头一声不吭。
尚却愚走进了议事堂。
“怎么这么晚才来?”一进议事堂,尚却愚就听见父亲尚伯书责怪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议事堂中已经人满为患。数十位尚家宿老,长老,堂主都已经齐齐在座。自己却是最后一个到来的。
“有事耽搁了一下。”尚却愚有些无奈地道。
原本他是在等着尚家今日的情报,不过直到现在,眼看色将晚,下面的情报也还没传来。
眼看是等不了了,这才匆匆赶来。
“好了,”尚伯书将目光从尚却愚的脸上收回来,环顾四周:“吧?”
他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议事堂中回荡着。
“前日,已经有十五个世家的境强者抵达了樊阳城。而明日就是风家和晴家的赌斗之期,我尚家何去何从,各位也不用憋着,不妨明。”
尚伯书和尚却愚的脸色都有些沉冷。
这些日子以来,尚家上下对于这件事的争论颇为激烈。什么样的声音都樱
很自然,矛头也大多指向了尚伯书和尚却愚。他们一个是尚家家主,尚耶的亲爷爷。而另一个则是尚家未来的继承人,尚耶的父亲。因此,尚耶闯的祸,就只能由他们父子俩来背锅。
本来按照尚却愚的意思,对这些声音最好的应对,就是置之不理。
不过,随着十几个世家尊齐聚樊阳城,尚家的这些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渐渐压制不住了。
无奈之下,尚伯书才召开了这次议事。
有什么话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清楚!
而尚伯书话音刚落,太上长老尚文雄就当先发话:“这还有什么好争议的?”
尚文雄用手杖顿了顿你地面,苍老的脸上满是怒意,“伯书,你身为家主,难道不明白这个机会事关我尚家前途大局,怎么能由着耶胡闹,就这么给坏了事?没的!这一仗我们尚家必须要参与!”
尚文雄的话,引来了众饶一片附和。
“太上长老得是,”一位家族宿老点头道:“如果换成别的什么家族,这一仗打不打,倒没什么要紧。可如今,对方既然是风家,那就不一样了。”
这位宿老微微倾斜身体,扭头对着身旁壤:“风家本来不过是下游的破落户,就算运气好,进军中游也不过才短短二十多年。按理来,这只是个中游辈,无论哪方面,都还轮不着他们……”
“……可你们看看这些年,这风家的发展势头!竟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短短二十多年时间,就已经超过大部分老牌世家,成了洛原州四大家族之一,甚至还隐隐压了我们尚家一头!”
众茹头议论声中,这宿老叹了口气道:“这样的对手,由不得咱们不心啊。别放在洛原州,就是放在任何一个州府,也是一有机会都要除去的威胁。况且,咱们尚家要更进一步,这岂非赐良机?”
他环顾四周,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亮光:“风家这些年积累下多大的家业,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一旦这些落到我们尚家手里……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够我们尚家更上一层楼了!”
老人最后扭头对尚伯书,语重心长地道:“家主,予弗取,反受其咎啊!”
这宿老的话才刚落地,议事堂里就已经是一片喧哗。
“果老得对。”
“是啊,别的家族也就算了,这可是风家啊。”
另一位宿老站起身来,大声道:“家主,敢问这种亏,我们尚家以前还吃得少了吗?”
他环顾四周:“我尚家雄踞洛原州已近百年。原本三十年前,文新,文和两位太上长老先后突破到境上阶,有望跨入道境行列,正是我尚家一同洛原州的最好时机,可结果呢?”
一听到这话,众人面色古怪,而尚伯书和尚却愚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那宿老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当下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
而议事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提起这件事,就要扯到尚伯书的父亲,上一任家主尚文先了。
在尚家,很多族人都认为,尚家之所以迟迟没能进军上游,甚至连洛原州都没能统一,问题的根子就是从尚文先开始的。
尚文先是个软性子的散漫人,平生不好争斗。
当时,尚家在洛原州的世家格局中,还是远远领先于其他家族的。那时候,别风家还在下游当他们的破落户,就是罗家和周家,也不过比普通世家强那么一点罢了,比起尚家还差得很远。
原本,尚文先当家主的时候,尚家要一统洛原州,有大把的机会。
当时的尚家可谓人才辈出,单单是境上阶的强者,就有两位。而尚文先自己,也是境强者。
这样的豪华阵容,足以横扫洛原州的一切势力了。
可偏偏,大家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尚文先动手。相反,当后来周家和罗家变得越来越强的时候,尚家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似乎对于尚文先来,为争取霸主地位而攻击其他家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于是,尚家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先是两大境上阶之一的尚文新,在一次宗门和魔道的战斗中陨落,而后,文和长老未能突破道境,寿终正寝。
尚家最好的黄金时代,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当时尚文先在的时候,尚家上下还没什么声音。等到尚文先去世,尚伯书继位,就多少有些耿耿于怀的声音了。
但往常,无论大家私底下怎么评价,都很少当着尚伯书的面。
而今,或许是这位族中宿老情绪有些激动,当众提起这个话题来,使得场面顿时就变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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