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使者又接着道:“人人都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怎么你偏偏要做那江中一块阻挡时代潮流的破烂石头?”
金景缎抬起眼,激射出一道凌冽的寒光。他感到气愤,不是为自己受到他人侮辱而气怒,而是为这一个死者受到侮辱而忿恨。
“我从来都不想成为那样一块阻挡时代潮流奔涌的石头。这江湖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至少在某一点上,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守旧派。”金景缎冷眼觑视着冷水使者。
冷水使者先是一怔,随后爆笑了起来,满堂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他适时收敛了大笑,讥诮着问道:“哦?那么是哪一点让大名鼎鼎的玄金使者,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守旧派呢?”
金景缎厉眼如鹰,沉声道:“那就是一个人良知、良心还有善良,永远都不该被抛弃。如果我是一块石头,那也要做一块分流的石头,分别善恶奸邪,只做内心良善者心里一块永远都不会丢掉的坚硬的石头!如果这块石头,终将破碎,终将沉没,我也无怨无悔!”
闻言,冷水使者嘴角逐渐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随之轻蔑道:“好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但大都只是一些虚伪之士的垂死挣扎罢了。你的坚守根本不值一提。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呼吸,无法感知,永远被人遗忘在历史里。这样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及时行乐,潇洒快活过一生!”
金景缎哈哈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感到这么愉快了,忽而,他眉眼一沉,冷言冷语道:“你的潇洒与快乐,是凌驾于他人的痛苦和尊严之上,这样的行乐方式,若是有一天会被人认做主流,那这江湖差不多是无药可救了。”
对于这样一段很多人都喜欢说是虚伪的话,冷水使者冷笑置之,怡然自得道:“废话连篇,你改变不了任何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野狗罢了,心里带着一点希望和怨念,心里向往着虚幻的美好,却已经丧失了人的本性。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呵斥一声,说道:“作为曾经教会的同行,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耐心,希望你不要教我失望!现在,告诉我玄金令在哪里?!”
金景缎的心渐渐沉入深渊。他向来知道这江湖人心各异,而自己也不想做一个“人们精神的导师”,或者一个“唤醒人心的救世主”。说多了,总是被正人君子们认作是虚伪荒谬。在怪物横行的江湖,见到什么都不奇怪。有时间,他只想陪伴着妻女,不过问过多。可是他的曾经和良知时刻提醒着他,就算是做一个被人认为低贱的码头工,也不可以丢掉内心的坚持。那比什么都重要。让那些自私自大,高傲虚伪却不知道感恩的仁人志士们,到处放屁去吧!!!
看吧,那只猛虎,那把利剑,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在他心中。愈发勇猛,愈发锐利。
于是,金景缎昂然自若道:“哼,玄金令就在我这里,它可以打开教会地府内的秘密。若是你们想要,就来我这里拿吧!”
冷水使者眉头跳了跳,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金景缎,冷笑道:“好啊,很好啊,很好!”于是,他招呼一众教会内的好手,厉声大喝道:“去吧,拿到玄金令牌,打开古墓!!!有多少财宝,就拿多少财宝!人人有份!”
于是乎,古庙里轰然响起来一阵撼天动地的激昂怒吼,拿着刀的拿着刀,端着剑的端着剑,一哄而上,像是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扑向了金景缎。
他双手被在身后,忽而眼神一凛,腿脚展开,身子微垂,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冲激出去。只见他所过之处,无不是哀嚎连连,不多时已经撩到了一片。
冷水使者就这么在人群后面看着,悠闲自在地打着扇子。这场游戏,跟本不需要他出场,因为会有一大批心怀鬼胎的人们为他拚命。看吧,只要丢出一点点好处,就涌现出一大批可为己所用之流。实在是妙,实在是巧。所以他很是淡定,甚至觉得还可以添把火。
那边,金景缎一直将战局拉扯开,远离了安载禄的安寝之处。只见他拳快腿快,拳脚虎虎生风,劲波流转,顷刻间断了数人之骨。这时候,有几个人从斜刺里“呜呜呀呀”冲杀过来,眼见着便要砍到他后心。
金景缎身子骤然一抖,一股罡气浑然蹦出,那几人刀剑还未落下,便被震慑开来,连连踉跄着后退。他随手抄起一人,一脚踢飞了出去,顿时横扫了一片,被这股劲力冲击,登时骨断经崩,慰藉着挣扎哀嚎。
而冷水使者见来势凶猛,撩起衣摆脚下轻点,便飘然落在了院子里,与此同时,一轰隆,又从里面被轰飞出来了十几人。
正是那:“满堂奸佞刀霍霍,男儿正气志雄雄。”
冷水使者沉眉冷眼看着堂中激烈的打斗,稀里哗啦一阵,再一见里面躺满了人,有的翻滚,有的哀嚎,有的干脆没了气息。
一人受了重伤,像一只断腿的狗一般,爬到冷水使者脚边,抓着他的腿,痛苦万分道:“胡爷……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
冷水使者冷笑一声,一脚踢开了这人,而那人怨恨地看了他一眼,从嘴里吐出一口血,登时没了生息。
“一群废物,只会吃光会叫,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就全都哑火了!”冷水使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圣类。
正在他拍打衣袖间,余光瞥见一人从堂内走了出来。金景缎冷着脸,握着拳,缓缓走了出来。
院内灯火飘忽,一阵疾风掠过这间古庙,周围尽是枝叶的沙沙声。晦暗的阴影在他们脸上摇曳,灯火在风中不断摇曳,消涅又起。白帘呼呼翻飞,似有哀者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