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心中一阵慌乱,他对着潘凤喊道:“潘前辈,潘前辈?!告诉她什么?你还没完呢!”
他晃了晃他的肩,如果那还算是肩的话。潘凤没有任何反应,他张着嘴,血从他嘴角溢出来,那是一张微笑的脸,光芒已经从他的眼中隐去了。
吴雪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了无生息的潘凤,他已经死了。
众人皆不忍直视,微微叹了口气。
他已经再也不出来了。他想的,还未出来的,就如同他的残缺的魂魄一般随着大风零碎了。
它飘到了哪?他牵念的人也会不会有一瞬间的心痛?
吴雪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被抽空来一样,良久,他才幽幽起身,长长叹了口气。
吴雪喃喃道:“放心吧……我一定会传达的……一定会的……”
张节陵叹了口气,将自己衣服脱了下来,找了几块石头盖在了潘凤身上。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张节陵道。
吴雪有些恍惚,他发现生命的消逝都是悄无声息的,跟生命的诞生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只是生命的诞生都很不易,消亡却轻而易举。
他们这些人,过了几十年以后,还有谁记得呢?哪怕是在江湖和历史中留下了一点足迹,也将被岁月风沙风化了吧?
众人回到山庄内,忽感一阵荒凉。一系列的事件以后,曾经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
他们来到工作间,吴雪再次看了看自己的风筝,这些风筝承载着他的希望,每一支都是他反反复复检查加固的。他还记得每一个环节,他不可能会如此疏漏。
张节陵默默地看着风筝,良久才道:“这些风筝毁了,靠风出去是不行了,我们恐怕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众人冥思苦想,也没有什么好方法能让他们逃出去。
张节陵苦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张节陵叱咤江湖、英明一世,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在这么一个憋屈的地方,以这么一种憋屈的死法死了。”
游星苦笑道:“……这不还没死翘翘呢么?”
石业兰笑道:“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比之凶恶百倍的敌人遇到过,比这里艰险千倍的地方也去过,又怎么会在这里折戟沉沙?”
听了石业兰的话,张节陵脸上的皱纹蓦地一展,忽然感觉自己也还不老,自己也还有一身武功,这点问题就又怎么能让他坐以待毙?
“哈哈哈……石兄的对,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办法的……”张节陵笑道。
吴雪一直在思忖,这些风筝究竟是被谁做了手脚,是潘凤吗?可他不会连自己的风筝都做手脚吧?除非他一心求死。
吴雪有些头昏脑涨,他按了按太阳穴,那里隐隐发胀。
他踱步而出,走到外面,看了看门窗。这些门窗都是上了锁的,钥匙在他手里,其他人想要进来只有强行把锁撬开。
吴雪看了看门锁,果然有被撬过的痕迹,那个人应该就是从这里进来,把风筝在关键处全部加以破坏。
想到这里,吴雪就觉得不寒而栗。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应该是首先用这批风筝的,结果只能是坠落而亡。
吴雪叹了口气,赵昊和潘凤的惨状还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翎歌轻步走了出来,来到吴雪身边,道:“怎么,在想是谁破坏了风筝?”
吴雪点点头,道:“凶手的手法很巧妙,并不是为了不让我们逃不出这里,而是完全想让我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使用这些风筝。”
翎歌冷笑道:“这可真是一个冷血的人,竟然想将我们打尽。”
吴雪喟然道:“是谁呢……会是谁呢?”
这时,吴雪忽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焦糊的味道,疑惑道:“这是什么味?”
翎歌回头一看,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惊呼道:“走水了!”
吴雪瞧去,只见山庄的正中心,那座赵昊的堡垒,已经烧起了熊熊烈火,腾起的火焰灼烧着吴雪的双眼,在大风中疯狂起舞。
众人见了火起,皆是一愣。
张节陵叫道:“不好,不好,怎么会突然起了火?”
火势很大,顺着风向不断蔓延着,很快那座堡垒就完全沉浸在了冲火焰中,宛若一个黑黢黢的浑身冒火的怪物。
这时,吴雪和翎歌一下子明白了,相视了一眼,就往火场冲去。
兰儿惊呼道:“雪儿哥哥,危险!”
着,她就要追了过去。还没踏出两步,就被石业兰拦下。
兰儿焦急道:“为什么拦着我?他这是去送死啊!”
石业兰叹了口气,道:“放心吧,他没事的,我们还是不要靠的太近,反而给他添麻烦!”
兰儿看着熊熊烈火,火焰在她眼中倒映着火光。
吴雪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安心静养的人。也只有她,才能脱离众人视线外,完成这件事。
翎歌神情很是焦急,脚步生风,吴雪感到很是诧异,原来她真的在隐藏实力。光是看这轻功,吴雪就怎么也追不上,总是落后她两步。
到了火源附近,这才发觉整座堡垒已经完全被大火吞噬,翎歌焦急地左右四顾,却没有发现想要找寻的人。
吴雪很是惊疑,怎么火会起的那么快?从他们发现,不过短短片刻,这大火未免也太大太快了一点。
这时,一股风忽然转了向,对着吴雪他们吹来。吴雪忽然感到一阵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里面隐隐有着火油的气味。
这时,吴雪觉得视角的边角出现了一个异样的黑点,他转头望去,只见在一处三层楼上,赫然站着一个人。
吴雪叫道:“找到了!”
翎歌瞧去,立马冲步上楼,宛若黑燕掠火,只几个踏步,就踩着屋檐上了去。
吴雪无不惊叹地看着她矫健的身姿,随后也是跟了过去。
那个人就站在栏杆旁,眼中满是漆黑的死寂,就连火焰都无法穿透。
火已经向着这边蔓延过来了,已经快要烧到了这栋楼。
见了二人落在后面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微微一笑,道:“翎歌姐姐,雪公子,你们来了?”
翎歌满脸焦急,道:“瞧你干的好事!要把整座山庄都烧掉么?!”
春桃苦涩地一笑,略微低着头,轻轻道:“翎歌姐姐……我必须把这地方烧掉……这里是地狱,不是人间……”
吴雪叹了口气,随之笑道:“烧就烧了吧,这鬼地方反正也不是人待的,只是不知道春桃姑娘居然有如此雅兴,火场观景?”
春桃吃吃笑了两声,道:“雪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话……”
翎歌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对春桃道:“快走吧,火势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
着,翎歌就踏前两步,却被春桃一声喝止。
“别过来!”
春桃眼中噙着泪,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春桃的哭声盘绕在他们的耳边,夹杂着阵阵的热浪一同传来,令人心碎。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
翎歌急得也快哭了,道:“我们先下去好不好?姐姐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我,我们出去以后慢慢,行不行?每都,从白聊到晚上,直到我们睡着。”
春桃哭得越来越凶,她摇了摇头,道:“你们快走吧……我早已经不想活了!”
这时,吴雪冷冷道:“春桃姑娘是想让我与翎歌一同与你陪葬吗?”
春桃闻言一怔,眼泪汩汩地落下,嘴里念叨着:“不是的……不是的……翎歌姐姐与我情同姐妹,雪公子不以我是卑贱的下人就厌弃我……春桃很是开心……又这么会想害死你们呢?”
翎歌气狠狠地看了吴雪一眼,只怪他出言相讥,恐怕适得其反。
但吴雪只对她做了个眼神,微微笑了笑。
吴雪忽然放松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双手背后,踱起了步子。
“既然如此,春桃姑娘又为何要破坏风筝,将我们逼入绝境?”
春桃满脸泪痕,哭腔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先前见潘凤破坏了风筝,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吴雪道:“所以,是潘凤破坏了风筝?”
春桃连连点头,委屈求全的模样叫人心疼,道:“我见他鬼鬼祟祟的,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给他自己留了一个完好的风筝,只是那个风筝被我破坏了……雪公子一定要相信春桃……不然……春桃就是死了,也无法保全名声……春桃不想死了也被人戳脊梁骨!”
吴雪已经明白了,潘凤想要将他们逼向绝路,谁知背后还有一个人,将他的路也断了。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他看向春桃,道:“我当然相信你,所以你也要有信心相信自己。”
春桃苦涩一笑,向吴雪轻轻一福礼,道:“有雪公子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