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致认为帮群绑匪有了今夜的失利,暂时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不过等待他们的,也可能是更加猛烈的报复,也许有更加强大的敌人躲在暗处,正在窥视他们的动向。
所以他们现在开始要时时心,处处留意。
讨论决定,从现在开始每晚睡觉都要有人轮番守夜。
子时游星,丑时张节陵,寅时石业兰。
吴雪很好奇,问道:“欸,怎么没有我?”
张节陵古怪地笑了,道:“保护女孩子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吴雪苦笑道:“守夜不就是在保护女孩子嘛吗?”
可是转而,吴雪就明白张节陵的意思了,脸一红,骂道:“贼老道,好不正经!”
众人一阵插科打诨,现在刚到丑时,街上的更夫敲着梆子呦呵着嗓子走过,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往街道的尽头传开,最后消失不见了。
兰儿和蝶梦有些困倦,就先回去休息了。
吴雪笑道:“把门关紧了!”
兰儿白了他一眼,道:“关得再紧也不够你踹的。”
经过今晚这事,男人们都已经毫无困意。
张节陵狐疑道:“这歹人用的什么东西,怎么会让我们睡得那么香?贫道原来就算是睡着了,可是连老鼠过街都能听见。”
吴雪道:“是洛神香。”
游星道:“洛神香?”
他没有听过,用这种花毒来迷惑人更是没有听过,今也是第一次遇到。
石业兰也没听过这种花,疑惑道:“还有这种花?”
张节陵想了想,问吴雪道:“这种花是不是只开在阴凉的山沟子里,而且只在梅雨前开个两三的花?”
吴雪道:“正是。”
张节陵随之哈哈大笑,道:“这也难怪,我们生活在中原的都没有几人见过这种花,别久居海岛和关外的游兄、石兄了。”
石业兰道:“这花有这么奇特?”
吴雪道:“闻一闻这个花香,能安稳睡上一觉了。”
张节陵道:“这群鬼魅魍魉江湖宵,竟然把这种花用到这卑鄙事儿上!”
洛神香原本是用来药用的,可以缓解焦虑紧张导致的失眠,没想到现在真是给他们下药用了。
传若是焦虑严重的人闻了这种花,会美美睡上一觉,而且怎么都叫不醒。反之若是不严重的,闻了这种花香只会恶心欲呕。
吴雪笑道:“看来我们最近的压力有点大啊!”
众人皆是乐不可支。
这时候,游星看着吴雪笑道:“你怎么没有昏睡过去?”
是人都是有压力的,压力会产生焦虑,焦虑的人需要洛神香来缓解一下。
张节陵笑道:“莫非雪兄弟没有压力吗?”
吴雪也是有些疑惑,他在睡梦中好像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那种香味一下子把他带回到从前的家中,在那后山的一片洛神香花海。
那片花海至今任给吴雪一种无比熟悉精确的感觉,只要一闻到那种香味就算不是在梦中也能回想到很多年前的事。
可是他现在只记得那片洛神香了,至于跟何人一同看了那片花海,却总也记不住了。
就是那片隐匿在记忆中的花香,让他想起了叔叔。也只有他独自生活在吴家后山。
吴雪想,会不会是跟他一同看过洛神香花海呢?
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如果不是他会是谁呢?
记忆这东西,不光是一个人脑海中的对事物刻板印象,它还能触发饶幻觉和想象力。
若是一个人对记忆产生怀疑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总是依据记忆幻化出很多延伸的记忆,这些都是因为记忆模糊导致。
吴雪就开始怀疑,那时站在自己身边的,究竟是不是叔叔呢?
如果是叔叔,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在濒死之际,因为就在那之后不久,叔叔就病死了。
吴雪想起,那时候叔叔已经病得很重。那么,他还会在生命终止之前,跟这个一直很喜欢的侄儿一同观赏这最后一次花开时节吗?
有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巧合遇到的一个很的事或物,就能引发一连串的记忆洪流。
吴雪有些失神。那些熟悉的,又有些模糊的感觉全部变成了记忆。有这么一瞬间,那些已经遗忘的时光也逐渐清晰起来,但总有穿不透的雾霭蒙在上面,从前吴雪房屋后面的那条路也生了青苔。
那条路可以通到后山,吴雪很喜欢往那边去。走着走着,就忘了时间也忘记了很多烦恼。
那一定是一个人走的路,吴雪仔细回想着,当时身总感觉有一个人。就好像是一个人走夜路,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一样。想到这儿,吴雪难免脊背发凉。
他会是谁呢?
在一些记忆犹新的场景里,有叔叔专心捣鼓傀儡的山洞,有狭长的山间道,有山阴里的大片洛神香花海,有清脆短促的跫音...吴雪耳边响起了一阵笑声,那是有些揶揄,有些顽皮的笑声。可他总是想不起是谁,又是为何发笑。
但是记忆可以让人想起就会不知不觉就露出微笑的神秘事物。
吴雪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想到这里,眼中似乎也有些模糊。
众人都去睡下了,游星和石业兰也已经休息了。
现在是张节陵守夜,但是吴雪怎么也睡不着。
张节陵道:“雪兄弟,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道:“睡不着了。”
张节陵看他似有心事,也没有打扰他。
吴雪看着窗外的月色,暗想自己也跟蝶梦一样,都是失了忆的人。
可她是全部失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而吴雪感觉自己是失去了部分记忆。
究竟是失忆,还是被选择性遗忘了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究竟是想不起,还是不想想起?
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吴雪听到张节陵靠在窗边嘴里哼着歌,是曾经流传中原地区的一首调。
吴雪问张节陵道:“我闻了洛神香为什么没有昏睡?”
张节陵笑道:“看来不是因为没有忧愁的关系。”
吴雪也笑了,喃喃道:“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仅仅是因为他对这种花香很熟悉的原因?吴雪忘了自己曾经在洛神香花海里是怎么样的一副神情了。他是昏昏欲睡还是恶心作呕?
这些都是比较强烈的感觉,可吴雪却感觉像是三月春风一样温和。吴雪想,难道是因为吃了“僻神丹”的缘故?可那药药效很短,可记忆却有很长时间。它们连贯起来,绵绵不绝。
闭上眼睛,吴雪好像还可以闻见那种香味,摄人心魄的香味。这种香味是从记忆里蔓延过来,还是屋子里依旧留存着的呢?
吴雪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因为他不知道这种香味是他的记忆还是他的错觉。
吴雪先前还对蝶梦要忘记不要回忆,但自己却做不到。
看来教导别人和教导自己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他也是个在记忆漩涡挣扎彷徨的旅人。
无论走了多少路,无论走到哪里,那些如同幽灵般的记忆都紧紧跟随,给人渲染上一股落魄失意的感觉。
狼狈的人总是对记忆念念不忘。吴雪有时候无故失神,有时候像是一尊雕塑。
他想起来僻神丹的清凉感觉,就好像是在处身夏中暑后温凉的阴凉地一样。
身边微微吹过炽热的风,中间还夹杂着些许清凉,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感觉才是夏。
吴雪中暑了,在夏的槐树下的阴凉地缓缓睁开眼,他有些恍惚,似乎有人发出了笑声,他太虚弱,简直比女孩子还柔弱。
可随后他嘴边似乎有丝丝的冰凉。
“哝,西瓜吃吗?”
吴雪神识有些模糊,他抬头看着上面阳光透过树叶缝隙,风一动,地上也跟着斑驳起来,有些晃眼。
这是在哪?吴雪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这段记忆凭空出现在了脑海里,就像中暑一般让人感觉模糊。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那个话的人是谁呢?
吴雪有些失笑,他想自己可从来没有虚弱到被夏的阳光一晒就中暑过。吴雪兀自摇了摇头,这一定是记忆创造的假象。
也可能只是他的幻想罢了。一个感觉引发另一个感觉实在常有,同样一个记忆也能带起另一段记忆。这些记忆都太过模糊遥远,难以分辨,是真是假吴雪也难以分清了。
张节陵惬意地摇晃着腿,哼着歌,不多久,石业兰敲了敲门。该他守夜了,于是张节陵伸了个懒腰,道:“最黑的夜晚已经过了,后面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石业兰笑道:“道长此言差矣,凌晨来临前的黑夜才是最黑的。”
三人又闲聊一阵,张节陵就去睡了。他现在已经快亮了,但是还能睡一会儿,养好精神,谁知道明还会发生什么?
石业兰和吴雪师徒二人坐在房檐上,看着月下的风光,沉默良久。
石业兰突然开口道:“我昏迷这段时间,兰儿多亏你照顾了。”
吴雪苦笑道:“其实,我也没有为她做什么,迷宫事件全靠她自己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