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一间偏殿,这里是朱一拱自囚的地方。廖杰让他这几日呆在宫中别出去,他还真的就自囚屋内,不见任何人,连饭菜都让人送进去。
刚来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痛苦的闷哼声,让人联想到酷刑。这绝对是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昏暗,幽闭。
儿臂粗的铁链拴在柱子上,牢牢绑住朱一拱的四肢。他的皮肉似乎都因为挣扎而开裂,可是他身体通红,就像是沸腾的岩浆,对此丝毫不觉,只是不时发出闷哼。
“一拱!”
苏小北捂住嘴,想要上前将朱一拱松开,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脸颊通红。朱一拱的衣衫被挣开很多,加上血脉偾张,自然有些不雅之状。
廖杰叹了口气,这隐患确实有些出乎自己意料,这才多久,就变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神念涌出,让朱一拱眼睛里稍微恢复些清明。
“掌门——”
朱一拱嗓音沙哑地低声叫到,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
“别说了,将这几粒丹药吃了。”
廖杰拍拍他的肩膀,拿出几粒丹药喂入朱一拱嘴中。这些都是刚刚在玉虚殿上换取的宝物,是养心宁神,祛除心魔的圣药,也不管有用无用,全都牛嚼牡丹,灌入他肚内。
朱一拱五官抽搐一下,似乎轻松了些。
“一拱,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廖杰沉默了一下,道。
朱一拱惨笑:“掌门,你不必管我。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不值得浪费你的时间了。”
“一拱——”苏小北面露不忍,严一峰也低下头叹了口气。
“但你终究是我门下弟子。”
廖杰摇了摇头,语气一顿,道:“而且,这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朱一拱听了这话,颓唐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强打着精神道:“一拱愿为掌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这样还怎么赴汤蹈火?养好了再说吧!”
廖杰笑骂一声,想起这家伙往日里插科打诨,偷奸耍滑的模样,心中竟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要送你去西土佛门,那里,或许真能化解你身上的隐患。”
朱一拱听了这话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到掌门竟然要领自己去剃度出家?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煞白,颤抖着问道:“可,可是要将一拱逐出师门?”
“你永远是我的弟子。”廖杰承诺道,“我们几个被西土的和尚盯上了,非要将我们度化。我让你去西土,既是替我们解围,又要去刺探他们的虚实,你可明白?”
朱一拱面色惊讶,很快又变得坦然,点点头道:“一拱明白。请掌门放心,一拱定不辱使命。”
廖杰脸上歉意一闪而逝:“你也不必有压力,到了西土他们定不会为难于你,反而会施展各种手段为你祛除隐患,好吸引我等去投靠。”
听到这里,朱一拱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希冀。他自然不想变成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佛门讲究五根清净,以心见佛,或许真能医治自己呢?
“那,一拱还能再见到掌门、师兄和小师姐么?”朱一拱心中下定决心,咬牙点点头,又有些不舍地问道。
廖杰肯定地点点头:
“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会去西土走上一趟。到时候,还少不了你的帮助。”
朱一拱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他疲倦地打了几个哈欠,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刚刚那些丹药似乎有些用处,让朱一拱暂时恢复正常。但是这终究治标不治本,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再犯。
廖杰几人退出偏殿,留朱一拱一人在里面休息。他本想跟苏小北和严一峰说说去大洋彼岸的计划,震离宫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玉虚宗主的“谢师宴”要开始了,派弟子请廖杰、苏小北、严一峰三人前去赴宴。
之前廖杰心中烦乱,当玉虚宗主说什么“谢师宴”时并未放在心中。现在想起不由有几分疑惑。
玉虚宗主贵为一派之主,大战中十二都门大阵又大放异彩,他办个哪门子的谢师宴?难不成,是门下收了什么高徒?
心中正疑惑,已经来到了玉虚宗主的大殿中。
这里已经摆下长长的宴席,最上席是空的,下首左右两席,赫然正是那虎髯老道禹天长老和死里逃生的赤天长老。这两位往日里常常怒目相瞪,今日竟然推杯换盏,亲如兄弟!
再往下看,虎髯老道和赤天长老旁边,不是那些盘坐殿上的泥塑们还有谁?一个个也都和和气气,亲如一家。
廖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子荒谬。
谢师宴,难道……
玉虚宗主这位正主看见廖杰到了,笑盈盈迎上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红色道袍,喜庆无比,脸上春风得意,见到廖杰更是喜不自胜,道:
“廖兄!我已禀明师尊,你门下弟子可与我玉虚观弟子一同进入仙门!”
“多谢宗主!宗主所说的师尊,莫非是……”
廖杰不露声色,谢过玉虚宗主,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正是!正是!”玉虚宗主眉飞色舞,接着又哎呀一声,懊恼地以手扶额,“是我疏忽!竟然未跟贤弟说起这事!不瞒贤弟,我已拜太上为师,这场宴席,便是答谢诸位长老的!”
“恭喜宗主!”
廖杰客套地拱拱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还要谢过廖兄!”玉虚宗主摆摆手,又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若非廖兄,太上也不会将那个姓许的逐出名下,我也不会有机会成为太上的关门弟子啊!”
苏小北和严一峰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然后慌忙低下头去,好歹没露出异色来。
待得廖杰入座,玉虚宗主便走开了。他今日可是个大忙人,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廖杰身上。
谢师宴开始,山珍海味、龙胆凤冠、稀世丹药全都端了出来,清微仙酿的酒香上扬,在空中结成反抱琵琶的九天仙女,着实奇异。
虎髯老道和赤天长老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不时向着最上席空空如也的座位一拜。
虎髯老道喝得兴起,还扯开衣服唱了段俗世的秦腔,尽是些向太上表忠心的话,听得众人满堂喝彩。
廖杰坐在席上静静地品了口清微仙酿。几天前,虎髯老道在这里喝醉了破口大骂太上的画面又浮现眼前,画面里的人和现在席上的人明明长得如此相像,但就是再也重合不起来了。
廖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清微仙酿还是那个清微仙酿,但味道,似乎寡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