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春归》 章节目录 第一章:老天是仁慈的 辛念快要死了。 胸口痛如刀绞,血顺着剑柄滴落,染红了大片雪白衣裳,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必须抓紧时间,不然她死不瞑目。 “为什么?” 她咬牙问眼前的男人,一双手紧紧握住剑锋,掌心被割裂,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再怎么痛,又怎比得上她的心痛和愤怒? “为什么?这还用问?” 面前男人一如从前般优雅从容,俊秀脸上不见半点狰狞,仿佛刺出这一剑的人并不是他。 “念念,你已经是顾长亭的人,孩子都生了两个,你怎会这么蠢?真以为我对你旧情不忘,你也不问问自己配吗?” 辛念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她已经够愚蠢,不想更软弱。 男人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力气在流失,长剑一寸一寸送进辛念的心口:“你死之后,用不上半个时辰,顾长亭就会赶到。小妾当众说喜欢别的男人,如此奇耻大辱,端王一怒杀人,多顺理成章的事。如此我自然也可做些文章。念念,倒要多谢你,连死都在帮我。” “哈哈哈……” 辛念惨笑一声,血顺着她的嘴角汩汩流下,她不屑看着谭锋:“你竟以为顾长亭会为我孤身而来?这么多年的对手,你不知他是多狠心薄情的人?你凭什么……” 心口剧痛入骨,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当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时,辛念听到顾长亭的声音在庙外响起:“贼子尔敢……” 特么的顾长亭你个蠢货…… 一口鲜血喷出,辛念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战利品。” …… “别过来……世子你喝醉了你醒醒……不要……” …… “娘,今天是我和哥哥的生日,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一个故事?” “出去,别烦我。” …… “娘,我难受……身上疼,没力气……看好妹妹……” “娘,哥哥睡了……我也想睡……娘,我好冷,我怕……你……你抱着我,别松手……” “六仔,丫丫,别睡,千万别睡,娘去找大夫,娘这就去给你们找大夫,你们别睡,醒醒……醒醒啊……六仔!丫丫……老天爷,拿我的命换了他们吧,求求你我求求你……” …… “念念,我回来了,只是现在还不能带你走,我们必须扳倒顾长亭,不然你和我都落不着好,更别提白头偕老,做一世夫妻……” “好。” …… “是我无能,为情所困,此生此世,我心里只有谭锋一人。今日当着满堂宾客,王爷尽可杀了我助兴,辛念若皱一下眉头,就叫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我之间,从来是敌非友,没有半分情意。你算计我何错之有?我又何必杀你?怪我当日年轻气盛,将你掳来府中困了十余年。这是一千两银票,你拿着它,自寻去处吧。” …… “念念,你一直在这庙里等我么?怪我事务繁忙,来得晚了,我真怕那顾长亭会杀了你。奇怪,他为什么不杀你?” “我不知道,原以为那些谋算被他识破,再无幸理,谁知上天垂怜,今生你我还能……啊!” …… 十年来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酸甜苦辣痛惜愤怒遗憾绝望……种种情绪在心里翻腾,当真是百味杂陈。 六仔,丫丫,对不起,我没能尽到做娘的责任。如果有来生,你们能不能还做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尽全力疼爱你们,保护你们。 顾长亭,抱歉。虽然顾府种种都是你咎由自取,我袖手旁观甚至反捅一刀也说不上错,但……还是抱歉了!是我太蠢,自作聪明,愿你能逃过此劫。 辛念感觉到自己慢慢闭上了眼,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人死灯灭,或许魂飞魄散也说不定。她做错太多事,不敢奢望来生。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辛念咬着牙,用力将身子一挣,猛地睁开眼睛。 胸口仿佛还残留着一丝锥心痛楚,抬手摸摸,平滑一片,哪有什么伤口?而且……就连最后一丝疼痛也消失殆尽。 头上是熟悉的床顶,身边是熟悉的床帐,这里是……顾府? 辛念一骨碌坐起,撩开床帐,只见些许微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天亮了。 难道只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不对,梦怎会那样真实?那样漫长?真实漫长到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梦,那就是……上天垂怜,让我重活一回? 辛念捂住心口,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一切就会消失,自己仍要堕回无边黑暗。 “姨娘醒了。” 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丫头端着脸盆胰子手巾走进来:“今儿是太妃娘娘的六十大寿,奶奶昨儿就放话了,说这次不同往常,姨娘就是自己身上不舒服,不愿过去,也得给六少爷四姑娘好好收拾下,让他们过去给太妃娘娘磕头,要得就是这个儿孙满堂的喜庆劲儿。” “你是……杏花?” 辛念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俏丽丫头,却见对方纳闷道:“姨娘怎么了?可是做梦魇着了?怎么连我也不认识?” “太好了,你还在,那……春雨呢?春雨她……还活着吗?” “姨娘……” 杏花脸上现出几丝惶恐之色,忙走过来前后左右看了看,悄声道:“姨娘这是中了邪祟么?春雨好端端的,就是前几日感染风寒,今早我看她气色已大好了,怎么姨娘还问出这样话来?” 真是太好了。杏花春雨都还好端端的。杏花没被强嫁给那个瘸子,最后虐待致死;春雨也没有莫名其妙暴毙身亡。她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丫头,都还好好的。 辛念不知该怎么和杏花说,只默默擦去眼角泪光,忽地又想起刚刚杏花的话,只如一个焦雷劈在头顶,她一把抓住杏花的手:“你刚刚说……六仔和丫丫……他们……他们……” “六少爷和四姑娘已经起床了,都在门外候着,姨娘还是梳洗后……” 不等杏花说完,辛念已经看到躲在门后,只露出半张脸的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顿时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 章节目录 第二章:最好的时光 “娘……娘你怎么了?” 两个小人儿飞奔进来,一人抱住辛念一条腿,仰着的小脸满是担忧。 “没什么,娘做了个噩梦,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辛念蹲下身,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将他们紧紧搂在怀中,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上的暖暖温度,她泪如雨下。 “姨娘……姨娘……” 杏花慌神了,姨娘向来不和少爷小姐亲近,今儿这是怎么了?竟像变了个人一般。 “没什么。” 总算辛念大哭一场,将心中情绪发泄的七七八八,理智也重新回笼。因擦掉眼泪,对杏花道:“昨夜做了一个好长的噩梦,被魇着了,却也因祸得福,看清了许多事。也罢,不必多说,你再去打两盆水,给六仔和丫丫洗脸,我自己洗漱就好,等会儿你给我梳头。” “是。” 杏花还有些惊疑不定,但看到辛念不似往日冰冷淡漠,整个人都添了好些精神,心里忍不住的高兴,忙拉着六仔和丫丫往门外走。 “别走……” 辛念正要洗脸,忽见这一幕,忙又扑了过来,见杏花手足无措看着她,于是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就在我这里洗,洗完了,我要亲自给他们打扮下。” 杏花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只激动地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连声道:“好,好,奴婢这就去打洗脸水,就在姨娘这里洗,到时姨娘给六少爷和四姑娘梳头打扮,奴婢这就去……” 说着转身出门。这里六仔和丫丫互相看了一眼,又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困惑地看着正摩挲他们头完,忽然想起辛念是极厌恶少爷淘气的,杏花忙住了口。 六仔也有些紧张。却听娘亲柔声笑道:“也是,这会儿还不到三月中,倒春寒,不宜过多沐浴,那晚上回来就只洗个头吧。” 说完那头发也已梳开,辛念本就是心灵手巧的人,从前虽没做过这些,这会儿却也是手到拈来。 “这些年我渐次疏懒,许多事情都不顾了。我记得咱们箱子里应该还有几块衣料,等你找出来,我亲自给六仔和丫丫做两身新衣裳穿。” “好。只是咱们箱子里的布料也没好的。倒是前些天奶奶打发婆子送来两块上好衣料,说是给六少爷和四姑娘做新衣,奴婢想着,应该就是为了今天太妃的六十大寿,所以已经赶工做出来了。” “这样啊。” 上一世里辛念根本没关注过此事,她也没去寿宴,只有两个孩子去给太妃磕了头,因这会儿也想不起细节,于是道:“既有新衣裳,拿来给我看看。” 杏花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两套衣裳进来,一边惭愧道:“奴婢针线活不好,偏偏春雨这几日病着,我只能赶着做……” 辛念展开衣裳看了看,微笑道:“这就不错了,虽比不上春雨,别人见了也要夸一句好的。” 杏花听她语气竟有一丝活泼玩笑之意,心中愈发惊喜,连忙笑道:“姨娘不用安慰我,自家知自家事,我从来不擅长做这些。” 主仆两个一边说话,辛念已经给兄妹两个梳完头,杏花道:“春雨去园子里摘花,也该回来了,我先替姨娘梳头,等她回来,让她帮少爷和姑娘换衣裳。”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杏花禁不住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回来了。” 说完回头看去,只见春雨从外面进来,手里空空如也,她便诧异道:“你不是去摘花了吗?花儿呢?” “嗨!别提了。” 春雨一抖手,看到辛念,便过来行礼,一边气呼呼道:“姨娘,她们也太欺负人了,非说今儿是太妃六十大寿,不许我们院里的人摘花,说我们是……是被冷落的不吉之人……我和她们理论,可她们人多,最可恨就是那黄婆子,还拿扫把赶奴婢……” “咳咳咳……” 杏花猛地咳嗽几声,给春雨使眼色:这丫头还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就是有这样的事,你也不该这样说,姨娘今天看着刚有点喜色,这一下岂不灰心? 正焦急间,忽见辛念微微一笑,轻声道:“无妨,几朵花罢了,这仇先记着,得空儿报了便是。杏花,你给我梳头,春雨,你去给少爷小姐换新衣裳。” 杏花:…… 春雨:…… 章节目录 第三章:变了个人 “今天是太妃六十大寿,不可小觑。杏花,你给我好好梳一个漂亮发髻。” 辛念一边吩咐着,就打开抽屉,将里面一个精美檀木盒子拿出来。 她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将盒子打开,立刻流泻出一片氤氲宝光。 偌大一个盒子里,竟满满都是首饰,一样一样摆放整齐,光彩如新,灿烂生辉。 杏花面上惊讶一闪而逝,春雨则是眼睛都瞪圆了,不解看向杏花,就见她轻轻摇头,于是春雨会意,连忙带着两个孩子进内室换衣裳去了。 辛念静静看着那些首饰,这是当日顾长亭醉酒对她用强后,第二天打发人送来的。辛念知道他是存心试探,只要自己用了首饰,就说明臣服于他,从此后,自己就只是他后院妻妾中的一员,再不是什么战利品,自然也不配说什么守身如玉矢志不渝。 当日的辛念看都没看一眼,就将首饰扔进抽屉,直到离府都没动过,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纤纤玉指拈起一根珠钗,往尚未成型的发髻上比了一比,辛念唇边绽开一丝冷笑:顾长亭想要自己,那就给他,反正自己也要利用他对付未来回归复仇的谭锋,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杏花梳头的本事着实不错,很快梳了个精美的堆云髻出来。 只见镜子里的辛念轻施粉黛,薄染胭脂,此时正用一根炭里的那对龙凤胎?哎哟真是好个模样儿,过来给我看看,你们娘亲也是狠心,这样一对粉雕玉琢的宝贝,她日常倒是不理不睬的。” “凤姨娘。” 眼见前面丽人款款走来,春雨忙福身行礼,目光在凤姨娘身边的小男孩身上看了眼,又轻声道:“三少爷。” 章节目录 第四章:出气嘛,只争朝夕 三少爷看上去十岁左右,一脸冷漠。凤姨娘点点头,问春雨道:“辛姨娘今天还不过来么?只打发孩子来给太妃磕头?” “我们姨娘稍后就到,这会儿先送六少爷和四姑娘过来,同少爷小姐们玩耍。” 凤姨娘一愣,很快微笑道:“这话不错,他们可都是亲兄妹,平日里是该多亲近亲近。” 说着话走进院子,只见院里有两个小孩在玩石子,看见他们,扭过头去理也不理,继续玩自己的。 凤姨娘脸上有些不自在。春雨知道这是平妻廖氏的两个儿子。因为顾长亭的正妻秦氏至今不孕,所以这大少爷和四少爷就相当于府中嫡子,素日里倨傲的很,除了太妃王爷王妃世子等寥寥几人,别人很难被正眼相看。 她也不以为意,这时宾客和女眷们大多没到,陆续又有几个孩子过来,大家一起玩得倒也开心,春雨则和院子里的丫头们说话。因为辛念在府里的特殊性,所以大家对清凉阁还是比较好奇的。 眼看着日上三竿,各房女眷和一些客人陆续到了,这里辛念也终于装扮完毕,对着穿衣镜转了两圈,轻声道:“就这件了,既不太过张扬,也不算朴素。” 杏花笑道:“是。姨娘从前习武,身材均匀修长,体态挺拔如松,方能撑起这件裙子,换做别人穿,就是事故了。” 辛念一笑:“我也觉着挺漂亮的。走吧,咱们正好从园子里过,看看花儿,过了这个时节,便又要等到明年春天。” “是。”杏花吸吸鼻子:“奴婢这就陪姨娘看花去,天知道您……您都多久没看过花儿了。” 说到最后,话语中不觉带了丝哽咽。 辛念拍拍她肩膀,昂首挺胸出门。深吸一口气,看向四周,只见天高云阔,鸟语花香,恰是人间三月的大好春光。 “从前我的确辜负许多,不过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错过每一寸美好光阴。” 辛念仿佛说给杏花听,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然后她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在院中两个洒扫婆子惊讶的目光下,脚步轻快地走出大门。 端王府是亲王府,规格比不上皇宫,却也远非寻常豪宅可比。这一路走来,只见花红柳绿,春光明媚,尤其是偌大花园中,枝头杏花桃花竞相盛放,灿若云霞,美不胜收。 主仆两个边走边看,正觉心旷神怡,就见前面两棵并排生长的大杏树后转出个婆子。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手里捧着一大枝绚烂杏花,一双死鱼眼往这边看看,接着向上一翻,不知咕哝几句什么,就转身而去。 “黄婆子,你站着。” 辛念忽地开口,语气淡淡,却是斩金切玉般清脆干练。 那黄婆子再势利,也不敢当面无礼,只得不甘不愿停下脚步,向这边敷衍一福身,撇嘴道:“姨娘什么事?” 辛念一步一步走过来,悠悠道:“你一个粗使婆子,看见我也敢扭头就走?杏花,给我掌嘴,打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老货。” 黄婆子又惊又怒,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你算哪门子的主子……” 不等说完,杏花早已上前,抡起巴掌给了黄婆子一个嘴巴。 “听听这话,我不算主子,难道她算?给我狠狠地打。” 辛念冷冷发话。杏花有主子撑腰,那还能客气?结结实实打了几巴掌:这老货委实可恨,从前连六仔和丫丫都被她辱骂过,今天终于可以出一口气。 眼见黄婆子两边腮帮子都肿起来,杏花只觉心中大快。忽听辛念淡淡道:“罢了。”她这才停手退下。 这里辛念走上前,看着黄婆子讥诮一笑,悠悠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嘴脸,就学人家势利眼,凭你也配?” 说完将对方手中那一大枝杏花劈手夺下,一边把玩着,悠然道:“好好的花儿,白白让你这老货糟蹋了。太妃寿辰的大好日子,连我清凉阁都不配摘花,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如此大胆。” 说完踱步去了。这里黄婆子又气又恨,暗道:清凉阁这位向来不理世事,小王爷也几乎不往这边来,从前谁有机会不踩一脚?偏偏今日她想起发威了,还拿我作伐子。说我不配,难道她就配了?在这王府后院,失宠的姨娘还不如一条狗。 越想越气,黄婆子身份低微,不敢惹辛念,但她也不是全没靠山,因恨恨瞪着辛念远去的背影,心中慢慢有了计较,这才跺着脚愤愤而去。 且说辛念和杏花,继续在花园里徐徐而行,杏花便道:“姨娘何苦同她一般见识?她虽身份低贱,在府中也是盘根错节。这会儿咱们只顾出气痛快,过后还不知她要下多少绊子,再串通了其他人,咱们院里日子本就不好过,日后只怕更加艰难了。” “你都知道我们不好过,再难又能难到哪里去?倒不如先出了气再说。” 辛念微微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似黄婆子这种不入流的粗使婆子,竟也学人拜高踩低。我不理论就罢了,我若认真,倒霉的就是她。今儿给她一顿嘴巴,不止是为春雨出气,也是教她一个乖,坏人不是想做就能做,那也是有门槛的。” “这倒也是。”杏花也笑了:“她们平日里委实太过分,给她们个教训也好。” 说话间出了园子。忽见远处十几人簇拥着一名年轻公子往寿宁宫而去,杏花惊呼道:“是世子爷。他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夫人和奶奶只怕都还没到呢。” “他向来随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辛念看着顾长亭进了寿宁宫,方又举步而行,只听杏花小心道:“姨娘从前对世子爷恨之入骨,如今……” “过了这么多年,爱恨我都看淡了,顺其自然吧。” 辛念摇头一笑:生命中最后那段时光,倒让她对顾长亭又多了些了解和认识。最重要的,是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要活得自由活个痛快,不负重生一回,不负明媚人间。 而在王府后院里,要实现这个愿望,只能利用顾长亭,只是这份利用要付出些代价罢了,和自由的生命以及两个孩子相比,那代价不值一提。 且说顾长亭,一进寿宁宫,他就看到院里玩耍的几个孩子,因扭头问身旁一个丫头道:“孩子们都到了?” “是。” 丫头忙福身行礼,一边回道:“这会儿只有凤姨娘先到了,王妃和世子夫人还有奶奶以及各位姨娘都还没过来。” “嗯。”顾长亭一笑:“我就知道,她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有这样热闹,哪里坐得住。” 说完上了台阶,走几步忽然停下身形,回头看着几个小孩,疑惑道:“那两个孩子是谁?既在这里玩,应该是咱们本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章节目录 第五章:卿艳独绝 丫头笑道:“世子爷如何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他们是清凉阁里的,平时少出门,这一次太妃六十大寿,想是辛姨娘让他们过来给太妃磕头的。” 顾长亭冷笑道:“她还会有这份心?只怕是你们奶奶特意叮嘱过。” 说完又下了台阶,来到几个孩子面前,静静看着他们玩耍。 这时小孩们看见他,就都撒了石子跑过来。六仔和丫丫虽有些畏怯,但想起娘亲的话,也便强忍心头陌生,过来有样学样地跟着其他孩子行礼问安。 顾长亭点点头,一手一个将俩孩子拉到身边,到底父子亲情,六仔和丫丫又是粉雕玉琢,模样极惹人爱,他一看之下,心中便不觉泛起疼爱之情,笑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春雨忙赶上前,小心道:“回世子爷,两个孩子的大名……还没有,姨娘说须得您亲自给他们起一个好名字。” 放屁!她有这个心,怎么都不带孩子来见我。 顾长亭磨了两下牙,强忍怒火道:“大名自然是我来起,那小名儿呢?你们姨娘给这对龙凤兄妹起了什么好听的小名?” 春雨头都垂到胸脯上了,声如蚊呐道:“姨娘说……王府富贵,须得名字寻常些,才能压得住。所以……哥哥叫六仔,妹妹叫……丫丫。” 顾长亭眼皮子跳了两下,呵呵笑道:“看来她没给妹妹起名叫丫头,我还得好好谢谢她了。” 春雨头垂到肚子上,一句话不敢说。 六仔和丫丫有些怕,却又忍不住就有亲近之心,此时都瞪着一双大眼睛看顾长亭。只见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俩的眼睛都像极了你们娘亲,明明该是最多情的秋水明眸,偏偏无心无情。但愿你们将来,莫要成为她那样不知变通的死水枯井。” 说完一边一个,竟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笑着道:“走,爹带你们去见太祖母,你们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吧?今儿就算正式拜见,以后多多过来找太祖母玩,她这里好东西多着呢。” 说完径直进屋,这里春雨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汗湿重衣。忽听一个温柔声音在身后响起:“表哥刚刚抱着的孩子是谁?我似乎没见过。” 春雨转头,只见一个宫装丽人在一大群婆子丫头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她认识这是顾长亭的平妻廖氏,也是端王妃的侄女儿,如今府中真正当家掌权的人,忙福身道:“回奶奶的话,那是我们六少爷和四姑娘,他们第一次过来,世子爷没见过他们,所以……” “六少爷,四姑娘?”廖氏一挑眉:“可是清凉阁里那两个孩子?” “是。” 春雨低声答应。廖氏点点头:“倒好个模样儿,难怪表哥喜欢。你们姨娘呢?这样日子,她也只打发孩子们过来?未免太倨傲孤僻了。” 春雨小声道:“我们姨娘稍后也会过来,因为怕收拾装扮耽搁了,孩子们又爱玩,所以打发奴婢先送过来,和几位少爷姑娘一处玩耍。” 廖氏眉头一挑,片刻后唇边绽出一抹微笑,没再说什么,款款上了台阶。 春雨呼出一口气,看着廖氏进了屋,想到丫丫和六仔还在里面,不知这位奶奶会如何对待。 但转念一想,世子爷看着还挺喜欢两个孩子,有他在,怎么也能护住兄妹俩不受欺负。 接下来陆陆续续,辛念和姨娘们以及世子夫人秦氏都到了。 顾长亭正和太妃说着话,一边给身边两个孩子剥着松子,忽听一个略带夸张的声音叫道:“咦?辛妹妹,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顾长亭抬头一看,就见一室的花团锦簇中,辛念身着一袭水红长裙,淡施粉黛,云鬓高挽,正缓步而来。 她鬓边发上插着的珠钗步摇熠熠生辉,颈间璎珞明艳夺目,似乎都是当日自己精心挑选送过去的礼物,越发衬得佳人明眸皓齿,婀娜多姿,即使是在一众美艳妻妾中,也格外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冷和飒爽。 太妃见孙子的眼睛都瞪得要凸出来了,不由笑道:“果然稀罕,她怎么过来了?说起来,当日我在宫中还见过她,那时人人都说辛将军的掌上明珠艳冠群芳,过了这几年,她身上艳色褪去不少,倒是越发动人了。 “别不是有古怪吧。”顾长亭咳了一声:“祖母在这里坐着,孙儿过去和她们说几句话。” “你过去吧,说完话该去前头了,今儿客人不少,你老子在边关,都得你去应酬着。” “知道。” 顾长亭说完,便起身来到妻妾群中,顿时便如众星捧月一般,除了世子夫人秦氏和辛念,几个女子团团将他围住,说笑议论,无比热闹。 廖氏从丫头手中接过一件轻罗斗篷,替顾长亭披在身上,一边笑吟吟对几位姨娘道:“好了,你们素日里和爷说话的时候难道还少?何苦这会儿霸占着他,就霸占了人,占不住心也没用,爷这会儿心里长草呢,还不快让他去和辛妹妹亲近亲近。” “胡说。” 顾长亭瞪了廖氏一眼,被她这么一挤兑,倒不好去和辛念说话,像是俯就她似的。只是若就此离去,又有些不甘。 八年了,两人孩子都这么大,他和对方却连话都没说满十句,那女人对自己,真个是孤傲如菊冷若冰霜,今天竟会破例过来,怎能不令他诧异警惕。 一旁辛念仿佛看出他的为难,心中冷笑:该!让你惹下这么多风流债,女人岂是好相与的? 面上却笑吟吟走过来行了个万福,淡淡道:“世子爷,时辰不早,客人们也都登门了,您该往前面去应酬招待一下。” “嗯,我自然知道。” 顾长亭咳了一声,以眼神示意,一边慢腾腾往门边走,却又似是不经意般问道:“我看着天气晴朗,不像要下红雨的样子,这就奇了,你今儿怎么倒舍得出来?” 辛念跟在他身后,轻轻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看开了,就来了。这是什么重要大事么?真正重要的大事,是太妃的寿辰,您该去前头招待客人。” 顾长亭深深看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喜几分警惕,伸手点着她道:“好,这会儿我先去忙重要的事,回头再问你。” 说完跨出门去,走几步又回头道:“六仔和丫丫十分可爱懂事,你教导的不错,待我去信和父王商量下,给他们起个好名字。” 章节目录 第六章:不急 辛念一笑,笑容中有骄傲也有苦涩。骄傲的是六仔和丫丫足够优秀,初次见面即能获得顾长亭青睐;苦涩的是自己并未负过教导之责,不过心情好时和他们说几句话,当真满心惭愧。 回到屋里,辛念察觉到众人对她的态度都有转变,或羡慕或嫉妒或愤怒,当然,也有笑里藏刀掩饰很好的。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既然决定争一个前程,各种和风细雨明刀暗箭自然都会接踵而来,她接着就是。 “妹妹今日过来,当真应了那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看世子爷的眼神都快粘在妹妹身上了。” 凤姨娘来到辛念身边,热情笑道:“这真是要恭喜妹妹。” 辛念微微一笑:“姐姐慎言,你就算不怕我担着狐媚的名声,也该考虑一下世子爷的形象,他是这样见色起意的人么?” 凤姨娘的笑容僵在脸上。另一位古姨娘忙“打圆场”道:“妹妹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只是我看你发髻上的珠钗步摇样式都有些陈旧,这两年不兴这个样式了,怎么不戴点时兴的过来呢?” 辛念看着她发髻上的堆纱花,倒是有几分别致,因笑问道:“姐姐这是哪里来的?告诉我,我也去买几枝。” 古姨娘面上现出得意之色,连忙道:“就是京城那家百年老店凤凰阁,他家首饰最漂亮了,还请了一位内务府出来的老师傅,所以常有宫里的时兴新鲜首饰。” 辛念本要回击的,但看其他几位姨娘笑而不语的模样,倒释怀了,点头微笑道:“多谢姐姐,我以后有时间,也过去看看。“ 古姨娘更是得意,摸了摸发间纱花,悠然道:“他家首饰好是好,可也不便宜,身上没有百八十两银子,还是别过去了。” “够了。” 廖氏看了古姨娘一眼,淡淡道:“你只看到辛姨娘头上的首饰过时,你没看见那都是什么东西?别的不说,只这根珠钗上的那些合浦珠,百八十两银子未必能买下一颗。我没记错的话,这该是当年爷打发人送的那盒首饰里的东西吧?” “是。奶奶好眼力。” 辛念点点头。古姨娘面色一变:她的首饰是自己买来,对方却是世子爷亲送的名贵首饰,花样时兴不时兴又如何?皇后娘娘大婚时的凤冠传了一百多年,可全国所有首饰加起来,也比不上那凤冠上的一粒珠子,她想用这个来踩辛念,还真是自取其辱。 这时王妃也过来了,众人忙上前拜见,王妃也没注意到人群中的辛念,耳听得下人来报,说各个公候门第的贵妇都到了,她就打发儿媳们出去迎接。 接下来太妃娘娘挑几样感兴趣的寿礼看了,又有孙男娣女一排排的过来磕头祝寿,和几位王妃说了会儿闲话,如此就到午时。 一时间宴席齐备,辛念看着兄妹俩和其他孩子坐在一起,她却要招待客人,不能入席。 因正在太妃这桌上布菜,忽听一人惊讶道:“你……你是念念?辛将军家……原来你还在,这真是……有几个年头没见你了。” 太妃和王妃的目光便往辛念身上一瞟,只见她略一福身,沉稳笑道:“是。我前些年身上不好,一直在王府静养。” 安王妃笑道:“你从前得你父亲亲自教导,拳脚功夫不错,身子竟也如此羸弱吗?” 这话就有砸场子的嫌疑了,当下太妃和王妃脸上都不太好看,辛念却面色不变,微笑道:“若是学点拳脚功夫,就不会生病孱弱,天下间岂不是人人都要学武了?” 众人哈哈一笑,安王妃眉头微挑,暗道:端王府倒是有些本事,连这么个桀骜孤高的女孩儿都驯服了。 见没挑动起辛念怒火,安王妃也是见好就收,一旁廖氏妙语如珠的说了几句,很快席上就恢复了祥和欢乐的气氛。 辛念记挂着一双儿女,时不时拿眼看去,见一桌小家伙都很安分。她想着今天这样日子,这些孩子再怎么骄蛮任性,也都要收敛些,六仔和丫丫又都懂事,大不了少吃点儿,应该可以安然度过。 等到寿宴完毕,客人们一起一起散去,便已是未时末,辛念和几位姨娘方能到偏殿用餐。 临出门时,只听身后太妃的声音笑道:“六仔,丫丫,你们俩过来太祖母这边坐,哎呀瞧瞧这俩孩子,真个就跟粉团儿似的,又水灵。” 辛念回头看去,只见六仔和丫丫正坐在太妃身边,太妃伸手摩挲着他们头脸,极尽喜爱之情,她心里有些紧张,但想到顾长亭的性情为人,又放下心来。 凤姨娘的眼里几乎要冒火,有心刺辛念几句,又想到她之前言辞态度,虽然这位被冷落多年,但显然不是个软柿子,自己搞不好就会步上古姨娘的后尘。 偏厅里一桌饭菜十分丰盛,王府不缺这点家当,何况四位姨娘里,秋姨娘还十分受宠。 这是辛念重生后吃的第一顿饭,早晨起来后,一连串的事,杏花和春雨也忘了去厨房拿饭,而清凉阁的地位,厨房自然也不会有人特地过来送饭。 偌大桌上只主食就有十几种,有白米饭、八宝饭、饭团、梗米粥,各种烙的金黄的米饼面饼、馒头花卷等等,菜肴更无须说,除了精心烹制的各种凉菜热盘,鸡鸭鱼肉,竟还有一大盘京城里少见的海虾。 从前心如死水,山珍海鲜也觉索然无味,如今一颗心活过来,看着哪一样都觉鲜香味美,胃里十几头馋虫都差点被勾出来。 辛念自己也觉好笑,忽听秋姨娘对她的丫头道:“你们也去吃饭吧,这里我们自己吃,倒还有趣些,不用伺候了。” “是。” 几个丫头齐声答应,独杏花一动不动,辛念笑道:“你也和大家一起去吧。” 杏花这才答应着去了。辛念也不管其他三位姨娘面色各异,给自己盛了一碗碧莹莹的绿豆梗米粥。 秋姨娘因为受宠,又靠着廖氏,在府里也是一号人物,远非凤古两位姨娘可比。这会儿那两位的丫头都听了她的分派,偏偏杏花不肯听,等于既扫了秋姨娘的颜面,又对比出凤古两人的卑微,也难怪三人心里不舒服。 这会儿见辛念率先给自己盛了碗粥,秋姨娘心中就更有气,面上笑容愈深,对凤古二人道:“辛妹妹都动手了,你们还等什么呢?”又故作关切道:“妹妹只进一碗粥么?不需要吃点别的?” 辛念微微一笑:“不急,我慢慢吃,都能吃到的。” 三位姨娘:…… 章节目录 第七章:试探敲打 以辛念如今饥肠辘辘下面对人间美味的状态,她真正中意的是桌上那盘金黄的烙饼,以及旁边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花卷,咬一口花卷或烙饼,再佐以鲜美的山菌酸笋鸡汤,吃一块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 然而理智尚存,辛念知道以自己这几年饱受摧残的肠胃,怎么着也得先用米粥暖一暖,安抚好了,才能进食其他,还不能太多。 亏啊!真亏啊!这么多年都亏到姥姥家去了:什么贞洁烈女?什么守身如玉?都见鬼去吧。 心里嚷嚷着为自己不值,辛念慢条斯理干完了一碗米粥,见同桌三位姨娘都眼巴巴看着她,于是掏出绢子优雅地擦擦嘴,正当三人以为她吃饱了要退席时,就见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个花卷到碗里。 三位姨娘:…… 小口快速地吃了个花卷,如愿以偿喝了碗山菌鸡汤,吃了三块糖醋排骨,辛念见三位姨娘看着自己眼睛都直了,不由关切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啊?”然后又夹了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三位姨娘:…… “辛妹妹,你……你这是饿了多少天啊?” 凤姨娘这一句倒不完全是嘲讽,辛念的餐桌礼仪稳重优雅,挑不出一丝毛病,但动作极快,而且她吃得好香,凤姨娘平日里有点厌食,这会儿都觉着胃口大开。 “倒也不是饿,只是从前逼着自己吃素,这会儿看开罢了。” 秋姨娘道:“吃素是好事儿啊,妹妹怎么说是逼着自己?” “初一十五吃个素斋,的确是好事。姐姐不妨试试天天白菜帮子,顿顿咸萝卜条,到那时你就知道好不好了。” 哪里用得着试?秋姨娘只要想一想这样日子,脸上都有菜色了。 这个肉包子吃完,胃口就开始以饱胀感发出抗议,辛念轻轻揉着腹部:桌上还有好多想吃的,奈何肚子不争气,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一下,她记得自己没进王府前,顿吃六个大灌汤包,配四个冷盘热盘,荤素搭配,完全不成问题。 用过午饭,阖府女眷在寿宁宫陪着太妃说了会儿话,也渐渐散了。到最后只剩下几个自己人,王妃便说道:“忙了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太妃也有些乏,都回去吧。清凉阁这两个孩子,太妃喜欢,就让她们娘儿们再留一会子。” 秦氏廖氏率众起身,答应一声后离开。 辛念搂着两个孩子坐在下首,她知道自己态度忽然转变,太妃和王妃是一定要弄清楚的,甚至她们此时心里,已经泛起杀机也说不定。 果然,只听太妃问道:“你向来性情倨傲,我原没料到你今日会来,怎么倒是忽然来了?” 辛念垂眼道:“孩子们渐渐大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我是做娘的,过往已成烟云,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双娇儿更值得我在意?所以我从前倨傲,但从今儿个起,我不想这样了。” 王妃和太妃彼此看了眼,王妃加重语气沉声道:“只是为了孩子?” “十成里有九成,是为了他们。” 辛念抚摸着六仔丫丫的小脑袋,然后抬眼看向王妃,温柔道:“还有一成,是我近些天来,忽然发现院子里爬了一架的蔷薇绽出新芽,生机勃勃;园子里的枝头上开满了各色花朵,灿若云霞;刚刚在偏厅用过午饭,那道山菌鸡汤十分美味,还有一道鱼丸豆腐,鲜美嫩滑,入口即化。原来人间这么好,从前竟都被我辜负了。” 太妃和王妃默然无语,好半天,太妃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当年的事,你们家也是不容易。我记得十几年前,那会儿你和长亭都还小,他进宫和我说,辛将军家的那个小丫头功夫很厉害,一点也不输他,话中都透着一股子兴致勃勃的劲头。” 辛念垂首淡淡道:“那是世子谦虚,论拳脚功夫,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太妃摇头笑笑:“你们都这么大了,难道还像小孩子一样打架?也罢,你既看见了人间的好,那就在这王府里好好过日子,只要你是真心实意为孩子,为长亭着想,王府……总不会亏待你。” “是。妾身知道了。” 辛念答应着,又听王妃悠悠道:“太妃的话你听到了。我这里也有一句话要嘱咐你,别想着那些歪门邪道,长亭虽重情义,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多谢王妃教诲。”辛念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身在王府,这里就是我日后的靠山,是我的家,自当一心一意。” “嗯。” 王妃点点头,忽听外面顾长亭的声音响起:“人都散了?我在前面应酬客人,这会儿才得空过来,怎么就都散了?” 说完进屋,看到辛念和六仔丫丫,眼睛便是一亮,笑道:“你们倒是还在。” 太妃笑道:“嗯,我看这两个孩子可爱,留着他们娘几个说了会儿话。” 顾长亭便走上前,抱起六仔丫丫,在每人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送回到辛念身边,坐在太妃榻前笑道:“是,我也看着他们可爱,一半随了我,一半随了他们娘亲,也难怪出色。” 王妃问了几句前面应酬的话,看着太妃倚在榻上,她便起身道:“忙了这半日,午觉也没睡,老祖宗也该歇息一会儿,清静清静,咱们走吧。” “好。” 顾长亭和辛念也就站起身,辞别太妃,跟在王妃身后离去。 出了院门,顾长亭对王妃道:“娘,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清凉阁,商量下孩子的名字。” 王妃道:“那你这就过去吧,我身边这么多人,你还怕我回不去?” “也好。”顾长亭嘻嘻一笑,看着王妃去远了,他面上笑容收敛,扭头看了辛念一眼,淡淡道:“走吧,回清凉阁。” “好。” 两人在前面漫步而行,春雨杏花牵着两个孩子的小手,远远跟在后面,只听六仔小声道:“那个就是我们爹爹?以前远远见过的。” “嘘!”春雨示意兄妹俩噤声,杏花笑着悄声道:“往后就好了,你们要见世子爷,再不用远远地见,他很喜欢你们呢。” 不过此时,顾长亭脸上可没有面对两个孩子的温情脉脉,一路上他沉声不语,辛念也不以为意,自在惬意欣赏春光,直走到了岔路边,她才开口道:“咱们可以从前面花园穿过去,既能看花,路途也近。” 章节目录 第八章:作了就会死 顾长亭扭头看着辛念,忽地一笑:“哟!这是真看开了?都有心思赏花呢。” “难道还有假?”辛念翻个白眼:“若非真想开了,我费尽心思打扮好,巴巴赶过来给太妃祝寿,在宴席上应酬张罗,给那些贵妇女眷添菜添酒,我吃饱了撑得慌?” “不是我不信你。” 顾长亭从善如流,迈步向花园走去,一边道:“实在是我太了解你的为人,你清心寡欲坚守了八年,忽然之间就想开了?我本以为你会这般无心无情直到老死。” “听听你这是人话吗?” 辛念瞪着顾长亭:“咱们两个之间,要说对不起,也是你对不起我。你不说早些想方设法让我看开,过几天好日子,倒要我无心无情直到老死?既如此,你还陪我走这一段路做什么?将我们娘儿几个扔在清凉阁里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顾长亭也瞪着她:“到底咱们两个谁不讲理?若非你……算了,女人心海底针,想来我也说不过你,只是……总要有个缘由,为什么忽然就转变了?” “你爱信不信。”辛念冷哼一声:“人生苦乐,自有缘法。我虽然看开,想过几年好日子,但你若以为这样便可以要求我三从四德,卑微柔顺,门儿都没有。” 顾长亭一笑:“你要真这样做,我就更不信了。” 说完长长舒出一口气:“也罢,我不管你是怎样想,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好好过活,我自然也不会吝啬。若你是包藏祸心,那也尽管来,我即便被你害了,也是我无能,怨不得你。” 辛念注目看着他,忽地轻叹一声:“你这个人,实在可恶。当年带人抄了我家,明明是好心救我,免我被送去教坊司,却定要说我是你的战利品,将我唯有的那点自尊傲骨践踏粉碎;后来又恃醉行凶,强要了我。为这两点,我恨你一辈子也不冤枉。只是,你纵有万般不好,倒也算磊落光明,这一点,十万男人中也未必有一个。” 顾长亭心中一动,扭头看着辛念,感叹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当日是为你好。” “那又怎样?”辛念冷哼一声:“为我好是真,敲碎我的骨头也是真,之后行凶强要了我,更是真的不能再真,罪证就在你身后呢。” “那是你……不是,那是咱们两个的亲生骨肉,什么罪证?你好歹也是做娘的,怎能这样说自己儿女?” 顾长亭这个气啊。辛念回头看了六仔丫丫一眼,叹口气道:“是啊,就因为是亲生骨肉,实在无可奈何,不然我……” 一语未完,她和顾长亭同时身子一顿,与此同时,一个婆子从花树后冲出,一扬手,一大盆污水便泼了过来。 顾长亭拉着辛念往后急退几步,那污水半点没沾身,而这时婆子的声音也传过来:“啊呀真是抱歉,我眼神不好,没看见姨娘世子爷……世……世子爷?” 婆子的声调陡然拔高,顾长亭皱眉看向她,就见对方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的污水里,连连磕头道:“老奴没看见世子爷过来,不小心冲撞了您,老奴……都是老奴的错。” 顾长亭斜晲辛念一眼:“看起来,这盆污水应该是给你准备的,我纯属被连累。” 辛念挽上他的胳膊,嫣然笑道:“爷怎么说这样外道的话?妾身难道不是你的人?一家人又何须分出你我。” 顾长亭恶寒的甚至打了个颤抖,无语看着辛念:“你别这样,好好说话,我不吃这一套。” 辛念丹凤眼向上微挑,悠悠道:“别人的就吃,我的就不吃?我比她们差在哪儿?好歹当年我也是艳冠京城。” “你说不说正事?不说就走,出了花园就是你的院子吧?” 辛念松开顾长亭胳膊,上前在污水边缘踱了两步,沉声道:“这老货狗眼看人低,今早当着我的丫头,就说我们母子是不祥之人,不许在这大喜日子里摘花,我去寿宁宫时,恰好看见她,便教训了几下,想来她怀恨在心,早早就在这里准备好了伺机报复,却不料世子陪我一起过来,她隔着远,又不敢露出形迹,怕我有防备,耳朵想来也有些背,竟没听清你的说话声,只道我们娘儿几个回来了,所以忙忙把这一盆污水泼来……“ “世子爷,老奴……老奴是无心的,老奴真不知您和姨娘走过来,……” 黄婆子不等说完,就听辛念冷冷道:“这刁奴还在撒谎,杏花,你来说,难道等着我和她辩驳不成?” 杏花便走上前,对黄婆子厉声道:“你想撒谎,也不看看眼前主子是什么人?还敢说无心之失。平白无故的,你都是把脏水泼到园子里这青石板路上?这路都是主子们游园走的,我料着管园子的林大娘未必肯让你这样糟践。” 黄婆子无言以对,忽听顾长亭淡淡道:“一个洒扫婆子,也敢看人下菜碟,果然是刁奴无疑。罢了,同她多说什么?回头打发她去打扫马圈也就是了。” “世子爷饶命啊,老奴年老力衰,万一被马踹了,就没命了,世子爷……” 顾长亭一皱眉。只见辛念扬着下巴高声道:“你们就都躲在暗处看眼?没听见爷的话?我这个不受宠的姨娘说话没用,难道世子也支使不动……” 不等说完,只见树后飞奔出几个婆子,到近前尴尬行礼拜见,然后脚不沾地将那黄婆子拖走了。 眼前一条污水横流,顾长亭转身抱起兄妹俩,脚一点地便飞跃而过,然后转身,只见辛念提起裙子,同样是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裙裾被风扬起,猎猎飞舞,这一跳可比自己优美多了。 当下便忍不住赞道:“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辛姑娘身手不减当年,当真可喜可贺。” 辛念翩然落地,摇头轻声道:“多年不练了,都是旧日一些底子,哪里还有什么风采可言,世子爷莫要抬举我。” 章节目录 第九章:提点 “不是抬举,我可记得你从前功夫厉害。” 顾长亭许是不愿伤辛念的心,说完后便转了话题道:“那婆子大概还怨恨我罚她,殊不知我是在救她,就她的所作所为,一旦惹得我们辛姨娘脾气上来,给她一顿拳脚,她还能活么?” 这时杏花春雨也已经找了两块石头垫着,过了那道污水,赶来接过六仔和丫丫。 这时就见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经来到花园尽头,从月亮门出口看去,只见西北边一座整齐小院,恰是清凉阁。 辛念横了顾长亭一眼:“叫你说的,我岂不成了仗着有点功夫就四处行凶的恶人?我虽厌恶黄婆子拜高踩低,却也不至于就想她死,你把她打发到马圈,让我从此后看不见她,这就很好。” 一边说着,两人就进了院子。顾长亭游目四顾,只见小院收拾的倒是齐整,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名贵花木点缀,唯有东面墙上爬着一架蔷薇。 “清凉阁太偏远,难怪这般素淡。” 顾长亭摇摇头,接着进了正房,东西几间看了一遍,回来见辛念已经坐在椅子上,正问六仔和丫丫中午吃了什么?兄弟姐妹们哪个是好相处的?他便说道:“这么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还带着两个丫头,更别提六仔丫丫是孩子,格外需要精心。” 辛念淡淡道:“有什么不能活?虽然院子屋子都简陋,胜在干净整齐。月银虽没见过几回,但丫头们去厨房,倒也不至于空手而归,只是吃得没那么精致罢了。六仔丫丫刚还和我说,中午吃得很好,从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兄弟姐妹们都不怎么吃,显然是让着他们,十分友爱。” “呵呵!” 顾长亭能不知道自己几个儿女什么德性?嗤笑一声坐下道:“他们那是吃惯了好东西,宴席虽好,又怎么比得上小厨房特意按他们口味做的珍馐美食?” 辛念正在整理丫丫的丸子头,闻言惊讶道:“几个院子都有小厨房?虽是亲王府,这也有些太豪阔了吧?就不怕为人所忌?” 顾长亭摇头一笑:“只怕不这样豪阔,才会为人所忌。”说完又对辛念道:“如何?既觉着那些院子好,我命人精心收拾出一个给你住,你从今日起就搬离这清凉阁,这里有些年头,收拾起来也太费事了。” 辛念道:“何必收拾?这么些年,我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我不搬。你那后院,除了世子夫人,有一个好相与的?偏偏夫人身子弱,又撑不起来,管不了事,听说你也不把她放在心上。我去做什么?羊入虎口么?” 顾长亭一翻白眼,没好气道:“就凭你的功夫,说你是狼入羊群还差不多,哪里轮得到你羊入虎口?” 辛念一笑:“这又不是战场,即便是战场,也不是凭拳脚功夫取胜的。我这性子,说好听了叫清高自许目无下尘,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憨憨,哪里对付得了你那些妻妾的七窍玲珑心?” 顾长亭无言以对,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喜欢小厨房吗?怎么?这就不要了?不是和你吹牛,厨房里现有几个媳妇,点心饭菜的手艺都是一绝,你挑两个使唤,一年到头吃得都不带重样儿。” “用不着。”辛念不为所动:“俗话说得好,穷人孩子早当家,我的六仔和丫丫多懂事,才不要让那些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惯出两个小二世祖。” “怎么就是二世祖了?我也是从富贵乡中长大的,你看我可有一点纨绔习气?我觉着六仔丫丫就很不错,不会沾染坏毛病。” 辛念都气笑了:“你就只看到自己,你没看京城这么多富贵子弟都是什么德性?恕我直言,就是咱们家现在的几位少爷姑娘,你素日里也该多管教关心一下,不然将来殊难预料。” “你察觉到什么了?” 顾长亭猛然坐直身子,事关儿女的事,他再怎么随性,也不可能等闲视之。 “我今天刚出清凉阁,能察觉到什么?” 辛念看也不看顾长亭一眼,淡淡道:“只是俗语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你那几位夫人不是省油灯,你又疏于管教,很难说孩子们会变成什么样。” 上一世在她临死之前,端王府深得圣眷,顾长亭权倾朝野。唯一不如意的,就是他几个儿女,争斗之势愈演愈烈,与几位夫人相比,堪称青出于蓝胜于蓝,即便杀伐决断如世子爷,面对这样一群腹黑狠辣的二世祖,也是头疼不已。 既然重活一世,还要依靠端王府除去未来的心腹大患,辛念当然要和顾长亭一条心,这会儿提点他一下,也是应有之义,至于对方怎么做,她就管不着了。 顾长亭沉吟点头,作为一棵富贵乡中成长起来的林中秀木,他看过太多纨绔,也知道多少显赫家族最后都是败于不肖子孙之手。先前觉着做娘的哪有不疼爱孩子?自然会尽心教育,如今既然辛念这样说,看来是自己过于天真乐观了。 由此可见,辛念这么多年刷出来的“清高孤傲”名声还是有点用处,最起码顾长亭此时就很信任她,完全没有半分怀疑。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两人自小相识的功劳,顾长亭还是了解辛念的:聪明厉害是不假,甚至还有些泼辣,但不屑勾心斗角口是心非也是真的。 “我看六仔和丫丫就很好,可见你教育有方,不如搬去后院,也让她们和你学学。你放心,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纵然她们对我吹枕头风,我不信就是了,若要耍别的手段,想来也未必是你对手。” “何苦来?我去了非但不是榜样,反倒是扔进湖水里的一块大石,还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波,这道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顾长亭转头对丫丫道:“丫丫乖,和你哥哥跟着杏花春雨去外面玩,爹有话和你们娘说。” “是。” 丫丫轻轻一福身,竟是有模有样,逗得顾长亭又是会心一笑。 章节目录 第十章:不欢而散 待两个丫头带着孩子们出门,他便往辛念身旁凑近了些,伸手握住她一只纤纤玉手,小声笑道:“就搬过去嘛,不为别的,也为了我。既然你回心转意,咱们之间,总要冰释前嫌才好,难道我想和你亲近下,还要抄着花园近路跑来这清凉阁?凭它什么相思情热,走这一路也都散了。” 辛念抿嘴一笑,抽出手,将胳膊支在桌上撑住下巴,明眸如水,盯着顾长亭轻笑道:“你既贪恋我的美色,想着和我亲近,竟是连这点子路都不愿意走?还说什么相思情热都散了。果真如此,散了就散了呗,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我还不稀罕要呢。” 顾长亭:…… “你又抬杠了不是?我不过是想你我隔着近一些,大家方便……” 辛念摇头,打断他的话:“方便是方便了,我也就和你那些姨娘一样,成个庸脂俗粉,再不值得多看一眼。” “怎么会?我岂是那种负心薄情的人?” 顾长亭连忙分辩,却见辛念摇头道:“无须多说,你若为这个恼我,尽管不要理我好了,大不了还是过从前的日子。若想要我,你就得拿出些诚意来,二十郎当岁的世子爷,正值青春,何等矫健敏捷?却连这点路都不愿意走,你别让我啐你。” 顾长亭无话可说,看着辛念唯有苦笑:“你啊你,还是从前那个别扭性子,断不肯让人顺顺当当的。” “你们男人还不够顺当?这世上的便宜都叫你们占尽了,如今还说这样话,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辛念冷笑。顾长亭冷哼一声:“从小你就是这样,动辄就说我们男人都是贪心不足,我便不明白,谭锋不是男人?你怎么对他那般死心塌地?难道他就没占了身为男人的便宜?” “提他做什么?” 辛念柳眉倒竖,目中戾气一闪,只看得顾长亭啧啧称奇:“咦?怎么了这是?看你这模样不似作伪,可谭锋这么多年杳无消息,你本该更怀念才是,因何连他名字都不愿意提了?“ “往事不堪回首,那都是我年少无知,被他骗了。” 辛念扭过头,掩饰住目中怒恨,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深吸一口气,又转头看着顾长亭,淡淡道:“女人终究心软,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是你的人,便不会再念旧情。不像世子爷,家里三妻四妾,却还念念不忘心头的绝色佳人,果然男人都是贱皮子,求而不得,才是最难得。” “你……” 顾长亭气得牙痒痒,起身道:“罢了,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去前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收拾呢。” 辛念也便起身,送他到门口,淡淡提醒道:“六仔和丫丫的名字,你别忘了,给他们用心起个好的。” “我知道了。” 顾长亭答应一声,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杏花和春雨在院里看见两人形容,忙赶过来,杏花便问道:“世子来的时候分明好好的,怎么走时倒像是带着一肚子气?都没和六少爷四姑娘搭话。姨娘又排揎爷了?您不是说从今往后要改的吗?” “就是要这样才好。” 辛念倚着门,唇边一抹讥诮笑意:“我们娘仨今日出了回风头,后院不知多少眼睛都盯着。顾长亭负气而去,她们也能安心些。我住在清凉阁,清净自在,可不想和她们勾心斗角,我只要好好过日子,抚育六仔丫丫平安长大。” 春雨撇撇嘴,小声道:“这不过是姨娘做梦罢了,不说别的,就凭四姑娘和六少爷入了世子爷和太妃的眼,府里几位姨娘,尤其是那位廖奶奶,哪一个能让咱们自在清净了?” 辛念想起两个孩子上一世不明不白的死去,眼神一寒,沉声道:“你说得对。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想惹纷争,但纷争定要来惹我,我也不怕。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留情。” “这才是过去您做大小姐时杀伐决断的模样。”春雨鼓着掌:“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辛念直起身子,招手叫六仔丫丫过来,然后转身向屋里走去,扔下四个字:“静观其变,水来土掩。” 春雨杏花:……姨娘啊,这时候咱们就不用强行押韵了吧。 ******************* “说是世子爷陪着回了清凉阁,在园子里处治了黄婆子……” 廖氏斜倚在榻上,听着心腹丫头桂枝低声禀报寿宴散后顾长亭的行踪,面上带着淡淡恬静的笑意。 好半晌,桂枝说完了,她才轻轻挪下身子,悠悠道:“清凉阁太远,既然辛姨娘要痛改前非,咱们不能不给她这个机会。你回头挑个好院子,让人打扫干净,好好布置一番,就叫她们娘仨搬进去吧。” “奶奶还要让她搬进这后院?就她那个清高模样,谁看了不烦?何苦让她过来,惹得大家都不自在。” 桂枝小声嘟囔,只见廖氏含笑道:“爷不烦就成,你管其他人做什么?” 桂枝也笑了,小声道:“不是我说,奶奶您这对爷也太好了。既如此,何不好人做到底?” 说着眼睛一转,轻声道:“我看爷挺喜欢辛姨娘那两个孩子,可怜她娘家失势,如今身边就两个当年的丫头,六少爷和四姑娘连个奶妈子都没有,不如……奶奶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 廖氏坐起身,撇嘴道:“又不是我分内之事,何况那两个孩子还小,谁知将来会有什么波折?别到时候怨到我头上,出力不讨好。” 她伸了个懒腰:“罢了,这样好事,还是留给世子夫人去做吧,也免得府里下人们都嚼舌头,说我把持着家里大权,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乐得清静。” 桂枝服侍她多年,闻言立刻明白她的打算,点头道:“是,确实由夫人来安排才更妥当。” 廖氏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桂枝不敢打扰,于是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回来时只听廖氏淡淡道:“再过些天,就是太子哥哥的生日,我那份礼单上的东西,你要好好盯着,一样都不许出差错,明白吗?” “是。奶奶放心,奴婢这几日一直盯着他们采买呢。” 桂枝答应一声,太子是嫡长子,又是皇后所出,而端亲王妃便是当朝皇后的妹妹,姐妹两个同气连枝,廖氏这个做侄女儿的,自然对此事格外上心。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哎哎,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一大早就跑过来叮里哐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早春的清晨还有些寒意,春雨披了件夹棉褂子推开大门,看到门外一群正忙着搬砖搬石的男人就是一愣,接着便嚷了起来。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笑道:“是春雨姑娘吧?这是世子爷的吩咐,说这清凉阁要好好修葺,如今先修理门外荒地,得种上花树,铺上水磨青石,间以梅兰竹菊点缀其中,那才叫漂亮呢。” “爷的吩咐?” 春雨愣住。管家笑道:“姑娘怎么不信呢?不是爷吩咐,我们就敢闯到这后院?怎么?这事儿世子爷没和姨娘说吗?要说起来,爷这回可真是用心,还亲自设计了图纸,就为门外这一片。咱们王府这么些院子,哪一个也没见他这样精心啊。” “那……成吧,你们先忙活着,我回去告诉姨娘。” 春雨挠挠头,回到院里关上院门,进屋一看,辛念正在给丫丫梳头,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爷的吩咐,要修葺这清凉阁,从外围就开始修……” 春雨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辛念翻个白眼,咬牙小声骂了一句:“这个混账家伙,还贼心不死呢。” “姨娘……” “好,我知道了。” 辛念点点头,只听春雨急道:“那……将来外面修完了,岂不是要进院子?咱们怎么办?” “就先去后院随便找个院子住几天,盯着这边进度,什么时候修好了,咱们再搬回来。” 辛念说完,只听杏花笑道:“但凡姨娘选好了院子,这清凉阁只怕就修不好了。” 辛念呵呵一笑:“世子爷想拿捏我,他想得美,真以为我就拿捏不了他了?到时我自然有办法叫他尽快修好清凉阁,让咱们搬回来。” 正说着,忽然又听院外有人叫门,杏花忙出去了,过一会儿进来小声禀报道:“姨娘,世子夫人送了几个下人过来,说是咱们院子里服侍的人少,不够用。” “世子夫人?是夫人?”辛念眉头一挑:“不是奶奶?” “不是。”杏花摇头:“陪同过来的姜大娘我认识,是夫人的奶妈,因为夫人身子弱,所以她就跟着一起陪嫁过来。” 辛念想了想,点头道:“让她们进来吧。” 片刻后几个下人进门,那姜大娘面上带着笑,礼数也周全,并不因为辛念从前不受宠而轻视她,又见她搂着六仔丫丫,便笑着赞叹道:“昨儿我们夫人回去还说,姨娘从不与后院往来,哪成想六少爷和四姑娘长成好个模样,由不得人见了不喜欢,因念叨到半夜,又惋惜自己身子不好,至今还没有一儿半女……” 辛念立刻警觉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这有什么?夫人还年轻,假以时日,总有儿女绕膝的时候。大娘今儿过来是做什么?应该不只为了看六仔和丫丫吧?” 姜大娘面上似乎有些失落,但旋即掩去,热情道:“夫人昨儿见了姨娘和六少爷四姑娘,知道清凉阁这里伺候的人手不够,所以特意打发奴婢送来几个使唤丫头。姨娘看看,这都是上个月进府的奴才中,手脚最勤快伶俐的,有她们帮忙洒扫,服侍少爷小姐,姨娘也能省些心力。” 辛念抬眼看去,姜大娘身后的四个丫头便一起蹲身行礼。 她打量两眼,见这四个丫头都不是姿容俏丽之辈,看着也的确足够伶俐,于是点头笑道:“也好,我这里的确缺人,稍后我亲自过去谢夫人。对了,还有一件事,大娘回去帮我转告夫人,就说如今爷的吩咐,清凉阁要好好修葺,我只怕要暂时去后院存身,翻修完了再回来,请夫人帮忙挑个院子,供我暂住。” 姜大娘啧啧赞叹道:“夫人昨晚回来还说,爷和姨娘是自小相识的情分,只要姨娘回心转意,爷对您还是眷顾的,果然,这不就来了?姨娘放心,我回去就告诉夫人。刚刚来时我也看到了,外面几十个工人,太过杂乱,到时紧赶着收拾出院子,让姨娘今儿就搬过去。” 辛念笑道:“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外面还有得弄,两三天是等得的。” 姜大娘答应着,见没有其他事,便告辞离去。 这里辛念看着几个丫头,问了她们身世来历,便随意分派了差事:一个叫杨柳的,看着勤快伶俐,就将收拾房间的琐事交给她;红叶绿叶负责院子洒扫等杂务;还有个叫金针的,因为母亲是绣娘,于是管了房中针线衣裳的活计。 分派完毕,辛念拿起茶杯喝茶,一边不动声色打量每个人的神色,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趁着春雨带几个人出去,杏花便小声道:“姨娘这是防着她们呢?我想夫人大概也是虑到这一层,为表诚意,所以才给咱们分派了几个才进府的新人。” 辛念点点头,想了想道:“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一向不与人争,但她信得过,不代表别人也信得过。新人又如何?咱们到底没有根基,凭什么就能让她们忠心耿耿?即便这会儿忠心,敢保日后也忠心么?” “是。”杏花想到廖氏的专权跋扈,心中也是警觉,肃容点头道:“是我大意了,还是姨娘谨慎周密。” “你向来细心,这一次不是大意,只是不肯把人往坏处想。可是杏花,顾长亭纵有天大本事,他对后院是不甚在意的,所以这府里各个院子,无不是盘根错节勾心斗角,咱们既然要融入其中,就得谨记那十四个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杏花郑重道:“姨娘说得是,回头我也把这道理说给春雨听。” 辛念点点头,然后站起身:“等会儿你和春雨在屋里简单收拾下,我过去看看夫人,顺便选个院子,选好了,咱们就搬过去。” “是。”杏花答应着,见辛念出门离去,便立刻按照她吩咐,收拾起来。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你和谁说规矩? “夫人真是好雅兴,这个天儿邀我们过来赏花。” 秋姨娘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她是廖氏的人,这会儿在秦氏后院,廖氏不方便说的做的,她自然要替主子出这个头。 辛念抬头看看,的确不是好天气,从早上就一直阴沉沉的,好在没有一丝儿风,这在京城的春日里,就算是难得。 只听秦氏笑道:“这个时节,桃李杏花都谢了,恰好牡丹芍药盛放,我看着这满院春色,想着不能辜负花儿开得热烈,所以就叫妹妹们过来一起看看,顺便也尝尝我这小厨房里的茶水点心。” 虽然秦氏多病,不受宠,但她始终是世子夫人,顾长亭对她,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就看这一片后院,着实宽敞,且布局典雅精致,各色花卉四时开放,比起廖氏的院子犹胜三分,也难怪这会儿廖氏满脸得不高兴。 几个姨娘看看廖氏脸色,很聪明的闭上嘴巴,于是秦氏说完后便冷了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辛念看到秦氏面色逐渐发白,一双手紧紧抓着帕子,心里叹了口气,上前笑道:“果然夫人体恤我们,这牡丹和芍药的花时都短,不过十日左右便凋谢大片,若不及时观赏,岂非辜负这短暂的大好春光?夫人您看,那朵黄牡丹开得多艳丽。” 秦氏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辛念一眼,微笑道:“可不是,我这里十几丛牡丹,也只有这一棵黄牡丹,我爱它花瓣轻薄如纱,颜色却又饱满鲜艳,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说完只听廖氏笑道:“轻薄鲜艳又如何?终究比不上那边的白牡丹冰清玉洁,忠贞不二。” 廖氏一边说着,便看向辛念,悠悠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妹妹从前不是有个心上人么?为了他,你在这后院偏居一隅,连爷都不假辞色,怎么如今却忽然一反常态,巴巴讨起爷和姐姐的好儿来了?” 辛念淡淡笑道:“姐姐只看到白牡丹外表冰清玉洁,你不知道它的花心是最容易黑烂的,所以别的花还鲜艳时,它往往便开败了。“ 廖氏:…… “这话可笑。” 秋姨娘见廖氏气得脸色发白,连忙说道:“都是一起开的,凭什么白牡丹就要先败?你看那些自恃颜色好的花儿,一夜风吹雨打,又有几个能开在枝头?” “是啊。” 辛念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感叹道:“纵然花开颜色好,能得几日在枝头?我们女子便如这鲜花一般,韶华易去,青春难留,又何苦彼此为难?各自鲜艳不好么?” “哟!” 古姨娘摸摸发髻间的珠钗,冷笑道:“辛姨娘这是话中有话啊,你看见谁为难谁了?这般拿腔拿调的,难不成也想当家做主?” “哪有?” 辛念摇摇头:“不过是廖姐姐刚刚问我,怎么偏安一隅后,如今又进了后院,我便以花自喻,答她罢了。漫漫长夜难捱,睁眼时总难免要想心事,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开了,明媚鲜艳能几时啊?还不如珍惜眼前人呢。” 说到这里,她便攀过一枝海碗大的淡粉牡丹,凑过去嗅了嗅,然后抬头笑道:“淡淡花香,当真宜人。回头我那清凉阁收拾好了,也让人栽些花草,到时请夫人和廖姐姐以及各位姐姐去看。” “辛姨娘好不懂规矩。” 秋姨娘忽然冷冷开口:“奶奶是平妻,你不过是个妾室,谁许你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真当端王府没有半点规矩么?” 什么叫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可是你自己将脸送过来让我打的。 辛念心中冷笑,面上笑容却越发明媚,来到廖氏身边挽住她胳膊,对秋姨娘娇笑道:“秋姨娘怕是不知道吧?我与廖姐姐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那会儿我家还没获罪,我们在一起聚着,都是姐妹相称,叫得时日长了,如今就改不过来了。” 廖氏:…… 众人:…… 屁啊!你明明在老太太寿辰上还叫着奶奶,这会儿就改不过来了? 秋姨娘气得心里都爆粗口了,但看廖氏没什么表示,她也只能艰难挤出一丝笑容,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原来如此,我说呢,奶奶当真是念旧情。只是辛姨娘心里也该有点数,不该拿过去的交情乱了规矩,不然以后大家有样学样,怎么办呢?” “有样学样吗?” 辛念挑眉一笑,淡淡道:“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我从前是一品上将军之女,倒不知咱们府里,还有哪位姨娘同我身份一样,能和廖姐姐攀上这交情?” 秋姨娘:…… “好了好了,春光正好,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秦氏连忙打圆场。廖氏只气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她真想一巴掌扇在辛念脸上,吼一声:谁同你好姐妹?谁许你攀交情?放开你的爪子,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然而她只能忍着,不是怕辛念,而是怕此事被顾长亭知道。 说到重情,她那位表哥才是最重旧情的。好死不死,她从前和辛念也当真是姐妹相称,哪怕心里都看不上对方,表面也是维持着一团和气。 所以这一回合,廖氏只能哑巴吃黄连,眼睁睁看着辛念放肆地拿下一城。 几位姨娘都不说话了,辛念这才放开廖氏,目光下意识在花丛里流连。 她记得上一世里,秦氏便是在这一年春天赏花时,被毒蛇咬伤,没两天便香消玉殒,说不得便是这一次,却不知那条毒蛇在哪里? 廖氏和秋姨娘等人停下脚步在一旁说话,秦氏赞叹地看着面前花儿,犹自对辛念絮叨着:“说起来,这些牡丹也有三百多年了,所以你看,才十几棵,便铺了半个园子。这宅子都不知道翻新多少回,它们却依然是颜色如故。” 辛念点头敷衍着。眼前枝繁叶茂,根本看不到毒蛇影子,她正想是不是自己猜错,出事的日子不是今天,忽一眼看到古姨娘双手紧紧握住一条帕子,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辛念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古姨娘好像就是岭南人,虽然具体住在岭南哪里不知道,但是毒蛇这种东西,便是岭南最多,北方很少见到。所以当年她也纳闷,毒蛇是从哪里来? 只不过那会儿她性情淡漠,对顾府一切全不关心,这事过了就过了,从未深思。 如今却不同,她要在后院立足,必得秦氏牵制着廖氏。更何况,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她岂能见死不救?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好大威风 这些想法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辛念跟随古姨娘的目光,将视线投放到不远处一株淡粉色的牡丹上。 恰好秦氏也正巧走到那里,她往花边走了几步,伸手去攀粉牡丹的花枝,一边笑说道:“这棵淡粉牡丹,像不像薄施粉黛……” 不等说完,异变突生,一道黑影猛地从花间蹿起,往秦氏身上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辛念三两步上前,伸手一捉,就将那东西狠狠捏住。 众人定睛一看,那黑影竟是一条蛇,而辛念这一捏妙到巅毫,正正就捏住了蛇的七寸。 古姨娘的惊叫声这时方才传来,也不知是被蛇惊到,还是被辛念吓到。她紧紧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辛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妖孽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蛇被拿捏住七寸,竟还艰难地张开嘴巴作势欲咬,一颗三角蛇头更显狰狞恐怖。 秦氏受此惊吓,竟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都僵硬定在原处。 辛念眼角余光将几位姨娘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有心立威,于是那只纤纤玉手猛一用力,竟直接用手劲儿将蛇的七寸捏了个稀烂。 偌大后院,此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辛念随手将蛇向旁边一扔,惹得姨娘们惊叫连连,她理也不理,只来到秦氏面前,关切问道:“夫人没事吧?荔枝,快扶着点儿。” 秦氏这才回神,一双眼中惊惧未退,然后她的身子就如一条麻袋般,软软倒了下去。幸亏荔枝被辛念叫醒,这会儿上前,正好接住了她。 “辛……辛妹妹……” 秦氏牙齿打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若……若不是你,我今日……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 “夫人别怕,您可是世子夫人,吉人天相,区区一条蛇,哪里就能伤到你?那蛇我已经捏死了,再无法作恶,你尽管安心。” 辛念说完,又对荔枝道:“夫人受了惊吓,还是赶紧扶回房去,让厨房做碗安神汤压压惊才好。” “是。多谢……多谢辛姨娘……” 荔枝是秦氏的陪嫁丫头,一向稳重,此时也不由慌了神,眼泪八叉的,却又不敢哭出声。她不敢想象,今天若没有辛念在场,事情会是什么结果。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后院倒有条蛇蹿出来?” 看着秦氏被赶过来的丫头婆子们扶回房间,廖氏立刻端起平妻的架子,厉声质问。 古姨娘忙道:“奶奶息怒,这……已经开春了,惊蛰都过了,蛇虫鼠蚁出洞也是正常,好在辛姨娘身手敏捷,没让这畜生伤到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廖氏这才看向辛念,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淡淡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妹妹的武艺还是没有丢下,我以为你早就改邪归正,专心井臼女红了呢。” 辛念笑道:“这话说的,我在清凉阁那个偏僻地方,就算想专心井臼女红,也得有材料不是?说起来,这些年多亏了姐姐照拂,让我这般清闲,才能每日里专心练武,到底在今日派上用场。” 廖氏:…… “这蛇放在这里,怪吓人的,院里婆子们都死哪儿去了?到现在竟还敢躲懒,还不赶紧将死蛇收拾了去?” 古姨娘忽然厉声呵斥,立刻就有候在外面的两个婆子飞跑进来,只是看着那蛇尸可怖,两人一步三挪,直到确定这蛇是死透了,方弯下腰,想用扫帚扫进簸箕,拿出去扔掉。 “慢着。” 却听辛念沉沉说了一声。古姨娘心里一颤,看向她勉强笑道:“辛姨娘真是大胆,可你不怕,我们怕啊,再者这样东西,别说死了,就是活着,还能问出口供不成?留着作甚?” 辛念淡淡一笑,上前将那条死蛇重新拎起,悠悠道:“我读的书虽不多,却也大概知道,咱们北方多是菜蛇草蛇,身子青绿或黄绿。这蛇却是黑白相间,模样恐怖特殊,不像北方的蛇。刚刚夫人是不是说?若非我,她就要死在这里。我想,寻常人被蛇咬一口,也不至于就死了吧?怎么夫人吓成那个样子?难不成这竟是书里说的毒蛇?夫人是太医院正之女,所以认识它。只是咱们好好一个园子,时时有人打扫,好端端怎么跑进毒蛇来?这事须得查个清楚。” 说到这里,又看了两个婆子一眼,认出这是两个刁奴,平日里仗着在廖氏面前奉承的好,没少作威作福,于是补充道:“当然,世子夫人的后院,竟藏了条毒蛇,也不知负责打扫收拾的人都在干什么,这事也该好好追究查问一下。” “辛姨娘真是好大威风。” 秋姨娘忽地在旁边冷冷一笑:“我刚刚说你要当家做主,你还分辩,看看,这不就来了?奶奶现在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处置?” 辛念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我处置什么了?我不过是要将这条蛇留着,给爷看一看。我又没有当场追查起来,难道连说一句话也不行?廖姐姐,咱们家如今是这样的规矩吗?” 廖氏脸色别提多难看,咬着牙道:“够了。发生这样事,还不快去看看夫人怎样?你们倒好意思在这里争嘴。” 说完转身离去,秋姨娘等也忙都跟在她身后,其实哪有一个人在意秦氏死活? 这里辛念将蛇拎着,来到秦氏屋里,随手找了个篮子放进去,这才进屋探看秦氏情况。 ***************** 顾长亭回来的时候,府里平静如常,并没有人特意向他禀报这件事。 世子夫人不受宠,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况秦氏父亲,也就是前太医院院正,因为被卷进贵妃宫斗一事,前年被罢官流放,还没到地头就死在半路。 从前也算富贵的一大家人,到如今风流云散,不知流落何方,秦氏可说是无依无靠,就更没人将她当回事了。 毒蛇虽然吓人,但夫人不是没死呢吗?谁肯多嘴?为这事得罪了奶奶,岂非得不偿失? 所以直到顾长亭进辛念院里之前,他对此事仍是一无所知。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宠信 夕阳西下,天边铺了几层晚霞,煞是艳丽。世子爷一进院门,就看到六仔和丫丫站在台阶上,正抻着脖子看晚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怎么?你们两个小家伙,才这么点儿就懂前人的诗意了吗?” 顾长亭看见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心怀大畅,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六仔丫丫扭头看见他,俱都惊喜非常,忙飞跑过来,一边大叫着:“爹爹!娘,爹爹来了。” “好宝贝儿。” 顾长亭一手一个,将六仔丫丫抱起,每人脸上亲了一口。下一刻,六仔和丫丫同时探头,“吧唧”“吧唧”,一人一口亲在他的两边脸颊。 “真乖,真是爹的好宝贝。” 这可把顾长亭欢喜坏了,深刻感受到孩子天性的可爱烂漫。想想其他儿女,也不知被各自母亲教导了什么,每回遇见,都跟个小大人似的,沉稳有余,天真不足。更别提似六仔丫丫这般亲热。 他抱着两个小孩就要进屋,不妨衣角蹭到台阶边一棵茂盛的花枝上。只听丫丫惊叫一声,奶声奶气叫道:“爹爹小心,千万不要靠近这些花草,有蛇蛇。” “有蛇蛇怕什么?蛇蛇更怕人,不等你看见它就溜了。” 顾长亭毫不在意,却见六仔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娘说过,怕有毒蛇蛇,咬一口会没命的。” 顾长亭:…… “你娘又作什么妖了?毒蛇多在岭南那边,什么时候看见咱们这里有毒蛇?没的吓坏宝贝们,不怕不怕啊。” 顾长亭说着话,已经来到门前,只见杏花从屋里走出,一边行礼一边轻声禀报道:“回爷的话,今儿夫人请奶奶姨娘们赏花的时候,从花间蹿出条毒蛇,幸亏我们姨娘将蛇捉住,不然夫人只怕要被它咬伤了……” “你们姨娘没事吧?” 顾长亭面色一紧,旋即问道。杏花摇摇头:“姨娘没事,她的功夫一直就没扔下。只是这一来,闹得人心惶惶,姨娘回来就嘱咐少爷小姐不许靠近茂密的花丛草丛,这会儿又亲自带着人,往后院检查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顾长亭沉思片刻,将六仔丫丫放下,淡淡道:“我去后院看看,你看着两个小家伙,别让他们乱跑。” “是。” 杏花答应一声,看着顾长亭去了,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这事以这种方式让爷知道,最好不过。若由姨娘亲自禀报,说不定就要被疑心是后宅里的勾心斗角,那可太不值了。 这里顾长亭刚出后门,就看到辛念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迎面走过来,一边嘱咐道:“天气渐渐炎热,这院子花草多,务必要谨慎仔细打扫。春雨,你明儿去库房领些雄黄和艾蒿等,除了洒在地面上,咱们也多做几个香包……” 不等说完,便看见顾长亭,辛念脚步一顿,只听身旁春雨不忿道:“库房那些人,哪个不是势利眼?没有奶奶的命令,她们才不会……” “好了。”辛念打断她的话,淡淡道:“那就去奶奶那边说一声,让奶奶分派给各房,发生了这样事,想来奶奶也会考虑周全。” 说完款步来到顾长亭身边,笑问道:“爷这是从夫人屋里过来的?” “我是来了你的院里,才知道今天家里发生了这样事。”顾长亭皱着眉头:“请大夫看过了吗?有没有禀报给母亲知道?我看你对自己的院子倒是着紧,祖母和母亲那里,可也照看到了?” 辛念“扑哧”一笑:“爷糊涂了?虽说那毒蛇是我捏死的,但禀报王妃,看顾各处院子,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我做?” 顾长亭一愣,深深看了辛念一眼,忽然道:“我觉着还是你更细心周到些,若想请你管一管这事,你可肯接下这个担子?” 辛念心中一动,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一边和顾长亭进屋,一边淡淡问道:“我倒信你这话是出自真心,只是府里现有王妃和奶奶,你竟要将此事委我,可是怕她们不来你面前闹?” “这有什么?我是世子。如今父王在边关,府里大小事情都是我做主。只要解释清楚,母亲和表妹应该也会理解。说起来,这府里也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那好啊。”辛念微微一笑:“你敢委我,我就帮你处置此事,权当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顾长亭纳闷:“什么人情?” “我今天去清凉阁看了,虽然进度慢,但那些工人倒是极精心,这可不得还你一个人情嘛。” 顾长亭脸一红,咳了一声,悻悻在榻上坐下,嘟囔道:“你在这里住着不挺好?还想那清凉阁做什么?怪偏远孤僻的。” “我就爱那里清静。” 辛念在对面坐了,招手叫六仔和丫丫过来,丫丫笑着跑到她怀里,六仔则是很懂事地靠在顾长亭身边。 “还是儿子和爹一条心。” 顾长亭将六仔抱起来,因算了算,方沉吟道:“六仔今年也有六岁了吧?是该进学的年纪了。” 辛念眉头一皱,虽然重生一回,但上辈子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实在太大,她并不想孩子们离开自己身边。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重获新生,总不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吧?重活一回,她就要一个长长久久岁月无忧。既如此,六仔也该有他自己的人生,反正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两个孩子早早夭折。 “明年吧。”辛念开口:“今年我先给六仔启蒙,教他认得几个字,再进学。” “也好。” 顾长亭点点头,旋即又扭头看着她笑道:“你又不是才女,从前只知道舞枪弄棒,能认识几个字?启蒙的事,还是交给我吧。我如今的差事不多,每天拿出半个时辰来,也就够用。” 辛念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且别在这里挤兑我。夫人受这一场惊吓,于情于理,你也该去探望一回,不然可太让人寒心了。” “你说得对。”顾长亭站起身,将六仔放下:“那我现在就过去,你给我留着晚饭,等我回来吃。” 说完也不容辛念反对,一径去了。这里杏花便笑着悄声道:“爷对姨娘,还算是有心,他多过来几趟,这府里下人们也就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靠人终不如靠己。” 辛念凤目中寒光一闪,淡淡道:“你们爷说得没错,这府里,也是时候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世子爷英明 “爷去了夫人院子里……” 不等桂枝说完,廖氏猛地从榻上坐起,沉声道:“是谁多嘴了?” 桂枝凝重道:“这个却是不知。但……爷回来就去了辛姨娘的院子,然后从那边出来,直接去了夫人那里。” “怪道呢,原来是她。” 廖氏冷笑一声:“我就说谁这样心急,巴巴儿将此事告诉爷。是她就不稀奇了,救下夫人,她可不得表功呢,且以她的性情,这后院越乱,她怕是越高兴。” 桂枝点点头,忧心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古姨娘真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万一那条蛇真被查出来……” 廖氏面色一沉,桂枝不敢再说,只听主子冷冷道:“蛇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慌什么?是古姨娘做的孽,即便要承担后果,也由她自己偿还去。” “是。” 桂枝定了定心神,又听廖氏淡淡道:“罢了,爷这么快知道此事,便是做做样子,也定要彻查一番。古姨娘平日对我还算孝敬,这也不过是一时糊涂,我自然要保下她。” “对呀。”桂枝眼睛一亮:“奴婢真是猪油蒙了心,凭她辛姨娘再厉害,也不能将手爪子伸到后院,此事爷自会交给奶奶彻查,到那时,咱们好好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就是。” 廖氏点点头,面上露出微笑,伸手摸摸头上珠钗,轻声道:“这么多年的夫妻,给他生儿育女,他不信我还要信谁?” “就是就是,何况还有王妃帮着奶奶。” 桂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嘻嘻笑道:“我这就打发个小丫头去古姨娘院里,随便送她点什么,也好叫她安心。” 廖氏点点头:“嗯,去吧。” ****************** “世子爷来了。” 廖王妃原本躺在榻上假寐,听见这一句,方睁眼起身。 只见顾长亭大步走进来,先请了安,接着开门见山道:“娘,儿子刚从秦氏院里过来,她今日险些让毒蛇咬伤,受惊过甚,看见我,尚且有些语无伦次。这事您知道吗?” “听说了。” 廖王妃并不在意,漠然道:“佳如来禀报过,又说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压惊汤,安排人在那院里仔细打扫,上夜的婆子也多添了两个。我见处置的很好,也就没再过问。” 佳如便是廖氏的名字。顾长亭看着母亲,一撩袍襟在她身旁凳子上坐下,沉声道:“此事可疑,不能轻轻放下,儿子要着人好好查一查。” “有什么好查的?”廖王妃皱眉:“只是一条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毒虫罢了,一点子无心之过,何况人又没事,何苦闹出这么大动静?搞得人心惶惶。“ “我看过那条毒蛇,乃是南方出产的环蛇,剧毒无比,北方断没有此物,可见是有人故意放在秦氏后院。府里有这么个比毒蛇还毒的人,叫人怎能安心?今天她险些害了秦氏,万一来日对娘和其他人都动了杀机怎么办?” “你把人心想得也太坏了,怎么就非说是人故意安排?不能是那些贩夫走卒从咱们府外经过,让这毒虫跑出来……” 廖王妃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不愿彻查此事,于是百般推脱。 顾长亭心里也明白,因不等母亲说完,他便强硬道:“总归查一查得好。果然是误会一场,也没什么损失,还能警醒一下众人。这两年因为爹爹在边关,府里下人们越发懈怠了。” “好吧。” 廖王妃见儿子态度坚决,只得点头答应,一边笑道:“你这孩子,就是看不得你娘清闲,没事也要找点事给我做……” 顾长亭一愣,接着忙笑道:“这是儿子后院的事,哪敢劳动母亲?我后院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精明的,足够用了。” “也是。” 廖王妃点点头,眉眼越发舒展开来,欣慰道:“要说呢,佳如这孩子可是精明干练,比我年轻那会儿还强,最难得的,是她还不失温柔体贴。这件事交给她,我也放心。” “呃……” 顾长亭沉默片刻,忽地沉声道:“儿子不打算把这事交给表妹,我想交给辛氏处理。” “辛氏?” 廖王妃猛然坐直身体,甚至失去了一向的沉稳风度,厉声道:“为何要用辛氏?她从前是怎么对你,怎么对这个家的,你都忘了?” “从前是从前,还不许人改过自新么?” 顾长亭似乎并不在意。廖王妃冷哼一声,扭头道:“我不同意,谁知道她是不是包藏祸心?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母亲这就是说气话了。” 顾长亭也不急躁,更不畏缩,从榻边桌上的果盘中拿出个桔子慢慢剥着,一边轻声道:“辛氏如今孤苦无依,举目无亲,唯有和我的一双儿女,她能有什么祸心?就不为自己,难道不为六仔和丫丫着想?府里不安,于她们娘儿几个有什么好处?” “那佳如也一样,她也是靠着王府,和你也有儿女,又是你的平妻,平日里管着家里大大小小一摊子事,为什么不能把这事交给她?” “她不一样。” 顾长亭慢慢摇头。廖王妃急道:“哪里不一样?更何况,这事不交给她办,让下人们怎么看她?以后她说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表妹这么多年管家,积攒下来的威信难道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荡然无存么?那她这家……可管得不怎么样。” 顾长亭依然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是将廖王妃噎得够呛。 眼看母亲要翻脸,顾长亭忙把桔子塞给她,正色道:“秦氏若被毒蛇咬死,母亲必然会让我将表妹扶为正妻,从此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这件事她受益最大,也是嫌疑最大,当然不能由着她去查。”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佳如?你们夫妻两个这么多年,你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廖王妃怒了,却见顾长亭淡淡道:“今天毒蛇若咬的是我,我不会怀疑表妹,可它咬的是秦氏,那就由不得我不怀疑。娘也说过,我们夫妻多年,我很了解表妹是什么性情。” “你……”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夺权 廖王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见顾长亭站起身,沉声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之所以交给辛氏,是因为其他人也难逃干系,只有辛氏刚搬进后院,府外也没个可联络的人,还救下了秦氏,于情于理,她都是最清白的,由她来查,再妥当不过。” 说完转身离开。廖王妃气得脸色铁青,好半天,方将桔子狠狠往地上一砸,捂着心口叫道:“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这个逆子……” “王妃息怒。” 陪嫁钱氏忙上前,帮她轻轻揉着心口,只见廖王妃含泪哽咽道:“你看见了?他刚才是怎么对我说话的,你就说,京城这么多人家,有没有谁是像他一样忤逆不孝的?” “世子爷向来孝顺。”钱氏觑着廖王妃的脸色,轻声道:“这一次……也是奶奶太急躁了些,又有辛氏煽风点火。” “没错,都是那个辛氏挑拨离间。”廖王妃深吸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冷冷道:“佳如也是,怎么就让她搬到后院?由着她在清凉阁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钱氏沉默片刻,轻声道:“不是老奴多嘴,实在是……这两年,奶奶也疏忽了许多。那辛氏在清凉阁,怕是被人怠慢得狠了,她才不得不出来。这下好,白白给自己树了个大敌,世子爷从前可是常往辛家去的。” 廖王妃不做声了,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好半晌才沉声道:“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世子爷这会儿已经下定决心,王妃也没办法扭转。再者,也是时候该给奶奶一个提醒,这毕竟是端王府,不是她可以任性的地方,也不宜太过放肆。老奴想着,世子爷怕也只是借此事敲打下奶奶,等到过两天,奶奶知道收敛了,王妃再寻辛氏一个错处,将她这差事卸了,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真能不了了之?”廖王妃轻轻攥着拳头:“我看那孽障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 “不会的。”钱氏笑着为廖王妃披上一件褂子:“一面是亲娘和媳妇儿;一面是个全不在意,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世子爷怎会真为了她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些年对世子夫人,也只是尊重她的正妻身份,以礼相待罢了。” “但愿如此。” 廖王妃点点头,大大松了口气,片刻后又恶狠狠道:“不过这个辛氏,还是要想法子送回清凉阁,免得她惹事生非。” “是。”钱氏恭顺道:“有数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辛氏性情孤傲,如今也不过是委曲求全,没几天就要现原形。只要以后不克扣怠慢她,想来她也不愿意俯就世子爷,自然会安安分分守在清凉阁。只是……” 廖王妃见她说到最后,欲言又止,忙问道:“你有什么话?和我还不能直说?” “是。王妃,我虑的是那两个孩子,世子爷和太妃看上去都很喜欢他们,他们也确实长得可爱,这个……倒不能不防。” “嗯。”廖王妃目光一闪,轻声道:“那两个孩子随着他们娘,的确不宜多和太妃世子接近。” “谁说不是呢。”钱氏见廖王妃明白了自己意思,方笑道:“要说起来,还是咱们大少爷四少爷和大姑娘更可爱聪慧,一看便知道是大富大贵的命。” 提到廖氏的几个儿女,廖王妃面上也露出笑容,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 “你说什么?表哥去了姑姑那里,然后他……他要将此事交给辛姨娘彻查?” 廖氏猛地从榻上坐起,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死死盯着钱氏:“姑姑也就允了吗?她……她不知道辛氏是什么人?这是生怕王府的后院不起火?” 钱氏深深看着廖氏,轻声道:“王妃自然不愿意,架不住世子爷说得头头是道。我在旁边也能看出来,世子爷是心意已决。” “表哥怎会如此糊涂?” 廖氏一只纤纤玉手紧握成拳,捶在桌子上,咬牙道:“那辛氏从前对他从不搭理,如今不知包藏了什么祸心,又忽然讨好他,他不防备也就算了,竟还要给对方掌权的机会,他……他是怎么想的?” 钱氏见廖氏面上浮现痛恨气恼神色,连忙道:“奶奶,事情已经定了,您在这里生气也没用,万万不能因此和世子爷离心离德。后宅中的争斗,向来不都是如此?越是这样时候,您越得笼着世子爷,决不能让他完全倒向辛氏那边。” “我知道。” 廖氏深吸几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忽地冷笑一声:“罢了,表哥这会儿被她蛊惑,愿意讨好她,就尽管讨好去,我乐得清闲几日。呵呵!倒要看看咱们这位辛姨娘有什么手段,来查处这件事。” 钱氏心中有些疑惑,但见廖氏面上得意之色不似作伪,因陪笑道:“奶奶能这样想就好了。王妃特意派老奴过来,也是为了劝慰您,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就和世子爷闹别扭。” “我知道了。”廖氏点头:“钱大娘回去告诉姑姑,我不是小孩子,晓得轻重,才不会意气用事。” “是是是,这样王妃就可以放心了。” 钱氏起身告退,这里桂枝送她出去后,转回来急切道:“奶奶当真能稳坐钓鱼台?世子爷做下这样决定,分明是对咱们起了疑心……” 不等说完,就见廖氏轻轻挥了挥手,于是连忙住口不言。 只见廖氏重新躺回榻上,看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悠悠道:“急什么?辛姨娘愿意揽这个差事,就让她揽去吧。说起来,我这位妹妹也是个狠人,这些年在清凉阁,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既然进了后院,还拿下这么桩差事,那些得罪过她的人,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 桂枝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辛姨娘除了一双儿女,可说是没有半点势力靠山,如今一朝权在手,得意忘形之下,免不了要立威得罪人。然而这里是端亲王府,即便是奴仆下人,哪个背后还没有点靠山,这人是那么好得罪的吗?”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心照不宣 一念及此,心里倒也松快不少,只是仍有一层担忧,桂枝轻声道:“万一古姨娘扛不住……” “她扛不住也得扛着。” 廖氏眼睛一眯,厉声道:“自己做出来的事,难道还要找人着,果然将瓶子又往上挪了挪,回头笑道:“六仔和丫丫最乖了,才不会乱动这些东西。” “怕的是不小心。” 辛念说了一句,接着蹙眉道:“你刚刚说的什么?不给期限?那这事要查不出来,就永远搁置了?你有没有把夫人放在心上?虽说她是罪臣之女,可好歹也是你的发妻,你这样做,也忒无情了。” “你这会儿知道无情了?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对我的。我虽不是好丈夫,好歹也把妻妾们照顾的周全妥帖,你又何曾将我死活放在心上?这会儿有脸说我呢。” 顾长亭说完,走回到榻上,想了想轻声道:“夫人那边,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你若怜惜她,尽心彻查就是,反正我已把这件事的查处权力交给你了。” “怕只怕到头来,查个水落石出也没用。” 辛念轻蔑一笑:“世子爷为我讨了这件差事,已经惹王妃不高兴了吧?到时候……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再闹得你们母子反目。” “那也要彻查。”顾长亭神色不动,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淡淡道:“正所谓敲山震虎,要是有人不安分,震她这一下,也能让她安分好一阵子。” 辛念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这里是端亲王府,不是个单纯以是非道理论的地方,你虽是世子爷,却也有自己的难处。我只想说,夫人再怎么也是你的发妻,你该尽力护她周全。” “这话说的,我不护着她,难道还会害她不成?说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成了好姐妹?我过去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情真意切和我说,虽然我处事公允,想得周到,却唯恐因此给你添了麻烦,更怕有人因此恨你,倒是不美,不如只当这是个意外,毕竟家和万事兴……这般那般,说了许多,看得出来,她也是真的担心你为此惹来麻烦。如何?你怕不怕?” “我有什么可怕?”辛念眉头一扬:“咱们从小相识,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 “那当然,你是红粉巾帼嘛。”顾长亭一笑,想了想又正色道:“你说,端亲王府的后院当真就这般不堪了?秦氏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好家伙,我自问处事公道,怎么这就成了个不能以是非道理论的地方?” “这个你何必来问我?”辛念眼睛一翻:“后院是不是能讲理的地方,你心里没数吗?譬如你说处事公道,那今天这毒蛇若是奶奶指使放的,你待如何?” 顾长亭半晌不言语,只见辛念不屑笑道:“是吧?看来你心里也清楚得很。所以又何必问呢?刚刚明明也说了,彻查不过是为了敲山震虎,你可没说要按律处置。” 按律处置?谋害主母,那是死罪。真要是廖氏指使……他要公正处置,母亲还不和自己拼命? 顾长亭有些头痛,看着辛念嘴角那一抹了然笑容,越发不顺眼:“你就挤兑我吧,这件事你好好查,到时我必定秉公办理,这后院,也是该整顿整顿了。” “好啊。”辛念含笑看着顾长亭:“那我可要好好办这件差事,不能辜负世子爷的期望。” 明明笑得妩媚多情,顾长亭却觉着脸皮发烫,仿佛被针扎着一般,他心里有些不自在,咳一声站起身:“好了,天色不早,我……我还有个应酬,今晚不过来了。” “是。恭送世子爷。” 辛念敷衍行了个万福,看着顾长亭去了,她唇角微弯,露出一个冷笑。 一转身,就见春雨傻笑着站在身后。 辛念:…… “傻丫头,你撞见喜神了?笑成这么个模样。” 辛念在春雨面前挥一挥帕子,只见春雨回过神,压抑着兴奋小声问道:“姨娘,爷这么说,是不是说明?这事要是奶奶指使的,他就能狠下心写休书。” 辛念:…… “你听见你们爷是这样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春雨急道:“刚刚爷不是说,他会秉公办理。那……谋害当家主母,就算看在王妃面子上,饶奶奶不死,也必定要把她休回娘家吧?” “呵呵!”辛念在春雨脸上捏了一把,忽然正色道:“你说,一头猪给它按两个翅膀,它就能飞吗?” “那怎么可能?八个翅膀也没用。大鹅还是自己长出来的翅膀呢,也飞不起来啊。” 辛念讥诮一笑:“这就是了。男人的话就和猪不存在的翅膀一样,听听得了,真要去信他,就和猪一样蠢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不容易 春雨傻眼,心里还有些不服,呐呐道:“可是爷一向说话算话的。” “他在外面自然是一言九鼎。家里就不同了,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再怎样,王妃是爷的亲娘,若不是靠山够硬,奶奶就敢做这个幕后主使了?” “姨娘认定是奶奶么?万一是其他姨娘下的手呢?” 杏花走过来问,只见辛念淡淡道:“那也是奶奶指使的。其他几位姨娘冒这个险做什么?就算夫人死了,也轮不到她们做世子夫人。只有奶奶,夫人一死,她便可顺理成章成为正室,若不是奶奶指使,那便只有王妃了。” 两个丫头吓了一跳,方明白这件事当中的水有多深,眉眼间不由都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放心吧你们。” 辛念拍拍两个丫头肩膀:“我心里有数。这事不可能有一个真正公平的结果,夫人自己也明白。你们爷要的是敲山震虎;我要的是这个机会,只要这两点都满足,夫人那边,暂且也能保个平安,这就算是皆大欢喜。” 杏花春雨默默点头,杏花感叹道:“只怕便是这样,也不容易哩。” 辛念莞尔一笑:“当然,我这是从王妃和奶奶的手中拿到一点子权柄,无异于虎口夺食,可不是不容易。” 春雨倒吸一口冷气,怔怔道:“那……那姨娘要怎样做?” 辛念眉头一挑,沉声道:“咱们府里这些奴才,也是越来越不像了,后院藏着条毒蛇,竟无人知晓,可见平日里对夫人,她们也是怠慢得很,恰好从前你们两个也没少受她们的气,便从这些人下手。” 杏花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些奴才虽然刁恶,却不是好惹的,奶奶不必为了我和春雨受的那点委屈,和她们硬碰。” 春雨却在一边道:“要我说,姨娘想整治一下她们也使得,若说巴结王妃奶奶也就罢了,人往高处走,古今都是这个道理。可她们也忒势利眼,就是夫人院里的丫头,素日里也受她们排揎呢,我便亲见过好几回。” “确实是有些不像话。” 杏花点头。辛念便笑道:“连杏花都这样说,可见是真不像话了。既如此,咱们便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收拾一番,你们无须担心,按照我说的做,我自有道理。” “是。” 这时六仔和丫丫也走进来,辛念便不说这些话,看着干净粉团儿似的一双儿女,她心里欢喜起来,一手拉着一个问道:“晚上想吃些什么?若厨房里有,便要点过来,你们如今正长身体呢,吃食上可轻忽不得。” “随便什么,从搬来这里,每一顿都好吃。”丫丫吮着手指,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嘴角边微微一点口水,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小吃货。 “好。我们丫丫是个不挑食的。” 辛念在女儿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又看向儿子,只见他眼中满是期盼神色,喃喃道:“吃食也就罢了,我想着快点吃完饭好看书。” “看书?”辛念纳闷:“你才认得几个字?就能看书了?” “是画书。”六仔一脸喜悦:“爹爹给我的,上面画了好多山水鸟虫,还有鸡鸭鹅狗,还有各种鱼……总之好多好多,每一幅图上都配着名字,爹爹说,我能把这本书看完,再临摹几遍,几百个字便在腹中了。” 辛念愣怔片刻,方笑问道:“他什么时候带了这样一本书过来?我竟没看见。” 春雨也雀跃道:“听少爷说着就很好了,爷对六少爷竟肯这样用心,可见实在是喜欢。” 辛念点点头,复又嗔怪道:“说是喜欢,怎么到现在连名字也没起好?以他的才学,总不至于想这么多天还想不出个好名字吧?” “那自然要慎重的,说不定爷起好了名字,还要送去钦天监那边帮忙看看呢。”杏花也笑:“总之,爷看重六少爷,这是毋庸置疑。” 春雨在旁长舒一口气,拍手小声笑道:“反正爷对姨娘和六少爷四姑娘都好,如今还特意给了姨娘事情做,可见他心里实在是看重您,如此,咱们往后可就好过了,真好,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么。” ****************** “夫人,奶奶和几位姨娘都过来了,您看……” “都过来了?”秦氏放下手中书,疑惑看了站在床头的荔枝一眼,见她点头,因想了想,忽地无奈一笑,摇头道:“这是怎么说的?爷把事情交给了辛妹妹,连带着我这个世子夫人,都值几个钱了?” “夫人……” 荔枝鼻子一酸,只见秦氏摆摆手:“罢了,给我更衣,难得她们还知道我是夫人,这样整齐划一的上门探望,我岂能不见?” “是。” 荔枝答应一声,帮秦氏换了大衣裳。主仆两个来到正厅,果然就见廖氏凤姨娘等人都在座,独独缺个辛念。 “妹妹们今儿倒来的齐。”秦氏款款落座,接过丫头手中香茶,慢慢拨着茶盏盖儿,淡笑道:“好在我身子已无大碍,不然的话,还不知要劳驾妹妹们惦记到什么时候。” 这话有些不对,古姨娘和廖氏心中都是一凛,只听凤姨娘笑道:“婢妾们惦记服侍夫人,是应该的。可惜辛妹妹刚从爷那里领了差事,要彻查毒蛇的事,这会儿不知怎么忙,所以才没过来。” 这哪是帮辛念说话?分明是提醒秦氏:辛念无礼,刚得了权,便不把你放在眼中了。 秦氏也不理会,只笑着慢慢啜茶,将凤姨娘冷在那里,顿时就让她面色发白,坐得都不甚安稳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秦氏堂堂一个世子夫人,她只是没有了靠山势力,并不是没有脾气。在经历过昨天的险死还生之后,命都差点儿没了,还有什么可顾忌。 廖氏见气氛冷场,目光一转,忙笑着打圆场道:“说起来,辛妹妹在清凉阁多年,从来也没管过府里的事,不知这会子要从哪里下手。” 古姨娘是最关注这件事的,闻言忙道:“早起我过来时,看见杏花带了两个婆子过去,却不知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机会来了 “那必然是有关的了。”秋姨娘微微一笑:“说起来,昨儿夫人遇险,洒扫庭院的婆子们个个都有责任,自然要从她们这里打开缺口。” 这话一出,秦氏就有些不安,手指摩挲着茶杯,沉吟道:“婆子们年老眼花,那毒蛇又藏在花丛之中,疏忽过去也是有的。” 凤姨娘总算顺平了心中一口气,此时便冷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辛姨娘不拿这些人撒气,却找谁呢?难道找我们吗?这事儿我们可是爱莫能助。” 古姨娘面色一白,廖氏瞪了凤姨娘一眼,沉着脸道:“这话可笑,这事从哪里想,也栽歪不到我们头上,你胡说什么?” 凤姨娘忙陪笑道:“婢妾也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辛姨娘闹得太大,到时候收不了场,还要麻烦奶奶给她善后。” “这事爷可没让我负责,我凭什么善后?叫我说,咱们一个个且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凭辛妹妹闹到天上去,也不和咱们相干。” “就是就是,我们是无才无德的,可不得好好看看咱们辛姨娘多能干呢。” “对啊,听说辛姨娘从前是将军家的小姐,从十几岁就开始帮着母亲管家的……” 大厅里几位姨娘说说笑笑,充满了隔岸观火的快活气氛。只恨得秦氏恨不能一个个拿大扫帚打出去,叫她们再也笑不出来。 ***************** “姨娘明鉴,我们虽是夫人院里负责洒扫的,但后院却不是我们负责。前两年王爷在时,皇上下令厉行节俭,咱们府里各处园子后院就都给了一些有经验的积年嬷嬷,她们伺候那些花草作物,每年除了上供府里,其他可以自行卖钱,夫人后院就是给了程家的。早前我们去打扫时,程家的非说我们故意使坏,作践她的花草,所以这有一年多没往后院去了。” 辛念坐在小花厅里,慢慢拨弄茶杯里的浮茶,听面前两个婆子禀报秦氏院中情况.听完了,她将茶杯一放,沉声道:“你们那后院不小,足有五六亩地,这么大地方,程家的才几个人?就能收拾过来?” “姨娘不知道,那程家的本事很大,这府里奴婢,没有她不相熟的,仗着她男人是总管干儿子,平日里说话,等闲也没人敢反驳,我们还是夫人院里的婆子,照样被她辖制的一动不能动,她自能带着许多人往后院采摘打扫。” “对对对,她早就说过,夫人后院的事,和我们一概不相干,不许我们去,但凡去了,就是存着坏心。就连夫人房里的丫头们,也只是每天早晨去一次后院,采摘几枝插瓶的花草,就这样,夫人还说,没事不要去招惹,宁可往花园里来摘花。” 两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辛念笑道:“这程家的我也听说过,说是势力极大,倒不知竟大到这个地步。行了,你们下去吧,可别这会儿为了撇清责任,就和我撒谎,回头我问了程家的,若说不是,那会儿你们也难逃责罚。明白吗?” 两个婆子忙道:“我们不敢撒谎,这事连夫人也清楚,姨娘不信,去问夫人就知道了。” “好。”辛念点头,看着两个婆子下去,她扭头对杏花道:“听见没有?怨气很大呢。” 杏花微笑道:“程妈妈在下人当中,的确有些横行霸道,也难怪人怨气冲天。” 辛念沉吟道:“花园里那个黄婆子,若我没记错,她便是仗着程家的势吧?” “是。” 杏花点点头。这时只听刚进门的绿叶插口道:“程家的可坏了,那程妈妈仗着自己资格老,眼睛里连主子都没有,前两天我还听见她在花园里和人咕哝,说六少爷和四姑娘福薄,比不得奶奶的孩子金尊玉贵,还说咱们姑娘少爷能不能平安长大都说不定……” “好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杏花忙对绿叶使了个眼色,小丫头这才噘着嘴,不甘不愿出去了。 “这个绿叶,性子倒是爽利,只是未免心直口快了些。” 春雨在一旁笑,杏花瞅了她一眼,摇头道:“这真是怎么说,我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比你还心直口快的。” 她一边说着,见辛念面色不对,便小心上前试探道:“姨娘不用生气,这些刁奴嘴里没个把门的,一旦猖狂起来,什么话都敢说……” 她却不知绿叶这话正触动了辛念心头的那根尖刺,不等说完,只见主子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她这是猖狂么?她这分明是诅咒,诅咒我的孩子短命。你们也别以为这是无心之言,她既然能在府里经营出偌大势力,说不得就知道了些主子的隐秘事,这也是有的。” 杏花春雨心头同时一凛,齐声道:“是。奴婢们以后一定小心在意。” 辛念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平静下来,沉声道:“亲王府里那么多奴仆,难道就由着程家的一家独大不成?” “那倒没有。程家的靠山是总管,总管又是王妃心腹,所以自然没人愿意招惹。不过也有些正派的老人,是看不惯她们的。别的不说,常往太妃院里去收拾的婆子们,心里就都不忿着呢,说这些人太没有规矩,行事不像是王府中人,倒像是暴发户家狗仗人势的丫头婆子。” “好。”辛念一拍手:“我就说嘛,这里是亲王府,凭她程家的一个下人,就能经营的铁桶一般?有反对的就好。” “姨娘要怎么做?” 春雨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这几年她和杏花受了婆子媳妇们不知多少闲气,终于啊,公报私仇的机会来了。 辛念瞪了她一眼:“把你那表情收一收,这笑得也太灿烂了,就差没把‘挟私报复’四个字儿写在脸上。” 春雨:……有……有这么明显吗? “杏花,你派人去把程家的叫来。另外,我这里还有件要紧事,须得你亲自去办。记住,此事关系到这一次咱们是扬眉吐气,还是灰头土脸,务必谨慎小心。” “是。” 杏花面色立刻变得无比郑重,凑到辛念耳边,听她吩咐完,她面上不由露出几丝诧异,但是什么也没问,点点头便转身出门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擒贼先擒王 春雨在旁边别提多好奇,却又不敢问,好在过了一会儿,程家的便过来了。 “听说姨娘叫我。” 程家的女人大概四十岁上下,圆圆脸蛋,看着倒是和气,只是两条眉毛刻意画得尖细上挑,仿佛在告诉别人:我可不是好惹的。 “夫人后院里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辛念看着手里茶杯,头也不抬,刻意端起主子的架子:如今她不再是那个被冷落在清凉阁的废物,这些刻意踩过作践过她的奴婢,她自然也不用礼貌客气,不然还叫这些小人看轻了她,以为她仍是软弱可欺。 程家女人在王府里也算是有脸面的,还真没被哪个姨娘这么对待过,只是这件事明摆着自己理亏,能不牵扯上就最好,所以此时一点也不敢炸刺儿。 因低头撇了撇嘴,接着讨好笑道:“是,奴婢听说了,只是这和奴婢可没有关系,奴婢……“ 不等说完,就见辛念忽地抬眼看过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竟似两把利刃,生生刺进她心里,程家女人一滞,下面的话就没再说出来。 “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可想仔细了再说。” 辛念看着程家的,一字一字沉声问道:“我问你,夫人后院这件事,就真和你半点不相干么?” “姨娘明鉴,虽然我是管着那后院的,但这件事真和我没有关系,我怎么敢谋害夫人呢?” 被辛念这样看着问询,程家的心里竟升起一丝惧怕,连忙大声为自己分辩。 辛念冷冷道:“你倒是不敢谋害夫人,但你的威风也不小。我听说,夫人院里的洒扫婆子们,被你辖制着,根本不敢往后院去,不然就要被你强加罪名,说她们故意使坏,祸害你的花草,有没有这回事?” “我……我没这样说过,就是……就是担心后院那些好东西,被她们不当心祸祸了。这……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这些管事的看着有点风光,但其实也不容易。” 辛念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响,不耐烦道:“程家的,你不用和我攀扯这些。既然那后院是你全权负责,出了这样的事,你是跑不了的……” 程家的懵了片刻,忽然坐在地上,拍着地哭叫道:“姨娘,您可不能冤枉我啊,这事真的和老奴没关系啊!” “放肆!” 辛念一看,程家的这是要不顾脸面撒泼打滚了,登时心头火起,厉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一个管事婆子,竟如此不顾脸面,我又何必顾忌?你就出去给我在太阳底下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姨娘,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可是府里的老人,从前在王妃院里伺候过的,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程家的惊呆了,万没料到辛念路子这么野,要是被拖出去跪上半天,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在王妃院子里伺候过,就有资格做刁奴了?你要是不服气,等爷回来,尽管到他面前告我的状。” 辛念神色不动,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春雨在旁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姨娘的话没听见?拖出去。” 门外两个待命的婆子激灵灵打个颤抖,忙走进来把程家的拖了出去,摁着她跪在大太阳底下。 春雨看到大门口有婆子媳妇们探头探脑,心里有些忐忑,轻声问辛念道:“姨娘,上来就拿程家的开刀,会不会太……鲁莽了?她男人是总管的干儿子,她又在王妃院里伺候过……” “擒贼先擒王,不把程家的拿下,怎么责罚其他人?不过是在王妃院里伺候几年罢了,又没贴身伺候过王妃,真以为就能横行霸道了?” “可是……万一她跑去王妃那里告状,王妃本就恼着姨娘,若以这个由头训斥爷……” 辛念微微一笑,悠然道:“你们爷若为这种事甘心挨训,那是他孝心可嘉,他可没脸来我这里撒气,若他是这种糊涂蛋,也不会将此事交给我。” “是。” 春雨见辛念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到这位姨娘当日在家做姑娘时,整个将军府上下,都是服服帖帖,方稍稍放下心来。 ***************** “这是今儿得的几匹新缎子,我看颜色鲜亮,质地也不错,所以叫你过来挑两匹去。” 廖王妃指着桌上堆着的布料,含笑看着廖氏:“长亭把他媳妇的事交给辛氏,你心里还不自在呢?” “这倒没有,表哥怎么想的我知道,合该避嫌。” 廖氏摇头苦涩一笑,接着皱眉道:“就是听说辛姨娘因为这件事大动干戈,我觉着有些不妥。” “哦?” 廖王妃不动声色,端起一旁茶杯:“我今儿一整天都在小佛堂礼佛,还不知道院子里的事,辛氏都干什么了?” “听说她把程家的撵去院子里跪着,之后又牵连了许多媳妇婆子,连花园里洒扫的都没放过。我听人背地里议论,说她这不是要查毒蛇的事,不过是借此做个由头,要将从前对她言语轻慢的人都狠狠收拾一遍呢。” 说完见廖王妃眼皮子跳了几下,廖氏忙又道:“要说起来,奴才们背后嚼舌头碎嘴子,我也知道,只是高门大户,哪家后院都是如此,我管家这些年,暗地里也不知被埋怨多少回。若当真是为了查清真相,那没说的,若只为了报复,我觉着……实在不必闹得家里不宁。” 廖王妃果然就皱紧了眉头,啜一口茶后,她慢慢道:“果然闹得这样大吗?府里人都是怎么说?” “我也是听丫头们提了一嘴,没特意关注过这事。” 廖氏从桌上拿起一个桔子慢慢剥着,沉吟道:“说是这一天牵连了二三十个,毒蛇没找到就罢了,问询下人们也应该,大家心里不高兴,倒也不打紧,只是程家的……毕竟从前在姑姑院子里呆过,虽没贴身服侍您,好歹有点脸面……” 不等说完,就听廖王妃不悦道:“果然是武夫家的女儿,行事鲁莽,睚眦必报,真不知你们爷看中她哪里,非要将这件事交给她,我就说了她管不好。看看,这才一天,就闹成什么样子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上眼药 廖氏忙道:“姑姑不必动怒,左右不过这两三天,闹够了也就该偃旗息鼓。说起来,辛氏是这样的,从前在家里做姑娘时,我就知道她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脾气上来,哪管你是什么人?三四辈子赚出来的体面,说撕下来就给你撕下来,便是服侍她父母的老人,也难逃过。” “放肆,太放肆了,真是半点礼数都不懂。” 廖王妃大怒。廖氏见这把火拱得差不多了,又假惺惺道:“姑姑别生气,这是辛氏在府里接的第一件差事,许是也想干好,就心急了些。” 廖王妃咬牙拍桌道:“你不用为她说话,哼!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想翻天?” 从廖王妃院里出来,廖氏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慢慢向自己住处走去。 桂枝抱着两匹缎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悄声道:“奶奶,总觉着这附近有人在看着咱们。” “没人看着才奇怪呢。”廖氏冷笑一声:“辛姨娘闹出这么大动静,阖府上下怨声载道,这都一天了,你以为她们还能忍得住?” 话音刚落,就见从树后跑出来两个婆子,到她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道:“奶奶,您行行好,快叫辛姨娘收了神通吧,再这么下去,老奴们没有活路了。” 廖氏淡淡道:“你们找我哭有什么用?这件事爷委了辛姨娘,我可插不上手。” 说完举步欲行,却被两个婆子死死抱住腿不让她走,一个个擦眼抹泪道:“辛姨娘从前在清凉阁受冷落,她这是把气都撒在我们身上,奶奶再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另一个婆子也说道:“奶奶是最慈善的人,又最在乎王府名声,难道就由着辛姨娘这般作践老人吗?传出去,会让人家怎么看待端亲王府?” 廖氏瞟了桂枝一眼,桂枝会意,便冷笑道:“你们真是越老越糊涂,爷这一次明摆着要奶奶避嫌,你们还非要将她拖下水怎的?奶奶若不忍你们受苦,贸然插手,辛姨娘还不得在爷面前极尽诋毁?你们为了自己,就不顾奶奶死活吗?” 这话有点重,两个婆子都傻了,喃喃道:“那怎么办?果然这样,也只能豁出去不要这条老命,和辛姨娘拼了。” 廖氏淡淡道:“这更是糊涂话,辛妹妹是从小练功夫的,你们几十个人捆在一起,也未必动得了她一根指头,最后也是白死。” 说完见婆子们目瞪口呆,不知不觉撒了手,她这才往前走去,一边悠悠道:“我只是个平妻,许多事管不了。但我进府才几年?你们在这府里多少年?即便要找人做主,也不该找我呀。” 两个婆子眨巴眨巴眼睛,顿时会意,顺着她来路看去,只见王妃院子里灯火通明。 耳听得廖氏声音又隐隐传来:“才一天就受不了,连我也不能同情。想要主子的恻隐之心,不吃点子苦头,怎么能行呢?”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也不哭了,眼看着廖氏去远,于是忙爬起来,凑在一处咕哝了会子,也转身离开。 ****************** 夜色降临,端亲王府各处亮起灯光。顾长亭站在二门外,他面上有几分疲惫之色,此时便揉了揉眉心,往辛念的院子而去。 清凉院里刚刚摆好晚饭,辛念看着两个孩子洗过手,正要和他们入座,就看到顾长亭走进来。 “爹爹。” “爹爹。” 六仔和丫丫忙都迎上前,一人拉住顾长亭一只胳膊,丫丫咯咯笑道:“爹爹来的巧,我们正要吃晚饭呢,今天晚上有这么大一盘子的红烧鱼。” 她伸手比划着,顾长亭忍不住发笑,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好,今晚爹也尝尝咱们桌上的红烧鱼。” 说完来到桌边,只看一眼,便是一愣,接着皱眉道:“只有一盘鱼?” 辛念不解道:“这不是还有个豆腐汤吗?还有两样小菜,两碟炒青菜,再加一条鱼,足够吃了,咱们才几个人?” “就这些?”顾长亭看她一眼::“厨房的人向来如此么?” 辛念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抿唇笑道:“那倒也不是,今晚这餐就算丰盛了,好几个菜呢。从前在清凉阁,我们娘仨只有三碗米饭,一菜一汤,平常也难见到荤腥。” “混账东西。” 顾长亭骂了一句。只听春雨笑道:“其实进后院后,桌上菜色倒是丰富了些,别的不说,肉是一定有的。可惜啊,偏偏出了毒蛇的事,今天姨娘忙着追究那些婆子媳妇的责任,不知又得罪了哪路大神,这不是?晚饭就给我们上眼药了。” “原来如此,所以今晚这鱼,也是她照顾你们的?“ 辛念点点头:“想来是了。我今天在府里作威作福,一些奴才大概恨不能吃了我,但也恰因为如此,更有人怕我,所以杜三娘给了一盘鱼,也没人说什么。” “是。三娘是个不爱争锋的,又处处与人为善,就算是厨房那样的地方,她人缘也很好。” 杏花在旁边补充,却见顾长亭气闷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恨恨道:“这些刁奴都猖狂到什么地步了?你还说你今天作威作福?我看你是没下狠手,不然这会儿厨房就该送来一桌子鱼肉巴结你,哪里敢怠慢到这个地步?还是靠着一个厨娘,才有一盘鱼。” “行了,就你嚼牙,这么大一盘鱼不够咱们吃的?要什么肉?” 辛念瞪了春雨一眼,只见她撇嘴道:“这不过是我去厨房时,三娘好心,说今儿炖了一大锅鱼,给咱们盛了一条,不然依着其他人,姨娘和少爷姑娘连鱼刺未必能见一根呢。” “三娘是谁?素日里和你们交好的?” “不是。” 辛念夹了两块鱼放在丫丫和六仔碗里,又给顾长亭夹了一块,一边说道:“从前我们在清凉阁苦熬,厨房里有个叫杜三娘的,许是心疼孩子,春雨和杏花过去拿饭菜时,她常会塞点零嘴,算是照顾我们的了,不过我和六仔丫丫至今也不知她长什么样儿,就连春雨杏花,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为你撑腰 “你别兴头,就这样,我估摸着奶奶和王妃那里,已经把我挂上号了。” 辛念倒是半点儿不恼怒,对春雨道:“去,和厨房说一声,就说爷过来了,饭菜不够吃,让她们酌情再添点儿。” “你从前的杀伐决断狠辣无情呢?” 顾长亭冲辛念瞪眼,只见她摇头笑道:“敲山震虎,这就够了。难道我一个妾室,要冲去厨房狠狠踹倒几个不成?再说了,孩子们还在,你这当爹的能不能沉稳些?” “我……你……罢了。” 顾长亭看到六仔攥着筷子,眼巴巴看他,一颗心不由柔软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了,那些刁奴就交给你娘,咱们且来吃鱼。” “嗯。”六仔用力点头,将辛念夹给自己的一大块鱼肉送去顾长亭碗中:“爹不生气,鱼很大,够吃。” 顾长亭就觉着鼻子一酸,扭头对辛念低声道:“若厨房再不送来几盘像样的菜肴,我便去将她们一个个都踹翻了,看这些刁奴以后还敢不敢不把你们娘几个放在眼里。” “放心吧,厨房那些人,也不会因为势利眼就把脑子喂狗,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辛念盈盈浅笑,给自己舀了一小碗豆腐汤,美滋滋喝着。 见她如此平和动人,顾长亭方觉心中火气下去了一些。 正应了辛念的话,厨房的人这点智慧还是有的。很快两个媳妇提了四个大食盒走进来,行礼解释道:“今儿厨房有些忙乱,这些大菜晚了些,又想着姨娘今日劳累,所以春雨姑娘去传饭,我们便紧赶着将现做好的几样菜装盒……” 不等说完,便听顾长亭冷冷道:“你们不必多说,打量我是这么好糊弄的?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往后再叫我看见你们怠慢主子,你们就都给我滚出王府。退下吧。” “是。” 两个媳妇哪敢再说,忙忙摆好了一桌饭菜,便灰溜溜退下了。 刚出院门,就有在僻静处觑着动静的两个婆子蹿出来,小声问道:“如何?世子爷怎么说?” “别提了,叫我说,清凉阁这位主子要发威,就让她发去,你们生受几天倒还好,不然万一惹出事端,世子爷绝不会饶了咱们。” 两个媳妇想到刚才顾长亭的话,只觉心胆俱寒,也不肯多说,摆摆手不让婆子们再纠缠,便匆忙离去。 两个婆子愣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喃喃道:“怪道先前钟家嫂子去求奶奶,奶奶也不肯管,世子爷如今还真是迷上了这位,简直捧在手心里了。” “呸!”另一个便啐了一口,恨恨道:“真捧在手心里,先前那么多年怎么不闻不问?叫我说,还是那两个小杂种……” 说到这里,忽然不敢再说,四下里看看,见无人在旁,方拍着胸口道:“罢了,奶奶不敢管,不是还有王妃吗?横竖这府里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骑在咱们头上,豁出去明儿再捱一天,咱们去找王妃诉苦,哼!王妃怕是正愁没法子拿捏她,咱们去了,可不是正好?” “但愿如此。” 两个婆子咕哝着去远。这里辛念和顾长亭看着六仔丫丫吃得香甜,也觉心舒意畅,一家人和和美美用了晚饭,杏花奉上香茶,便带着两个孩子去院里玩耍消食。 辛念这才看向顾长亭道:“你刚进来时,似乎有些郁闷之色,倒是用了晚饭,才见你舒畅了些,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顾长亭拨着茶盏盖儿,好半天不言语,最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左不过是外面一些事不顺心,我看太子……” 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辛念知道这当中牵扯很深,也不再问,转了话题道:“我看见你给六仔的识字画书了,难为这么几天,你怎么赶工出来?只怕是熬夜了吧?” 顾长亭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我也没给过孩子们什么像样东西,更别提爱护。我看两个孩子在你身边,也是有志气的,若给寻常的金银富贵之物,只怕他们玩物丧志,反而不美,不如教他们些知识。俗语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我这个当爹的,教导方面也不如你,那可真没脸见人了。” 辛念一笑:“这还罢了。”说完往门外看了看,轻声道:“今儿白天,府里让我闹得不轻,晚上你不去看看奶奶么?说两句好话,也好安她的心。” “她有什么可安慰的?” 顾长亭不动地方,只听辛念又说道:“不去看奶奶,也该去看看夫人,可怜她这会儿只怕还惊魂未定,早上我听说几位姨娘和奶奶都去探望过了。” 顾长亭看着她,好笑道:“你不用试探,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放心,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外面还有许多事悬着,我哪有心思寻欢作乐?今晚索性在你这里躲个清静,又正好给你撑腰。” “若是如此,那我可多谢世子爷体贴了。” 辛念松了口气。端起茶杯仔细打量顾长亭,见他轻轻揉着眉头,心中不由一叹。 她记得上一世里,谭锋好像就是太子的人,他处心积虑要害顾长亭,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太子的意思,偏偏皇后娘娘和王妃是亲姐妹,从哪里说,顾长亭都该是铁打的太子党……看来这其中的水,当真是深不可测。 ****************** “这院子改叫清凉院了吗?” 隔着不远,秦氏抬头打量院门上方的三个大字,接着摇摇头:“辛妹妹也是,怎么偏偏就喜欢了这两个字?她在清凉阁,难道还没凉够?如今爷既然宠她,就该起个热闹吉祥些的名字才好。” 一边说着,便进了院子,只随便扫一眼,就被两旁跪着的十几个仆妇吓了一跳。 这还不算完,再抬眼,还有十几个人顶着大日头站在那里。 时近端午,天气炎热,连秦氏这样体弱的,也都换上了轻薄春衫,手里还拿着帕子不时拭汗。这些婆子媳妇也不知在太阳下烤了多久,一个个脸上竟似烤出油来一般,亮光光的,汗水淌成小溪,将衣衫都湿透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亲密 “这……” 秦氏惊讶之余,心中更觉不安,正要举步进屋,便见一个站着的媳妇哭叫道:“夫人救救我们吧,夫人……” 秦氏吓了一跳,有这媳妇带头,其他跪着站着的婆子媳妇也都嚎起来,忽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乱叫什么?有这把子力气,不留着受罚,倒敢哭天抢地,看来还是没罚够。乔妈,张妈,刚才是谁第一个嚎的,又有谁跟着嚎,你们都看清楚了吧?姨娘吩咐了,若是跪着的第一个嚎,膝盖下垫上瓦片,再多跪一个时辰;站着的嚎,立刻跪下,也是多一个时辰;其他跟着嚎的,都如此办理。” “夫人,夫人您看看,您看看我们吧,都没脸做人了……” 第一个叫的媳妇冲过来。秦氏愣愣看着她,忽听身旁荔枝冷冷道:“姨娘罚嫂子,必然是你有错处,有什么没脸做人的?若这么论,夫人可是差点儿就被毒蛇咬了,连命都险些丢掉,嫂子竟要夫人看你?” 因为秦氏不受宠,所以荔枝素来谨言慎行,像今天这样刻薄冷漠,当真少见。 秦氏转头诧异看着自己的心腹丫头,这时早有几个婆子冲上前,将那媳妇拉了下去。 荔枝扶着秦氏上台阶,一边低声道:“这冯家媳妇仗着和奶奶院子里的林妈是亲戚,平时可嚣张呢,我有一次在花园,听见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要同她理论,她却变本加厉,说了更多可恨的话,只是她并不负责洒扫,却不知姨娘怎么将她牵连进来了。” 说完长出一口气,喃喃道:“我虽只看了一眼,却也认出这其中几乎都是府中最刁恶的人,可见姨娘是有她的考量。” 秦氏点点头,心里有些明白了。这时就见辛念迎出来,温柔笑道:“夫人今儿身上可大好了?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吩咐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秦氏这会儿看见辛念,简直是打从心眼里觉着亲切,因拉住她的手笑道:“你早上来时,我就说我好了,你还不信,嘱咐我务必静养,我这会儿不就亲自送过来给你看看?如何?我这精神还不错吧?” “是呢。”辛念认真打量几眼,方欣慰道:“夫人气色比起前日可是好多了。” 两人一边说着,便各自入座,杏花送上香茶点心,秦氏随便扫了一眼,点头道:“可见厨房里人还算用心,这两样点心倒还精致。” 辛念微微一笑,淡然道:“还不是因为我这两日凶名在外,厨房生怕吃了瓜落。不瞒夫人说,昨天我还没有这待遇呢,今天是我进府后头一遭,就让您赶上了。” 秦氏苦笑道:“人人都羡慕富贵朱门,却不知里头是什么光景,都是看着锦衣玉食,其实冷暖自知罢了。” 辛念点头叹道:“是啊,所以为什么后院里的女人爱争斗?一来,镇日里无事做,自然饱暖生祸端;二来,不争点宠爱,看着别人热热闹闹,自己却冷清孤单,心里能好受吗?又有几个是真正淡泊名利的。” “别人不敢说,妹妹倒是当得起这几个字。” 秦氏说完,方觉这话不妥,连忙解释道:“妹妹莫恼,虽然从前咱们不怎么说话,但我心里,是真正佩服你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的境况,能挣扎着自己活命就不容易,实在是照拂不到你。” “从前?” 辛念恍惚了一下,接着苦笑道:“夫人太高看我了,我从前哪是什么淡泊名利?不过是心如枯井,所以万事不上心罢了。如今幡然醒悟,你看我这不也是争起来了?实话和你说,我这人最是小心眼,向来睚眦必报的。” 秦氏“扑哧”一笑,瞪了辛念一眼:“你这话和我说就罢了,千万别当着别人面说,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 辛念也笑起来,悠然道:“爷的面前我也是这样说,要说了解我,这府里人还真不如他。” “那是。” 秦氏点头:“我听说几位勋贵府里的爷们儿,从小都是常往辛将军家去的,还时常和姨娘一起比武呢,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倒也算不上,我那会儿是个假小子,看他们都和兄弟一样。” “那现在你看爷,可是和兄弟不一样了吧?” 秦氏促狭看着辛念,不知为何,就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一夜。不知是不是上一世最后听见的那一声“贼子尔敢”的关系,此时心中恼火之余,竟还有几分羞涩。 辛念察觉到脸上泛起一丝热烫,忙扭过头,小声道:“现在要是还当兄弟,我早打他一个满地找牙了。” “哈哈哈……” 秦氏嫁进端王府这么多年,从未像此刻般爽朗开心地笑过,笑完了,才摇头喘息着道:“你也就在我这里逞强,我和你说,如今爷可是今非昔比,听说连大内护卫都不是他的对手,真要打起来,满地找牙的还不知道是谁。” “他敢打我?” 辛念一瞪眼。秦氏连忙道:“对对对,爷是最怜香惜玉的,哪里舍得对妹妹下手?这么看来,确实只有他满地找牙的份儿了。” 两人趁着顾长亭不在,在这里编排他,俱都十分开心,一起笑个不停,只听得她们身后几个丫头都是面面相觑,嘴角抽搐。 好半晌,乐完了,秦氏也用了两块点心,这就是不拿辛念当外人了。 因又喝了一杯茶水,听到院子里隐隐有哭声传来,她这才郑重道:“这些刁奴可恨,我是知道的,连我房里的人,平时都受她们的气,更别提妹妹当日处境。只是有一条,妹妹这手段未免太酷烈了,传到王妃那里,只怕她不会容许你这样做。” 辛念冷笑道:“王妃这会儿怕是早知道了,之所以隐忍,便是要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来问我的罪。到那时,爷也不好回护我。” 秦氏惊讶道:“既然妹妹都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说实话,我也不觉着那毒蛇会是她们放的,一味在她们身上追查,岂非缘木求鱼?” “当然不是要从她们身上追查毒蛇的线索。毒蛇的来源,我心里已经有了端倪,到时自有办法。”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王妃驾到 辛念看着秦氏,轻声道:“其实这件事的结果,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姐姐心里大概也知道真正凶手是谁?也明白这事根本就不会有结果。” 秦氏点点头,面上泛起一丝苦笑,然后就听辛念理直气壮道:“既如此,那咱们当然要好好补偿下自己。我罚的这些人,素日里都对你我不敬过,行动怠慢言语羞辱是家常便饭,所以我今天就要她们知道知道,你我再怎么也是主子,不是她们可以诋毁作践的。” “虽如此,即便她们以后表面上恭敬了,心里也不知要怎么恨你,这又是何苦来?要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啊。” 辛念淡淡道:“那又如何?从前她们心里倒是不恨我,那是压根儿就没有我,还不如恨我呢。何况,这一次狠狠罚了她们,她们心里再怎么恨,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的不是?这就行了。我最喜欢看人恨我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对我谦卑行礼的模样。“ 秦氏摇头:“听听这话,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个奸坏狠辣的人,哪里知道你这几年受得煎熬苦楚。” 辛念笑道:“我这几年受的煎熬苦楚,那是我的选择,我认。她们做奴才的,敢恶毒欺主,是她们的选择,如今报应临头,她们也得认。” “她们不认呢,不然你听听院子里的声音,就差没哭天抢地喊冤枉了,但凡这会儿王妃过来,你瞅瞅是个什么光景。” “是。”辛念点头,喝下一口茶水:“这些老货确实比我怂多了,不过没关系,她们不认,我让她们认。” 秦氏:……得!合着这半天全是白说。 “总之妹妹还是注意些,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真正王妃要发落你,世子爷也没办法。” “我晓得了。” 辛念笑着答应,却见秦氏眼中泛出泪花,轻声道:“我知道你这也是帮我出气,可惜你知道我,这世子夫人的头衔,不过是个摆设,其实半点用没有。妹妹,我便是满心刚强,可我什么都没有,到时候哪怕想拉你一把,怕只怕拼了这条命也做不到。你……你可一定要万分小心啊。” 辛念与秦氏其实没什么情分,但此时见她珠泪涟涟,说出来的话又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心下也不由一阵感动,郑重点头道:“夫人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秦氏,辛念转回身,在大门口定定看着院里受罚的仆妇。 绝大多数人不敢对上她的目光,但凡被看到,立刻就躲闪开去。 但也有几个硬茬子,满含怨毒地和她对视。 辛念是心慈手软的主儿吗?能怕这个?因微微眯了眯眼,那双丹凤眼中立刻有刀锋般的锐利目光闪过。这一下,几个硬茬子也害怕了,忙都垂下头,不敢再看她,心中犹自惴惴。 “杏花,我看这些人差不多了,不出意外,今天傍晚前,或是我去王妃那里,或是王妃亲自杀来,你那边做好准备了吗?” “姨娘放心,都拍着胸脯和我保证过。但凡王妃到了……” 不等说完,忽见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跑进来,大声道:“姨娘,不……不好了,奴婢看见王妃过来了。” 辛念精神大振,握紧拳头沉声道:“比我想象中还沉不住气,来得好。杏花。” “是。”杏花点头答应,接着一扭身,从后门出去。 再看院里的婆子媳妇们,好家伙,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了过来,一个个以头碰地,哭嚎连天,大叫着“姨娘饶命”等话,恰似群魔乱舞一般。 “这些恶奴……” 春雨气得脸都变了色,她还是惧怕王妃,想着今天这阵仗,即便姨娘早有准备,可王妃盛怒之下,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春雨,你去看着六仔和丫丫。” 辛念沉声吩咐,却见春雨上前一步,咬牙道:“少爷姑娘有绿叶她们看护,不妨事。姨娘身边总要有个人在,奴婢不怕,奴婢护着姨娘。” “傻丫头,你拿什么护着我?” 辛念看着春雨摇摇头,轻声笑道:“去吧,咱们才来后院几天?那几个新人我还不放心哩,你守着六仔和丫丫,不管这边有什么动静,也别让他们出来。” “可是姨娘……” “现在还不是你忠心护主的时候,我自有主张,快去。” 辛念板起脸,立刻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看得春雨一阵恍惚,仿佛当日大将军府中管家的姑娘重新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答应一声,转身往后面暖阁里跑去。 这里辛念便来到院门前,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就见廖王妃和廖氏以及几个姨娘,被十几个丫头媳妇婆子簇拥着,满面怒容来到近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王妃。” 辛念沉着行礼,廖王妃冷冷看她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进了院子。 “王妃娘娘,您可来了。” “老天爷开眼,王妃娘娘来了。” “王妃娘娘,救救老奴吧,呜呜呜活不了了!” 院中情景让廖王妃倒吸一口冷气,再看看跪得东倒西歪的仆妇们,一个个身子颤抖面容抽搐,哭着喊着让她救命,心中不由更是怒火中烧。 要么说是王妃呢,虽然心中怒极,表面上却没有半分失态。廖王妃几步进了正厅,在主位上端坐,廖氏和几个姨娘站在她身旁身后,婆子媳妇们则把守着大门内外,一个个眼光不善地盯住辛念。 辛念仍是不慌不忙,亲自倒了杯热茶,捧过来双手递给廖王妃。 廖王妃并不接茶,想着将辛念晾在那儿。却见她面不改色,见自己不接,便顺手将茶往桌上一放,接着退后两步,含笑道:“王妃娘娘有事,叫人来吩咐一声就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呵呵!我还敢吩咐你?” 廖王妃咬牙冷哼一声。辛念比她想象中还要从容淡定,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简直是笑话,一个贵妾罢了,真惹怒自己,让人打死也不为过,竟然会产生不祥预感?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就是找茬儿来的 廖王妃更加不满,勉强按捺怒火,听辛念在那里说着什么“妾身惶恐,不知哪里惹怒王妃”之类毫无营养的敷衍话,她便将桌子狠狠一拍,厉声道:“你惶恐?我看你可没有半点惶恐的样儿。当着这么多人,在我面前,这些假话套话张口就来,可见你是个何等放肆乖张之辈?如此纵容下去,那还了得?来人……” “王妃娘娘。” 辛念及时打断廖王妃,好女不吃眼前亏,以王妃的身份,话一旦出口,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哪怕明知不妥,王妃的面子和威严也无人能够撼动。 辛念也不看廖王妃铁青的面色,语速飞快:“不知妾身做错什么,惹来王妃滔天之怒?若说是为这些奴才受罚,那也是事出有因。世子爷将调查毒蛇的事交给我处理,王妃难道都不问询一句,便要处罚我吗?真正我受罚丢脸不打紧,可世子爷的体面总要顾及一下。您觉着呢?” 这话意思很清楚:是你儿子委我办事,我尽心尽力,你不分青红皂白喊打喊杀,问过你儿子的意见吗?想过打了我之后的局面吗?虽然孝道不可违,但三从四德也不能不讲啊,是不是? 廖王妃看着眼前这张表面恭敬的美艳面孔,心中恨极,却也不得不承认辛念占着道理。儿子有多强势,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若非如此,这件差事怎会落到对方头上。 “听你这么说,你如此大动干戈,竟还有理了?亏你还知道体面二字,你怕自己被罚失了体面,可这些奴才,她们也是在王府里任劳任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怎么你却如此狠辣?半分不顾忌她们的体面?” 听了廖王妃的话,辛念微微一笑道:“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在您面前,她们自然是任劳任怨,但离了您,这些媳妇婆子可就变换了另一副嘴脸。您看我处罚如此严厉,结果您一来,这一个个还跟斗鸡大鹅似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见这些奴才是何等乖张放肆。” “许是她们含冤受屈,所以一看到王妃过来,就急着辩白,这也是人之常情。” 廖氏缓缓开口:“再者,既然王妃过来了,奴才们也都在这里,就不能只听妹妹一面之词,咱们何不把人叫进来,听听她们是怎么说?” 辛念看了廖氏一眼,神色不动,点头道:“好啊。” 说完扭头吩咐门边站着的小丫头:“让陈婆子进来。” 廖王妃看了廖氏一眼,见廖氏轻轻点头,知道这陈婆子算是个头脑清楚有点体面的,看来辛念没有找个不顶事的来糊弄她,面色方缓和了些。 很快陈婆子踉踉跄跄进来,刚进门便跪在地上,爬了几步到廖王妃面前,还不等开口,就听旁边辛念淡淡道:“王妃喊你来问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别哭得眼泪鼻涕满脸,污了王妃娘娘的眼,别怪我将你打出去。” 果然,这话一说,陈婆子的哭嚎立刻全都收了回去,身子微不可察地瑟缩一下,委屈应道:“是。老奴不敢失态。” 廖氏眼皮轻轻一跳,忍不住看向辛念,暗道:这些媳妇婆子可不是善茬儿,才两天功夫,竟然就怕了她,这么快就有威严了?可恨,一个姨娘,她哪来的资格,都怪表哥糊涂。但愿这次姑姑能找到她的错处,狠狠杀一杀她的威风。 一边想着,就听廖王妃道:“你不要怕,老实告诉我,辛姨娘是为了什么事重罚你们?” 陈婆子忙磕了一个头,哽咽道:“老奴也不知道……” 不等说完,就听辛念拉长了声音道:“你好好回王妃的话,什么不知道?先前罚你们时,我难道说得不够清楚?” “是。” 陈婆子抖了两下:“辛姨娘说,夫人后院是我们这些人日常轮流打扫采摘,如今出了这样大事,险些害死夫人,都是因为我们偷懒失职,所以要狠罚我们,让我们长个记性,以后务必要勤恳认真,尽忠职守。” 廖王妃一皱眉:不管怎么说,这个借口倒是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毛病。 “那你们果真是失职了不成?” 廖氏问了一句。就见陈婆子大声道:“老奴冤枉!夫人的后院原本不是老奴负责,毒蛇的事,怪不到老奴头上啊。” 陈婆子大声喊冤。廖王妃看向辛念,只见她面不改色,目光微垂,淡淡道:“你可仔细了,王妃面前,谁敢谎言欺瞒?你说夫人后院不是你负责的,那你去没去过?这个月里去了几趟?” 陈婆子便把脖子一缩,嗫嚅道:“那……那我是受程家大妹子的托付,趁着我闲暇,让我……让我去管两天,顺便帮她采摘一些花儿朵儿的。” “这就是了。” 辛念这才看向廖王妃,沉声道:“王妃容禀。因为咱们府里当年开源节流,优待下人,所以将各处有产出的,都分派了专门的奴才打理。如今夫人后院,就是程家的管着,那女人将一花一朵都视为私有,连夫人身边丫头,平时都不敢多摘一朵花插瓶,举凡洒扫修剪等事,一概都由程家的分派人前往管理,我罚的这些人,都是先前常出入夫人后院的。” 廖王妃自然知道此事,这会儿听辛念说起,确实也有些道理,因皱眉沉声道:“那毒蛇罕见,想来也是刚跑进去,不过就这两天的事,你竟牵连出多人,到底是为什么?” 辛念沉着应道:“原本也不想牵连这么多人,谁知越查下去,越是心惊,这些媳妇婆子彼此互相勾连,拉帮结派,横行营私,就没有她们不敢干的事。长此下去,难保不出大乱子,所以索性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让她们以后不敢再起歹心,谨慎办差,也免得未来生祸。” “这话可笑,好端端的,能生什么祸?” 秋姨娘忽然冷笑一声。陈婆子见廖王妃面色阴晴不定,连忙大声叫道:“王妃娘娘明鉴,夫人后院,老奴们尽心尽力,那毒蛇实在是不知什么时候跑进去的,若说为这个罚我们,我们也认。可姨娘分明是拿这个做幌子,挟私报复,老奴们有冤无处诉啊。” “竟是如此么?难怪动静这么大,行事如此狠毒。”廖王妃冷冷看了辛念一眼:“辛氏,你还有何话说?” 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辛念坐实了罪名。 辛念仍是不动声色,只有眼睛几不可察的微微一眯。 然后她忽然笑了,轻蔑看了陈婆子一眼,悠悠道:“说我挟私报复?我倒要问问,为什么我要挟私报复?我一个姨娘,从前在清凉阁里住着,和你们这些奴才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我同你们有什么私怨可言?” 一句话把陈婆子堵在那里。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辩才无碍 廖王妃是真想拿这件事作法,狠狠责罚辛念,将她的体面踩进地心,叫她永世不得翻身,更不能成为廖氏的威胁。 然而一则顾忌儿子厉害;二则,她上面还有一位太妃呢。 上次寿辰的时候,太妃就公然表现出对六仔丫丫的喜爱,想踩他们娘亲,哪怕贵为王妃,也总得有个理由,不能无故处罚,这端亲王府,还没到她一手遮天的地步。 此时见陈婆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廖王妃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厉声道:“今天我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说?这样遮遮掩掩。” 陈婆子也知这样下去不行,索性横下一条心,小声道:“姨娘从前住在……清凉阁,离着后院有些远,想来……是有些人背地里议论,可……可那不是我啊,我可没说过姨娘坏话,只怕姨娘是把对其他人的怨气,都撒在了我们身上,例如花园里的黄婆子,她就曾得罪过姨娘,后来让世子爷撵去马棚当差,可是……王妃明鉴啊,我们当真是被牵连的。” “嗨!我道是什么私怨,原来就是说几句坏话啊。”凤姨娘一甩帕子:“为这么点事就这样折腾人,辛妹妹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就是,说起来,除了王妃娘娘德高望重,咱们几个谁没被背后议论过?都这样计较,日子不用过了。” “可不是嘛,就是奶奶,管着偌大一个王府,只怕背后都被嘴过不知多少,奶奶也没这样大动干戈啊。” 几个姨娘你一言我一语,廖氏心中舒畅了些,看向廖王妃,只见她沉声道:“辛氏,你还有何话说?” 有何话说有何话说?您是就只会这一句吗?合着只想往我头上扣锅呗?呵呵!门儿都没有。 辛念心中笃定,面上淡淡道:“说是因为几个奴才背地里议论我,我便挟私报复,这话我可不认。我明明是接了世子爷的委托,认真办差,要给这些不负责任的奴才一个警醒,让她们以后用心办事。日月可鉴,我并无任何私心,更别提私怨。” 辛念首先将锅甩了出去,接下来又徐徐道:“其次,我听几位姨娘的意思,好像奴才们背后说主子坏话,竟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若追究了,便是主子不能容人,小肚鸡肠。恕我才疏学浅,我只听说过,多少事端都是从口舌纷争中来,这舌头用处可大,挑拨离间恶语伤人无所不能,甚至杀人不用刀。因此各府里都严禁搬弄口舌是非,一旦发现,必不轻饶,原来咱们府里竟不是这样的吗?” 一句话问得众人大眼瞪小眼,连廖王妃都哑口无言。 辛念哂笑一声,接着道:“奴才们做事疏忽,出了大纰漏,险些害死主母,在院子里跪一会儿,便说什么活不下去,嚷嚷着要王妃娘娘给她们做主,合着我罚她们,竟是个过错。倒是几位姨娘宽宏,说什么恶奴欺主是天经地义,奶奶都不计较的。王妃娘娘,请问咱们府里,是这样的规矩吗?” 廖王妃:…… 辛念挺直了背脊站在那里,继续淡定道:“若说是这样规矩,那倒的确是我不懂事了,这就放她们离开,等世子爷回来,我当面请罪,这差事我可办不了了,也不能为我坏了府里规矩啊……” 廖王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地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你休要在这里巧舌如簧煽风点火,什么时候说过府里是这样规矩?分明是你小题大做,抓住人言语里一点漏洞,便不依不饶,你刚才说挑拨离间,我看挑拨离间的人分明是你,你还想血口喷人?” 辛念心头一紧,不动声色退了两步,垂下眼道:“王妃娘娘,凡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您说我小题大做,可我若能证实这些奴才早已无法无天,又如何说?” 刚才还不依不饶,这会儿却又轻轻巧巧转了话题,廖王妃被激得心口不住起伏,却又不知不觉就入了辛念的套儿,咬牙道:“无法无天?你须得拿出证据来证明才行,不然空口白牙,叫人如何信你?” “好。” 辛念耳听八方,早前就听到院外脚步声,这会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便转过身高声道:“杏花,你可将人都带来了?” “是,姨娘。” 杏花从院门外走进来,先给王妃等人行礼,然后垂头沉声道:“奴婢按照姨娘的吩咐,带人搜了这些人的住处,东西都在外面呢。” “你好大胆子。” 廖氏又惊又怒,她一时间没想到那么多,只是眼皮子直跳,直觉这事儿要糟,连忙跳出来厉声道:“辛妹妹,谁给你的权力抄家?咱们端亲王府从没有过这样事。” 辛念毫不畏惧盯着她,沉声道:“奶奶别给妾身扣帽子,什么抄家?我抄了谁的家?这些奴才半个月内都出入过夫人后院,是涉事之人,爷将此事全权交给我,那搜查她们的住处,查找蛛丝马迹,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就成抄家了?” 廖氏语塞,咬牙恨恨道:“你休要拿表哥来压人,你本就没有这样的权力和资格。” 辛念淡淡道:“果真如此,奶奶可以去世子爷面前告我,爷罚下来,我担着就是。” “世子爷世子爷,口口声声世子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妃?” 廖王妃沉声呵斥,心里却在暗自掂量:若是就此发落了辛念,能否安抚住儿子?想来他即便不满,也不能对自己这个亲娘如何。 一念及此,眼中凶光一闪,正要发难,便见辛念忽然跪在地上,一手指天道:“日月昭昭,我受世子爷委托,一心只要查出此事原委,没有半分私心。王妃和奶奶若不信我,为何不先看看从她们住处都搜了什么东西出来?果然是我冤枉了她们,妾身甘愿领罚。” “我不听你狡辩……” 廖王妃一语未完,忽听外面一叠声地嚷起来:“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您怎么过来了?太妃娘娘……”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证据在此 别说廖王妃和廖氏,就连辛念都大吃了一惊:此事发展到现在,各方反应都在她意料之中,甚至廖王妃一定会发落她,她也有心理准备。 皮肉之苦不算什么,果真挨了打,她便可以在顾长亭面前卖惨,为以后做好铺垫。 总之,既然得了这个机会,她是一定要把方方面面都利用到,榨取所有价值,付出越大,收获也会越大。 然而她唯独没料到:一向在寿宁宫颐养天年的太妃,竟然掺和了进来。 太妃明摆着是来对付廖王妃的,若是针对自己,廖王妃一个就足够,用不着她老人家亲自出马。 一瞬间,辛念心思电转,她想起王妃和皇后太后同是廖氏一族,那太妃看这个儿媳只怕也不会很顺眼,只是廖家势大,平时太妃也不得不隐忍,但若有个由头,想来她老人家应该不介意趁机敲打一下王妃。 就琢磨这么一会儿工夫,廖王妃等人早都迎了出去。辛念刚要起身,但想了想,又将抬起的身子重新缩回去,静静避到一旁,仍旧跪在那里。 果然,太妃一进门,便看着她惊讶道:“这是怎么说?我还说到了你的地盘,你竟不出门迎我?原来是跪在这里。怎么了这是?还有院子里那些奴才,我不过闲来无事,想着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来看看两个孩子,不成想你这里竟如此热闹。” 这便是睁眼说瞎话了,太妃要看孩子,哪用得着亲自过来?随便派个人吩咐一声,即刻便领过去了。 只是谁敢拆穿?廖王妃垂着头,好容易才将眼中恼怒压下去,恢复平静面容,然后她就听辛念沉声道:“回太妃的话,妾身惹了王妃和奶奶生气,所以跪下请罪,没有吩咐,不敢起身,还望太妃娘娘恕罪。” 廖王妃:…… 廖氏:…… 太妃便看向廖王妃,淡淡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动辄便要罚跪。这会子我来了,王妃便通融一下,叫她起来如何?果真罪不可赦,我也容不得她放肆。” 廖王妃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垂头道:“太妃说哪里话?我也是气头上说了她两句,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实诚,竟就一直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恶婆婆呢。” 太妃微微一笑,由身边秦氏扶着她来到主位坐下,然后不经意般瞟了廖氏一眼,淡淡道:“辛将军虽是晚节不保,但辛氏一门的家风向来严谨,这孩子实诚又不是一天两天,王妃才知道么?” “确实有点意外。” 王妃咬碎牙也只能和血吞,来到太妃对面坐下。她知道今天的事已经失控,说不得自己还要被太妃和辛氏联手打脸,那可就有些难堪了。 一念及此,便沉沉看了秦氏一眼,却见她在太妃身边站着,目光看向辛念,满是关切之色。 果然是她作妖。王妃面色一沉,接着就听太妃纳闷道:“这院子里是做什么?怎么跪了许多奴才?” 大佬亲自开口给你机会辩解,这不得赶紧把握住?于是辛念立刻上前,将事情详说了一遍。 只听太妃沉吟道:“原来如此。唉!常听说别的勋贵府中,因为主子宽仁待下,不成想纵容得奴才们势大。你们可莫要小看了这些,以为奴才能翻起什么浪花?却不知这口舌是非还在其次,最可恨的,便是赌钱吃酒粗心大意,各处都出了纰漏,埋下隐患,不知何时便会酿成大祸。更有甚者,那些得势的奴才再得寸进尺,偷盗东西,欺凌主子,也都是有的。若不及时将这股歪风刹住,谁知将来还会出什么事?今天是条毒蛇,保不齐明儿就能放进贼人来。” 太妃这样说,谁敢反驳?王妃也只有唯唯应诺的份儿。 这时便听辛念说道:“禀告太妃,王妃娘娘,妾身也是因为虑到这些,所以询问时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方知这些奴才地位卑下,却是劣迹斑斑,这才命人搜了她们住处。” 说到这里,便回头吩咐杏花道:“让人将搜到的东西都拿上来。” “是。” 杏花答应一声,一挥手,很快就有几个婆子抬着两个大木盒进来。 太妃等人看过去,只见这两个木盒里共分成三十多个格子,每个格子都装着几件物事。 廖氏只看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果然,下一刻便见杏花指着第一个格子道:“这是在上夜的桑妈妈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太妃王妃请看,单是赌具就有三样,牌九骰子马吊,她屋里还有十几坛好酒,占地方大,所以没拿进来,都在院外摆着,这还有十几贯钱疑似赌资……” 太妃和廖王妃面色铁青。 杏花又指着另一个格子继续道:“这是方妈妈屋里的东西,有人出来揭发,说其中三样金首饰是偷的秦姨娘和三姑娘屋里,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去验证。” 秦姨娘是端亲王的妾室,三姑娘是她女儿,母女两个畏惧廖王妃,轻易不出门,在王府里宛如透明人一般。 辛念用眼角余光看向廖王妃,难得看到王妃娘娘嘴角直抽抽:秦姨娘和三姑娘地位低下,屋里竟会有金首饰,不用说,自然是端亲王给的,这说明秦姨娘虽身份卑微,但在王爷面前还算得宠。。 廖氏脑子转得快,立刻便想出应对之法,然而还不等她说话,那方妈妈心虚害怕之下,已经大嚷起来:“老奴冤枉,那不是秦姨娘的首饰,是老奴打了准备留给女儿戴的。” “给女儿戴?”辛念面上掠过一丝笑意:“你女儿能戴这个首饰?” 方妈妈老脸一红,那梅花金钗上镶着颗手指肚大小的明珠,根本不是奴籍妇人能戴的首饰,因忙又改口道:“老奴……老奴是要送人……” “够了。” 太妃冷冷道:“既是秦姨娘的,过会儿派人送回去就是。还有什么?都报上来,给我们也开开眼,看看这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奴才,背地里干得都是什么勾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一败涂地 其实最打眼的就是这两份,余下不过是一些被揭发的受贿行贿的铜钱,或是各种赌具,也有偷来的珍珠翠镯之类。 太妃脸色越来越冷,廖王妃面色越来越铁青。 辛念松了口气,制止住杏花,不许她再往下说,知道这一劫自己是逃过去了,不必再用苦肉计。 至于在廖王妃那里挂了号,也没什么,她反正不会依附廖氏,撕破脸是早晚的。以顾长亭的强势,只要他有心保护自己,再小心谨慎些,对方也没办法。 还是那句话,这端亲王府里,廖王妃和廖氏还不能一手遮天。 大厅里陷入沉默,气氛一时间压抑的可怕,院子里那些跪着的奴才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和先前哭叫着喊冤的判若两人。 好半晌,太妃才站起身,淡淡道:“虽说像咱们这样人家,应该宽厚待下,却也不该太过纵容。看看这都成了什么样儿?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被笑掉大牙?” 说完看向辛念,点头道:“辛氏,你做得很好。我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能挺身而出,足见侠肝义胆,不愧是辛将军的女儿。你放心,今儿你揭露了府里这些弊端,我必定让长亭好好奖赏你,不会叫你因为这事受了委屈。” 她看向廖王妃,淡淡道:“王妃觉着呢?” “太妃说得是。” 廖王妃能怎么说?她这会儿又是气恼又是后怕,一腔怒火只能压在心里,还得低头向太妃请罪:“都是儿媳管家不严,让太妃受惊,这些该死的奴才,儿媳必定重重发落,以作警醒。” 太妃点点头,语重心长道:“我也知管家不易,尤其是咱们这样人家。只是再不易,也得时时警醒,可不能被下人欺瞒住,由着他们生了懈怠之心。别咱们做主子的以为自己威严日升,府里歌舞升平,其实下面早就糜烂得千疮百孔,如此,一旦生出祸事,那便可能是塌天大祸。” “是。” 廖王妃牙都快咬出血来了。太妃教训了这一通,面色稍缓,淡淡道:“我这会子身上有些乏,长亭媳妇,你陪我回去吧,辛姨娘这里显见还有的忙,咱们不要扰了她。” 辛念连忙笑道:“没有的事。太妃娘娘肯过来,我这整个院子都蓬荜生辉呢。” “罢了罢了。”太妃摆摆手,说完便由秦氏扶着上了软轿。 廖王妃廖氏等人忙跟在身后,送太妃出了院门,眼看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廖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听廖王妃冷冷道:“还看什么?嫌丢的人还不够?” “是。” 廖氏心里别提多委屈窝囊,然而廖王妃此时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多说,只得强行压下怒火,跟着廖王妃离开。 几个姨娘见势不妙,半路找个借口,悄悄向廖氏说一声后就溜了。 廖氏恨不能和她们一样,但她知道,作为这些年的当家主母,她这会儿是避无可避。 没错,虽然不是正妻,但在廖氏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主母。至于秦氏,呵呵!那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然而就是这个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摆设,今天却向她和廖王妃做出了强硬的反击。 “啪”的一声。伴随着廖王妃的动作,上房里一个精美花瓶被扫落地上,碎成八瓣。 这花瓶是廖王妃极为钟爱的,此时竟也遭了池鱼之殃,可见她心中怒火之盛。 廖氏悄悄退后两步,犹豫片刻后,一咬牙跪下去,轻声道:“姑姑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实在不知那辛氏竟会釜底抽薪,掌握了这许多证据,更没想到太妃会过去……” “还不都是你无能,才会……” 廖王妃怒吼着转过身,就看到廖氏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跪在那里,登时心便软了大半,没好气道:“谁让你跪着了?起来吧。” “是。” 廖氏松了口气,忙站起身,扶着廖王妃在榻上坐下,一边委屈道:“其实看见那几件金饰,我心里就有主意了,原想着给辛氏按一个构陷的罪名,只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处心积虑得来要害人的,可恨方婆子那老货,委实沉不住气,不等我开口,她就自己跳出来认了,还是当着太妃的面儿,这却让我怎么办?” 廖王妃皱眉道:“你这个也是异想天开,那么多东西,都是辛氏构陷的?这样说辞糊弄我就罢了,长亭面前如何糊弄得过去?虽然这一次是辛氏混账,将事情闹得这般大,但那些奴才也确实太不像话。她们这些赌钱吃酒偷鸡摸狗的勾当,你到底知不知道?” 廖氏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水至清则无鱼。端亲王府几百个奴才,哪里都能规规矩矩的?她们赌钱吃酒我知道,只要不闹出事来,我也不愿禁管太严格,只是万万想不到,如今连偷盗都出来了,好在她们还算有分寸,偷得是那母女两个的东西……” “那也不行。” 廖王妃瞪了廖氏一眼,沉声道:“我虽厌弃她们娘儿俩,但再怎么样,她们也是主子,这尊卑是不能颠倒的。” “是。” 廖氏答应一声,只听廖王妃恨恨道:“偷盗的奴才不能再留了,即刻驱逐出去,其他的也要狠狠重罚,既然都落在太妃眼里,那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可是姑姑,都重罚了,她们心中难免要带着怨气……” “那又怎样?有怨气也不是对着你,冤有头债有主,谁给她们这个下场,就让她们恨谁去。” 廖氏面色青红不定,她心里清楚:根本就没那么简单,这些人虽然会恨辛念,但经此一事,自己护不住那些依附她的奴才,这对她的威严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更可恨的,是辛念很可能会借此机会上位。 她把这担忧说出来,廖王妃却似乎并不在意,悠悠道:“让她上位就上位吧,俗语说得好,多做多错,不给她点事情管着,如何拿她的错处?难道我今天在那院子里丢的脸面,就白丢了么?” “是。” 廖氏恍然大悟:“姑姑放心,今天咱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杀鸡儆猴 廖王妃点点头,喝口茶水将怒火往下压了压,想想又沉声道:“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长亭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人,你要对付辛氏,须得万分谨慎。更别提她还有太妃撑腰,我看秦氏如今也不安分了,呵呵!” “最可恨就是她。” 廖氏眼睛都红了,低声咒骂道:“一个罪臣之女,若不是命好,早早嫁了过来,她早死了,还轮得到她今天跑去给太妃通风报信?她不说感谢姑姑如此待她,竟还生出反骨,真真可恨之极,多早晚她死了才好。” 廖王妃眼中一抹寒光闪过,淡淡道:“不用急,似她这样恩将仇报的,报应早晚会临头。你如今还是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能被那辛氏给比下去。” “虽然这一次让她侥幸得逞,她也越不过我去。”廖氏冷冷一笑:“她不就是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把表哥骗了,再加上那两个小崽子。哼!总有一天,表哥会看穿她的真面目,如姑姑所说,表哥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人。” 提到六仔和丫丫,廖王妃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不要小瞧那两个孩子,如今连太妃都喜欢他们。倒是江儿,你是怎么教育的?明明是长子,可学问上也不见长进,性格为人也跋扈,长此以往,怎么了得?” “是。” 廖氏可不觉得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好,沉声道:“江儿是长子,自然该有些威严,姑姑不能说他跋扈,您也不看看咱们家这几位少爷,若江儿不厉害些,哪里就能压得住他们?” “都是些不成器的,压服住他们算什么本事?要能得长辈欢心,聪慧绝。” 廖氏嘴角露出笑容,心里暗自谋算道:说起来,辛氏那个小崽子明年大概就会入族学,是该让他好好学一学尊卑礼仪,好叫他知道,庶出的永远是庶出,别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痴心妄想来。 清凉院里发生的事,不到一个时辰便在府中传遍。 实在是廖王妃摆的阵仗太大,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到最后秦氏甚至连太妃都搬去救援。如此“盛事”,端亲王府多少年都不曾有过,可到头来,被冷落多年的辛氏竟毫发无损大获全胜,反是王妃娘娘和当家奶奶铩羽而归。这传奇般的反转,怎能不让人兴致勃勃地四处议论传扬。 到午后时分,竟连廖王妃都听到了院里丫头们的议论,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两个丫头则是每人挨了二十板子,被发配到庄子上。 两个丫头自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但廖王妃岂是心软之人?正好将怒火借此宣泄一波,也是杀鸡儆猴,告诉府中所有下人:我虽不能一手遮天,但我还是端王府的王妃,遮住半边天完全没问题,尤其王爷不在的情况下,这半边天面积还可以再增加一些。 得到消息的辛念没什么反应,只悠闲啜着茶水,倒是她身后春雨不忿道:“上午在咱们这里,不是说奴才们议论都是难免的吗?就连奶奶也被人嘴过,都宽宏大量的不去计较呢。怎么到了王妃这里,就把人给撵出去了?未免也太小心眼。” 杏花笑道:“我看小心眼的是你吧?那是王妃,能和其他人一样?” 说完又叹气道:“这一次虽然咱们扬眉吐气,可也彻底把王妃得罪死了,往后还不知有多少小鞋穿呢,更别提还有奶奶动不动使坏。” 辛念出神盯着茶杯,轻声道:“这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从我走出清凉阁,要好好过日子那天起,我们就把王妃得罪死了。谁都明白,我不会像凤秋古三位姨娘那般,对奶奶俯首帖耳。” “可我原本想着,即便王妃不高兴,但我们好好过日子,大家能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姨娘心性在这里,也不会争权夺利。” 辛念一笑:“怎么会不争夺呢?在这王府里,你不争,就只会落得秦姨娘和从前的我那样下场,你要活得像个人,吃饱穿暖,就得为自己争取,这在王妃和奶奶看来,就是争了夺了。更别提我还有六仔和丫丫,大少爷的心性,那不是个能善待兄弟姐妹的……” 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春雨在旁边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这样看来,倒真要争上一争了,就不为姨娘,也得为少爷和姑娘着想,这……人人都争,咱们不争也不行啊。” 杏花忙道:“既如此,早晚都要经过这一回,还不如早点经历了。幸亏姨娘还有世子爷依靠,爷是个明事理的,有时候王妃也拿他没办法,只要爷对姨娘和少爷姑娘好,王妃和奶奶未必就敢害您。” 辛念点点头,沉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有机会,咱们将来还是搬回清凉阁,只要她们不来害我,我自然也乐得不去招惹她们,若是起了坏心,我却也不会坐以待毙,便是死,说不得也要撕下她们一块肉。” 这话虽是淡淡的,但春雨和杏花却都是心中一凛,仿佛预见到未来王府争斗的惨烈。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扬眉吐气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好半晌,春雨去倒茶,看见满院跪着的婆子,这才出声道:“差点儿把她们忘了,姨娘,难道要她们一直跪在这里么?看着就来气,要不然,撵到后院跪着?眼不见心不烦。” “有什么可气?你不愿意看,不看就是了。这会儿快午时,等吃过饭再说。六仔和丫丫在做什么?” 杏花便抽身进里屋看了眼,回来小声道:“姑娘给布娃娃缝衣裳呢,少爷在看爷给的图画册子。” 辛念便笑道:“这两个孩子比我强,都沉得住气。尤其是丫丫,我长这么大,也没做几件衣裳,叫我拿针还不如叫我拿刀耍一耍,她已经会给娃娃缝衣裳了,虽然针脚没法看。” 杏花春雨都笑道:“这个年纪里,姑娘的针线活儿已经算不错。” 院中婆子们听见主屋里传来的畅快说笑声,却再也没了先前怨气,自己那些不守规矩的阴私事暴露在太妃王妃面前,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就是辛姨娘要打死两个,大概也没人过问。尤其世子爷是个杀伐决断的,他只怕还要说姨娘杀得好。 越想越是心惊,再加上大太阳明晃晃照着,便有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恰在此时,鼻端传来一阵饭菜香气,婆子们抬头一看,只见厨房那边来了三个媳妇,每人手里都提着足有几层的大食盒,算下来,这些饭菜足够摆满一大桌。 这府里莫不是要变天?王爷不在,小王爷便是家主,他抬举哪个,哪个便有体面。如今瞎子都能看出来,辛姨娘最受宠,连厨房都上赶着来巴结了,奶奶知道还不得气死。 意识到廖氏拿辛念根本没办法,最起码近期内拿辛念没办法,众人的心都凉透了。想想自己从前是怎么嘲笑欺负这娘仨的,很多话甚至就是当着杏花春雨的面儿叫嚣,这府里以后还有自己的立足地吗? 明明是大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众人心里却都如坠冰窖。便在这时,只听脚步声响,抬头看去,见春雨站在台阶上,脆生生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什么?回去?我们? 众人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直愣愣看着春雨,却见她不耐烦挥手道:“快走快走,干什么?还跪上瘾了?” “姑娘,这……这是辛姨娘的意思?” “废话,不是姨娘发话,我一个丫头,就敢放你们回去了?” 春雨翻个白眼,只听又有一个婆子问道:“为……为什么呀?姨娘为什么要放我们回去?” “扑哧”一声,春雨都让这话气笑了。这时只见杏花走过来,沉声道:“姨娘说了,她只负责查毒蛇的事,此事是你们失职,让毒蛇进了夫人的后院,罚到这里,也就够了,所以让你们都回去。” 婆子们都惊呆了,刚刚还觉着连活路都没有,结果……现在就放自己走? 立刻便有人期期艾艾问道:“那……那吃酒赌钱偷盗的事……要怎么说?” 此话一出,其他人恨不能立刻将这婆子掐死: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老货是被太阳晒晕了吧? 杏花也觉着好笑,努力板起脸,没好气道:“我们姨娘又不管家,这不过是有人揭发,所以她给王妃奶奶提个醒儿,具体要怎么处置你们,自然那两位说了算。不过希望经此一事后,你们也长点心,能痛改前非才好。” “是是是。” 众人松了口气,这才一个个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些事虽然违反家规,情节重大的肯定跑不了,但总不能将她们都撵走吧?只要处置权回到奶奶手里,小小罚一下,各方能交代过去也就是了。 看着她们一瘸一拐离开,春雨杏花转身回屋,厨房的三个媳妇忙都告退,辛念方对着里屋喊道:“丫丫,六仔,出来吃饭吧。” 片刻后,两个孩子稳稳当当走出来,小脸上满是严肃,扭头往院里看了眼,发现没人后,丫丫便好奇问道:“都走了?” 辛念点点头。丫丫立刻就绷不住了,欢叫着来到她面前,抱住她胳膊娇笑道:“娘亲威武!” 辛念摸摸她的头,轻声道:“威武不威武的另说,但是从此后,娘亲必定不会再叫人欺负你们两个。” 在清凉阁时,辛念是从不出门的,但六仔丫丫两个小孩哪里困得住?有时春雨和杏花也会带他们出去逛逛。一旦遇上这些老奴,必定饱受冷眼嘲笑,这些事两个孩子虽然从来不说,但心里也都记着。 终于到今日扬眉吐气,心中那点憋屈一扫而空,尤其是看到桌上丰盛饭菜后,两个孩子就更高兴了。 “六仔,丫丫,你们两个想不想和娘亲学点功夫啊?” 辛念给两个孩子各盛了一碗鸡汤,一边似是随口问了句。 “功夫?”丫丫咬着筷子头好奇地看着辛念:“什么是功夫?” 六仔却是细心,不等辛念回答便问道:“是不是上次给太祖母庆贺寿辰后,娘和爹爹回清凉阁时,在花园里飞起来那个?” “对,那个是轻功。” 辛念点头微笑:“你们爹爹的轻功就极好,娘却还差着一截。” “但是娘更好看。”丫丫两眼放光:“娘亲飞起来的时候,好像凤凰一样,可美了。” “我们丫丫真会说话。” 辛念摸摸丫丫的头,被女儿夸奖,她一颗心都宛如在蜜罐里泡着一般,满是幸福温柔滋味。 “轻功倒没什么,正所谓十八般武艺,这各式各样的功夫多得很,练到好处,不但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甚至需要的时候,亦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辛念出身将门,从小在边塞住过一段时间,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种事,是早在她心里扎下根的。与大多数后宅妇人提起此事时的担忧惧怕不同,她颇以此为傲。 “好啊好啊。” 六仔和丫丫都是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答应。辛念微笑道:“好了,先别忙着兴头,快趁热把汤喝了,然后好好儿吃饭,这练功夫的第一条,便是要吃好饭,睡好觉,如此才有精神和体力;再一条,你们可别想着功夫好看就学,须知这其中的辛苦,正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我们不怕辛苦,只要娘亲亲自教我们,再苦再累再难我们也高兴。” “好,娘亲亲自教你们,还有你们爹爹,我的乖仔和乖囡要学功夫,他也得倾囊教授才行,可不许他藏私……”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守望互助联盟 母子几个一边用饭,一边开心地聊天讨论,气氛相当温馨甜美。 杏花和春雨彼此看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和喜悦:自从太妃寿辰之后,姨娘同姑娘少爷的感情与日俱增,和从前那爱搭不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天可怜见,这院里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 用过午饭,辛念带兄妹两个房前屋后散了会儿步,看着他们睡着,她爱怜地摸摸两个孩子粉嫩嫩的小脸蛋,这才起身悄然离开。 “姨娘,婆子们这边,您算是借机立威了,可毒蛇的事情怎么办?好歹也得和爷有个交代不是?” “放心,我自有主张。” 辛念来到榻上,一手支着额头:“这会儿大家都歇晌,我也眯瞪一会儿,等醒了,我去夫人那里一趟。另外,春雨你去古姨娘院里,和她说今晚我这儿有几样爽口的小菜,邀她过来,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啊?” 杏花春雨面面相觑,春雨性情耿直,便开口道:“姨娘,这……这不是年不是节的,何况您这会儿还查着毒蛇案呢,又得罪了王妃和奶奶,古姨娘怎么可能会过来?叫我说,趁早别拿热脸贴冷屁股了。” “什么热脸贴冷屁股,我是这样的人吗?不会说话就别说。”辛念白了春雨一眼:“你尽管去,放心,她一定会到的。” 春雨实在不明白,姨娘这强大的自信是从哪里来?因何如此笃定?但主子有命,她也不能违抗,只得依言去了。 ***************** “夫人,辛姨娘过来了。” “快请。” 秦氏从榻上起身,见辛念走进来,便笑着说道:“看妹妹好大精神,中午竟然没歇一会儿?” 辛念见秦氏面色红润,也笑回道:“夫人精神气色也都不错,难不成也没睡?我是练武的人,有时候无聊,便小睡一会儿,不睡的话也无妨。夫人又不是我这粗枝大叶惯了的,怎么也不睡呢?” 一边说着,秦氏早让她坐下,又让丫头们上茶,喜滋滋笑道:“我身子弱,本来天天都睡的,今儿开心,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翻来覆去竟睡不着,就不睡了。” 辛念端起茶杯,沉吟道:“才被毒蛇吓了一回,上午又去我院里走了两趟,看了那些婆子们群魔乱舞似的,哪来的喜事呢?” 秦氏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恰是看见那些奴才们群魔乱舞的样子,我心里才舒畅了些。” 辛念啜了一口茶,抿唇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扬眉吐气,不成想夫人原来也早知道她们暗地里都做的什么勾当。” 秦氏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在这府里的处境,妹妹还有什么不知道?和你其实是一样的,到如今,连你也比不上了。” 辛念忙道:“这是什么话?再怎么说,您也是世子夫人,何况我看太妃还很喜欢你。” 秦氏点点头:“正因为太妃怜我,妹妹也就该知道,我是个什么光景了。” 辛念摇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世子爷还是尊重夫人的,不然也不会给我机会彻查毒蛇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还没有个眉目,倒连累夫人了。” “都说患难见真情,我知道,你我的情分还没到这份儿上,但毕竟你救了我,又肯接下这个差事,这于我已是难得。就为这个,我也不能看你白白受辱,至于后面如何?走一步算一步吧,难道还能比如今更坏?大不了是个死。” 辛念见秦氏潸然泪下,也是心有戚戚,上前握住她的手,只觉骨瘦如柴,因轻声安慰道:“夫人也别说这样丧气话,你还有太妃怜惜,何况世子爷也不是不闻不问,日久见人心,你一定要看开些,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就不信,那些奴才再嚣张,还敢克扣了您的吃穿用度不成?“ “多谢妹妹,想来我远不如你。当日你在清凉阁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也比你强,到如今,竟要你来安慰我。” 她说完,反握住辛念的手,轻声道:“妹妹向来自尊自重,又有铮铮傲骨,我当真羡慕得紧,若不嫌弃我无能,愿与你守望互助,咱们……都要好好过日子,过好日子。” 完,就见秦氏含泪看她,涩声道:“连你也不愿拉扯我一把么?不,我也不用你拉扯,我不想连累你,我只是想……” 说到这里,不由语塞,接着惨笑一声,摇头道:“罢了,我有什么可解释?在这府里,和我有了牵连,本就是罪过,若真不想连累你,我们还是没有来往的好。” “夫人。” 辛念抓住秦氏的手,郑重道:“我若是贪图富贵怕牵连的人,就不会守着清凉阁这么多年,更不会接下这桩差事,逆了王妃和奶奶的心意。夫人果真不嫌弃我,便与你守望互助又如何?我只怕到头来,你反而会被我连累。” 秦氏眼睛立刻亮了,抓紧辛念的手沉声道:“若是怕连累,我今天上午就不去请太妃了。” 辛念“扑哧”一笑:“夫人说得对,这样看来,咱俩如今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不来往都不行。” 秦氏也破涕为笑,嘴里却说道:“什么一条绳上的蚂蚱?多难听,咱们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就成了蚂蚱?倒不如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合该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宴无好宴(上) “好。既蒙夫人不弃……” “既然风雨同舟,便是姐妹,别叫夫人了。” 秦氏重新拉着辛念在自己身边坐下,叹息道:“你不知道,在这府里,听着她们嘴里叫我夫人,我心里有多膈应。这两个字,简直就像是饱含嘲讽的刀子一般,刀刀都割着我的心,我哪里是什么夫人?我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姐姐万万不可这样想,你身子如此羸弱,焉知不是忧思过度?就拿这个称呼来说,你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有没有世子宠爱,招不招公婆喜欢,你都是名副其实的世子夫人。嘲讽?哪来的脸?焉知不是嫉妒呢?正所谓不遭人嫉是庸才,姐姐看看她们垂涎三尺的嘴脸,只要世子不休妻,你在这位子上稳稳当当的,就该感到快意才是。” 辛念安慰秦氏,只见她笑道:“听听这话,什么垂涎三尺?我难道是一盘菜么?“ “就算是菜,您也是桌上最尊贵的那盘菜。”辛念也笑了:“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千万别自怨自艾,世子夫人这个位份,别人只有眼红的份儿,冷嘲热讽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嫉妒的嘴脸。” 一旁荔枝忽然插口道:“我们奶奶若有姨娘这个性格就好了,偏偏她就总说自己名不副实,整日垂泪,如此下去,身子自然越来越差。” “要你多嘴?”秦氏瞪了荔枝一眼:“辛妹妹是安慰我,你还当真了。” “虽是安慰,也是我发自肺腑的话。”辛念拍拍秦氏的手:“姐姐也不想想,她们为什么要嘲笑您?是自己不想做这个夫人吗?还不是因为够不上?所以只能嘴上过过瘾,其实心里不知多眼红呢。” 秦氏点点头:“你这话说在点子上,所以廖氏恨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若非我挡了她的路,她就可名正言顺来做这个世子夫人了。” “她倒是想,王妃也想,但太妃王爷和世子爷不答应也没用。” 辛念鼓励秦氏道:“姐姐且放宽心,世子爷或许不爱你,但对你最起码的尊重是有的,他在一天,你就安安稳稳做着你的世子夫人,妖风八面又如何?动不了你的根基。我从小去过边塞,我爹和北匈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若以兵强马壮来论,北匈显然更有优势,但咱们大夏上下一心,岿然不动,几十年来,敌人竟没有任何寸进。我爹时常以此为傲,他说敌人越是凶狂,却奈何不得你半分。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秦氏从未听过这样言论,瞪大眼睛道:“竟是如此么?可我时常听人说起辛大将军,都说他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反攻北匈,深入大漠。“ 辛念苦笑道:“这的确是每一个边塞将领的最大心愿。然而形势如此,前些年大夏重文轻武,边塞处于弱势,莫说反攻,能够守住疆土,已经是将士们浴血拼杀的结果。如今王爷在北疆坐镇,听说励精图治,或许将来,我们终可挺进大漠,封狼居胥,扬眉吐气。” 秦氏怔怔出神,荔枝知道她的心思,轻声道:“姨娘说得对,夫人想想,您如今的处境,何尝不是和当日的辛将军一般?” 秦氏点头,辛念也沉声道:“所以姐姐应该时常宽慰自己,越是这般处境,越该光彩照人,坚如磐石。” 秦氏欣慰笑道:“妹妹若能常带两个孩子来我这里坐着,陪我说说话,我便会坚如磐石了。” “好。姐姐这院子里的风景好,只要你愿意,我会时常带六仔丫丫过来逛,顺便蹭吃蹭喝。” “愿意,怎么不愿意,我求之不得呢。” 秦氏连声答应,两人又说一会儿话,辛念见太阳渐渐坠下去了,方起身告辞。 ***************** “晨儿,以后一旦娘亲不在,你要好好听奶奶的话,凡事要让着大少爷和四少爷;晨儿你要好好用功进学,将来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搬出亲王府,哪怕是过一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其实也比这富贵朱门好很多……” 古姨娘一边为儿子整理衣裳,一边絮絮叮嘱着。九岁大的孩子,已经懵懂知晓世事,顾玉晨听着母亲的话,只觉不妥,更兼心中不安,便小声道:“娘亲可是做错了事?若是做错事,您去求求奶奶,她或许能帮帮咱们,再不济,还有王妃祖母,她平日里很喜欢我,不如我们去……” “没什么,你别多想,娘不过是想到哪里就白嘱咐一句。好了,今晚娘要去辛姨娘那里一趟,等会儿晚饭送来,就让香蒲服侍你用饭,然后你再看会儿书,便早些洗漱休息吧……” 如此念叨了一阵儿,将顾玉晨打发回屋,这里古姨娘看着太阳西下,暮色笼罩庭院,便叹口气道:“该来的总是要来,我们走吧。” “是。” 她的贴身丫鬟香草答应一声,想了想又忍不住道:“宴无好宴,姨娘又何必过去?辛姨娘如今虽得宠,姨娘您也不必看她脸色,横竖有奶奶……” 不等说完,就见古姨娘摇头叹息道:“今天王妃亲自去了清凉院,结果又如何?她既敢叫我过去,自然有她的道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至于奶奶,呵呵!到时她不杀我灭口,就是慈悲了,我还能指望她救我?想都别想。” “可姨娘明明是因为奶奶才做下的这件事,奶奶怎么能……” 香草忿忿,只见古姨娘走出门,轻声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世间事莫过于此,难道小鱼小虾就该被吃吗?所谓众生平等,不过都是骗人罢了,谁和你讲这个道理呢?” 一边说着,便出了院门。香草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越发悲愤不安,刚才古姨娘对二少爷说的话,竟似是交代后事一般,怎不令她心惊。 须臾间来到清凉院,门外小丫头看见她们,便打起帘子,一边禀报道:“姨娘,古姨娘来了。” “请她进来。” 辛念答应一声,见古姨娘从外面走进来,她方从座位上起身,含笑道:“不成想姐姐这么快就到了,快请坐,我这就命人去厨房传饭。” 古姨娘惨然一笑,淡淡道:“这会子谁有心思吃饭?妹妹有什么事,不妨明言,我洗耳恭听便是。” 辛念注目看着古姨娘,片刻后就见对方移开视线,她慢慢点着头笑道:“既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姐姐可想好如何去和夫人请罪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宴无好宴(下) 饶是心里已经有准备,古姨娘的身子仍是忍不住一颤,她扭过头,呐呐道:“妹妹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姐姐这会儿和我说,我还可以向爷美言几句,说你有悔改之心。若是不说,一定要我摆出铁证如山才招供,那就别怪妹妹不为你说话,由着你承受爷的滔天怒火了。” “我……” 古姨娘手指绞着帕子,却仍强装镇定,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在说毒蛇是我放的?妹妹可别血口喷人。” 辛念盯着她,忽地轻轻一笑,淡淡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不会是姐姐做下的。妾室谋害主母,这罪名可不轻,似你我这样身份,直接就打死了。冒这样大的风险害死夫人,那必须得有天大的好处,才能让人不惜铤而走险,可夫人死了,姐姐能得什么好处呢?难道王妃会把你给扶正吗?” 这一句话说到了古姨娘心坎上,她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颗救命稻草,连眼泪都下来了,一把握住辛念的手,连连点头道:“妹妹这方是明白人。无缘无故的,我谋害夫人做什么?即便不被人发现,夫人死了,我又能得到什么?一旦被人发现,无论夫人是死是活,我都必死无疑,我何苦来哉?” 辛念似乎也是感同身受,叹息道:“是啊,我何尝不知?这就是咱们给人做妾的命。就因为如此,我才在清凉阁枯守这么些年,可是到最后,为了一双儿女,还是不得不低头。” 对于古姨娘来说,再没什么能比这话更掏心窝子的了。因哽咽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做女人的,都是一样,生下来就是个苦命,不是为了儿女,谁愿意在这后宅里看人脸色,勾心斗角的讨生活。” “姐姐这话说在我心坎儿上,女人可不就是命苦呢?若说起来,咱们既然命都苦到一起了,就该团结起来,可偏偏造化弄人,你看这后宅中,争名夺利,借刀杀人,隔岸观火的,哪个不是女人?” 好家伙,何止是掏心窝?这简直就是推心置腹了。古姨娘泪眼婆娑看着辛念,哽咽道:“妹妹既然都知道,为何刚刚还认定了是我做下的这事?” 辛念一笑:“我那是诈姐姐呢。” 古姨娘一呆,还不等她发火,就见辛念收敛笑容,沉声道:“虽然是诈姐姐,但事出必有因,我却也不是胡乱挑个人就诈她。谁让姐姐您是岭南人,这毒蛇乃是岭南那边多产,北方少见,从这一点上来说,您就脱不了嫌疑。” “我……我是岭南人,那也不能就说毒蛇是我放的啊。” 古姨娘急着辩白:“万一……万一这是为了陷害我呢?或许就有人利用这一点,要来害我也说不定。妹妹你是聪明人,可不能被蒙蔽啊。” 辛念沉沉点头:“姐姐说得有道理,既如此,我倒要问问,姐姐认不认识这毒蛇?它都有什么习性?你和我好好说一说,兴许咱们能找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古姨娘大大松了口气,因连忙擦去眼泪,眼珠子几不可察的微微转了转,方对辛念道:“妹妹刚刚说的那番话,竟说到了我心里去,若不为这个,我也不愿对你说这些。要说起来,这毒蛇在岭南是出名的,叫做环蛇……” 因把环蛇的毒性习性一一道来,想着自己如此坦诚,辛念该不会怀疑自己了。可惜时间太短,若有准备,说不定还能在话语中引导,将这天大罪过彻底甩出去。 那些婆子平时只知道巴结奶奶,又何尝将自己放在眼里?趁着这辛姨娘掌权,又极度厌恶她们,真要是能将黑锅扣在谁头上,谅那些老货也没有分辩机会,就是分辩了,也没人信。 然而她不擅长急智,直到将自己所知的环蛇知识都说完了,也没想出什么可引导的点来。 辛念端着茶杯,貌似听得认真,其实一直在观察古姨娘。 此时见对方虽言语连贯,但目光游移,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她便假意惊叹道:“太可怕了,原来这环蛇竟是如此剧毒么?那岂不是咬人一口,便没救了?“ 古姨娘点头道:“若是在岭南,倒也有那专精治疗蛇毒的大夫,送得及时,或能保住一命,送晚了,抑或附近竟没有这样大夫,那就是必死无疑。” 辛念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喃喃道:“岭南有这样的大夫,是因为那边毒蛇多,咱们京城几乎见不到这样毒物,哪里有大夫?如此说来,前儿我竟用手去抓毒蛇,岂不是冒失了?万一失手……” 说到这里,不由脸都吓白了,古姨娘心里有一丝快意,连忙郑重道:“可就是说呢,妹妹实在是冒失,我那会儿吓得都不会喘气儿了,不过奶奶说过,您这叫艺高人胆大。” “哪里是艺高人胆大?我都在后宅消磨多少年了,还有多少武艺?不过是当时只想着不能让夫人受伤,没过脑子,就上手去抓,这会儿想想,真是吓死了。” 说完又沉吟道:“如此说来,这蛇是不能徒手抓的,须得用笼子才能各处搬运?” “自然,这样剧毒的东西,用手抓?那不是不要命了?也不能用笼子,你没看见那蛇只有这么粗?什么笼子能关住它?不小心咬一口,就完了。” 只要辛念不怀疑自己,古姨娘不介意为她提供更多关于毒蛇的详细资料,还巴不得她多问一些,自己答得越多,越能洗清嫌疑,只要博得对方信任,说不定就有什么机会,把这事栽歪到别人头上。 所以古姨娘十分积极,辛念连连点着头,似乎是被她的话震惊住,一下一下抚着心口追问道:“不能用笼子,那要用什么来装它?” “须得用铁箱子才好,反正不能让它钻出来。只等到了地头上,打开铁箱将它放出,就好了,想来应该是这样。”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供认不讳 “放出来?那不会被毒蛇反咬吗?” “不会的,这蛇也和人一样,忽然到了个不熟悉的地方,哪里就敢暴起伤人?怎么还不得看看周围?何况蛇主动咬人的情况极少,夫人那天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想是有人提前做了什么手脚,才引得毒蛇扑咬夫人。”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动,暗道这倒是个栽赃的好机会,因沉思着道:许是夫人身上被人放了什么香料之类……” 不等说完,只听身旁辛念道:“原来如此,这样可怕的东西,想来张妈妈拿过来的时候,也是吓坏了吧?” 古姨娘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怎样祸水东引,闻言便下意识答道:“可不是?那老货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念佛,我还安慰她……” 不等说完,忽觉有些不对,她一个愣神,接着脑海中“咔嚓”一下,竟仿佛是硬生生打了个焦雷般,劈得她整个人一动不动。 好半晌,古姨娘的目光才敢看向辛念,只见她坐在那里,静静看着自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轻声道:“姐姐刚刚在想什么呢?这样的推心置腹,把实情都告诉我了。” “我……我没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古姨娘面色煞白,语无伦次的企图抵赖,再看看屋里,只有自己和辛念两个人,她便想着:空口无凭,我只要咬死了不承认,凭她怎么说也是无用,而且奶奶大抵也是会帮我的。 这样一想,胆气愈壮,正要再放两句狠话,就见辛念冷冷道:“都说漏嘴了,还要负隅顽抗吗?你以为这里没有别人,空口无凭,你不认就行了?也不想想,我既然知道是张婆子运的毒蛇,难道会放过她?拉去打几十板子,还怕她不招?再则,你以为我为什么用张婆子来诈你?你说的那个铁箱子,就在她屋里藏着呢,不是搜检时搜到这个,让我起了疑心,我就能这么准的诈你了?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古姨娘如坠深渊,喃喃道:“那铁箱子……我早让她扔了,她……她怎么还留着?这个老货……真真是吝啬爱财的本性不变,我当初就不该用她。” “你不用她用谁?这府里能让你全心信任,又能自由出入后门的,除了张婆子,还有谁?” “你……你早就知道了?” 古姨娘面色惨白,却见辛念摇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早就知道?只是当日事情发生时,我就发现你神情有异。再者,你是岭南人,恰恰那里多出毒蛇,所以我便有些疑心。细想想,如果是你做下的,你近期内又不能出府,那会找谁帮你运毒蛇呢?我问了几个婆子,她们都说你的丫头平时和张婆子多有往来,所以搜检时我便让人格外留心,听说有个奇怪的铁箱子,我心里便有数了,所以把你叫过来,果然,先紧后松,待你认定我没疑心你,放下戒备后,就不打自招了。” 古姨娘嗫嚅着嘴唇,终究还是无言以辩。 她木然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地惨然一笑,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轻声道:“罢了,妹妹果然是冰雪聪明,如你所说,到这个时候,我还负隅顽抗,有什么用呢?我便认下了,事情都是我做的,妹妹去告诉爷和夫人吧,这件事可以结案了,是杀是剐,我受着便是。” 辛念却一动不动,她注目盯着古姨娘,轻声道:“虽然从你进门起,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诈你,但其中有一句,我是认真的。” 古姨娘如木雕泥胎般,也不问她,也没有半点反应。辛念便自顾自说下去道:“谋害夫人,死罪难逃,却于你没有半点好处。姐姐,你为何如此糊涂?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 古姨娘终于有了反应,她看向辛念,忽然一拳头捶在自己胸口,激动道:“我糊涂?是,我是糊涂,可再怎么糊涂,我难道连大小好歹都不知?我不知道谋害主母是死罪?我不知道就算夫人死了,我这个妾也不可能扶正?我什么不知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辛念紧紧追问,却见古姨娘苦笑着摇头,摆手道:“妹妹何必问?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竟看不出夫人死后,谁会最得意吗?你说过,若没有天大好处,谁会冒这样天大的风险?” “你的意思是……” 辛念深吸一口气,这和她心里的猜测对上了。却见古姨娘掸了掸衣襟,沉声道:“不必再问了,想来爷也希望事情到我这里便彻底了结,不然他要怎么做呢?我也不要他为难,只希望我死了,他能时常想起晨儿,对这个没了娘的孩子多照顾一些。” 一边说着,想起自己的心头肉,终忍不住泪如雨下。 辛念看她哭得凄惨,也是百味杂陈,沉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就不信,是奶奶拿刀逼着你去做这件事?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古姨娘哭道:“若只拿刀逼着我还好了,我宁死也不做的。可是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我哪有妹妹的风骨?何况骄傲如你,如今不也低头了吗?你难道是为你自己?不是为了六少爷和四姑娘?都说为母则刚,却不知道为母也弱,孩子就是当娘的死穴,我不过是想我们娘俩将来的日子好过一些罢了。” “那你就去害夫人?你就不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夫人真死在毒蛇口下,你良心能安宁吗?即便往后锦衣玉食,你便能吃得好睡得香了?” “我吃不好睡不香有什么关系?只要晨儿能吃得好睡得香,将来有个好前程,这就够了。至于夫人无辜,确实,这都是我的罪孽,等将来我报应临头,九泉之下自有刀山油锅来罚我,待我受了所有刑罚,赎清罪孽,那会儿若还能相见,我再向她请罪便是。”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迁怒 “你……” 辛念气得在地上走了两圈,方站定指着古姨娘鼻子骂道:“请罪?谁稀罕你的请罪?那是一条无辜人命,无辜人命啊!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家父母不是为儿女殚精竭虑?又有几个会为了儿女去杀人?你这样做,将来晨哥儿知道他的娘亲是凶犯,你让他怎么想?你让他在孩子们当中怎么自处?你还想他有好前程?还想爷看顾他?你让爷每次看到他,就想起他的娘用毒蛇杀人……“ “别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古姨娘刚刚还是一副万念俱灰只求一死的模样,然而被辛念几句话一说,将她从内心深处不敢想不肯想的那些后果都勾了出来,她立刻就崩溃了。 “我没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不像妹妹,只要一出清凉阁,便能得爷的宠爱。我和晨儿在这个家里,从来都不出众,我们娘俩的生死都捏在奶奶手里,她要我们活我们才能活,她要我们死我们就得死,我也是没办法,但凡有一丁点儿法子,我也不想背负这份罪孽……” “怎么就没法子?你将事情告诉爷,他虽然不宠你,也不会坐视不理。你怕奶奶,你倒不怕杀人?你怎么想的?” “爷?爷是不会坐视不理,可那又如何?他能拿奶奶怎么样?好,就算爷生气,将奶奶休回家去,他难道还能将王妃也休了?那可是他亲娘。王妃会饶过我吗?说不定我告诉了爷,爷还不信,到那时,奶奶倒打一耙,我们娘俩一个也别想活……” 辛念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怔怔看着古姨娘,看着她瘫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她因为这件阴险恶毒的事愤怒,但同时却也清醒地知道:古姨娘说的是实话。 两人一个站一个跪,屋子里再没人说话,只有哭声在继续。 或许古姨娘这些年的确积攒了不少委屈,到今天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宣泄出来,竟哭得格外凄惨,只叫人肝肠寸断。 “你起来吧,洗洗脸就回去,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待我去问过夫人。你是死是活,端看她如何定夺。” 辛念面无表情说完,古姨娘又哭一会儿,方起身谢过她,洗了脸后,凄凄惨惨回到自己院子。 这里辛念坐在榻上,纤长手指揉着太阳穴:虽然一切都如她所料,然而当她亲自证实此事,亲耳听到古姨娘那番话,心中仍不免感到一阵阵寒意透骨。 这后宅中的争斗,真是太可怕太凶险了,好好的女人们,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刀,变成鬼。 “姨娘,爷过来了。”杏花不知什么时候进屋,在辛念身边小声禀报:“这会儿爷在东厢房,教六少爷写字,许是很快便会来您屋里。” 辛念啪得一声放下手,没好气道:“去告诉他,就说我身上不爽,不想见人,请他回去。” 杏花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古姨娘做下的事,姨娘怎么迁怒到爷身上去?” “迁怒?我怎么就是迁怒了?好端端的,非要娶什么三妻四妾,弄得这后宅乌烟瘴气。凭她什么善良美好的人,进了这里,便只能勾心斗角,甚至不惜谋害人命,却要在他面前极尽讨好,他们男人倒自以为得意,出去夸夸其谈。” 杏花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做姑娘时便对什么女训女诫嗤之以鼻,说那些都是男人用来捆绑残害女人的东西,为此还被老爷骂过几回。因急忙分辩道:“爷不是这样人。何况古姨娘的事,姨娘也知道谁是真正幕后主使,怎么又栽歪到爷身上?” “幕后主使是奶奶没错,根源却是他。” “那也没办法,姨娘,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啊,尤其爷这样的人才。您再想一想,咱们是为了什么才出的清凉阁?这会子就忍忍吧。” 辛念五根指头扶住额头,痛惜道:“我也知道,都是这个世道……唉!” “怎么了?在门口就听见你唉声叹气,可是今天母亲过来,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随着话音,顾长亭从门外进来,笑着道:“杏花脸色也有些苍白,是病了吗?病了就好生歇着,你们院里现有好几个丫头,虽不如你能干,端茶递水,这些伺候主子的活儿还是能胜任的吧?” 杏花忙笑道:“我没病呢,许是刚才在外面站久了。” 说完回头向辛念使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姨娘您柔和些,别都从清凉阁搬出来了,还非要像当日一样刚烈,一旦惹了爷生气,不会有好下场。 多年主仆,辛念自然懂杏花的意思,但她并不想违背心意,打叠起千百柔肠来哄顾长亭。 不过面色还是稍稍缓和了些,因挺直背脊站起身,淡淡道:“爷都知道了?” 顾长亭点点头,来到辛念面前安慰道:“母亲平日里沉稳随和,不至于为这点事就来你这里问罪,今天应该是被奴才们挑唆了,以为你严刑拷打呢,才匆匆过来。” “严刑拷打?我有这个心,也得有这个本事。在将军府我都不能这么放肆,何况是到了端王府?” 辛念冷笑一声。顾长亭哈哈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你也不是软弱的,我听说祖母过来给你撑腰,你又找到了那些奴才作奸犯科的证据,倒让母亲颜面扫地的去了。” “我怎会搬太妃来给自己撑腰?原本都做好被王妃娘娘重罚的准备,是夫人不忍我功亏一篑,才请太妃过来。” “为这么点子事,母亲怎么会重罚你?不过是说你几句罢了,咱们家一向待下人宽厚,她看见这些老奴受苦,心里不忍也是正常。” 顾长亭搂住辛念肩膀,却见她挣扎出去,淡淡道:“这可未必,王妃本就不满我严厉,还禁得住有心人挑唆?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这件事是我自己揽上身,就是为了争点权利地位,不然我何必接下这烫手山芋?从那一刻起,我便已做好接受风刀霜剑的准备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推心置腹 顾长亭叹口气,轻声道:“争权利地位?这话也只有你会坦坦荡荡说出来。我就是爱你这份光风霁月的风采,哪怕是争权夺利这种话,从你口里说出,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凛然正气。” 说完又郑重保证道:“你放心,这事是我委你的,果然母亲叫你受了委屈,我不会置身事外,必定十倍百倍补偿你。” 听他这样软语温言暗含恳求,辛念的火气不自禁泄了大半,因瞟了顾长亭一眼,忽地抿嘴笑道:“十倍百倍?你还真敢夸口。我倒要听听,爷是打算怎么个补偿法儿?别不是几件首饰几匹绸缎,就是你说得十倍百倍吧?” 顾长亭笑道:“你还不了解我?我从不说大话。不过母亲也没罚你,倒是她自己闹了个灰头土脸,自然也就不用补偿了。” “呸!”辛念忍不住啐了一口:“那你说什么鬼话?合着是来哄我?” “刚进来时看你一脸气恼之色,自然是要哄一哄的,到后来看你英姿飒飒中透着薄嗔浅怒的样子,真真可爱,这哄人的话自然也就变成真心了。“ 辛念沉默不语,顾长亭并不是个油嘴滑舌,擅长花言巧语之辈,能说出这样话,可见他心中确实对自己有几分喜欢。 虽然这喜欢并不值钱,但自己对他,连这点喜欢也没有,不过是为了生活虚与委蛇,如此算来,两下里算是扯平。 一念及此,便更冷静镇定了些。顾长亭见她平和了,这才拉着她在椅中坐下,问道:“这回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恼怒?就因为那些婆子作奸犯科?” 辛念用手指摁摁太阳穴,忽地轻声道:“我的性情你知道,所以今日便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谭锋我是彻底不在意他了,我心里的念想,便是好好抚育六仔和丫丫长大成人,看着他们翅膀变得有力而强硬,不惧风雨。我对你……暂时还没放下心结,但这个结正在慢慢松动,谁叫你当日对我那般残酷?所以我如今是真心希望端王府能够永远荣华富贵,家和万事兴。我这点真心,你可有怀疑?” 顾长亭注目看着她,无奈笑道:“对我有心结的话都出来了,我怎还会怀疑你?” 辛念也笑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你难道不知?最高明的谎话,便是九句真话夹着一句假话。” 说完又正色道:“虎毒不食子,何况我一个做娘的。就是为了六仔丫丫,我自然也希望端王府富贵长久。” 顾长亭一挑眉:“富贵长久,家和万事兴,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你问,那我就直说了。” 辛念看着顾长亭,认真一字一字道:“你对奶奶,真的就没有半点办法?我说的办法是指……休了她。” 顾长亭幸亏没喝茶,不然这口水非喷出来不可,因惊讶道:“怎么回事?念念,为什么你会忽然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表妹她……你是说?” 辛念扭过头悠悠道“我说过,我的性情你了解,也是在你面前,我才会说这所谓大逆不道的话。不过看你这样子,大概确实是没办法了。” “难道……你是掌握了她什么罪证?” 顾长亭沉吟着问。辛念深吸一口气,转回头看他道:“罢了,是我天真,明知道答案的。连古姨娘都知道不让你为难,我又何必做坏人?大抵是因为我不像其他姐妹那样爱你吧。” 顾长亭:…… “这种话就不用一遍一遍强调了吧?我虽然心志比常人坚毅了些,终究不是石头,能听着你重复这样的话,都不为所动。” 辛念莞尔一笑,点头道:“是,妾身遵命。” 说完又端正了面色,沉声道:“这件为难的事就罢了,但你是这端王府的世子,处事要有最起码的公道。有些人,哪怕是亲近的,但凡犯了罪,你该敲打也要敲打。” “这是一定的。当日委你此事时,我们就说过。” 顾长亭已经明白辛念的话,但他也只能装糊涂,这个态度不是现在才给出,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和辛念说好。 “是啊。”辛念点点头:“好了,那就不用再多说,你今晚要在这里歇息吗?我让杏花给你铺床。” 顾长亭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去凤容那边歇一晚。” 凤容便是秦氏的闺名。辛念柳眉微微一挑,但旋即明白过来,点头沉吟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态度,那我送送爷吧。” 顾长亭连忙一摆手:“别啊,急什么?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有什么进展。听你刚才的话,似乎已经是水落石出了?” 辛念一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他问道:“爷真的要听?妾身劝您一句,这人生在世啊,该糊涂时须得糊涂,哪怕是心里明白,表面上也得装装糊涂……” 顾长亭不等她说完就站起身:“咳咳……你说得对,那个,我去凤容那里了,不用送,你也早些歇着吧。” 说完大步离去,这里辛念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消失在大门外,方轻哼一声,接着又悠悠叹了口气。 杏花急忙走进来,小声道:“不会是姨娘把爷气走的吧?” “我气走他做什么?我们说得可好了呢。” 辛念白了杏花一眼,接着忍不住道:“我说你这丫头有什么好怕?难道我是母老虎,你怕我吃了他?呵呵!我哪有那个本事?他吃了我还差不多。” 说完才发觉这话有某方面的意思,不由红了脸,忙岔开话题道:“天色不早,你去收拾床铺,这一天做了多少事,可把我累坏了,今晚早点睡。让六仔和丫丫也早些睡。” “是。” 杏花答应一声,进到寝室后,又忍不住探头出来道:“其实爷对姨娘,真算是万千宠爱了,换做别人这样拿捏他,到现在都不许碰一下,您看爷还理不理她。” “你又知道了,赶紧铺床去。” 辛念瞪她一眼,杏花吐吐舌头,却依然小声道:“姨娘,您听奴婢一句劝,这欲擒故纵也得有个分寸,不能太过头啊。” “你这蹄子,今天是让春雨附身了吗?这般浮躁多嘴。” 辛念起身,咬着牙作势欲打,见杏花缩缩脖子赶紧去铺床了,她才重新坐下,凝视着窗外漆黑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光摇曳,仿佛为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孔镀上一层光辉,凭添几分柔和,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我本善良 “事情就是这样,昨儿在我那里哭得肝肠寸断,我原本是极恨她做出这样事,可听了她的话,再看她哭得那样凄惨,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唏嘘。” 秦氏房里,辛念向秦氏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末了忍不住感慨一句。 秦氏点点头,轻声道:“果然如此,其实我们也早有猜测了。” “是啊。”辛念也叹息,但旋即正色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实在是用心歹毒,我对古姨娘虽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情在,可事情确确实实是她做下的,既然做了,便要承担后果。姐姐且莫因为我刚才那句感慨,便想着做个人情,却违背了自己心意。她要害的是你,你怎么处置她都是应该的。” 秦氏苦笑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果然你是个红粉巾帼,换做旁人,再不会这样想。” 辛念沉声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自己都是个睚眦必报的泼辣货,这会儿哪有资格和立场劝姐姐以德报怨?更何况,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该以直报怨,才是正经道理。” 秦氏摇头叹道:“我知道你说得对,奈何我实在没有妹妹的杀伐决断。何况这件事真正幕后主使是处置不了的,古姨娘不过是被人逼着做了一把刀,你动不了那拿刀的人,只把刀折断了又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便合上手中书卷,涩声道:“罢了罢了,不看别的,也要看在晨哥儿的面子上。我看那孩子虽有些倔强,本质倒还不坏。一旦古姨娘死了,他会沦落到什么地步?我这辈子是不能有自己的骨血了,怎忍心看她母子两个骨肉分离?甚至阴阳两隔?” “姐姐……” 辛念不知该说什么,轻轻握住秦氏的手:“你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吗?你心里会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我早料到这一天了。万幸有妹妹在,她们没能得逞。若是没有你,我早死了,想追究也没这个能力。” “话不是这样说……算了,我们现在奈何不了奶奶,但总不能就让她逍遥过关,须得想个法子,怎么着也得让她吃点苦头,叫她长个记性,以后即便还想害人,也得掂量掂量,三思而后行才好。” 秦氏那双温温柔柔的眼眸便亮起了一缕光,忍不住笑道:“不愧是妹妹,这份以直报怨的爽利性格,真叫人喜欢。只是我劝你一句,这次的事,咱们已经拂了王妃面子。廖氏救不了那些奴才,焉知媳妇婆子们心里就没有怨言?她在府里经营多年,又有王妃撑腰,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吃过这样大的亏。从这一点来说,妹妹已经是壮举了,不可再得寸进尺,万一惹恼王妃,或是让廖氏下不来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我知道。姐姐放心,我也不是鲁莽的人,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这道理我懂。” 秦氏看着辛念那双秋水明眸,点漆般的瞳仁里分明烧着两簇火,她严肃道:“你既懂这个道理,我也不再多说。只是有一条,你可别嘴里说着顺其自然,转头就去寻机生事。妹妹,你在清凉阁许多年,委实不知这府里的凶险,不是我胆小怯弱,还要拘着你,我实实是怕你引火烧身。” “姐姐放心,你一番赤诚,我岂会不知好歹。”辛念笑道:“我是做娘的人,就是自己生气,想拿鸡蛋碰石头,也得想一想六仔和丫丫,你刚刚说过,没有娘的孩子,在这府里就是死路一条。” 秦氏方松了口气,点头道:“你了解我这番苦心就好。说起来,六仔和丫丫还没有大名么?爷怎么耽搁到现在?” 辛念笑道:“说是起好了,已经往北疆去信,只等王爷定夺,等今年往太庙祭祖时,就给两个孩子上皇家玉牒。” 秦氏连连点头,欣慰道:“这就好这就好。不枉妹妹在清凉阁守了这么多年,总算上天没有辜负你们娘仨。” 辛念淡淡一笑,轻声道:“看开也就好了,从前是我太固执,竟自误至此。话又说回来,古姨娘那边,姐姐真的就这样放过她了?” “不然还能怎样?要罚她么?罚什么?她那里日子本就不宽裕。何况要打要罚,总得事出有因,哪能稀里糊涂的?若是随便找个理由罚了她,就咱们府里这些势利眼,只怕立刻就能参详出来,往后不知怎么落井下石呢,何苦让她们娘俩难过?俗语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就罢了。只是古姨娘到底犯下罪孽,不能公然处罚,也得叫她过来给姐姐磕头请罪。要让她知道,是您宽宏大量原谅了她,从此后该当心怀感激,若还敢犯下这样滔天之罪,大罗金仙下凡求情,也饶不了她。” 秦氏“扑哧”一笑,点头道:“好好好,就依妹妹。可怜见的,为我这事忙了两天,得罪了一大帮人,还差点儿惹怒王妃受罚,最后到我这里,偏偏我要做好人,这可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须得让古姨娘给你也磕头谢罪,这才不算你白忙一场。” 辛念一扭身子,傲娇道:“我稀罕她磕头谢罪?昨晚上在我屋里,她可不是跪在我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只是替姐姐不平,你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妹妹原是替我不平的。” 秦氏笑得欢快。荔枝在一旁擦了擦眼角,轻声道:“也只有姨娘过来,我们夫人才能松快这一会儿,姨娘以后一定要多来啊。” 秦氏白了荔枝一眼:“好话不说二遍,你自己算算这话说了多少回?别给辛妹妹添负担。” “没关系,反正我每日也没什么事做,明天我带六仔和丫丫过来,给姐姐请安。” 这就算是约定了,秦氏十分高兴,拉着辛念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依依不舍放她离开。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猜忌 第二天天气不错,秦氏起得早,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荔枝为她梳头,一边打开首饰盒子,从里面挑选一会儿,拣出一枝梅花宝石金钗来。 “今儿插这枝,颜色鲜亮些,我也不该天天插那些素净的白玉钗。” “是。”荔枝笑着答应一声,将那根梅花金钗插在发髻之间,轻声道:“夫人早该这样想,您看看镜中人,多漂亮啊。” “再漂亮又如何?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欢心,也不过是孤芳自赏罢了。” 秦氏叹了口气,荔枝没想到主子刚刚还兴高采烈,这会儿却又伤感起来,因也黯然道:“奴婢就是不服,奶奶就罢了,她和爷是青梅竹马,打小的情分;可其他几位姨娘,除了辛姨娘外,哪个容颜能比得上您?便是辛姨娘,也不过是和夫人平分秋色,爷怎的就那样宠她?就因为她在清凉阁守了几年,欲擒故纵么?” “够了,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吃妹妹的醋。”秦夫人淡淡道:“殊不知世间事自有缘法,即便我美若天仙,和爷没缘分,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何况我还没那么美。” 说完又笑道:“这么多年,我什么看不开?虽然没有爷的宠爱,但如今多了一个能干飒爽的妹妹,不像之前那样孤单,也是好的。” 接着又怅然道:“只是我又怕和她太亲近,会连累她,王妃心里一定恼着她呢。” 荔枝笑道:“叫我看,辛姨娘若在意王妃和奶奶的态度,就不会接下爷给的烫手山芋。再说,前儿在清凉院里,王妃和辛姨娘就差没撕破脸了,夫人还有什么可顾虑?” 主仆两个说着话,秦氏便打扮好了,这时就听有人在外面禀报道:“古姨娘来了。” 秦氏的身子一僵,旋即缓缓道:“让她进来。” 片刻后,古姨娘一人走了进来,刚迈过门槛,便扑通一声跪下去,一个头磕到地上,痛哭道:“婢妾有罪,恳请夫人责罚。” “我已经和辛妹妹说过,不罚你了,免得你以后日子难过。” 秦氏淡淡道:“你起来吧。辛妹妹在我这里,为你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我也知你是迫不得已,要害我的另有其人。所以这次给你个机会,望你能改过自新,日后若再做下这样糊涂事,我就不会饶你了。” “是。夫人的大恩大德,婢妾铭感五内。” “我都说了,是辛妹妹为你求情,你要谢,就该好好谢她去。” 秦氏仍是一贯的温和声音,说完便对荔枝道:“去打水来,给古姨娘洗洗脸,这个样子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古姨娘又谢过秦氏,在盆里洗了脸,正拿手巾擦拭,就听外面又禀报道:“奶奶和几位姨娘一起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屋中几人便是一怔,秦氏自嘲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怎么今儿倒都想起我是夫人来了?也罢,既如此,就都见见吧。” 说完起身,古姨娘忙赶上来要扶她,却见秦氏摇头道:“你这样子,让奶奶怎么想?为了以后安生,还是不要和我亲近的好。以后有什么为难,就去找辛姨娘,经此一事,你也该知道好歹,明白谁可以托付,谁不能依靠了。” 古姨娘没想到秦氏如此轻易放过自己,且为她着想到这个地步,一时只觉感激不尽,又流下泪来,连忙用帕子擦拭了,跟在秦氏身后出门。 彼时廖氏等人都在正厅等候,看见秦氏身后的古姨娘,凤姨娘秋姨娘不由都是一愣。独有辛念心中了然,目光似是不经意般瞟了廖氏一眼,果然,就见她面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今儿天气好,所以来看看姐姐,我只道我们来得早,不料古姨娘到得比我们还早,什么时候你这样关心夫人了?” 察觉到廖氏变化的不止辛念,秋姨娘刚落座便笑吟吟开口,有廖氏撑腰,她这话几乎就是红果果地明嘲暗讽。 秦氏有些气恼,这秋姨娘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因看她一眼,淡淡道:“好好说话,难道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关心我的?那是为什么而来?” 秋姨娘被噎得说不出话,心中暗自惊奇,不知向来软弱的夫人吃错什么药,奶奶还在这里,她怎么就敢呛自己? 廖氏也察觉到秦氏的变化,目中恨意一闪而逝,面上却微笑道:“我们都是来给姐姐请安的,自然是关心你,不过没想到古姨娘在这方面比我们做得好,以后大家都要向她学习才是。“ 古姨娘臊得满脸通红,复又面色苍白,看一眼秋姨娘,果然见她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显然就是故意那样说,为的便是挑起自己和廖氏的嫌隙,这会儿果然被她如愿了。 辛念捧着茶杯,默默观察这小小厅堂里的暗流涌动,心道:可惜只有秋姨娘,凤姨娘怎么不开口呢?如此倒还差些火候。廖氏虽刻薄,却不是蠢货,如今只是起了疑心,要让她真正歇斯底里,欲除古姨娘而后快,还得再添些柴火,罢了,这事只能由我亲自做,秋姨娘凤姨娘的分量都还不够。 她默默思索的工夫,凤姨娘终于加入战团,和秋姨娘你一言我一语,将矛头对准古姨娘一顿输出,古姨娘勉强辩了几句,越想越是灰心,最后干脆闭上嘴巴,由着她们去说了。 见古姨娘露出破罐子破摔的倾向,辛念一挑眉头,暗道:这位的火候倒是差不多了。 因放下茶杯,悠悠道:“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夫人还在呢,你们就这样高谈阔论,也不怕吵得夫人头疼。古姐姐不过是来早了些,这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吗?要你们在这里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排揎她。” “辛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们是赞叹古姨娘温柔体贴,哪里排揎她了?你可不能给我们扣帽子。” 秋姨娘立刻调转矛头,话音刚落,就听秦氏冷冷道:“够了。你们是过来给我请安,如今也看见了,我挺好的,那就请回吧,回去在廖妹妹的屋里,你们想怎么吵就怎么吵。左右她比我有耐心,身子也比我壮实,不会烦得头疼。” 廖氏:…… 几位姨娘:……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动了杀心 秦氏说完,便看向辛念,却见她站起身道:“夫人一向喜好清静,既如此,妾身便告退了。” 秦氏便知辛念有事要做,于是点了点头。接着廖氏等人也都站起身,主人都下逐客令了,她们也不会厚脸皮赖在这里。 一出门,廖氏便看向辛念嫣然笑道:“时近端午,天气渐渐热了,恰好昨儿开库房取了些做夏衣的薄料子,其他人都有了,妹妹也去我屋里挑几匹带回去,给孩子们做两身新衣。” 辛念摇头笑道:“多谢奶奶。只是在清凉阁时,孩子们都在我身边拘着,不成想到了后院,明明多出许多规矩,但凡我稍离片刻,那两个就成了没笼头的马,我这会儿须得回去拘着他们。” 廖氏目中寒光一闪,面上却仍笑得和煦,点头道:“既如此,妹妹还是快回去吧。” “好。” 嘴里这样说着,她却不挪步,看看廖氏身边的秋姨娘凤姨娘,辛念淡淡道:“说起来,咱们都是妾室,一样的人,何必相煎太急呢?须知一报还一报,今天你们对古姐姐刻薄,焉知来日没有更得宠的新人对你们刻薄?所以我劝两位姐姐,做人还是宽厚一些得好。” 说完方扬长而去,只剩下秋姨娘凤姨娘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转向廖氏,秋姨娘忿忿道:“奶奶,你看见了?她这是什么态度?分明是连您也不放在眼里。” 秋姨娘也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过爷让她办了这么件差事,还真当自己掌权当家了,我呸!” 古姨娘听她两人抱怨咒骂,自然不肯留下来讨没脸,何况经过先前一场唇枪舌剑,她也灰心了,只是还惧怕廖氏威严,只得勉强道:“奶奶,我这会儿身上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呵呵!只怕是心里不舒服吧?”秋姨娘撇嘴一笑:“听见我们数落辛姨娘,你心里不自在了?不是我说,姐姐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里,忽然间就这样忠心耿耿了?” 言语间已将秦氏和辛念划成了一派,虽然这也没错,但听在古姨娘耳朵里,却越发心寒,暗自委屈道:我明明是冒着天大风险为奶奶办事,即便败露,我去夫人面前讨饶,难道你不该安抚我?到头来,竟是夫人和辛姨娘放过我,你倒任由那两人给我没脸,这便是我为你办事的下场吗? 直到她走远,耳听得秋姨娘和凤姨娘还在喋喋不休,廖氏方寒着脸道:“够了,大小也是个主子,就在这里大声小气,成什么话?都回去吧。” “可是奶奶……” 凤姨娘不服气,还想撺掇廖氏对付辛念,但话一出口,就发现廖氏脸色不对,竟似要吃人一般,只吓得她忙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小声说一句“那妾身回去了”,便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秋姨娘见廖氏没有挽留自己,心中怅然若失,也告辞离去。 这里廖氏又站了一会儿,回头深深看一眼秦氏的院子,方转身缓步而行。桂枝在旁边看着,只觉她一步一步,竟走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不由暗暗心惊。 及至回到房间,桂枝端上香茶,却见廖氏冷着脸不说话,她便小心劝道:“辛氏不过是个姨娘,就算有夫人抬举又如何?夫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难道还能给她什么好处……” 不等说完,忽听廖氏冷冷道:“古姨娘留不得了。” “啊?” 桂枝吓了一跳,呐呐道:“倒也不至于吧?我看夫人和辛姨娘也没对奶奶起疑心,即便毒蛇的事情真败露了,难道古姨娘还敢供出奶奶不成?她不想活了?看今早情形,许是她将整件事全扛下来了也说不定,怎么就留不得呢?” “如果你是夫人,古姨娘用毒蛇险些要了你的命,你会饶过她吗?” “当然不会。” 桂枝回答得斩钉截铁,但很快又摇头道:“夫人向来软弱……” “软弱?那是被我压着不敢造次罢了。”廖氏冷笑一声:“敢请太妃去清凉院救火,这是一个软弱人敢做的事?” “奶奶的意思是?” 桂枝也有些惊疑不定了,只见廖氏冷着脸道:“这还用问?肯留下害自己性命的人,自然是因为留下她有更大的用处。” “是想让古姨娘做内应?”桂枝说完,自己都笑了:“就凭古姨娘?不是奴婢瞧不起她,凤姨娘还比她强些呢。若非这次奶奶想用毒蛇,轮得到她为您效劳?想用她做内应,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可不一定。”廖氏沉着脸道:“古姨娘最大的用处不是做内应,而是做钳制我的把柄。” “把柄?她?”桂枝一脸惊讶:“夫人还不敢说这样大话,她凭什么?” “凭这次的事是我吩咐她做的。” 桂枝见廖氏面色越发阴沉,也不敢等闲视之,因默默思索一会儿,方轻声道:“奶奶是怕她供出您?可即便如此,她也活不了啊。有奶奶在,还能照顾晨哥儿,若奶奶和她一起倒了,晨哥儿怎么办?她所有心血和指望都在晨哥儿身上,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逼得她答应奶奶……” 廖氏揉揉额头,似乎有些疲惫,闭着眼睛沉声道:“具体她们是怎样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辛氏今天的态度异常强硬,夫人也浑不似先前那般好摆弄。她们凭的什么?一定是古姨娘供出了我。只不过她们现在还没有把握,所以按兵不动,真等让她们找到机会揭发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桂枝想到顾长亭的强硬,身子也不由打了个冷颤,喃喃道:“奶奶别担心,您有王妃撑腰……” “正是因为有姑姑,所以才要趁这会儿将古姨娘除去,万万不能叫她成为我日后的一块心病。” 廖氏拳头轻轻砸在桌子上,咬牙道:“想要挟我?门儿都没有。” 桂枝为难道:“可是……可是这要怎么做呢?府里刚刚出了毒蛇的事,若再出一条人命,只怕爷会暴怒,到那时,辛姨娘在旁边挑拨几句,万一爷又放权给她,奶奶岂非得不偿失?” 廖氏狭长凤目中寒光一闪,忽然微笑起来,悠悠道:“哪里用得着我出手?呵呵!自己沾着一屁股屎,敢来要挟我?赶明儿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别人哑巴吃黄连,是有苦说不出,你就不一样,你是根本没有活路。”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各有各的谋划 桂枝知道她说的是古姨娘,心中发寒的同时,又升起一丝好奇,暗道:不出手?那还能有什么手段?古姨娘似乎也不会因为奶奶几句话就去寻死吧? ******************* “她不会去寻死,所以她只能倒戈到我们这边。” 与此同时,辛念坐在窗下椅子中,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原因就是回来后,见识过方才情景的杏花一脸忧虑道:“毒蛇的事情已水落石出,姨娘又回到从前,半点权力也没了。夫人不是个完沉声道:“咱们这位奶奶,从年轻时便控制欲极强,又是个刻薄狠毒的,一旦给了她这种认知,她绝对不会留下古姨娘。但古姨娘有儿子,怎么说也算个贵妾,她一个平妻,不能随便发卖,如此说来,就只有让古姨娘彻底消失了。” 杏花只觉一阵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忙垂下头假装整理衣襟,只是那句话如鲠在喉,竟是不吐不快。她陪伴辛念十余年,可以说从小到大,虽然主子作风强硬,这几年为人也越发冷淡,但她一直都不是心肠狠毒的人啊。 “姨娘,您从前不是这样的。” 杏花到底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辛念拨着茶盖的手一顿,看向杏花:“那我从前是什么样?或者说,我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 杏花咬着嘴唇,心里在剧烈挣扎。她知道自己这是僭越,或许姨娘的处境很危险,又或者,这几年她吃够了落魄的苦头,以至于心性都变了。 可是……可她还是想将心里话说一说,哪怕会显得自己糊涂愚蠢,妇人之仁。 一念及此,杏花便跪下了,抬起脸看着辛念,她面色苍白,眼中含泪,喃喃道:“您从前也是杀伐决断的性子,从来都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后来进了亲王府,这些年您把自己关在清凉阁,将世事都看透看淡了,人也越发无心无情。可……可您从来没用计谋害过人,若要古姨娘死,将这件事告诉爷就是,爷不能处置奶奶,还不能处置她?何必又……” 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喃喃道:“是了,是奴婢傻了,您这样做,只是想从奶奶手里得些权力,不然您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等说完,忽听辛念冷冷道:“所以,你以为我是为了夺权,就将古姨娘送到奶奶的刀锋上?” 杏花低着头不说话,显然就是这样认为的。 “呸!”辛念啐了一口:“亏你还有脸说我从前怎样怎样,既然知道我的本性,怎么就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虽然要在这府里翻身过好日子,却也不会因此就踩着别人鲜血尸骨往上爬。” “姨娘。” 杏花惊喜抬头,然后麻溜儿站起来,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倒把辛念吓了一跳,忙起身赶过来擎住她的手,无奈道:“这是做什么?你看看腮帮子都红了,这是你自己的脸,也真下得去手。” “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妄自揣测姨娘,如您所说,这么些年奴婢白跟着您了,真真该打。” 杏花眼角还挂着泪珠,脸却笑成了一朵花,如从前两人还是少女时那般,她挽着辛念的胳膊,送其回到榻上坐下,一边央告道:“奴婢愚笨,姨娘快说说,您到底是怎么谋划的?” “还用得着我谋划?咱们奶奶这会儿应该早就谋划好了。不管是亲自出手还是利用这次的事,她是一定不会给古姨娘留活路的。” “那……这……古姨娘不还是一个死吗?她和奶奶相比,那就是鸡蛋和石头,到时就算古姨娘不想死,怕也只能去寻死了。” 辛念摇摇头:“她不会去寻死,所以她只能倒戈到我们这边。” “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奶奶有请 杏花又一次瞪大眼睛,辛念看她一眼:“不是你说的吗?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奶奶要害古姨娘,难道古姨娘就会乖乖去死?她不死,自然也就不会再和奶奶沆瀣一气,不倒戈到我们这边,她还想在府里孤军奋战怎的?” “她人微言轻,倒戈过来又如何?” 杏花不解,却见辛念笑道:“你焉敢瞧不起人微言轻的?你可知历史上有多少大事,就是贩夫走卒屠狗辈做出来。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在这府里,身边的朋友多一些,总比咱们单打独斗的好。” 杏花笑道:“是这样,奴婢今天真是昏了头,幸亏是在姨娘面前,不然真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她如今已经明白了辛念的所有安排:先在廖氏面前摆出强硬态度,勾起她心中隐忧和恨意,以廖氏性格,必定会下手除掉古姨娘,以绝后患。这便是由毒蛇事件延伸出来的波澜,也是姨娘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但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先前为了王妃他肯和稀泥,但如果廖氏一再生事,他还会忍下去吗?这便是姨娘从廖氏手里夺权的最好时机。 从另一方面来说,只要古姨娘不死,从此后她就会成为廖氏不共戴天的仇敌,而为了生存,她只能和秦氏以及辛念抱团取暖,虽然现在看来她们的力量无法和王妃奶奶那边相比,但总比孤立无援强很多。 好吧,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杏花看着辛念,轻声问道:“姨娘怎么敢保证,奶奶出手后,古姨娘一定能活下来?” 辛念摇摇头,沉声道:“老实说我没有十成的把握。” 杏花:…… 辛念手指敲着桌子:“但我有八成……不,差不多九成把握。” 杏花:…… “想要古姨娘的命,当然不能明着来,暗害的话,无非那么点子手段,我不信奶奶敢为了这种事找刺客。” 辛念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听得杏花都无语了:刺客?暗杀?怎么可能有这种阵仗?古姨娘只是个妾,又不是皇子或朝廷大员。 “再就是投毒了,但古姨娘这次事后必定也会小心提防,何况毒蛇之后再投毒,即便王妃装聋作哑,太妃和爷也必定震怒。” 这才像个靠谱的分析。杏花不自禁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辛念微微一笑:“所以,如果是我,最便宜的做法便是反咬一口,将毒蛇事件揭发出来,全推到古姨娘头上。毒蛇事件若没有结果,大家心照不宣之下,爷可以装糊涂;可一旦有了结果,证实古姨娘谋杀主母,就算夫人和爷想放过她,她也只能以死谢罪。“ “好歹毒。”杏花瞪圆了眼睛:“所以姨娘,你有帮古姨娘分辩,证明奶奶是幕后主使的证据吗?我想奶奶应该不会这样不小心,留下罪证的吧?” “确实没有证据。”辛念苦笑:“如你所说,她的地位远在古姨娘之上,指使古姨娘做这样事,古姨娘还敢叫她立下字据不成?” “那怎么办?古姨娘这不是必死无疑吗?您又哪来的八九成把握救她?” “因为……有一个变数,奶奶没有考虑到。” 辛念又端起茶杯,看着门外出神,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前世身死前最后传来的那个声音:“贼子尔敢?” “是什么变数?” 杏花犹在追问,辛念淡淡一笑,啜了口茶,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就知道了。我只能说,这些年奶奶被王妃和爷纵容着,已经习惯了呼风唤雨,却不知得意必会忘形,乐极难免生悲,咱们就走着瞧吧。” 廖氏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第二天辛念刚吃过早饭,就有个婆子过来,说奶奶请她立刻过去,是为了毒蛇的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 辛念眼睛也不抬,那婆子退到门边,刚要转身出去,就听她又问道:“是了,这事告诉夫人没有?” “这怎么能不告诉夫人呢?老奴过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派周家嫂子过去请夫人了。” 辛念这才抬眼看去,锐利目光刺得婆子心中一凛,只见她冷笑道:“奶奶好大威风,这竟是要夫人去她的住处吗?尊卑上下都不讲了?”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婆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就见辛念挥挥手:“行了,你去吧。” 待婆子离开,她沉吟片刻,方起身道:“杏花,我们也过去,奶奶的性子一点儿没变,还是这样急躁。” “是。”杏花服侍她更衣,就听辛念又问道:“六仔和丫丫呢?吃过早饭就不见他们。” “刚看见绿叶带着他们往后院去了,说是看看花草,顺便消食。” “嗯。”辛念点点头,一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随口问道:“几个丫头在咱们这里也有些日子了,你觉着怎么样?” “我觉着都还好,目前倒看不出谁头上生着反骨。绿叶和春雨带着少爷姑娘,尤其精心,春雨自己都说,那是个温柔耐心体贴的,对少爷姑娘,比她还要周到。六少爷和四姑娘也都喜欢她。” “嗯。还是要注意些,是真的耐心体贴才好,别是个无事献殷勤,包藏祸心。” “知道,奴婢嘱咐过春雨,她晓得轻重。” 杏花说完,最后又替辛念理了下衣襟:“好了姨娘,咱们过去吧。” 辛念见她一脸凝重,不由轻笑道:“放松些,又不是上战场。” 杏花认真道:“如果真如姨娘预料的那般,这可不就是上战场呢?还是姨娘和奶奶的第一次交锋,且敌强我弱,奴婢怎能不紧张。” 辛念一笑:“听你说得头头是道,既如此,你可知上战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杏花摇摇头:“奴婢又没上过战场,怎会知道?难道姨娘知道?” “我虽也没上过战场,却是从小跟着爹爹耳濡目染,听战场上的事长大。” 迈步出门,辛念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所以我知道,在战场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临危不乱,指挥若定。” 杏花满脸都是崇敬肃穆之情,沉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辛念哈的一笑:“明白个头,这只是后宅争斗,又不是战场。要做的就是岿然不动,见招拆招。” 杏花:……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挺身而出 主仆两个说笑间,便来到廖氏院中,只见往日里熙熙攘攘很是热闹的宽敞院里,此时却是无比整齐沉静,明明柳绿花红,却硬是渲染出几分肃杀之气。 其他几位姨娘都到了,连秦氏都在座中. 秋姨娘看着辛念走进来,哂笑一声,悠悠道:“妹妹可真是个慢性子,看你前儿整治婆子们的雷厉风行,我还以为你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情呢,却不知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晚?或许是打量奶奶宽容,所以惫懒了?” 这话当真很不客气,辛念却也不恼,看也不看秋姨娘一眼,径直来到秦氏和廖氏面前,行礼问安后,这才到座位上坐下,淡淡道:“秋姐姐可不能这么欺负我,明明是奶奶派的人最后到我那里,我听了信儿,赶紧换了衣裳就赶过来,连夫人都来了,我难道敢等闲视之?不过是我和奶奶之间亲厚,所以她派去通知我的人,也不在意早晚罢了。” 一句话,把黑锅顺势扣在廖氏头上,还暗讽她摆架子调遣秦氏。 廖氏眼皮子跳了跳,淡淡道:“好了,都别为这些鸡毛蒜皮争吵了,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话音落,她毒蛇般的目光看向辛念,沉声道:“爷将毒蛇事件交给你调查,如今可查出结果了?” 秦氏担心地看着辛念,却见她眉毛都没动一下。淡然道:“爷说不用再查了,结果他大致已经知道,我原本不依,但爷发了火,我也不敢忤逆。” 好家伙,竟是一推二做五,直接把锅扣给顾长亭了,且动作娴熟,不见半丝犹豫,以至于连廖氏心中都忍不住开始犯嘀咕。 然而一看见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扯着帕子的古姨娘,想到她“背叛”自己,想到这个把柄从此后就是自己心头上的刺,想到今天顾长亭不在,理应速战速决,廖氏便把这点顾虑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便冷笑道:“妹妹说是爷的命令,不许再查下去,可我们并没有亲耳听到,焉知不是你在爷面前花言巧语蒙混过关?” 秋姨娘凤姨娘连声附和,就见廖氏一摆手:“罢了,现在争论这些也没意思。不过我倒是已经查明,往夫人后院放毒蛇的事情是谁做下的。”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须知凤姨娘和秋姨娘先前对此事可是毫不知情,此时听廖氏这样说,两人惊讶之后,忙都问道:“奶奶当真英明,不声不响就查明此事,却不知是哪个可恶的?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古姨娘面色惨白,紧紧盯着廖氏,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心中喃喃道:她是要诬陷谁?总不成要揭发我吧?辛姨娘和夫人都放过我,连爷都不追究了,难道她竟然要揭发我?不,不可能,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她就敢颠倒黑白,把事情都推给我?她就不怕我拼着同归于尽,咬出她来?不可能……不 但是下一刻,古姨娘就见廖氏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沉声道:“毒蛇是岭南之物,我们这里也只有一个岭南出身的人,且我已经查明,当日就是她通过张婆子,将毒蛇运进府中,偷偷放入夫人后院。” 说到这里,狠狠一拍桌子,断喝道:“古氏,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么?” 古姨娘瞪着她,似乎到此刻都不信廖氏真敢把黑锅推给自己,却见其面沉如水,冷冷道:“看来证据确凿,古氏无言辩解。既如此,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等等。” 秦氏终于坐不住了,看向廖氏不悦道:“人证物证都没看到,便下这样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 “姐姐要看证据,稍后我自会奉上。我也知此事重大,已经向王妃禀明。王妃说了,谋害主母,这是死罪,念在她多年服侍世子,又育有一子的份儿上,留她全尸下葬。” 廖氏抬出王妃,秦氏便无话可说,她总不能再说“我也去禀报给太妃知道,请她老人家定夺”吧?如此一来,岂不成了挑拨太婆婆和婆婆的恶媳?王妃和廖氏岂能容她?只怕太妃也会不高兴。 当然,最重要的是秦氏心知肚明,这事就是古姨娘做下的,想为她脱罪万万不能,想为她求情?呵呵!王妃和廖氏哪个会听自己的? 一时间无计可施,她便不自禁看向辛念,却见对方仍是眉眼不动,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秦氏方觉心下稍稍安定。 这时就有两个婆子走过来,要架着古姨娘出去。见她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宛如烂泥一般,两个婆子毫不费力就把她架了起来。 却在拖着往门外走的时候,变故突生,被拖了一半的古姨娘忽然间奋力挣扎起来,竟是一下就脱离了两个婆子的掌控。 只见她头发也披散了一缕,跪爬着来到秦氏和廖氏面前,捂住心口尖声叫道:“奶奶,你真是好狠毒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害我?你怎么敢?你就不怕……” “大胆!” 廖氏狠狠一拍桌子,盯着古姨娘沉声道:“你也太放肆了。怎么?犯下这样滔天大罪,被我揭穿就想反咬一口?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来人,拖下去,即刻打死!” 两个婆子立刻又上前来,却见古姨娘红着眼睛,奋力大吼道:“奶奶你当真歹毒!我不服,不是我,不是我要害夫人,我不服……” “慢着。” 眼见古姨娘挣不过两个身高力壮的婆子,被拖着往门口去,辛念算着火候差不多,终于开口了。 两个婆子怎会听她的?理也不理继续往门外去。却见辛念忽地起身,也不知她怎么做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似乎对方只是转了个身,下一刻,就听“砰砰”两声,两个高大婆子竟是被她踹飞出去,跌在门口,好不狼狈。 众人都惊呆了,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辛念冷冷道:“毒蛇事件,是爷委了我调查的,你们安敢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大杀四方 “放肆!” 廖氏声音都有些尖锐了,旋即深吸一口气,方阴恻恻道:“妹妹是不是忘了?你如今可是在我的地盘上。” “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说到底,不还都是端亲王府的后院。” 辛念昂首挺胸,怡然不惧直视廖氏,嘴角甚至还弯出一丝挑衅笑容。 “是端亲王府的后院又怎样?我是爷的妻子,府里一直由我当家作主。”廖氏目光冰冷,字字如刀。 “是端亲王府的后院,这样大事,奶奶就做不了主,须得爷来处置。” 辛念言辞犀利,冷若刀锋,面对廖氏半步不让。 古姨娘跪在她身边,紧紧扯住她的衣襟不撒手,她也明白,事到如今,辛念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辛妹妹说得对,事关重大,还是等爷回来再说。” 秦氏自然要帮着辛念。廖氏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嘴角噙着冷笑,淡淡道:“辛姨娘这话的意思是说,王妃竟做不得主了?” 辛念微笑道:“若是爷如今奔波在外,数月不能归,王妃自然可以做主。但爷分明就在京城,日日归家,而古姨娘是爷的妾室,晨哥儿是她和爷的孩子。王妃先前听见这样事,义愤填膺之下,说要打死乃人之常情,但日后回过头来细想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母的,不为儿女着想?爷傍晚就回来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奶奶您觉着,王妃真的愿意越俎代庖吗?” “你……” 廖氏眉头紧锁,她没想到辛念会如此难缠,因沉声道:“任你花言巧语狡辩,此时此刻,这里做主的是我,今天古姨娘必须打死,以儆效尤。难道你敢拦我?” “毒蛇事件从头到尾是我调查处置,这是爷托付给我的,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且此事疑窦丛生,说古姨娘谋杀主母,动机何在?夫人死了,她能得什么好处?且府中只有她一个岭南人,她偏还用毒蛇,是生怕别人不怀疑她么?” 辛念紧紧盯着廖氏,不等她说话便继续道:“我们不能草菅人命。因此,从地位尊卑来说,我不该拦奶奶,但职责所在,今儿少不得要违命一回。更何况……” 她顿了一顿,目光看向秦氏,沉声道:“奶奶,夫人可还在呢,若以尊卑地位论,你是不是也该听听她的意见?再说夫人还是苦主,她才是最有资格处置此事的人,不是么?” 廖氏眉头一挑,沉声道:“夫人多病,又有些妇人之仁,这府里事从来是我做主,大不了爷回来,我向他当面请罪。” 说完向外面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话?” 一语未完,哗啦啦涌进十几个健壮的妇人和婆子,只把秦氏惊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起身道:“这是干什么?都消消火……“ 廖氏压根儿不理她,怒冲冲道:“把这谋害主母的蛇蝎毒妇拖下去,乱棍打死。” 她料着十几个婆子,辛念总是拦不住了。却不料对方一把拉起古姨娘护在身后,目光沉沉从婆子们面上掠过,沉声道:“我的功夫虽比不上爷,但拦你们几个寻常妇人,还是不成问题。” 这话是说给屋里所有人听,廖氏气得都快疯了,恨恨叫道:“辛氏,你敢抗命?” “不敢。” 辛念没转身,仍是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婆子们,昂然道:“这本就是我的差事,若觉着我处置得不好,大不了我向爷当面请罪。” 这可真是针尖对上麦芒了。辛念占着理呢:你个平妻都不把正妻放在眼里,我一个妾室对你无礼又如何?若说宠爱,我现在也不输给你;我还是爷委托调查此事的人,怎么做都是名正言顺。 廖氏气得面色铁青,正要再发狠多叫些人进来,就听辛念悠悠道:“我劝奶奶不要费事了,我的功夫虽不精,也不是府里这些家丁仆妇可以对付,除非你能将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们调来。” 廖氏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偏偏辛念一个人站在那里,竟然就真的镇住了婆子们不敢上前。她气得身子打摆子似的抖,这里秋姨娘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边叫道:“反了反了,这是要宠妾灭妻了吗?还不快去禀报王妃。“ “宠妾灭妻?” 一旁秦氏忽然“哈”的一声笑,接着猛然站起身,来到秋姨娘面前,一字一字问道:“敢问妹妹,是什么宠妾?又是灭的什么妻啊?” 秋姨娘一凛,她们向来不把秦氏放在眼中,是以说话行事都不在乎她的感受,此时被拿住漏洞,顿时无言以对。 “有什么错吗?”廖氏阴狠地瞪着秦氏:“我是平妻。” “对。”秦氏深吸口气,点头道:“妹妹原来也知道,你只是平妻,而我……才是正妻。” 廖氏:…… 局面就这样陷入僵持中,古姨娘见廖氏如此狠毒,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便想着要供出她来,大家拼一个同归于尽。 然而她刚要说话,就看到辛念对她微微摇头,于是立刻就明白了,不由苦涩一笑。 是啊,这会儿咬出廖氏,就能拼个同归于尽吗?她有王妃撑腰,自己有什么?反倒更坐实了谋杀主母之事,一旦王妃强行介入,连辛念也不能拦,那自己不死也得死了。 廖氏气得呼呼喘气,秋姨娘和凤姨娘也麻了爪子,秦氏坐在椅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在此时,就见廖王妃身边一个媳妇走进来,看见这场面,不由愣住,接着看了眼辛念身旁的古姨娘,皱眉道:“奶奶,王妃派我过来问一声,古氏可处置了没有?若处置了,看在晨哥儿份上,给她买口好棺材,寻个地方葬了吧。” “呵呵!”廖氏冷笑一声:“你何必明知故问?没看见我这里都成战场了?咱们辛姨娘仗着会功夫,要大杀四方呢。” “这……这……” 那媳妇一时间也没了主张,看向辛念,沉声道:“辛姨娘这是要包庇罪犯,助纣为虐吗?”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我是异类我怕谁 “不敢。” 辛念对媳妇一笑:“请回去禀报王妃,所谓古姨娘谋害夫人一事,缺乏罪证,须得等爷回来,交给他亲自处置。毕竟古姨娘是晨哥儿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也该慎重,不能让晨哥儿稀里糊涂就没了娘亲。” “这……这……” 那媳妇皱着眉头,忍不住看向廖氏,却见她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也没主意。你就回去告诉王妃,索性以后将这府里的管家大权都交给辛姨娘好了,谁让人家功夫厉害呢?今日才知道,原来女人不该操持家务,合该好好练功,将来好恃强凌弱呢。” “这也就是咱们府里,不知道爷怎样想的?换做别家府邸,似这种靠着拳脚放肆无礼的,别说女人,就是男儿,也打死了。” 秋姨娘在旁边小声嘟囔。那媳妇看向辛念,轻声道:“姨娘的确不该如此,您可想清楚了,果然这般放肆,以后还想在这府里立足吗?” “能不能在府里立足,似乎也不与你相干吧?”辛念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尽管去王妃和世子爷那里搬弄是非,看我的下场会如何?强过在这里逞口舌。” 媳妇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气得转身出门,一路骂骂咧咧去了。 这里秦氏便揉揉额头,轻声道:“难道都在这里僵持着?叫下人们看见像什么话?又平白无故叫太妃和王妃担心。依我的意思,大家不如各自散了,辛妹妹有句话是没错的,此事就该交给爷处理,只要他下了命令,想必各位妹妹没有不服的。” 廖氏脸色更黑了几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脱离她的掌控,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人都讲究一个德容言功,身姿要婀娜妩媚;性情要温柔如水;体态要小鸟依人。而辛念,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背离主流的异类。 按照廖氏的想法,会功夫这种事,对女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污点,是生怕被人提起的,哪想到辛念不但不以为耻,还主动亮出拳脚耀武扬威。 妈的简直没天理了,表哥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怪物? 廖氏勉强压下心中喷出的老血,闭了闭眼睛,恶狠狠道:“散去可以,但古姨娘不能回房,谁知她会不会趁乱逃走?要把她关去柴房里。“ “我不去。” 古姨娘尖叫一声,紧紧扒着辛念衣裳:“奶奶你在府里说一不二,我今日去了柴房,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不去。” “刚才辛妹妹说了,古姨娘罪证还不确凿,何必关柴房呢?廖妹妹若是担心她逃走,就让她跟着辛妹妹回清凉院,让辛妹妹看着不就好了?若是逃走,便拿辛妹妹是问。” 秦氏缓缓开口,话音刚落,就被廖氏断然拒绝:“不行。哪有犯下这样滔天大罪,还能悠游自在的道理?必须关进柴房去。” “可是……” 秦氏秀眉紧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辛念沉声道:“夫人不必为难,就依奶奶的话,将古姨娘关去柴房好了。” 说完感觉到身旁古姨娘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她便转头,拍拍对方肩膀道:“你不用怕,我和你一起去柴房。大不了中午饭不吃了,等到晚上爷回来就好,不到一天时间,不难捱。” 秦氏:…… 廖氏:…… 古姨娘已是泪流满面,又听辛念对秦氏道:“如此一来,我清凉院里就没人了,恰好前日太妃还说,叫我有时间带着六仔丫丫多过去她那边坐,不如夫人今天就带着他们过去吧,我要寸步不离,陪古姨娘在柴房里住一日。” 这话就差没直说“我怕奶奶害我孩子和古姨娘”了,虽然廖氏确实恨不能让六仔和丫丫以及古姨娘人间消失,但辛念如此不留情面,仍是把她气了个半死。 秦氏看了廖氏一眼,摇摇头来到辛念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好。” 辛念点点头,几人便离开了廖氏院子。 “简直是……我就没见过这样放肆不知羞耻的,咱们府里怎么添了这么个丧门星?奶奶,可不能由着她啊,长此下去,您还怎么管理府中之事?万一那些奴才都惧怕了她……” 凤姨娘似乎是义愤填膺,不住抚着胸口,不等说完便被秋姨娘瞪了一眼,听她沉声道:“够了。这些用得着你来马后炮?难道奶奶不知道?少说几句,没的给奶奶添烦恼。” 说完便帮着廖氏抚后背,一边安慰道:“奶奶不用气,这会儿且让她得意去,看等爷回来了,怎么收拾她。” 廖氏看了秋姨娘一眼,沉声道:“你确定爷回来,真的会收拾她?” 一句话把秋姨娘噎在那里,心想:我这不是宽你的心吗?谁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得宠,这话怎么好当真呢。 廖氏冷笑一声,不再看秋姨娘,却听身旁桂枝道:“奶奶不用生气,今天情景,可都落在袁姐姐眼里,她回去禀报给王妃知道,王妃必定容不得辛姨娘这般放肆,即使爷宠爱她,也没有为她忤逆王妃的道理。”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廖氏并不抱什么希望,她很清楚那位表哥有多聪明强势,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颠倒黑白的了。千算万算,她只算错了一点,没想到古姨娘会被辛念护住,连廖王妃都无可奈何,竟因此活了下来,如此,大好形势顷刻逆转…… 廖氏不敢再想下去,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暗道:这一次……或许是我错了,可我也没想到,辛氏如此阴险狡诈,我更没想到,她敢仗着自己会功夫,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恨!可恨啊! 一念及此,不由狠狠拍向桌子,只听“啪”得一声响,倒把凤姨娘和秋姨娘吓了一跳。 只见廖氏秀美绝伦的面容上满是狰狞,咬牙切齿道:“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坏我的事,她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她不是清高吗?不是坚贞吗?妾心如铁,矢志不渝。狗屁,都是狗屁!” 廖氏一边叫,一边猛拍桌子,凤姨娘和秋姨娘还从未看过她这般失态模样,连桂枝都瑟缩着,大气不敢喘一口。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好人做到底 好半晌,见廖氏喘着粗气,似乎慢慢平静下来,秋姨娘才小声道:“辛姨娘确实是个祸害,从她搬到后院,到如今才几天,咱们哪有一天能顺顺当当地过?要我说,还是想个法子,将她撵回清凉阁得好,连带着她那两个孩子,有这样的娘亲,我看那两个小的也不会是省油灯。“ 凤姨娘想得更长远,咬牙道:“撵回清凉阁还不行,万一爷日后又想起来怎么办?叫我说,不如撵出府去,或者发卖了,叫她一辈子回不来,咱们才能安心。” 秋姨娘冷笑道:“你就是个不长脑子的,光想着这样可以永绝后患,也不想想行不行得通。我就问你,她那种粗手大脚,一个指头就能碾死我们俩的粗鄙泼妇,发卖?谁敢要?撵出府去更不可能,除非是爷狠下心来,但咱们爷,那就是个多情种子……” “够了!” 廖氏抚着心口,狠狠瞪着两人:“是不是怕气不死我?啊?还在这里火上浇油?你们真有本事,别光嘴上说,倒是去爷面前告状啊。我也不求别的,能把她撵回清凉阁,我就谢天谢地。” 秋姨娘和凤姨娘立刻不吱声了。 这不过是气话,到最后还是束手无策愁肠百结。此时她们还没察觉到,经过今天的事,她们心中,已经对辛念存了一丝畏惧胆怯之心。 *************** “姨娘,爷回来了,不过刚进大门,就被王妃叫去。” 柴房外传来春雨的声音,古姨娘一下子紧张起来,喃喃道:“王妃这是不想放过我了,怎么办?辛妹妹,我该怎么办?” “放心。” 辛念微微一笑,紧紧握住古姨娘的手,轻拍着笑道:“咱们这位爷,虽然好的地方不多,但有一点,倒是寻常男人比不上的,那就是聪明有主见,坚定强硬。孝顺归孝顺,但王妃想用孝道压他,逼他处死你这只替罪羊,那是万万不能。” “真的吗?可……可我向来不受宠,连带着晨哥儿都不太被爷喜欢。” “夫人也不受宠,可这府里却也没到宠妾灭妻的地步,爷还是很尊重她。说到底,咱们这位爷多情,却也重情,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若不是看透这一点,我费那个劲救你干什么?” 古姨娘怔怔点头,柴房里又陷入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暮色降临,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大门被打开,几个婆子媳妇站在那里,为首的叫道:“爷说了,请辛姨娘和古姨娘到清凉院里,他在那儿候着你们。” “清凉院?为什么不是去奶奶的院子?” 古姨娘便如惊弓之鸟般跳起。辛念翻个白眼道:“废话,这事一直是我查办的,不在我院里,难道要去奶奶院子?合着你觉着去奶奶那边,比我的院子好呗?” “是是是,我错了,我……我这会儿也是六神无主。” 古姨娘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情绪,整理了下衣裳头发,然后紧跟在辛念身后,从柴房里走出来。 进了清凉院,就见各屋灯火通明。正厅中座椅上,顾长亭微微垂头,胳膊支着桌子,修长手指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古姨娘吞了口口水,心中不自禁先怯了,竟不敢再往前走。 辛念察觉到身后动静,回过头静静看了她片刻,方回来拉住她的手,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走吧,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何况,你以为爷真的不知道事情原委吗?” 古姨娘点点头,跟着辛念进屋,然后深吸一口气,直挺挺跪在地上,嗫嚅道:”妾身……妾身给爷请安。” 顾长亭这才抬起头,定定看着古姨娘。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只看得古姨娘冷汗淋漓,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听辛念小声道:“学里早就放学了,再耽搁下去,晨哥儿不知怎么害怕呢,下人们大概也禁不住他,一旦叫他跑出来吵嚷,更不好听。爷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顾长亭长长呼出一口气,方沉声道:“春华,不管是不是有人背后主使胁迫,你都罪无可赦。念在你是初犯,夫人和辛姨娘又苦苦为你求情的份儿上,我暂且记下这一回。你也别高兴太早,果真你从此后安分守己,这才算你逃过一劫,若还有歪心思,甘愿做别人手里的刀……春华,我不是吓唬你,一旦再犯,两罪并罚,你断无幸理,明白吗?” “是,妾身明白,妾身以后一定安分守己,再不敢起半点坏心,即便有人胁迫,也必定如实禀告爷和夫人还有辛妹妹,妾身……妾身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活命机会,绝不再犯糊涂。” “去吧。” 顾长亭淡淡吩咐一声。古姨娘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方抹着眼泪汗水快步退下。不等出院子,就小跑起来,也不知是记挂儿子,还是怕顾长亭反悔。 屋里半晌没人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春雨到底忍不住,悄悄在门外探进一个脑袋,见气氛严肃沉默,忙又收了回去。 辛念却已经看见了,连忙叫道:“春雨,你去厨房,就说我回来了,让她们把饭菜打点好送过来,顺便告诉她们,古姨娘也回去了,别忘了给她送一份饭。” 春雨嘴角抽搐两下,心想:我的姨娘,这个时候提吃饭的事,是不是忒没眼色?却也不敢违抗,忙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这里宛如化石般的顾长亭终于活过来,瞪了辛念一眼:“你自己没心没肺,就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也不想想,发生了这样事,春华哪还有心思吃饭?” 辛念耸耸肩:“吃不吃是她的事,我反正关照到了,也算好人做到底。” 顾长亭看她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真能吃得下去?” 辛念瞟他一眼:“为什么吃不下?爷不都说了,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再说,我可是饿了大半天,这会儿早已前胸贴后背,就给一头牛,我也能吃得下。”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我领你的情 “可是我吃不下。”顾长亭叹了口气:“论理我也饿了大半天,却是一点都吃不下。” “你当然吃不下了。一头是王妃和奶奶;一头是公正道理,凭你世子爷再怎么惊才绝艳,夹在这当中也是为难。说起来这也就是你,换别的勋贵子弟,但凡软弱那么一丁点儿,这会儿古姨娘尸体都凉了。” 顾长亭黑着脸沉声道:“她虽有大罪过,终究也有几分无奈,不该就这样一死了之。” 辛念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见世子爷一拳砸在桌上,愤愤道:“为什么?我就不明白,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对表妹几乎是千依百顺,这府里的大权也全在她手里,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一定要那个正妻的位子?难道一个虚有其名的正妻名分,比她现在一呼百应的风光还重要?” 辛念不以为然,用手绢在面前扇了扇,淡淡道:“这能怨谁?爷惯得呗。” 顾长亭:…… “咳咳……” 辛念想起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桀骜,因便耐心解释道:“其实爷何必问我?难道你真不知人性贪婪?正所谓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顺杆儿爬,那不都是这种情况吗?你觉着给奶奶的已经够多了,可越是这样,奶奶就越觉着,那正妻之位也该是她的,何况王妃又是她姑姑……“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反正顾长亭一定明白。 顾长亭的确很明白,所以他又苦恼地叹了口气,继续揉额头。 过不多久,厨房那边果然送了丰盛饭菜过来。一个媳妇陪笑道:“六少爷和四姑娘还没回来吗?先前去寿宁宫送饭,太妃极喜欢他们,定要他们留下,说是吃过晚饭再送回来。” 辛念笑道:“还没回来呢,说是太妃难得高兴,今天晚上让两个孩子跟着她睡,解一解老人家的寂寞。” 两个媳妇都点头啧啧赞叹,说道:“可见六少爷和四姑娘可爱,方能合老祖宗的眼缘。从前也没听说哪位少爷姑娘能留在寿宁宫过夜。” 辛念看了顾长亭一眼,两个媳妇方醒悟过来:都是世子爷的骨肉,自己怎能为了讨好辛姨娘,就得罪了这位呢?因又忙不迭地告罪。 顾长亭哪有心思搭理她们,挥挥手让人退下,只听辛念问他:“要不要给你盛一碗饭?今晚菜不少,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顾长亭摇头。辛念耸耸肩:“好吧,那我不管你了,叫我说,若是觉着气闷,就出去走走,留在这里看我吃饭,就能排遣了?” “你管我呢。”顾长亭在饭桌边坐下,态度非常坚决。 “好,不管你,再多说一句我是小狗。” 辛念冲他一龇牙,倒把顾长亭逗乐了,伸手敲敲桌子:“快吃吧你,饭也堵不上嘴。” 辛念遂不再理会他,自己盛了碗米饭,看着笑道:“这饭可见是用心煮的,当真粒粒晶莹,香气袭人。” 说完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尝一尝后频频点头赞叹,接着筷子往大海碗里一戳,就从汤里捞出一条鸡腿,动作十分流畅精准。 顾长亭:…… “这人参山菌鸡汤是让你喝汤的,吃肉反而落了下乘,会不会吃啊你?” “你管我呢。” 辛念挑眉,那鸡腿早已焖煮得酥烂,筷子轻轻一撕,就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她美滋滋送进嘴里,细嚼几下后吞了,这才笑道:“我便最喜欢这些下乘东西,什么肥鸡鸭子,大鱼大肉,你们那些金贵肠胃瞧不上,就尽管给我好了,我不嫌弃。” 说完用筷子夹住那条鸡腿,很快便吃得精光,只剩下一根光棍骨头,又忍不住赞叹道:“皮酥肉烂,极尽鲜香!且皮肉间吸饱汤汁,微微有些烫,却是恰到好处……” 顾长亭:…… “怎么还点评起来了?这又不是在酒楼,有大厨特意为你调制特色菜肴,就在旁边等着听夸奖,你这会儿夸上天,也没人听到,岂不是把媚眼抛给瞎子看?” “你难道不是人?何况这样的美味,我当然要不吝赞叹,这不过是表达我心中喜爱畅快之情,有没有人听到,有什么关系?” 一边说,又向其它菜肴发起攻击,如此边吃边赞,不到半碗米饭,就见顾长亭忍不住了,起身给自己盛了碗鸡汤,没好气道:“你赢了。真是,吃这么香甜,我就有再多烦心事,胃口也让你勾引的馋虫都出动了。” 辛念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故作摇头叹息道:“定力不行啊爷,你好歹也坚持到我把饭吃完的。” “呵呵!”顾长亭却不上这个当:“等你吃完,桌上全都是残汤剩饭,叫我吃什么?我说念念,你不会是怕我和你抢着吃吧?” “我才不怕,抢着吃更香甜,要不要比比?看咱们两个谁吃得多?拳脚功夫我不是你对手,吃饭你必定一败涂地。” “比就比,我还不信了,你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儿家,也不看看自己腰多粗,敢和我比饭量。” 两人边吃边说笑,很快就风卷残云般将一桌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顾长亭郁闷尽去,漱口后又喝一杯茶,看着辛念道:“你说得没错,从来人都是得寸进尺,太过纵容,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能一味逃避,总不能等到人都烂到骨子里,再想救她就晚了。” 辛念点头,轻声道:“我只是个姨娘,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在心里默默支持你,你可得领我这份情,将来有什么犒赏机会,决不能漏了我,不然可别怪我翻小肠算旧账。” 顾长亭:…… “空手套白狼的见多了,空口套人情的,反正在我这里,你是第一个。哈哈哈!好,我就领你这份情,日后绝不敢忘。” 顾长亭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昂头潇洒走出门去。 辛念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希望你这一去能得偿所愿,只可惜,这世上的事,大多都是天不遂人愿。”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意外之喜 晚春时节的清晨是最舒适的,天蒙蒙亮,就有鸟儿在窗外婉转歌唱。推开窗子,空气里残余的几分凉意便涌进屋子,令人神清气爽。 秦氏坐在梳妆台前,荔枝正给她梳头,一边小声道:“今儿是初一,该去给王妃请安。唉!还不知她要怎样为难您?前些日子为您把太妃请到清凉院救火的事,王妃和奶奶肯定恨死咱们了。” 秦氏淡淡道:“从前我用心侍奉,也没见王妃喜欢过我。有什么?大不了骂几句,难道她还能让我跪一天不成?” “这倒不至于……”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姜氏的声音响起:“夫人,夫人,天大的好事。” “什么事?”秦氏转过身,无奈一笑,看着姜氏道:“我这里还能有好事?嬷嬷昨晚是做了几个美梦啊?” “不是做梦,是真的好事。” 姜氏来到秦氏面前坐下,她是秦氏的陪嫁奶妈,身份自然不同。 “我才从花园过来,听人说奶奶病了,要静养半个月,我原本不信,就过去看了眼,果然,奶奶那边的院门到现在都没开。”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秦氏诧异,身后荔枝笑道:“别是气的吧?昨晚爷回来,也没听说罚古姨娘,让她仍回院子里去了。奶奶还从没吃过这种亏,可在辛姨娘面前,竟然毫无办法,要是气病了也正常。” “哪儿啊。”姜氏一摆手,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稳重,兴奋低声道:“我之后又去打听了下,说是昨晚爷到奶奶屋里,不知说了什么,之后就看见爷满面怒气地走出来,还吩咐丫头婆子们说,奶奶病了,要静养,关门谢客半个月。夫人听听,这哪里是病?分明就是禁足啊。” “我的天!”荔枝瞪大眼睛,喃喃道:“果然是禁足。不过爷顾忌着王妃,所以还给奶奶留了脸面。如此说来,爷是不是知道?那毒蛇之事的幕后真凶,其实是奶奶?” “那当然,咱们爷是多聪明的人。这事连辛姨娘都瞒不住,还能瞒得过他?” 姜氏几乎都要手舞足蹈了,然后看到秦氏木雕般呆呆坐在那里,不由眼睛一红,轻轻搂住她哽咽道:“我可怜的夫人,总算爷为您做了一回主,看以后那起拜高踩低的奴才还敢不敢把您当摆设。” 秦氏眼圈儿一红,摇头轻声道:“终归还是辛妹妹处理得妥帖,不然哪有这样好结果。” “辛姨娘自然有功劳,但也说明爷心里不是全没有夫人。” 荔枝拍着手,欢笑道:“也是这些年王妃和爷太纵容奶奶,让她得意忘形,真以为自己在这府里可以横着走了。不成想如今出来一个辛姨娘,模样儿比她好,性情比她爽利善良,还有功夫,真乃全才,奶奶想抓她错处都不容易,还上赶着自己递把柄。” 姜氏点头恨恨道:“奶奶也太贪心了,夫人除了这个名分,还有什么?奶奶除了这个名分,什么没有?到头来,连这个名分她都要夺去,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坏心肠,配做世子夫人么?如今好,终于遭报应了。可惜啊,她到底是廖家的人,不然这一回,爷就能要她的命。” “那也不至于,她到底有大少爷四少爷和大姑娘,就不是廖家女儿,也能母凭子贵……” 荔枝不等说完,忽听门外小丫头惊喜道:“爷过来了。” 秦氏姜氏等忙都起身,不等迎出去,就见顾长亭一掀帘子进了内室。 “给世子爷请安。” 顾长亭看也不看荔枝和姜氏,只对秦氏道:“你今天不用去给王妃请安了,刚刚我从那边过来,已经给你请了假。” “啊?”秦氏惊讶:“这是为何?” 顾长亭在椅子上坐下,沉吟道:“佳如病了,我让她歇半个月,可这端午节马上就到。我虑着大节下,没人管家可不行,好在你这些天精神不错,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这……我都几年不曾操持家务了,忽然之间……” 秦氏先是惊喜,接着面上就现出为难之色,顾长亭知道她顾虑什么,因笑道:“你刚嫁进来那一年,端午不也是你操持的?我觉得就不错。” “今非昔比,彼一时此一时啊。”秦氏叹了口气,心想:那会儿我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号令一出,下人们谁敢不丛?如今我的话,又有谁会认真听,这怎么能比呢? 正想着,就听顾长亭似是不经意般道:“你向来身上不好,又柔弱善良,那些奴才却不是好相与的,此事确实难为你。不过我看你和念念相处得倒好,经过毒蛇之事,你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她那个人,性子上来可不讲情面,府里这些奴才,如今就是不服她,也要怕几分,不如你们两个商量着来。如今父王不在家,一个端午而已,也不用大肆铺排,过得去就行了。” 秦氏这才明白顾长亭敢在端午之前将廖氏禁足的底气。想想辛念的性情,她不由笑着点头道:“也是,辛妹妹必定尽心帮我的。只是……王妃那里……” “王妃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不会因为这个就难为你。本来么,佳如病了,还非要逼着她挑这样重担么?王妃终归还是明事理的。” 明事理?呵呵!只怕是做贼心虚,面对儿子强势不起来罢。 秦氏心中冷笑,自然不会戳破,就见顾长亭站起身道:“虽然今日免朝,皇上那里却还有差事吩咐,我这会儿须得进宫议事。” “啊?这么急?你早饭吃过没有?我这边小厨房里的粥都熬好了,不如吃一碗再走?” “不用……” 顾长亭下意识就要拒绝,却看到秦氏满眼情意和关切,心中不由一软,想了想说道:“这会儿来不及,不如我今晚过来用晚饭吧。” “好……好啊。” 这一下当真是意外之喜,秦氏知道顾长亭不喜欢自己,但他眼里终归是有自己的,这就够了,足够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门庭冷落 临时受命,秦氏和辛念是怎样一番忙碌光景,也不必细说。只看一点,秦氏忙了三天,眼看第二天便是端午,她竟没办法支撑着去前厅,只能将所有事情全权交给辛念打理。 好在大面上都已安排完毕,剩下一些细节,对于辛念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本来这三天,多数事情都是她操办的,秦氏到底积弱已久,许多时候只是作为一个象征性的存在,负责最终拍板权。 终于到了端午这一日,一大早,太妃带着王妃秦氏前往皇宫拜见太后皇后,家里下人们则负责各处最后的洒扫装饰工作,偌大王府里人来人往,喧嚣鼎沸,好一派富贵风流气象。 一片欢声笑语的热闹中,多日来无人问津的廖氏院子便更显寥落。 几个下人从此路过,探头张望一番,却只看到两扇院门紧紧关闭,院子里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真是……你说这怎么说的?忽然之间,就像是被打进冷宫,那可是奶奶,王妃的亲侄女儿,还给世子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即便犯下滔天的罪过,今日大节下,总该通融通融,怎么爷这次就如此狠心?” “谁说不是呢。叫我说,这府里只怕要变天了,连古姨娘,我刚刚看见,还打扮的光鲜亮丽,和二少爷说着中午参加家宴的事,奶奶却是这般光景,真应了戏文里那句话,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别胡说,再怎么也不至于楼塌了。不过是辛姨娘新宠,又出了毒蛇这档子事,辛姨娘又和夫人联起手来,这可是新仇加旧恨,奶奶没防备之下,可不就被撂倒了。” “不是我说,奶奶也不知怎么想的。毒蛇的事,连我们心里都画魂儿,能瞒过谁去?本来辛姨娘那边都偃旗息鼓了,谁知道奶奶怎么又非要扯出古姨娘,还下杀手。这下好,不但古姨娘没死,自己还吃了挂落,真真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都不关咱们的事,说到底,你们觉着,奶奶这一次是不是就起不来了呢?以后别不是夫人掌权吧?要真这样,咱们的日子可好过了,夫人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 “夫人倒是好说话,你也不看看她身边那位,辛姨娘是好相与的吗?程家嫂子在府里,那是多少年的老人,连奶奶也倚重她,辛姨娘就敢打她的脸……” “啧啧,那哪儿是打脸啊?那是把程家的脸往地里踩。真没想到,辛姨娘在清凉阁那么多年,原来性情是这样狠辣的。” “谁说不是呢?叫我说,这都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前什么……” “老姐姐是想说前车之鉴吧?” “对对对,就是前车之鉴,咱们以后啊,可得聪明点儿,决不能招惹辛姨娘……” 几个婆子正议论得热烈,忽听身后有人重重咳了一声,转头一看,只见程家的阴着脸从树后走出来,没好气道:“府里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倒躲在这里偷懒,谁给你们的脸?” 换做从前,这些婆子媳妇忙不迭就要下跪认错,但今时不同往日,立刻便有个机灵的笑道:“嫂子别恼,是辛姨娘吩咐我们过来这一片查看情况,看完了就回去帮忙。” 程家的:…… “你们连我也敢糊弄?”程家的脸色更冷:“辛姨娘知道你们是谁吗?还派你们来查看情况,撒谎眼睛都不眨是不是?回头等我告诉了奶奶,看怎么处置你们。” 这话平时威力不小,然而今天,对着那紧闭的院门,可就大打折扣了。 先前说话的媳妇嘟囔一声:“本来就是辛姨娘让我们过来查看的,嫂子不信,你问辛姨娘去。” 程家的顿时被气了个不能动弹,眼看几个婆子媳妇去远,她指着那几人的背影,对身边女儿恨恨道:“记着,都给我记着,这些势利眼的混账东西,平时一个个恨不能舔我鞋底,如今奶奶不过是将养几天,看把她们狂成什么样了?你等奶奶出来的,我一定要禀告她,这几个人,一个都别想留在府里,一个都别想。” “娘别生气。”程家女儿连忙为她抚着后背,一边小声道:“何苦得罪这起小人?万一有个空子,又不知她们要怎么编排娘。看如今这形势,辛姨娘眼瞅着是要起来了……” “放屁!” 这话可戳了程家的肺管子,不等女儿说完,便喝斥一声,接着劈头盖脸训道:“起来?她做梦,真当王妃是死的?这回是奶奶大意,让爷抓住痛脚。你看着吧,等到半个月后奶奶能出门了,这管家之权一分不少,全都得重回她手里。到那时,辛姨娘安分恭顺也还罢了,靠着两个小杂……孩子,她还能得个温饱,不然,真以为自己成了气候,想和奶奶对着干,我看她到时候怎么死。“ “好了,娘少说几句,这话被别人听去,又是一场祸事。” 程家女儿连忙四处张望,见左右无人,方稍稍放下心来。 程家的缩缩脖子,有心反驳,却也不敢再说话,仍忍不住低声咕哝着“怕什么……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的话。 ********************* “真没想到,不到五天的准备时间,这个端午还真让我们顺顺当当过去了,我看府里还挺热闹。” “对啊,今天的粽子特别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粽子。” “哈哈哈!” 春雨在丫丫鼻子上轻轻点了下:“你啊,就惦记吃的,只是随了姨娘,怎么吃都不胖,我看着这小脸还清减了些。” “什么清减?她那是婴儿肥退了,说起来也该退了,都六岁了,再过几年,便是大姑娘。” 辛念随口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脱去大衣裳和发髻上的首饰,对春雨和绿叶道:“你们带四姑娘和六少爷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就回房睡觉吧,今天可是让他们痛痛快快玩了一天,也该累了。” 春雨和绿叶带着六仔丫丫离去,这里杏花便抿嘴笑道:“姨娘不问问爷去了哪里?” “还用问吗?”辛念拿起梳子梳理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淡淡道:“王妃使性子,称病不出,他这大孝子白天不理会,晚上可不得赶紧过去孝敬一下。”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世子爷是个狠人 杏花笑道:“我听姨娘的口气怎么还有些讥讽?难道不知爷这已经十分难得?换成别人,听见王妃病了还不得赶紧过去侍疾?这个端午咱们就别想安生过了。结果爷硬是撑到晚宴之后才去,除这一次是真心恼了奶奶外,我觉着更大可能,是他要给姨娘撑腰呢。” “那是,他想让后院和谐,虎头蛇尾可不行。这个端午要真办砸,岂不是前功尽弃?我大不了仍回清凉阁,他的后院可就永无宁日了。” “姨娘真是……” 杏花噘着嘴:“您怎么就不能想一想爷是对你有情,非要全都扯到利益勾连上去。从前也是您对爷不理不睬,爷对你就够不错了。” “你这蹄子,收了他多少钱?还是说,我和你们爷相敬如宾,你在一旁倒着急了?要不然,下次顾长亭过来,我劝劝他,把你收了房?” “姨娘说什么呢?忘了您教导我的话?宁做寻常百姓妻,不做富贵公侯妾。我怎会有这样想法?奴婢只是觉着,从清凉阁到今天大权在握的风光,再怎样,都是爷给的,姨娘也该给爷一点好脸色。比起夫人,爷对你算有心了。” 辛念沉默不语,半晌后忽地轻轻一笑,将衣架上挂着的白纱抹胸睡衣换上,一边摇头道:“我和他从四五岁时就玩在一起,也不知比过多少回拳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他对我也一样。并不是我不给他好脸色,只是我觉着,对他我不必曲意逢迎,想怎样做就怎样做,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罢了罢了,和你也说不明白,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从来不是为管家之权才出的清凉阁,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但是姨娘毕竟得罪了王妃和奶奶,万一以后没有一点权柄,这俗语说得好,落架凤凰不如鸡,到那时,别说奶奶,就是那些刁奴的反扑,也够您喝一壶的。” “也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 辛念一语未完,忽然耳朵微微一动,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爷这不就来了?可怜见的,还不知在王妃那里受了多少气呢。” 一边说着,便含笑起身迎出去。 杏花嘴角抽搐,心想:嘴里说着可怜见的,却又笑得这般开心……咦?等等,姨娘换的这身衣裳…… 盯着那轻盈曼妙的背影,杏花险些惊叫出声。连她都是如此,可知此时刚进门的世子爷会被冲击成什么样儿。 顾长亭整个人都傻了,站在门口,看着辛念一身纯白,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这位已经是十个孩子父亲的小王爷,就跟初次洞房的毛头小子一般,一瞬间甚至不知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顾长亭记得自己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啊呸!什么上次?他活到现在二十八年,就没有过这种情况。 世子爷先在心里鄙视自己一回,好歹神魂终于归位。因上上下下又仔细将辛念从头到脚打量好几遍,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这是怎么说?一打眼,我还以为天上仙女下了凡间,落到我这屋里来了。” 辛念白他一眼,抿嘴笑道:“至于吗?不就是今晚换了件略有些露骨的睡裙?天气热了,孩子们不在的时候,我乐得自在些,往后比这还轻薄的打扮也有呢。” “我错了,你这哪里是仙女?分明是妖精,要来要我的命呢。” 顾长亭忍不住调笑一句,然后拉起辛念的手,大步进了里屋。 杏花默默送上茶水点心,虽然心里好奇姨娘和爷之后会说些什么,今晚能否玉成好事?但她终究是个体贴的丫头,所以不等顾长亭开口赶人,便机灵地退了下去。 “这是怎么说?连杏花都这样知情识趣,莫不是我的辛家妹妹终于开眼,晓得我一片痴情,要给我一丝雨露慰藉了?” 辛家妹妹四个字在此时此刻,竟别有一丝暧昧旖旎的风月意味。辛念心中本是坦然无尘,听见这句话,也忍不住俏脸一红,没好气啐了顾长亭一口:“你放尊重些,莫不是皮子痒痒,想讨打了?” “天地良心。”顾长亭大着胆子握住辛念一只纤纤玉手:“我这会儿是在自己妻子屋里,还要怎样放尊重?” “是姨娘,不是妻,甚至不是平妻,用不着给我戴这样高的帽子,我可受不起。” 辛念没好气白他一眼,忽然又笑道:“我说,你是出了王妃的门,就往我这里来了吧?不说赶紧倾诉下委屈,竟还有心思和我打情骂俏?果然男人都只有下半身那点子事,连你顾长亭也不例外吗?” “我虽优秀,到底也是男人。”顾长亭一笑,抓住那只手不住轻轻摩挲,一边斜眼看着辛念:“再者,谁同你说我在母亲那边受委屈了?” “王妃气得连端午家宴都没参加,若非世子爷一直帮忙撑住场面,今年端午定要惨淡收场,难道你去王妃那里,她还能给你好果子吃不成?我倒不知王妃娘娘这样仁慈大度。” “对你们当然没有了,但我好歹也是娘的亲生儿子,且就我这么一个独子,娘即便生气,也是有限。尤其在我指出她这场病来得不是时候,险些让我们王府贻笑大方之后,娘也意识到她的病确实很不懂事,没挑对日子就来了,并且和我保证,以后再有这样没节日观念的疾病相扰,一定拒之门外,绝不理睬……“ 不等说完,辛念已经揉着肚子笑倒了,顾长亭握着她的手呢,这样时机能不把握吗?顺势轻轻一拉,便将美人拉入怀中。 辛念似乎没察觉到,仍是不住地笑,接着眼波如水,瞟着顾长亭问道:“竟是这般就被你混过去了?” “怎么叫我混过去?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自然就过去了,非要不依不饶倒打一耙,真当我这个世子爷是摆设?” 最后一句话流露出几分霸气,辛念暗自感叹,也只有顾长亭这种关键时刻能够六亲不认的狠货,王妃才拿他没辙,对于端亲王府来说,这着实是件幸事。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花好月圆? “是了,我打算让你管些事,也帮佳如分担分担,府中举凡库房厨房绣房乃至上夜洒扫等事,你看看要挑哪一处?” 说完沉吟片刻,方又沉声道:“说起来,这后院当中,无非人事和财权,要不然你挑一样来管?” “一口吃不下个胖子,我才出清凉阁几天?还是挑一处来慢慢学习着吧。” 辛念一笑,手指把玩着一缕秀发,幽幽问道:“怎么忽然想起要让我管事了?是不是和我玩什么欲先取之必先与之那一套啊?你知道我这人讨人嫌,矫情得很,想给你的自然就给了;不想给你,抬座金山来也没用。” “怎么会?” 顾长亭也笑道:“你不知道我这人也讨人嫌,骄傲得很,向来不屑威逼利诱的吗?我想要你,自然是凭本事让你心甘情愿雌伏,才不会拿什么名利做交换,白白浪费资源不说,还让你看轻我。” 辛念的眼神倏然犀利起来,小声骂道:“放屁!你没威逼利诱?那六仔和丫丫是怎么出来的?” “咳咳……” 世子爷难得红了脸,呐呐道:“那不算,那是我酒后失德……你说这事吧,合该咱俩有缘,我长到这么大,从不曾酒后误过事,就那一回,心里烦闷,一杯一杯喝着,不成想醉成那个模样,什么都不知道……‘ 辛念不等他说完,把玩头发的手猛然一伸,勾住他脖子,纤长手指掐在他动脉上,咄咄逼问道:“现在还和我撒谎?你要真醉得不省人事,怎么不往那几位姨娘的住处去?什么都不知道,偏偏知道跑来清凉阁?怎么着?月老在前面为你引路吗?” 顾长亭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猛地一点头:“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真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前边引路,我那会儿还疑惑,如今想想,是月老也说不定。” “顾长亭!” 辛念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这混蛋竟顺杆儿爬,耍起无赖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因一拳向他胸口捣去,一边气咻咻道:“你打量我像你那些姨娘,事事都顺着你讨好你,你说鱼是树上长出来的,她们也会说‘对,那树叶儿分明就是鱼鳞’吗?你做梦去。” 顾长亭眼疾手快,手掌竖在胸口,便接下了辛念这一拳,犹自笑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还敢犟嘴。” 辛念索性鱼跃而起,大长腿轻轻一撩,便向顾长亭脸上踹去,“恶狠狠”叫道:“让你嘴硬,看我踹你。” “来得好!” 顾长亭身子猛地向后一仰,连带椅子都往后栽倒几分,却又恰到好处维持住了那个微妙的平衡,便如不倒翁一般,堪堪避过了这一脚。 接着顾长亭在椅上一翻身,便跃过椅背,一只手如毒蛇般袭向辛念肋下,一边笑道:“行啊!让我看看这些年,你功夫退步多少。” “来啊!” 辛念叫嚣,两人竟是就在这方寸斗室之间,拳来脚往,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武。 杏花在外面听见动静,忙跑进来,只见两条人影忽而缠斗在一起,忽而分离,只令她眼花缭乱,最快时,眼前仿佛好几条人影走马灯似的转,可怜杏花半点功夫没有,片刻后就成了蚊香眼,只能无力叫道:“爷和姨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没你的事,下去吧,我和你们姨娘是在打情骂俏。” “滚!谁和你打情骂俏?切磋武艺呢,你能不能认真些?” “我哪里不认真了?我已经是拼了老命来应付好不好?” “说话都不带喘,好意思说是拼了老命来应付?从小就是这样,你总这么糊弄我。” “不糊弄不糊弄。我是真没想到,辛女侠落入魔窟,竟然心志不减,好家伙,合着这些年在清凉阁你没事干,把精神都用在练功上了是不是?这拳脚可比咱们小时候比武那会儿凌厉多了。” “废话!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要还不如小时候,岂不是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杏花听到这里,转身就走,暗道:原来真是打情骂俏啊,爷和姨娘也是,连这也要分出个胜负不成?倒害我白担心一场。 这样想着,却也不敢走远,杏花便将门口小丫头们谴散,她自己在那里守着,望着头上方悬挂的红灯笼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杏花回过神来,屋子里已经没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悄悄走进去,发现外室无人,只有卧房内偶尔传来几声软语呢喃,伴着倏忽间传来的粗重喘息声。 杏花忙又悄悄退出来。因站在门口,看着院中花木葱茏,身周淡淡的草木花香缭绕,抬头看看,一轮弯月高悬天上,煞是可爱。 这么多年了,爷和姨娘终于……比起第一次那可怕的场景,这一回简直就是花好月圆,再和谐旖旎不过。 正想着,就见春雨走过来,许是见她杵在门口,便疑惑问道:“在这里看什么呢?” 杏花一笑,轻快道:“没什么,看花好月圆。” 春雨:……端午节,花好不稀奇,月圆?杏花是不是眼睛出毛病了? ****************** “听见没有?奶奶的病大好了,从昨日起便开始重新理事。” “不然呢?我早说过,这府中大权,迟早要回到奶奶手里。” “咱们这些天,迫于辛姨娘的淫威,往她那里送的饭菜都是最上等,不会被奶奶秋后算账吧?” “倒也算不到咱们头上,这些天爷都在清凉院,谁敢怠慢了?” “爷在的时候自然不敢怠慢,但如今爷去了平安州,来回怎么着也得半个月,咱们若还这么着,只怕就要挨奶奶的骂了。” 早饭后的时间,对于厨房来说是清闲时光,此时管厨房的黎家媳妇便招来素日和她厚密的几个人,大家一起商议着。 但是很快,在关于如何对待清凉院伙食的这个问题上,大家就产生了分歧。 见识过顾长亭怒火和辛念威风的两个媳妇,力主不能做得太过火,辛姨娘是新宠,爷此时虽然不在,但半月后总会回来,到那时,知道厨房又怠慢清凉院,岂不是大祸临头? 但另几人则认为:奶奶这一次遭的羞辱太过重大,重新掌权后,肯定有比新官上任还旺盛的三把火要烧,这时候谁敢讨好清凉院,谁就是奶奶的眼中钉,一定会被拿来作法,杀鸡儆猴。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势利眼 商议半天,最终还是不讨好派占了上风。毕竟她们都是跟随廖氏的人,主子受辱,她们无能为力,但主子重新归来,这就正是报效的时候,所谓忠心,这会儿不体现,更待何时? 不过辛姨娘余威犹存,再怎么怠慢,也不敢像对方在清凉阁时那般,动辄就以残汤剩饭糊弄。 究竟要怎么在饭菜上做文章,最起码让其在表面上挑不出毛病,这可是个精细活儿。 活儿要求高,但难不倒厨房这些人精,于是中午时分,当杜三娘接到差事,要去给清凉院送饭的时候,她打开食盒检查,只看了几样饭菜,就发现有些不对。 你要说起来,这饭菜也算丰盛,两个大食盒里,四个热菜两个冷盘两大碗汤,主食米面俱全,但认真看去,就不由人不疑惑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鸡汤里怎么全是爪子脖子?连胸脯肉也不见一块。还有这鱼汤,鱼身子哪儿去了?怎么只剩下两个鱼头?又不是鱼头豆腐。” 杜三娘高声质问,但其他人并不理睬。有个平日里和她还算相近的便低声道:“叫你送,你悄悄儿去不就得了。没听说奶奶重新掌权?咱们厨房里的人,自然也要表表忠心,想来辛姨娘也会理解。” “理解什么?就算奶奶回来,好歹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真当辛姨娘凉透了?” 杜三娘颇有几分侠气,见众人都装聋作哑,索性亲自打开鱼锅,盛了两条鱼身放进碗里,又捡了两条鸡腿,再要捡时,就听黎家媳妇不悦道:“这怎么还自己动起手了?真看着奶奶半月不管事,人都越发没规矩了是不是?” 杜三娘气呼呼看着她,奈何人家是管厨房的,她不让动,自己也没办法。因冷哼道:“你们也太势利了些,要讨好奶奶,按份例给就是,哪怕只有一碗肉呢,辛姨娘也不是挑剔的人。非要弄这些头啊爪子下水的,是羞辱谁呢?真以为奶奶回来,你们就都高枕无忧了?有本事,一辈子都别落辛姨娘手里。” 黎家媳妇不等说话,立刻就有人跳出来为她打抱不平,阴阳怪气道:“哟!我道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样不懂规矩,原来是你。不是我说啊三娘,做人说话得凭良心,给辛姨娘的菜,少了哪一样?怎么就成羞辱了?一只鸡总共才两条腿,给谁不给谁?今天辛姨娘没摊上,兴许日后就补上了。你若说我们偏心,你去看看古姨娘的,呵呵!按照你这说法,那正经是猪食了。” 杜三娘冷笑道:“连辛姨娘都这样,古姨娘那里自然更看不得了……“ 不等说完,早有两个烧火婆子拉着她衣袖往外拖,一边小声道:“何苦来?你又不是厨房里主事的,和辛姨娘古姨娘又不沾亲带故,何苦为她们出头?“ “我就是看不惯,也忒势利了。” 杜三娘叹口气,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因和另一个媳妇提着食盒往清凉院去,只听那媳妇小声道:“三娘,我觉着这一次你做得对。真不知她们怎么想的。辛姨娘先前才发过威,好几个老人都因此被逐出府去,如今人家还没失势呢,她们为了讨好奶奶,就敢做这样手脚,到头来还使唤咱俩去送饭,一旦惹怒那位,可不是咱俩就首当其冲……” 杜三娘听她嘟嘟囔囔地抱怨,不由苦笑道:“没办法,谁让咱俩是没用的,平时也不会巴结黎嫂子,如今有这种送死的差事,可不就落到我们头上。” 那媳妇叹气道:“好歹有你捞的两个鸡腿,两条鱼,辛姨娘要是不特意计较,倒也可以交差了。” 杜三娘点点头,沉声道:“她们倒也不是很蠢,有我这样一闹,辛姨娘这边可以交差,回头奶奶那边要是问起来,又可以全推到我头上。” “就是说呢。”那媳妇点头,恨恨道:“看把她们聪明的,你就不该添这些,索性让辛姨娘闹一回,咱俩固然最先吃挂落,她们也别想好过了。' 杜三娘摇摇头,认真道:“这你就打错主意了,辛姨娘就算心里不满,也不可能为这事闹起来,她可是将军府的女儿,有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这样啊。”那媳妇就有些失望:“看她收拾那些婆子的手段,我还以为她眼里揉不下这颗沙子呢。” “不是一回事。”杜三娘摇头:“不过长此下去,辛姨娘心里肯定也有一本账,不落在她手里还好,真要让她逮着机会,叫这些人撞在她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要真有那一天就好了。就咱们厨房这些人,可比那些婆子媳妇贪,辛姨娘要是抄了她们的家,绝对一抓一个准儿,一个个都是最大的耗子……” 两人说笑畅想一回,方觉有些解气。不多时到了清凉院,听见让摆饭,她们就将食盒掀开,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杜三娘就觉着脸上热辣辣的,小声道:“姨娘若是吃不惯,就捡您爱吃的吩咐一声,叫厨房那边送来食材,把小厨房用起来,咱们府里几位姨娘院里都有小厨房。” 辛念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过些日子还要回清凉阁。何况那些小厨房,除了太妃王妃和奶奶院中,其他也不是想用就用,多是冬天才有用处。行了,你们下去吧。” “是。” 两人松口气,心想辛姨娘果然体面,竟然连重话都没说一句。 一边想着,刚退到门口,忽听辛念在身后问道:“这鸡腿和鱼,是杜三娘给我们添的?” 两人忙又回身,杜三娘恭敬道:“是奴婢添的,今天厨房食材不多,大家就有些疏忽。姨娘若觉着不够,我回头再拿些过来。” “哦?你就是杜三娘?” 辛念并不认识杜三娘,听她这么一说,方对上号,因上下打量她几眼,便微笑道:“够了,你们去吧,我不过随口问一句。” “是。”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一个待遇 杜三娘和连家媳妇一起退下,出了院门,方觉脑门上冷汗都出来了。连家媳妇便擦着汗道:“果然是将军家的女儿,明明刚刚她是笑着,说话也和气,可我心里就是怯得慌,腿都软了。” “还好还好,我就说辛姨娘不是爱计较的,总算这一关有惊无险。但愿以后她们能长点儿心,别把事情做绝。” “我觉着你是白操心,你第一年在厨房?不知道咱们那些嫂子姐妹什么德性?今天辛姨娘没发话,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杜三娘想想也是,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那没办法了,反正能照应一下,咱们尽量照应,照应不了,就随她们去吧。” 连家媳妇苦笑道:“我的妹子,咱们便豁出脸,又能照应到哪里?罢了罢了,就尽我们所能,其他听天由命。” 一边说着,就渐渐去远了。 不知不觉,便是十几天过去。 端亲王府里,太妃和王妃都不喜欢热闹,所以早就以礼佛为由,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不过是初一十五,大家一起来寿宁宫请安,说笑一会子就完了。 秦氏作为世子夫人,原本廖氏该带着其他几个姨娘过来请安,但除了最初一年的应付差事,到后来,索性连敷衍也没有了。秦氏也早就习以为常,一来二去,几位姨娘倒是把给廖氏请安当成头等大事。 不过这些日子,姨娘们的队伍就不那么齐整了。 辛念“恃宠而骄”,自不用提。古姨娘险死还生,还指望她能如往常一般给廖氏请安?没拿个小人扎针诅咒并非古姨娘善良,而是她不敢。 但作为姨娘,在亲王府里,规矩还是得立,好在除了廖氏外,还有个秦氏。 从前不在意世子夫人,廖氏不会说什么,现在辛姨娘和古姨娘去给夫人请安,廖氏就更说不出什么。 这日一早,辛念和古姨娘来到秦氏房中,见她正在吃莲子羹,古姨娘便笑道:“夫人小厨房的常大娘果然是手艺好的,隔着这么远,就能闻到莲子羹的香气。” 荔枝端着盘子,为两人上茶的同时,每人面前也放了两盘小点心并一碗莲子羹。秦氏便笑道:“你们也尝一尝。最近几日厨房那边送来的饭菜不太合胃口,吃不了多少就放下了,偏从小我爹就和我说,这早饭是一日三餐中最重要的,恰好小厨房里还有去年剩下的一些材料,都好好儿的,我便命她们做了莲子羹,一则添补早餐,二来也不浪费。” 古姨娘本就是个直爽的,且感觉在秦氏和辛念面前十分放松自在,因便端起那碗莲子羹,吃了两口,便不住声地夸赞。 平心而论,这莲子羹确实做得好,尤其那颗大红枣,软糯甘甜,配着浓浓的银耳莲子,当真爽口怡人。 两人吃完后,三人一边喝着茶,古姨娘就抱怨道:“我还道厨房那些势利小人只给我上眼药,原来连夫人这里她们也没放过。辛妹妹,你那边怎么样?” 辛念若有所思,听见这话,便沉吟道:“夫人和姨娘的饭菜都不好么?我院里虽不能和从前比,但荤菜还是有两碗的。” “谁没有荤菜?” 古姨娘摇着手里团扇,气咻咻道:“荤菜也得看看碗里是什么。从奶奶病好后,我饭桌上就没见过正经肉,都是些猪肝猪肺猪肠子,尤其是那肠子,那个味儿啊……我有心都给扔出去,又怕晨哥儿难过。要说我的晨哥儿也真是孝顺,怕我难受,他就把猪肠子都吃了……“ 古姨娘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汩汩而下。秦氏似乎也感同身受,默默叹气点头。 忽听“噗”的一声笑,转头一看,辛念正拿手绢擦着嘴,仿佛喷了茶的样子。 “辛妹妹还笑,难道你这些天就没受她们作践?” 古姨娘有些不相信,只见辛念笑道:“不是我说,虽然厨房拿咱们讨好奶奶,但姐姐说得也太夸张了,别人我不知道,咱们府里这些哥儿姐儿,哪有肯为了孝顺委屈自己的?就连我家六仔丫丫,从前日子不好,那也是没办法,如今桌上明明有可吃的,却要他们自觉吃不喜欢的食物,那也不可能。” “妹妹什么意思?”古姨娘不高兴:“你是说?我家晨哥儿就喜欢吃猪肠子?” “这有什么稀奇?也就是咱们府里的规矩,从太妃和王爷起,不喜欢内脏下水。我从前在家,厨房里做的九转大肠可是一绝,我爹最爱吃了。现在厨房送到我们院的,也都是鸡头鸡爪鱼头猪肝等居多,这恰好合了我的胃口,六仔和丫丫倒不是很喜欢吃,都便宜了我。” 秦氏点头道:“这倒是。不过桌上都是这些东西,足见其心可诛。” “可不是嘛。”古姨娘点头:“而且我最不喜欢内脏下水,这半个月竟没吃到一口肉,夫人和辛妹妹看看,我这脸上都有菜色了。” 荔枝在秦氏旁边道:“姨娘别气,送来夫人这里的也是这些东西,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让小厨房做莲子羹贴补。” 古姨娘道:“这就是看着到夏天了,小厨房一般不用,这样换着方儿的作践,给我们吃哑巴亏。” 辛念沉吟道:“冬天难道就不这样了?” 古姨娘道:“冬天都是往小厨房发食材,我就不信,难道都发头蹄下水?肉和排骨怎么着也得给一点吧?不然叫人看着像话吗?” 辛念冷笑道:“只要奶奶容许,会有人多看咱们一眼?问就是人多肉少,要可着太妃和王妃,你难道为这个大闹去?” 古姨娘笑道:“我哪有这个脸面?但是妹妹不一样,爷是常往你那里去的,若桌上都是这些东西,他必定要问,到时候你就替咱们诉诉委屈呗。” 辛念摇头道:“爷或许会为咱们出头,但过上三五日,厨房那边故态复萌,爷难道会一直为你我出头?说到底,这事还要靠咱们自己。”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善解人意辛姨娘 秦氏也点头叹息道:“辛妹妹说得是。爷在外面已经很累了,万不能拿后院这些事烦他。且奶奶掌家一日,奴才们为了巴结她,咱们日子就不会好过,如今只是厨房,将来举凡库房绣房甚至园子里,一旦咱们要用东西,都会是这个模样,趁早做些准备吧。” “难道真就坐以待毙?” 古姨娘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忽一眼见到辛念脸上笑意,她不由来了精神,连忙道:“辛妹妹可是有主意了?” “我哪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古姐姐也别担心,难道不闻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吗?” “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古姨娘眨巴眼睛盯着辛念:“我怀疑你话里有话,但我没有证据。” 辛念坦然点头:“确实是话里有话。” 这回连秦氏都好奇了,笑着道:“妹妹别卖关子,快说出来,也好叫我们安心。” “天机不可泄露。” 辛念摇头,见古姨娘要过来挠她,忙起身躲开,哈哈笑道:“我逗姐姐们玩的,叫你们笑一笑。不管日子怎么难过,只要还能笑出来,就总不会太糟糕。” 秦氏:…… 古氏:…… 从秦氏院里出来,辛念和古姨娘又各自话别,看着古姨娘进了她自己的院子,辛念方转身向北面走去。 “姨娘要去哪里?寿宁宫吗?寿宁宫要从这条道上过去,您这是往厨房去。” 杏花纳闷,只见辛念微微一笑:“我就是要去厨房看看。” “厨房有什么好看?前院有两个晾晒池子,后院都是鸡鸭猪鹅,房子里面倒是干净,可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当心吵得头疼。” “我怕什么头疼,不过走一走转一转。” 辛念摇着团扇,施施然来到厨房,果然就站在外边,微笑看着人来人往。 “姨娘站在树荫下,当心晒得慌。” 杏花脸上汗水如小溪一般,却见辛念不过是鼻尖见汗,正佩服主子内功深厚,就见杜三娘匆匆走出来,径直来到她们身边,纳闷道:“姨娘怎么过来了?要什么您吩咐春雨杏花来拿就是。” “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 杜三娘压低声音道:“姨娘快走吧,您的身份,哪能站在这里?平白惹人耻笑。” “是么?大家都在里面议论我呢?” 杜三娘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辛念就拍拍她肩膀,和蔼笑道:“让大家尽情议论吧,再过两日,我怕她们就不敢畅所欲言了。” 杜三娘:…… 门里门外,不知多少双支棱起来的耳朵听到了这句话,大家彼此传递的眼神中透露出同样的疑惑:什么意思?什么叫尽情议论?什么叫再过两日,大家就不敢畅所欲言了?大白天的,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瘆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合着这位辛姨娘刚祸害完洒扫婆子,就要来祸祸厨房了?不可能,奶奶不是重新掌权了吗?不可能将厨房重地交给她管,不可能,别自己吓自己。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辛念已经听不到了。 她这会儿正坐在清凉院的紫藤下,看着六仔和丫丫在大太阳下扎马步。 “姨娘,让姑娘少爷回来吧,吃过早饭就一直硬挺到现在,他们才多大?骨架还没长开呢。” 站在辛念旁边的绿叶忍不住开口求情,辛念点点头笑道:“确实,对于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来说,就算难得了。” 说完招手叫两个孩子过来,用帕子替他们擦汗,然后从果盘中拿起两块西瓜递过去,看着六仔丫丫大口大口吃着,她便笑道:“慢点儿吃,别噎着,这是刚从井水里拿出来切好的,若觉着太凉,就等会儿再吃。” “就是凉着吃才痛快呢。” 六仔嘻嘻笑着,很快一块瓜就啃得干干净净。 辛念一边说着“不可贪凉”,但见儿子眼巴巴看着的模样,又不觉莞尔,便又拿起一块递过去:“好了,最后一块。” “姨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绿叶在旁边掩口偷笑,却听杏花笑道:“这算什么刀子嘴?姨娘真正的刀子嘴,你没看见呢。” “又来编排我,我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哪有什么刀子嘴?” 杏花哈哈一笑:“是,我说错了,姨娘不是刀子嘴,只不过深谙唬人之道,我猜着厨房里那些婆子媳妇,这会儿怕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乱转呢。” “谁说我是吓唬他们?”辛念看着六仔和丫丫每人吃了两块瓜,就打发绿叶带他们去洗脸洗手,她这里起身道:“天快晌午了,走吧,咱们去奶奶那里坐会儿。” “啊?”杏花一愣:“怎么这时候过去?有什么事,吃过午饭再去呗。” “不懂了吧?”辛念整整衣襟,一边满不在乎道:“我这样善解人意,当然不能给奶奶添乱,趁着她回屋吃饭这个空儿,赶紧把事情办了才好。” 杏花:……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再说这么多天,和奶奶连照面都没打,怎么忽然就出来事情了? 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辛念来到廖氏院子。 刚进门,就见院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全都停住脚步,齐刷刷看向这边,面色不善,目光里带着深深警惕。 辛念嘴角弯出一抹笑容。杏花眼皮跳了跳:多么熟悉的骄傲表情。也是,一个妾室能有如此威严,的确可以引以为傲。 辛念也不理这些婆子,径自上了台阶,一边提醒门边打帘子的小丫头:“告诉奶奶一声,就说我来了。” 两个呆若木鸡的小丫头这才惊醒,激灵灵打了个颤抖,忙都向里面传信:“奶奶,辛姨娘来了。” “来了就来了,让她进来吧。” 廖氏声音从屋里传来,透着一丝不悦,想是生气小丫头们不够沉稳,堕了她的威风。 辛念走进门,和廖氏见过礼,一边四下看看,含笑道:“奶奶这是还没吃饭?” “是啊。”廖氏看着辛念,嘴角边噙着一丝冷笑:“妹妹可是想要来蹭饭吃?那可不巧,我这里没有多余的饭。” “看奶奶说的,我怎会这般不知好歹。” 辛念一笑,见廖氏没有让她坐的意思,她便在下首椅子上坐下,看到廖氏嘴角抽搐两下,这才微笑道:“若奶奶没吃饭,我便放心说事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撕下一块肉 “什么事?” 廖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预感。辛念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爷离府时说了,我身强体健,又冰雪聪明,不能白白在后院中浪费光阴,因叫我挑一处管着,那会儿我还没想好,今天想好了,所以就过来和奶奶说一声,对了,这事奶奶知道吧?” 廖氏的确知道,还为此不安怨恨了几天,后来见辛念始终没上门,渐渐她就放心了,暗道对方还算是个识趣的,知道得罪王妃和自己没好果子吃,这便是要送个人情,等于向自己服软呢。 谁知辛念这时竟找上门来,廖氏嘴唇翕动两下,很想赌气说一句“不知道”,然后把辛念撵出去。 却不料这气话尚未出口,就听辛念笑道:“奶奶不知道也无妨,反正爷马上就要回来,到时再请他提醒奶奶就是。” 廖氏:…… “这事儿我记得,只是你总不上门,我还以为你仔细思量后,不肯做了。” 廖氏咬牙切齿地开口,意思很明显:你要不要再掂量掂量?真要把我和我姑往死里得罪么? 辛念笑道:“我确实是经过仔细思量后,觉着不能拈轻怕重,爷原本还让我在人事和财权里挑一样,我哪能一蹴而就啊,奶奶说是不是?所以还是先挑一处地方管着,慢慢学习吧。” 呵呵!已经很给你和你姑面子了啊,财权人事我可没动,你别当我是软柿子,惹恼了我,便给你夺下一样,看你又能如何? 廖氏气得脸色铁青,好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如此,你要管哪一处?” 辛念似乎有些羞赧,微微垂头笑道:“奶奶知道,我是个好吃的,不如就把厨房给我管吧。近来我也听见有人抱怨,说厨房里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且乱哄哄的不成样子。奶奶心善,不愿苛待她们,却纵容的那些婆子媳妇越发轻狂。我不一样,我性情向来泼辣,前些日子又因为毒蛇的事一战成名,就让我来好好打理一下厨房,过些日子,奶奶再看效果,如何?” “厨房么?那可不是个省事的地方。”廖氏瞪着辛念,咬牙问道:“我倒觉着厨房还好,妹妹是听谁抱怨厨房不好的?” “古姨娘啊,桌上都多少天见不到一块肉了,全是内脏下水,她又不吃这些,今儿和我说,再这么下去,就得饿死了;还有夫人,可怜厨房送的饭菜不好,只能靠小厨房熬的莲子羹垫饥。奶奶说说,这是不是厨房那些人做得不对?” 廖氏气得手都抖了,不等说话,又听辛念笑道:“若奶奶怕我管不好厨房,也罢了,就把库房给我吧,库房里无非是些死物,人也少,想来我总能管好。” 廖氏已经不是手抖,连心脏都开始抖了:库房可是她和廖王妃的命根子,这些年廖氏一族越发势大,自然开销更是巨大,她和廖王妃也不知背地里帮着填了多少窟窿,这要是交给辛念,她要一查到底…… 廖氏根本不敢想下去,急忙道:“库房虽然人少,里头道道却多,你一时间哪里拿得起来?既然想管厨房,你就去吧,我看看你能管出个什么样来。” “是。” 辛念高兴起身:“那就请奶奶把厨房的对牌钥匙都给我吧,我下午就走马上任,务必让古姨娘今晚就吃上肉,争取明早夫人就不再用莲子羹果腹。杏花,你跟着桂枝去拿对牌,别累着她。” 桂枝:…… 廖氏:…… 看着辛念志得意满地离去,一屋子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廖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忽然一拳狠狠砸在炕桌上,恨恨道:“去问问,厨房那边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让这个丧门星给盯上了?快去。” “奶奶消消气,仔细手疼。” 桂枝连忙上前替廖氏揉着手腕,一边轻声道:“不用问,黎家媳妇向来对奶奶忠心,爷在的时候她们不敢,等爷离开,奶奶重新掌权,她们可不就以为辛姨娘失了势?我听说每天往清凉院送得都是鸡爪鸡脖子猪肝猪肺之类,也难怪她生气。” 廖氏:…… “奶奶别生气了,有黎家媳妇在,那是个老到的,身边还有一群人帮衬,想来辛姨娘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廖氏狠狠瞪了桂枝一眼,冷冷道:“先前她查毒蛇的时候,谁会想到她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翻不起大浪?上次她差点儿没把房盖给掀了,你如今还敢小瞧她?” 桂枝道:“那……最多也只是一个厨房……” “一个厨房?”廖氏眼睛蹭蹭往外冒着火星子:“你说得轻巧,那可是厨房,管着一家子的吃喝,你知道它一年的流水是多少?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让那贱人给要了去,我……我……” 她用手使劲扯着胸口衣裳:“她这哪是要厨房?她分明是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去,这个贱人,贱人!我……我和她没完!” “奶奶别气,别气,都是咱们的人,辛姨娘管不了多久,管不了多久的。” 桂枝急切安抚着主子。廖氏也是几年来顺风顺水,忽然因为辛念被禁足半月,重新掌权没多久,就又被对方给了当头一棒,因怒火攻心之下,竟失态至此。被桂枝安慰片刻,方察觉不妥,这才深呼吸几次,慢慢冷静下来。 门外便有小丫头轻声禀报:“奶奶,厨房的人送饭来了,是不是现在就摆饭?”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吃饭?叫她们回去。” 廖氏火气又一下子蹿上来,接着咬牙道:“她是故意的,趁着吃饭前过来,这是存心不想让我吃饭,这个歹毒的贱人。” 桂枝连忙道:“那奶奶可不能遂了辛姨娘的愿,不如就叫摆饭吧。” “我……” 廖氏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没办法,我这会儿心里堵了块大石头一般,吃下去非积食不可。你出去,安排少爷姑娘们吃饭,让我在这里静静歇一会儿。” “是。” 桂枝悄悄退下,这里廖氏便倚在榻上,轻轻揉着眉头,苦思反击之策。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权力是个好东西 且说辛念,高高兴兴用过午饭,又看着六仔和丫丫念了会儿书,然后站起身,对杏花道:“走吧,咱们去厨房。” “啊?”杏花嘴角一抽:“姨娘要亲自去?这个……不太好吧?把厨房的婆子媳妇们都叫过来吩咐训话就是。” “有什么不好?不亲眼看一看厨房情况,想吩咐训话,都不知从哪里下嘴。” 辛念一边说,便换了另一身轻薄夏衫,发髻上只以一根珠钗点缀,于倾城美貌中透出一股英气勃勃的飒爽神采,端的风姿迷人。 当下只带着杏花,主仆两个来到厨房。 彼时厨房这里刚刚收拾完毕,因为廖氏还在恼火,也没派人过来传消息,所以大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仍像往常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一边享用茶水点心,一边高谈阔论。 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现辛念进了院子,立刻“嗷”一声叫:“辛姨娘来了。” 这下可好,宛如黄鼠狼进了鸡窝,众人只道厉害的辛姨娘怕是来兴师问罪,因慌乱迎上前的,退后躲避的,碰在一起的,好一阵鸡飞狗跳。 辛念也不生气,更不嫌弃,反而微笑看着这一片乱象,一边对杏花轻声道:“怪不得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了权力舍命争斗,果然啊,这是个好东西。” 杏花忍不住笑道:“姨娘,您悠着点儿,不过是个厨房罢了。” “厨房怎么了?大小我也是个当家。” 辛念一挑眉。一边说着,见众人总算都安静下来,她便清清嗓子,脆声道:“看你们这个模样,只怕奶奶还没派人过来告诉。那我就直接和你们说吧,从今儿起,厨房便是由我管着,一应材料出入,人员分配,采买置办,都是我说了算。杏花,把对牌给黎家的看看。” “是。” 杏花从怀里取出对牌,在黎家媳妇面前一亮:“嫂子可看仔细了,这是不是厨房的对牌?” “是。” 黎家媳妇恭敬回答,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辛姨娘只是个妾,她怎么能管家呢?奶奶怎么就把厨房给了她?这可是厨房啊,难道还不够重要吗? 仿佛是看出她的疑问,辛念施施然进了屋,四下看了眼,发现各处还算干净。因让杏花拖来一把椅子,她款款坐了,这才开口道:“你们许是奇怪,爷临走前让我挑一处地方管着,怎么就挑中了你们厨房呢?又忙又累,担得干系又大,也没个自己人。何必要讨这份辛苦?” 下面竟有几个婆子跟着点头。辛念冷冷一笑,蓦然提高声音:“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们跳得太急,也太高了。府中这么多处,就显出你们厨房是一条好狗,让我一眼看见,我可不就得拿你们来练手呢。” 众人:…… 黎家媳妇上前一步,哭丧着脸道:“姨娘,不是我们跳得高,实在是前些日子为了端午,大家累了好几天,以至于这几日人手紧,许是有些地方没顾及到,或者有什么疏漏,我们一定改……” “晚了。” 辛念掸掸衣襟,漫不经心道:“撞上南墙才知道回头,有什么用?你们也不必和我花言巧语地狡辩,这些天夫人古姨娘还有我那里,你们是怎么照顾的,自己心里清楚。当然,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这些事,便只当巧合,过去就过去了。” 特么的才怪! 黎家媳妇心里吐槽,暗道刚刚是谁说我们跳得太高太急来着?明明就是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这会儿说自己不是小肚鸡肠,我信你个鬼啊。 果然印证了她的判断,就听辛念淡淡道:“过去的事可以不追究,但以后必须引以为戒。我知道厨房人手多,事务杂,又关系着府中大大小小的吃喝二事,实乃一大家子的重中之重,不可等闲视之。所以从此刻起,便要重视整顿起来。黎家的,你先把厨房各种名册账本拿来,咱们先对照一下,再说其他。” 黎家媳妇心里“咯噔”一下,就翻了个个儿。有心拒绝,但看辛念目光不善,实在不敢炸刺儿,只得期期艾艾去把花名册和账本都拿了过来,供辛念检查。 辛念将账本略翻了翻,就交给杏花,吩咐道:“去清点一下数目。” “是。” 杏花拿着账本离去,这里黎家媳妇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眼睛仿佛也跟着她去了。忽听辛念沉声道:“现在我开始按照花名册点名,既然管了厨房,我总得认识一下这厨房里的人,是吧?” 黎家媳妇心里又翻了个个儿,果然就听辛念悦耳的声音响起:“马张氏、樊大姐、刘云氏……杜三娘……张景氏……” 五十六人的名单念完,黎家媳妇脸都绿了,就见辛念将花名册合拢,在腿上轻轻敲着,一边沉吟道:“册子上一共五十六人,实到三十八人,这是怎么回事?” “回……回奶奶的话,其他十八人,有的是轮休,有的是告假,有的是病了……” 黎家媳妇勉强解释,不等说完,就听辛念悠悠道:“原来是这样吗?那你仔细说说,这些人里,都有谁是轮休?谁是告假?谁是病了?让我也了解一下。” 黎家媳妇:…… 其实都是有关系吃空晌的,其中就有三个是黎家媳妇的亲戚,她能怎么说?因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年纪大了,这一时间……实在记不清楚,等我好好查一查,再来回姨娘。”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辛念将花名册拍在桌上,沉着脸道:“年纪大了,就可以事事糊涂,连这样重要的事都记不住?还等你好好查一查,你去奶奶跟前回话,也敢让奶奶等?还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黎家媳妇委屈道:“奶奶也从来不问这些事啊。” “呵呵!”辛念冷笑一声:“我说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原来是因为奶奶从来不问啊。” 说完又拿起花名册,沉声道:“过去怎么样我不管,但从今日起,厨房就是我管着。以后回我话,再不要说在你们奶奶面前是怎样。一切都得按照我的规矩来,明白吗?”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发威 不明白,谁知道你是什么规矩? 但是众人敢这么说吗?自然只能一个个低头说“是”。倒是平日里受排挤的一群人,心中活泛开来,暗道:不知这辛姨娘是个什么行事?若她不吃阿谀逢迎那一套,只重做事,岂不是我们的机会到了? 几十人各怀心思,辛念目光将这些人脸上神情都看在眼里,方沉声道:“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凡事有个度,我的规矩,就是不能过了这个度。刚才黎家的说什么?她老了,连这些缺勤人员的最基本情况都不记得。如此老迈糊涂,莫说厨房这样重要复杂之地,就是个闲差,只怕也胜任不了。说不得,这个厨房管事的差事,你就卸下了吧。” 众人登时一阵大哗。知道辛姨娘不好惹,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惹。这也太狠,太不讲武德了,你好歹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咋能一上来就把人给撸了呢?军心要不要了?还想不想维稳了?厨房可是重地,一旦闹起来,你辛姨娘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是这样想,但大家脖子可都缩得比乌龟还短。厨房这种不累又体面还能偷吃的差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别看这些人暗地里有瞪眼的,有撇嘴的,可身体反应都可诚实了。 黎家媳妇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下,涕泪纵横道:“辛姨娘,您容我想想,我再想想,这十八个人……” 不等说完,就见杏花拿着账本走过来,辛念一摆手:“你先停下。”说完看向杏花,轻声问道:“怎么样?” “回奶奶,首先看的煤炭,缺了八百斤,再就是米粮……” 杏花凑在辛念面前,声音很低,但前头几个婆子支棱起耳朵,也勉强能听个大概。 黎家媳妇脸色不绿了,变得惨白如纸,不过片刻功夫,跪着的身子就软成了一摊泥。 辛念抬头看她一眼,轻轻摩挲着账本,淡淡道:“这上面的亏空可不少啊。黎家的,你现在还觉着自己有想想的必要吗?” “姨娘……我……” 黎家媳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砰砰磕头。只听辛念淡淡道:“这账烂到这个程度,别指望我给你背锅,去找你们奶奶吧,杏花把亏空都写明白了,你将账本给奶奶看看,至于怎么发落,我也不管,反正从此时起,黎家的,你就不再是厨房的人了。” 说完将账本扔到黎家媳妇身上,转头对杏花道:“就从此刻起,按照现有的,重新登记造册,看看还够几日的嚼用,短缺的,说不得就要找奶奶重新批银子采买。” “是。” 杏花答应一声,她平日里对厨房也有大致了解,因选了两个从前说过话的老实婆子,陪自己去了。 这里辛念便对剩下的人道:“刚刚我说过,厨房这些天委实太不像话。我原先还有些不明白,今天过来,心里倒有几分了解了。原来你们一群奴才,竟还把主子们分出个三六九等,这样刻薄愚蠢的行径,说不得也只能慢慢纠正。” 说完站起身,慢慢踱步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要纠正,我是绝不会半途而废的,有人心里不服,现在就站出来,我没有二话,还允许你们自己去奶奶那里换差事。如何?有没有人要离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是一起摇头。辛念冷冷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是想着先忍辱负重,说不定哪天就把我送走了。也罢,你们愿意做梦,就做去吧。反正该说的我可都说了,别到时候哭天抢地,说我严苛,那会儿再想走,我未必就这么好说话了。” 原来您这还是好说话啊?那不好说话能是个什么样儿? 几个素日和黎家媳妇亲近的婆子心里直打鼓,却又实在舍不得这份差事。正惊疑不定时,就见辛念忽然站定,沉声道:“自此时起,你们从前谁和黎家媳妇亲近,谁和她疏远,就都一概不论了,我只看你们办事的能力。黎家的留不得,接下来就要选出新任管事,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我来考核,谁能在考核中胜出,谁就是新任管事。这三天,厨房就由杜三娘暂代管理。好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一番话让众人心思又活泛开来,就有个婆子上前小心道:“不知姨娘要考核什么?能不能先告诉我们知道?也好让大家准备得充分一些。” 辛念一笑,悠悠道:“这个不用我告诉,你们只想想,要做厨房管事,需要熟悉哪些事?我便考这些事。若连这个都不知,那便说明你不是做管事的材料,就别枉费心思了。” 众人低头撇嘴,心里都有些不服气,暗道: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要任人唯亲,也不给出标准,到时想用谁做管事,可不就是你说了算。 转念一想:唉!换谁不是这样?廖氏用黎家媳妇,也因为对方是她的人,素日里奉承的好。这府里从来如此,凭什么就要辛念公正公平。 这样想着,心底那点忿忿不平就都烟消云散了。 当然,也有几个见识不俗的媳妇,还是很积极想要争一争这个管事之位,因晚上便回家和家人商量,努力思考作为一个管事需要什么样的才干素质,这些且不提。 只说辛念,回到清凉院中,刚喝了一杯茶,就听杏花疑惑道:“奴婢怎么想都不明白,既然是要考较厨房里那些人的才能,为何不当场就考了?偏偏要她们回去准备,却又不告诉她们该准备什么,这还不如当场就考完得了。” 辛念笑道:“什么考较?不过是我编出来的。” 杏花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强忍着笑道:“这是为何?姨娘是气不过她们拜高踩低,故意诓她们?” “那倒也不是。” 辛念摇摇头,放下茶杯徐徐道:“以我的心思,是属意让那杜三娘做这个管事的。你们说过,她为人和气,颇有侠义心肠。从前那么多人踩咱们,她还敢出头给咱们些东西,可见此人心地善良,又有主意,人缘应该也不错,不然凭着她帮咱们这一条,就该被排挤出去了。最重要的,她厨艺也极出色,是厨房里挑大梁的,因着这些,我觉着她很合适做这个管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钓鱼式考察 杏花一拍手,连声道:“我就说姨娘有眼光。可不是嘛,论人缘好,主意正,厨艺又上佳,除了三娘,我竟想不出还有谁能比她更好。既如此,姨娘何不就把这个管事之位给了她,还让她承咱们的情。” 辛念白了杏花一眼:“我要这个人情做什么?奶奶的人正愁抓不到咱们把柄,这会子扶持杜三娘上位,她们必定说我是任人唯亲……” 不等说完,就听身后传来春雨的声音:“任人唯亲就任人唯亲了,能怎的?奶奶好意思拿这个做把柄?看看她用的那些人,哪个是凭才干出头的?还不是巴结她巴结得好,谁讨了她欢心,她就用谁。” 一句话说得辛念和杏花都笑了,辛念便点头咂嘴道:“说得好啊,看看我们春雨女侠,这一番仗义执言的英姿多么迷人。只是你这话要和谁说去?你打量着我也像奶奶那般,有个做王妃的姑姑兼婆婆?你以为我也有奶奶那样横行霸道的资本?” 一句话把春雨噎在那里,好半晌,才听她期期艾艾道:“那……姨娘不是有世子爷吗?爷最宠姨娘……” “哪来的最宠?若说宠爱,你以为奶奶会比我少?那是爷青梅竹马的表妹。” 辛念冷哼一声,就听杏花笑道:“好了姨娘,快别卖关子,春雨就是爆仗脾气,这些我都懂,我就想知道,您要这三天时间,到底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考察了。” 辛念捻了枚果脯送进嘴里,悠悠道:“这三天时间,其实是用来考察杜三娘的。” “啊?” 杏花和春雨都惊讶叫了一声,杏花呐呐道:“三娘……姨娘您都知道她的人品了,这……还用考察吗?” “当然要了。”辛念郑重道:“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身处的位置不同,人也会变。难道不闻‘周公谨慎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杜三娘是个好的,却也要看看,她做了管事后,是不是就会得意忘形?会不会被身边人的奉承撺掇冲昏头脑?另外,还要用这三天来看一下,她是否有管理厨房的能力。厨房说大不大,可也有几十号人。管事这个位子,不是厨艺好,就可以胜任。” 杏花春雨这才明白,春雨竖起大拇指,沉声道:“奴婢服了,姨娘当真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算无遗策……” “噗!” 辛念瞪了春雨一眼:“行了行了,知道你会几个成语,这马屁拍的。我得亏没喝茶,不然非喷出来不可,这条裙子可是今天刚上身,到时看你怎么赔。” 杏花却在旁边轻声道:“姨娘确实虑得周到,不过三天时间,也未必就能看出这些吧?我要是三娘,就算再怎么得意,也得把这三天混过去。” “那也没办法,我接管厨房,最多也只有三天时间,若不能在这期间将厨房彻底稳定下来,奶奶怕是就要兴师问罪了。所以……” 她招手将春雨杏花叫到身边,悄声道:“你们两个就散布下消息,只说猜到我的心思,一定要用三娘的,只是怕落人口实,才故意给了三天考察时间。” “那到时候万一三娘不堪大用呢?岂不是让人嘲笑姨娘没眼光?” 春雨忧虑。却见辛念老神在在笑道:“怎么会?这话是下人们间传来传去,我可没说过。” 春雨杏花:…… “我怎么觉着姨娘您就像是在钓鱼,先给个饵,再让三娘上钩,您这……生怕三娘不变坏似的。” 春雨咕哝着,辛念哈哈一笑:“三娘果真是个有主意的,应该也不至于被几句迷汤就灌晕了,真得意忘形,也只能说她骨子里便是浅薄的人。” “万一呢?”杏花认真道:“万一三娘真不中用,姨娘要怎么办?您刚刚说了,奶奶不会给您太长时间整顿厨房,尤其今天您还打了她的脸,将黎家媳妇撵出去,这会儿她不知是怎样咬牙切齿,要等着挑您的毛病。” “三娘不中用,那不是还有三天后的考核吗?我就不信,几十号人,朝夕都在厨房里钻研门道,就连一个能用的都找不出?果然找不出,也只能先委几个各有所长的人,叫她们一起打理厨房,咱们再从其他下人中慢慢挑选。” 杏花春雨一听:好家伙,想得这样周全,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完成姨娘的吩咐——散布流言去吧。 ****************** “奶奶,爷这会儿已经给太妃王妃请过安,正往咱们这边来。秀儿远远看见,忙就回来报信了。” “是吗?” 廖氏一下坐起身,满面喜色,但旋即又哼一声道:“总算他还有些良心,知道过来看看。也是巧,恰好辛姨娘接手厨房第一天,他就赶回来了。” “就是,奶奶可得和爷好好说道说道,辛姨娘都狂成什么样儿了?您为这事,气得连午饭都没吃。” “罢了,说这些爷能爱听吗?还以为我编排辛妹妹呢。” 廖氏坐在镜子前,桂枝给她整理了下发髻,她又寻出两件别致首饰戴上,一边问道:“这会儿该是晚饭时分了吧?厨房那边送饭过来没有?” 桂枝点点头:“刚刚送过来,是马六家的带着两个媳妇,因先前奶奶说没心思吃,我就让她们在饭厅等一会儿。” “马六家的吗?”廖氏放下手:“她从前不是黎家的左膀右臂?怎么这会儿黎家的刚被撵出来,她就迫不及待效忠新管事了?” 桂枝小声道:“未必就是效忠,那杜三娘但凡聪明些,就该知道这会儿奶奶心里不爽,她可不得派个能讨好咱们的来?黎家嫂子被撵,总不能让她亲近的人都跟着出来吧?厨房那边,咱们终究还是得留两个眼线。” “嗯。” 廖氏冷哼一声,片刻后站起身:“罢了,爷不是要过来吗?吩咐她们摆饭吧,正好我和爷一起吃。” 桂枝小心道:“奶奶不是说今儿不吃晚饭了?” 廖氏一撇嘴:“此一时彼一时。我就不信,辛姨娘得了厨房后,能沉得住气,她不得抓紧时间在我这里显摆显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添堵 桂枝笑道:“她未必敢吧?就算她敢,杜三娘也不懂事?还敢慢待奶奶不成?” “那可说不定。人得意了,什么事儿不敢干呢,尤其辛姨娘这些日子可是赚足了威风。” 说完出门,果然就看到顾长亭刚进院子。主仆两个忙迎上前,廖氏深施一礼,被顾长亭扶起后,便轻笑道:“爷一路辛苦,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快洗把脸,恰好我这里刚摆饭,说不得你就在我这里凑合一顿,出门在外,哪有家里这些好吃的。” “行。”顾长亭没想太多,爽快一点头:“你这里的饭,在府里都是数得着的,我今晚便跟着蹭一顿。佳如你是不知道,这半个月在路上,几乎是风餐露宿,尤其这两天,我急着往回赶,哪天不是昼夜兼程。” “哟!真是辛苦爷了。” 廖氏抿嘴一笑,一双眼睛盈盈看着顾长亭:“这么急,爷怕不是惦记着家里哪位妹妹吧?” “听听这话,怎么倒像是刚喝了一缸子醋?我惦记着母亲呢。出门时她就有些咳嗽,太医说过,热伤风可不容易好,好在我刚才去请安时,看她已经痊愈,气色也不错,想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哪敢道辛苦?还是姑姑身体底子好,又有爷的孝心感动天地,咳了两天就好了。” 两人一边说,便进了饭厅。 廖氏以己度人,想着这是辛念走马上任的第一餐,焉能不暗中报复?因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要好好向表哥卖惨,让他看穿辛姨娘的真面目,不要再被对方蒙蔽。 因待顾长亭坐下后,她也款款在对面坐了,一边含笑道:“爷还不知道吧?辛妹妹今天过来,和我要了管厨房的差事,我就给她了。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把厨房原先的管事撵来我这边,原来是查到了些许亏空,真真火眼金睛一般。我没好气,训了黎家媳妇一顿,将她赶回家反省,还限她三日内补上亏空,不然我也不容情……” 这样喋喋不休的架势,却在看到桌上饭菜后,逐渐消音。 顾长亭能不知道廖氏的心思吗?好笑看她一眼,再看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媳妇们还在从食盒里往外拿,他便故意说道:“今日是有什么讲究吗?怎么这样丰盛?” 马六家的默然不语,倒是她身旁一个媳妇笑道:“回爷的话,份例都是一样的,不过三娘说这么多食材,一人却只得四五个菜,不如拆分开来,多做几样,如此每屋里饭菜量会小一点,却可以多几个菜品,口味也多,清淡荤腥都有,主子们不管是想吃重口还是淡口,就都有了。” “唔!这菜色倒不难,难得是她设想周到。三娘?我怎么没听说过?也是厨房里的人?” “是。” 那媳妇听他称赞,越发笑开来,恭敬道:“她叫杜三娘,厨房里的老人了,一应事务也是熟悉的,厨艺又好,举凡菜肴主食点心,甚至蜜饯果脯,没有她不会不擅长的。这些菜虽然不难,却也只有她才能调停开来。今儿辛姨娘去了厨房,暂时委她做三天的管事,说是三天后,还要考较我们,选一个新任管事出来。” 顾长亭笑道:“我看这杜三娘就不错,哪里还用再选?辛姨娘未免也太严苛了些,不过是个厨房,搞得像朝廷科举选拔贤才一般。” 廖氏撇撇嘴,在旁边咕哝道:“爷这说得什么话?知道的是你抬举辛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诋毁朝廷选士呢。那是何等重大之事?怎么能和厨房搅合在一起。” “比喻罢了。” 顾长亭不理廖氏,只看着那媳妇,见她躬身笑道:“辛姨娘是这样说的,奴婢想来,她大概也是怕骤然委了三娘,会落人口实,更怕大家不服。” “这还不服?黎家的在任时,我可没在寻常日子见过这么丰盛的例菜。”顾长亭摇摇头:“何况,又有什么口实?我看辛氏平日里飒爽大胆,怎么做起事来,倒如此谨小慎微。” 说完命媳妇们退下,他便动手给自己盛了一碗丸子汤,一边对廖氏道:“佳如你要吃些什么?我来给你盛,你看这汤,菜色碧绿,几个丸子盈润光泽,在汤里上下沉浮,当真引人食欲。” 廖氏就觉着肚子里又没空了,全被气给塞满了。 只是这会儿若说不吃,明摆着就成了嫉恨,廖氏能这么蠢,让顾长亭看出自己对辛念的敌意吗?必须不能啊。于是也只能陪着笑脸道:“是吗?我尝一尝,爷快别动手,我可不敢劳您大驾,我自己盛。” 确实得自己盛,不然顾长亭多给她捞几个丸子,廖氏怕自己会呕出来。 当下勉强喝了一碗汤,吃了半碗米粥,就吃不下了。那些东西竟仿佛没进肚子,都在她胸口存着,渐渐地从一个丸子积成一块大石,沉甸甸压在她心上,堵得她气都要喘不上来。 偏偏做了几年当家奶奶,廖氏别的不说,演技当真高超,全没让顾长亭发现她恨得牙都快咬碎。于是世子爷一边喝着饭后茶,还一边不住口地夸奖道:“我觉着这个杜三娘很不错,不如和念念说一声,直接就让她管了厨房罢,还考核什么?没的给自己找麻烦,你说呢佳如?” 我说?我说就该让她们全都滚蛋,都去死去死!念念?听听叫得这个亲热劲儿,我呸! 廖氏终于是再装不下去了,勉强笑道:“王爷在边关,如今你就是一家之主,自然说什么算什么。” “佳如怎么了?你这脸色好像有些难看,别不是病了吧?要不要找太医过来看看?” 顾长亭关切地问。廖氏还想留他在这里过夜呢,哪肯称病?忙打起精神笑道:“哪有?许是刚才吃多了,这会儿有些积食。” “积食?就你喝得那一碗汤半碗粥?最多再加两个丸子,怎么会?从前那么大的狮子头,你一餐能吃两个。” 廖氏嘴角抽搐两下:“爷,你这样排揎我,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去哪位妹妹那里啊?那你就去,难道我还会拦着不成?便是想拦,我也拦不住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深谋远虑 “怎么会?你看你又想多了吧?”顾长亭哈哈一笑:“我这一路披星戴月的,回来还不得好好歇歇,不在你这里,我去别处,哪有热汤热水那么贴心的伺候?连你这里给我备的衣服,都比别处更舒服。” 他一边说着,便站起身,问桂枝道:“后面汤池子都备好了?我去好好洗一洗,这半个月,可是把我给累坏了。” 说完伸个懒腰,扬长而去。这里廖氏气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是为了伺候的更贴心,衣裳更舒服才留在我这里?早知道还不如一脚把你踹去清凉院呢。气死我了,这胸口更堵得慌了,看来明儿真得叫个太医过来看一看。 这一夜当真是辗转难眠,好容易后半夜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起床后就听丫头过来禀报,说顾长亭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进宫,早饭也没在府里吃。 廖氏揉着胸口,好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赌气梳洗后,早饭也不吃,见秋姨娘凤姨娘过来,又懒得应付,索性带着她们来到廖王妃这里。 刚进院门,就听屋里传来一阵阵悦耳笑声。她眉头一皱,恰好钱氏就在院中,连忙上前低声道:“夫人和辛姨娘古姨娘都在里面,说是来请安的。” “呵呵!姑姑早就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她们来请哪门子安?明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钱氏讪讪笑着,低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管是不是好心,她们说来请安,王妃也不能将人打出去啊。” “我知道了。” 廖氏心里直说晦气,却又不能转身就走,因只得进屋,果然见秦氏辛念古姨娘都在这里。 “哟!奶奶来了。” 古姨娘满面春风地起身,和辛念一起给廖氏行礼。 廖氏眼皮子跳了跳,她这样人,不会反省自己对古姨娘做过那么残酷的事,只会深恨对方不死,还让她有机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因面色更沉了下来,看一眼古姨娘,冷冷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心里没数吗?还敢来王妃这里,惹得王妃不痛快,你罪不可赦。” “好了佳如。” 王妃叹口气:这个侄女儿真是被宠坏了,这么点隐忍都没有,将来怎么和辛念争斗? 一念及此,便向辛念看去,就见她正对古姨娘使了个眼色,于是古姨娘便坐下来,偃旗息鼓了。 接着辛念转过头对廖氏笑道:“我昨儿刚管了厨房,生怕那边整治出来的饭菜不合王妃口味,所以今天见过夫人后,就说一起过来给王妃请安,顺便听听王妃的意见,不成想奶奶也过来了,这可不是巧得很么。” 她不提厨房还好,一提厨房,廖氏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冷冷道:“厨房么?也就那样吧。” 凤姨娘秋姨娘立刻明白,因忙附和道:“就是,菜品倒是多了,口味寡淡得很,不如从前。” 辛念不等说话,古姨娘便纳闷道:“不会吧?我桌上八个菜,淡口重口都有。我想着奶奶和你们桌上只会比我更好,怎么口味反倒寡淡了呢?” 辛念笑道:“这便是众口难调了,都像咱们一样,吃什么都好,不挑剔,哪里能显出秋姐姐和凤姐姐的尊贵呢?好在王妃和夫人吃着都觉得好,也就不枉厨房里三娘殚精竭虑了。” 一句话堵得秋凤二人哑口无言,辛念这话意思很明显:王妃和夫人都说好,你们两个算老几?猪鼻子插葱,倒是会装象。 王妃见这状态,知道接下来就是唇枪舌剑,她也不愿意听,便揉了揉额头,淡淡道:“我这会儿有些乏,你们都去吧,以后没什么事,不用过来我这里,咱们王府没那么多讲究。” “是。” 众人只得站起身,廖氏却端坐不动,她还一肚子气,就等着找廖王妃告状纾解呢。 却不料下一刻就听廖王妃道:“佳如,你也不用在我这里伺候,如今端午刚过,府里事情多,我也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 廖氏:…… 今天到底哪里刮的风不对?廖氏觉着自己出门的姿态都透着那么股子灰溜溜的意味,就连秦氏辛念古姨娘脸上的笑容,看着都那么刺眼,那是笑吗?那分明是无声的嘲笑。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廖氏咬紧牙关,狠狠一跺脚,怒冲冲离去。 这一切都被送她们出门的钱氏看在眼里,回屋后,果然听廖王妃问她道:“佳如怎样了?” 钱氏陪笑道:“奶奶的性子,王妃还有什么不知道?在家时就是个娇客,嫁过来后,有您和王爷疼爱,世子爷对她更没话说……” 不等说完,就见廖王妃摆摆手,听她叹息道:“说好听是娇客,说不好听,便是宠坏了。不是因为这个名声,她一个廖家女儿,至于嫁给长亭做平妻?亲上加亲固然好,她也是一心向着王府和廖家,就是这个性情,多早晚能沉稳下来?我难道能照顾她一辈子?” 钱氏笑道:“世子爷还是爱护奶奶的,虽这会儿不亲近她,也是为了煞煞奶奶性子,还是为长远计。” 廖王妃出了会儿神,慢慢摇头道:“这会儿有我镇着,长亭也念着夫妻之情。可人会变的,哪天我没了,她再出几件毒蛇的事,到那时,孩子们也大了,长亭还会容忍她吗?她从小是我看着长大,我可不愿她最后落个凄凉孤独老死的下场。” 钱氏轻声道:“不会的。夫人身子并不好,看着不像能长寿,只要她没了,奶奶顺理成章就是新的世子夫人。至于那个辛姨娘,更不足为虑,她娘家都没了,全靠爷才能有这么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她不敢作妖。“ “不敢作妖?” 廖王妃猛地直起身子,沉声道:“才几天,她闹出了多少事?而且你没看见?今天就连那个病秧子都有些神采飞扬的味儿了,我看着她气色比从前好得多,这么下去,谁敢说她能早死?有这么两座山压着,佳如哪还有出头之日?” “这个……夫人气色再好,阎王叫她三更死,谁也不敢留她到五更不是?” 钱氏心里明白:秦氏是活不长的,即便寿数没到,廖王妃也容不得她活下去。现在的问题就是辛念,她太受宠,若要神不知鬼不觉除去,只怕世子爷面前就不好糊弄了,这当真棘手。 廖王妃显然也是忌惮顾长亭,目光闪烁几下,她又慢慢躺回去,闭上眼睛轻声道:“辛氏一直清心寡欲,在清凉阁自生自灭,怎么忽然间就一反常态?或许弄通这个关窍,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钱氏陪笑道:“这也正常,她终究是做了娘的,唉!女人当了娘,一切可不就都围绕丈夫孩子转?她要还在清凉阁,六少爷和四姑娘怎么办?也跟着她自生自灭吗?” 王妃点点头,淡淡道:“这么说,都是因为那两个孩子的缘故?” 钱氏猛地打了个寒噤,犹豫一下,才迟疑道:“这是奴婢的浅薄见识,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缘由。” 廖王妃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往事随风 “这孩子像长亭,小小年纪,看这马步扎得多稳当。让我想起当年长亭进宫时,那会儿先皇还在,他就在我们面前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先皇那会儿政务繁忙,可竟然就看了半个时辰,什么也没干,之后还夸奖长亭肯吃苦用功,我记得后来还做了一套软甲赐给他,那软甲六仔穿着怕是有些大,但小孩子长得快,很快就合身了,就是不知道放在哪儿。” 太妃慈爱看着在地中央绷着小脸扎马步的六仔,脸上满是欣慰,忍不住就忆起了往昔。 听见太妃动问,她旁边的一个嬷嬷立刻上前低声道:“那是御赐的,应该收在库房里。” “嗯。”太妃点点头:“回头叫人去库房看看,若是还在,就拿出来给六仔,我看几个孩子里,还就他是个习武的料子,也是,他爹娘都是高手,六仔还能差了?” 辛念忙笑道:“我就是会几招花拳绣腿,哪里敢称高手?世子爷的功夫倒是实打实的强,听说大内高手也没几个是他对手。” 太妃脸上现出追忆之色,轻声道:“先皇在时,常督促皇子们练武,所以两位王爷和当今皇上的功夫都不差,到长亭这一辈,也就他和太子以及五皇子还练着,其他几位皇子的功夫,只怕还比不上你。” “太妃说笑,妾身不敢当。” 辛念忙谦虚,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媳妇走进来,轻声道:“世子爷回来了,请姨娘回院子,说是有事情说。” “好。” 辛念点头答应,这里太妃便笑道:“既是长亭找你,快回去吧,六仔和丫丫就留在我这里,用过晚饭我让人送他们回去。对了,听说厨房那边,是你接手了差事?” “是,爷让我挑一处地方学习一下管理之道,我就挑了厨房,这会儿还没理出个头绪,得慢慢上手。” 辛念起身回禀,太妃点点头笑道:“这话谦虚,我就觉着这两日的饭食不错,很合我的胃口。” 旁边嬷嬷笑道:“是,太妃昨晚还多用了半碗瘦肉粥,说不像从前的瘦肉粥那般油腻,口味好,多吃点子无妨。” 辛念笑道:“是呢,我也觉着昨晚的粥还不错,太妃喜欢,以后让她们多做几回。” 太妃摇头道:“这也罢了,顺其自然最好。” “是。” 回到清凉院,就见顾长亭在外边转悠,辛念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大太阳照着,不说在屋里纳凉,倒跑来院子里挨晒?” 顾长亭笑道:“看你这院子里花儿开得好,索性多看看。” 辛念笑道:“都是些野花杂草,不像名品花卉那般高贵挑剔,到了这院子里,有人精心摆弄,可不是越发欣欣向荣了。” 顾长亭斜晲着她笑道:“你这似乎话中有话啊。” 辛念眉头一挑:“能有什么话?怕是有的人多心吧?好了,就说说巴巴儿把我找回来什么事,在太妃那里都躲不过去。” 顾长亭牵着辛念的手上了台阶,一边道:“你最近似乎总往太妃那里去,就这么闲不住?” “太妃喜欢六仔和丫丫,我当日答应过她老人家,会常带孩子们过去,我还喜欢往夫人那里去呢,你怎么不问?” “咳咳……”顾长亭咳了一声:“你也别只顾着太妃和夫人啊,王妃和佳如那里,你也多走动走动,从前你和佳如没出阁,也是常在一块儿欢聚的。” 辛念看了顾长亭一眼,悠悠道:“王妃喜欢清静,昨天去请安,还说府里没这个规矩,不用总过去;至于奶奶,你确定要我多过去走动走动?我倒是愿意,只怕奶奶每天事务繁忙,会被我烦得头疼吧。” “好吧。”顾长亭叹了口气:“那就随你喜欢。” 辛念“扑哧”一笑,两人进屋,她便脱了外面的褂子,只穿着一身白色的细棉长衫,吩咐春雨道:“不用准备点心,只把井里湃的西瓜拿出来切一盘子端过来就是。” 说完在榻上坐下,这才看着顾长亭问道:“怎么了这是?我只是一个妾,在这府里无足轻重,王妃和奶奶哪会把我放在眼里?用得着你这么殷切叮嘱吗?” 顾长亭定定看着她,轻声道:“念念,你心里真的不明白?以咱们从前的情义,我不会将你当做一个妾室看待,若论喜欢,你在我心里,犹胜过佳如几分。” 辛念定定看着他,忽地扭头道:“是么?我竟不知你这样喜欢我,只不知世子爷说这话的时候,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姚姐姐?” 顾长亭:…… “好端端提她做什么?我说得是和你的情意。” 辛念转过头,含笑看着顾长亭,挑着细长的眉:“哦?和我的情意?什么情意?说我假小子的情意么?我可还记得,你当日让我和姚雨桐好好学,学人家身上的温柔体贴,我说我偏看不惯她那弱柳扶风的样子,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顾长亭眼睛向上一翻,脸上写满拒绝回想的表情。 辛念却是兴致上来了,学着当日顾长亭的腔调:“看不惯看不惯,你有什么看不惯的?都像你大手大脚的才好?弱柳扶风怎么了?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欢这样儿的?” 顾长亭的厚脸皮终是忍不住一红,接着愤愤道:“好家伙,亏你记得这么清楚,就为我当时无心造次了的这句话,你把我摁在地上揍,我说什么了吗?你怎么不念着我当时让你的情意?” “你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面前说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不揍你揍谁?你在你那雨桐妹妹面前,也敢这么放肆造次?还有脸说是让着我,你分明是知道自己错了,心虚,才让我打你出气。” 顾长亭嘴角抽搐两下,终是忍不住道:“你也就对我耍威风,要是谭锋和你说这样话,你也跟只母老虎似的揍他?” 辛念脸色一变,霍然起身道:“你少胡搅蛮缠,说咱们的事,扯他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出去,我还有事要做。” 说完转身往内室而去,倒把顾长亭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了这是?从前提起谭锋眉开眼笑,现在一提这人就恼,可见心里还是惦记着他。”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有心人 话音落,不由悠悠一声长叹,因看着门外发了半天呆,忽听身旁辛念声音再度响起:“到底有什么事?还赖在这里。” 顾长亭回过神,见辛念还是气嘟嘟的模样,更显美丽可爱,心中怅然不由消散大半,暗道:念着谭锋又如何?你终究是和我做了夫妻,便得不到你的心,到底是得到了你的人,上天待我已是不薄,我该知足,还强求什么? 心中所想,眼睛里便堆了满满的情意,落在辛念眼中,只觉疑惑,且被这样一双多情的眸子看着,她一颗心也渐渐柔软,因坐下来道:“好了,你究竟有什么正经事?该说了吧?” 顾长亭便执起她的手,轻声道:“我也没想到,当日拿姚姑娘劝你的一句话,竟还被你记上仇了。念念,无论如何,现在谭锋也不在,姚姑娘也不在,反而是我和你有缘,走到了一起,我们都不要再想着他们,你和我,还有我们最可爱的两个孩子,我们一家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地把日子过下去,好不好?” 辛念看着他,前世那一句“贼子尔敢”又在耳边萦绕,她垂下眼轻声道:“你是世子爷,自然你怎么说就怎么是。都到现在了,你我眼看便是而立之年,哪还有从前那些天真想法?自然是好好过日子要紧。” 顾长亭唇边漾出一抹笑,似是极为开心。辛念别开眼,暗道:别的不说,这厮当真生了一副好皮囊,单论身材长相,连谭锋都比不过他。难怪当日人都说,没有女人能抵挡住长亭世子的一笑。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姚雨桐,才会不为所动吧。 一边想着,就听顾长亭郑重道:“父王来信了,说我给六仔丫丫起的名字极好,就用这个。知道我们夫妻和谐,他老人家也很是开心,还赞了岳父于大夏是有功劳的。” 辛念心中一痛,垂下头涩声道:“也只有王爷才敢说这话。如今朝野提起父亲,哪个不是高声唾骂?” 顾长亭沉默片刻,忽地坚定道:“不管别人怎样想,我始终不信岳父会干出走私通敌的事,这当中必定是有人蒙蔽圣聪,以至酿成大错。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重新启动调查此案,还岳父一个清白。” 辛念身子一僵,接着猛抬头,抓住顾长亭的手急切道:“不要冲动,即便是冤案,也是圣上下旨,你翻不了案的。” “我知道。”顾长亭拍拍她的手:“你还不信我的为人吗?现在没有机会,将来未必没有。罢了,说这些为时尚早,你只知道我的心是和你一样的便好。” 辛念珠泪一颗颗落下来,重重点着头,哽咽道:“你顾长亭是什么样人,我能不知道吗?你既然这样说,我自然是信你的。” 说完拿帕子擦去泪水,强笑道:“好了,快给我看看,你给六仔丫丫起了两个什么样的好名字,还卖关子,瞒了我这么久。” 顾长亭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对玉佩递给辛念:“看吧,他们俩的名字,就在这玉佩上。” 辛念接过那对玉佩,只觉入手莹润,透着一丝沁凉,她不由惊呼一声:“这是上等的和田玉,连我也没见过这样质地的,想来比之和氏璧,也不遑多让,你从哪里找来?” “这是当年吐蕃王进贡的,一共两块,皇上赐给我和太子一人一块,我这一块就是专门给孩子们做了记名玉佩,恰好还剩下一点料子,这不六仔和丫丫也就有了。” 辛念方松了口气,笑道:“幸亏几位少爷姑娘都有,不然我可不敢给六仔丫丫佩戴。” 说完细看玉佩,果然见玉佩中心刻了两个名字,分别是:玉宣。霜琼。周围以祥云纹缭绕,连绵不断生生不息。 “宣字寓意尊贵开朗,活泼乐观;琼字则是美丽珍贵,原本几个女孩子已经占了春夏秋三字,我却不忍给丫丫这个冬字,索性以霜代替,彼时严冬未至,取其暖有气节之意。” 顾长亭在一旁解释。辛念笑道:“果然是好名字,比你的名字都好,可见你确实用心。” 顾长亭一翻白眼:“我的名字哪能比?爹爹在长亭送别老友,听闻家里生了我,就地取了这么个名儿。” “我的天,竟是这么随便的吗?” 辛念都忍不住笑了,见顾长亭愤愤瞪着自己,连忙又安慰道:“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这寓意不也挺好的?何况长亭外官道漫漫,远处青山隐隐,我一直觉着你的名字很有意境呢。” 顾长亭:……“好吧,算你说得在理,我有被安慰到。” 辛念爱惜摩挲着那两块玉佩,心思却去了别的地方,好半天,忽听顾长亭在身旁轻声发问:“想什么呢?这样郑重出神?” 辛念看着他,又看看玉佩,叹气道:“这样极好的美玉,皇上赐给你和太子,自然是后辈子侄中,最看重你们两个。且不说皇上,就是从皇后王妃的关系,你也该忠心耿耿,辅佐太子治国安邦。只是如今,我却看不出你和太子有多么亲厚,也从不曾听说你们相处种种,长亭,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长亭一怔,接着沉默片刻,方一笑道:“你许久不曾这样唤我,听着着实亲切,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叫我,以后你都这样叫,好不好?” “说正事呢。” 辛念白了顾长亭一眼,只见他笑道:“谁说这不是正事来的?于我而言,这很重要。至于太子,放心吧,我虽和他有些分歧,却也不影响我们之间关系,无需担心。” “好。”辛念点头:“外面这些朝堂上的事,自然该爷们儿琢磨,我只帮着你尽力安抚住后院就是。” 顾长亭欣慰道:“那就足够了。对了,明儿就是厨房的考核之期,不知你打算考些什么?” “嗨!那不过是我找的借口罢了。其实你也明白,厨房管事,只要能把账目弄清楚,不被人蒙蔽;处事公平公正,宽严并济,既能服众,也不至于太过刻薄招人怨恨;在这两点上,若自身厨艺也能脱颖而出,那便是当之无愧。”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嘱咐 顾长亭笑道:“听你说的容易,若能做到这三点,别说厨房,哪里都能管得了。你看天下这么多官儿,也没几个能做到。” 辛念笑道:“你可不要小瞧女人,我看那个杜三娘就很不错,明儿我把题目一出,就这三点,或许每一样都有能胜过她的,但综合起来,说不定她就是最高分。” 顾长亭听她这样说,显然心中早有了计较,于是点头道:“你好好做,佳如性情浮躁,将来说不得还要你帮衬……”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有人高声道:“爷,王妃娘娘请您过去。” “好,知道了。”顾长亭站起身,对辛念道:“娘亲找我,不知又有什么事,我去了。” “好。” 辛念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背影远去,忽听身后杏花轻声问道:“姨娘怎么忽然问起太子的事?难不成爷和太子……” 不等说完,被辛念严厉看了一眼,登时不敢再说。只听她沉声道:“以后这话不许提半个字,我刚刚也只是忘情了,原本这事就不与后宅相干。” “是。奴婢知道了。” 杏花连忙答应。这里辛念坐回榻上,看着那玉佩,却是忍不住心潮起伏。 廖王妃和皇后乃是姐妹,顾长亭与太子不但是堂兄弟,还是至亲的姨表兄弟,这样关系,除了一母同胞,连异父或异母兄弟也未必能比得上,但这两兄弟之间,却不像众人以为的那样亲厚。 顾长亭有多聪明智慧善经营,辛念是相当清楚的。可以说,若他要帮太子,太子的地位便无可撼动;可万一他生了反骨,要背弃太子,这么说吧,哪怕他想帮的是一位无人问津的皇子,那这位皇子也立刻就有了和太子掰一掰手腕的本钱。 是的,端王世子顾长亭的地位,就是这样举足轻重。 辛念无意识地弹着手指:谭锋回来应该是三年后,那时顾长亭和太子即便没有反目成仇,也必定嫌隙不小,以至于谭锋敢勾结自己谋害顾长亭。如果是这样,廖王妃和廖氏现在虽是如日中天,看似不可撼动,但只要应对得当,忍到端亲王府与太子决裂,那自己和秦氏的机会就来了。 一念及此,精神不由振奋起来。 如果可能,辛念并不想让顾长亭的后院不宁。但以廖王妃和廖氏的性情,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两派到最后,只怕会不死不休。她和秦氏完全处于落后挨打地位,想要保大家平安,就要翻身做主,而这个机会要在三年后,才会渐渐显露出来。 三年时间不算短,但最起码,还有机会不是。 ****************** “三娘,这一次厨房考核,你各方面都是最出众的,这实在有些出乎我意料,我看厨房中的人,大多数也服气你,不过这样情况下,仍有一点美中不足,你知道是什么吗?” “奴婢知道。奴婢这三天,一边顾着厨房,一边想着姨娘的考核,当真是刻苦努力用功。如今终于大显身手,未免得意忘形,着实嘚瑟了些,有些东西,奴婢应该藏拙的。虽然这会子大多数人服气我,可也难免有些人在心里嫉恨嘀咕,认为我太过张扬。” 辛念听她第一句话,心还有些沉;听到第二句,便会心一笑了;听到最后,已认定这杜三娘是和自己一个路子的,性情着实对她胃口。 当下便点头莞尔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既如此,我便没什么可担心了。只是有一条,还要白嘱咐你,厨房是我从奶奶手里生挖出来的,之后又把她的人给踢了,这会儿她心里不知怎么恨我。府里上上下下,大概多少人瞪着眼珠子,打算挑毛病,你务必要尽量周全一些,别落下大把柄,现在她们眼里。剩下些许小毛病,我也不会任凭她们鸡蛋里挑骨头,这个你放心。” “是。有姨娘这句话,奴婢再无可虑。至于我做得怎么样,现在说都是空口无凭,姨娘只看我怎么做吧。” “好。” 辛念点头,又问一旁杏花道:“账目都对清楚了?各色物资都准备得充足吗?” “是。回姨娘的话,都清楚了,各项物资也都准备的十分充足。” “你听见了,往后再出纰漏,我可只能拿你是问了。” 辛念含笑看着杜三娘,只见她自信笑道:“姨娘尽管放心,我爹给人做过账房,我虽没念过书,要想在账目上糊弄我也难,日后出了纰漏,不用姨娘质问,我自己卷铺盖回家去。” “别啊,以为卷铺盖回家就能逃得了?你可得给我好好做,尽善尽美。你那道叫花鸡当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风味,我还想长长久久吃一辈子呢。” “奴婢晓得了,一定尽职尽责,让姨娘能长长久久吃一辈子我做的叫花鸡。” 说着话,见辛念出门,杜三娘便亲自送出来,忽见一个丫头小跑着过来,正是清凉院里的绿叶。 “怎么了?这样急火火的。” 辛念停下脚步,只见绿叶急道:“姨娘,刚刚爷来了清凉院,说皇上临时起意,要去京郊大营视察三天,带着各位皇子皇孙,爷也要带二少爷和六少爷一同前去,时间紧急,就打发奴婢来告诉姨娘。” “这么急?”辛念一愣:“你确定是爷亲自来接走六仔的?不是别人?” 绿叶:…… “姨娘,奴婢又没瞎,爷那么大个人,我怎么能看错呢?千真万确是爷来接走六少爷的,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二少爷跟着呢。” 小丫头脸上表情有些委屈,显然对自己的眼神很有信心。 “咳咳……是我多虑了,没事,你回去吧。” 辛念也觉着自己有些杯弓蛇影,回到清凉院,就见春雨跑过来,笑着禀报道:“刚刚寿宁宫来人,说太妃想六少爷和四姑娘了,叫过去陪着说说话,因为六少爷不在,赵大娘就把四姑娘领走了。” 辛念:…… 没有了两个小东西,丫头们也都各自忙碌着,屋里顿时冷清下来。辛念只觉没意思,忽然想起清凉阁,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修葺进度如何?不如过去看看,万一工人们偷懒,她也好督促一下。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恐怖一幕 因便出了院子。一路行来,原本就不甚晴朗的天色渐渐阴了下来,到清凉阁时,只见天地齐暗,数万道雨丝飘落,周围多少景致,尽数被笼在这细细烟雨中。 “皇上可真能挑日子,这时候去京郊大营巡视。” 辛念摇摇头,找了个亭子避雨。不远处的清凉阁外,工人们原本就是磨蹭着干活,这会儿天上下雨,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于是呼朋引伴,到屋檐或是大树下歇着,女眷住处,他们是没资格进院中休息的。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果不其然,原本还不成气候的飘飞雨丝,竟是越下越大,天边传来隐隐雷声,早上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竟有大雨倾盆之势。 辛念没带伞,索性坐在亭中石栏上,看着窗外雨幕,渐渐地,神思便飘回了前世。 眼看着就到六月六,她记得上一世里,六仔和丫丫就是在六月六后出的事,不过如今重活一回,很多事情都发生改变,最显著的一件,就是夫人被自己救下。既然夫人可以活,那六仔和丫丫应该也不会重蹈覆辙。 退一万步,就算两个孩子真的又染了风寒,如今她却也不是上一世孤立无援的辛念,她有了自己的小小班底,六仔丫丫又深得太妃欢心,一旦生病,请个大夫还是不难的,绝不会再让两个孩子无辜枉死。 回忆起上一世那一夜的惨状,辛念犹觉心中剧痛,她闭着眼睛,抓住胸口衣裳,深吸气来缓解痛楚,好半晌,待情绪渐渐平复,方睁开眼来。 几乎是在她睁眼的同时,不远处发生的恐怖一幕便映入眼帘。 站在辛念的位置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道电光顺着对面大树的树梢迅速从树干游过,然后很快,电光攀上了一个短工抱着的铁锹,再接着,那高壮如铁塔般的汉子便宛如发羊癫疯般地抖,最后扑倒在地,整个身子都宛如烧焦一般。 饶是辛念见多识广,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吓得呆如木鸡。好一会儿,还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上大雨滂沱,从亭子中跑出去,一边高声道:“快看看还有没有气儿,若没死,赶紧找大夫。” 这一声叫,方让那些工人们回神,很快两个管家也从门房里跑出来,只见一个工人试过大汉鼻息后,抬起头嗫嚅道:“死……死了,没气儿了。” 这也在辛念意料之中,那大汉都黑成炭了,看着就是十死无生的凄惨模样。 看看大汉,再抬头看看那棵大树,雨声中,辛念听到其他人在小声议论。 “竟然遭雷劈死了,大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谁知道?反正肯定是造孽了,不然这么多人,怎么雷公爷爷独独把他给劈了?” “哼!叫我说就是活该,你们怕是不知道吧?这个大黑看着憨厚,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么大没成婚,天天去王寡妇家门前晃悠,吓得人家母女两个都不敢出门。” …… 不,不是的,不是造孽,也和王寡妇无关,是铁锹,是那把铁锹,还有大树…… 辛念目光从大汉身上慢慢移到铁锹,进而抬起,看向大树直到树去夫人或者古姨娘那里坐坐?又不让人跟着,我还以为你会在那边等雨停再回来。” “我去了清凉阁,走到清远亭的时候赶上雨了,你都不知道,那短短一刻钟,我经历了什么。” 辛念将事情经过说一遍,只把杏花也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呐呐道:“怎么会有这样事?这……这真是怎么说?那个人一定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才会遭雷劈。” 辛念缓缓摇头,却没有说话。她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曾说过,军中有一次两个将领比武,比到快意处下起雨来,两人也不肯收手,围观的一个副将看得忘乎所以,高举手里铁枪大声叫好,结果引了雷来,将自己劈死了。 联系今天的事,辛念隐隐觉着,传说中的五雷轰顶,似乎也不是专门对付十恶不赦之人,很可能闪电那个家伙,就喜欢这些举高的东西,包括铁枪,铁锹,甚至是大树,都说不定。 这只是心里猜测,辛念也没深想,她在意的,还是那个惨遭雷击的短工,因便对杏花道:“过两天爷回来,你找他身边的小厮云哥儿,叫他打听一下,看看那短工家属是不是拿到钱?拿了多少?” 说完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是为修葺清凉阁而死,家里人岂不塌天一样?好像他还没成婚,总不能让他父母过不下去。” “是。”杏花答应一声,将这事记在心中。 或许是廖氏之前跳得太高,连廖王妃也觉着不太合适;又或者有了辛念这个新宠的威胁,又被顾长亭亮出的“獠牙”吓到,总之这一次辛念管厨房,虽然廖氏气得好几顿没正心吃饭,却也没横挑鼻子竖挑眼,厨房的权力交接就算是平稳度过。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隐忧 也由不得廖氏不低头,这一次顾长亭伴君视察京郊大营,只带了顾玉晨和顾玉宣两个孩子,当中意味不言而喻,无非是再一次对她发出警告:安分些,别作妖,别总想着借刀杀人,不然终会引火烧身。 府里着实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这一天上午无事,又是个假阴天,秦氏便和辛念古姨娘来到太妃处说话:廖氏有廖王妃依靠,她们这几个没有娘家势力的,自然就要抱紧太妃大腿。 因陪着太妃推牌九,古姨娘便笑着说道:“我看太妃娘娘这两日面色更红润了些,原本还怕您和去年一样,大夏天的没胃口,如今看来倒还好。” 太妃笑道:“是,这些日子厨房仿佛换了批厨娘,尤其那个杜三娘,她做得饭菜十分合我口味,我只奇怪,早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个人?还以为是新来的,一问,原来在厨房好几年了。” 古姨娘打出一张牌,笑道:“嗨!那个杜三娘我也知道,平素里脾气耿直,又不会巴结逢迎,平日里给太妃王妃奶奶的饭菜哪里轮得到她上灶?如今不一样,辛妹妹知人善任,委她做了厨房管事,别说太妃喜欢,就是我们,也跟着占便宜。那一道凉拌笋,亏她怎么整治出来,我如今每天晚上都要吃一碗。” 秦氏也出了一张牌,温婉笑道:“凉拌笋还罢了,我更喜欢吃她的豆皮三丝,真真清淡爽口。” 辛念也笑了,一边看着桌上纸牌道:“你们口味倒都清雅,我不行,我是个俗人,无肉不欢,我觉着凉拌菜中,还是泡椒凤爪最对我胃口。” “是了,辛妹妹就喜欢吃凤爪,所以前些日子可便宜了你。” 古姨娘忍不住笑,却听太妃疑惑道:“前些日子怎么便宜她了?说给我听听。” 告廖氏的状,这是古姨娘如今最喜欢干的事,因正要将前阵子厨房的劣迹拿出来说,就被辛念看了一眼,见她微微摇头,古姨娘纵然不甘心,也只得怏怏住口。 只听辛念淡淡道:“我喜欢吃边角料,所以前阵子厨房给的例菜便多是这些,不成想古姐姐竟然眼红,既然你喜欢,也没什么难的,我让厨房也给你送就是了。” “罢了罢了,我可吃得够够的,你让我过几天好日子吧。” 正说笑着,忽听外面有人禀报,说顾长亭带着二少爷和六少爷回来了。 辛念和古姨娘手一抖,牌都掉了两张,接着两人异口同声惊喜问道:“都回来了?两位少爷可都平安?” 门外禀报的人笑道:“有爷看顾着,自然都平安。” 辛念和古姨娘便都看向太妃,只见她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心里长草,把牌放下,赶紧回去看儿子吧。“ “是,多谢老祖宗。” 两人欢喜起身,一旁秦氏微笑道:“还是老祖宗体贴,换成我,偏不让你们回去,非要让你们急得给我讨饶才行。” 辛念冲她吐吐舌头做鬼脸,接着便和古姨娘一起离去。这里秦氏看着她们的欢快背影,笑容渐渐苦涩,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觉腹中传来阵阵隐痛,不由一手按住,深吸两口气,才将那阵痛楚压下。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太妃看见,关切问了一句,只见秦氏强笑道:“许是月事临近的关系,这会儿觉着有些乏。” “那你也回去吧,反正牌局也凑不成了。” “是,孙媳就不打扰老祖宗了。” 秦氏起身,行礼告退出门,因慢慢走了几十步,方觉那股隐痛消散开去,她柳眉轻皱,忽然问身旁的荔枝道:“你帮着想想,最近我有没有吃什么不对的东西?” 荔枝摇头道:“没有什么,夫人怎么了?忽然这样问。” 秦氏又仔细想了会儿,方摇头道:“许是我多心了,如今年纪渐长,月事不舒服也正常。不然厨房那边,也没给我单独做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该是吃食的事。” “是啊,何况现在厨房是辛姨娘管着。”荔枝对辛念还是比较信任的,并不觉着会有什么问题。 秦氏也是这样认为,再说症状也消失了,她便将此时抛去脑后,不再多想。 且说辛念,带着丫丫回到清凉院,兄妹相见,格外亲热,叽叽咯咯地欢笑着抱在一起。 辛念含笑看着这一幕,又见六仔拿出一个小箱子,对丫丫说道:“这次去京郊大营,见识了许多新奇有趣的东西,我还给妹妹带了礼物呢。” 说完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六仔一件件拿出来,如数家珍般道:“看看,这是从街上买的风铃;这是在街上买的阿福娃娃;这是从街上买的面具,我的是个猴儿,这个蝴蝶的给妹妹……” 辛念听得直笑,和春雨杏花道:“听听,我们六仔真是长大了,出门一趟,给妹妹带了这么多东西。” 六仔听到母亲夸奖,小脸上满是骄傲,将小胸脯一挺,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花环,递给丫丫道:“这是我自己编的,京郊大营那边好多野花,比咱们府里加起来都多,各种颜色都有,可漂亮了。我想起从前春雨姑姑教我和妹妹编过花环,试了几次,前面那些不好看的都给爹爹戴了,剩下这个最好的,我特意带回来给妹妹。” 辛念春雨杏花:…… 顾长亭也太惨了吧。 辛念看着那个其实编得不怎么样的花环,实在想不出那些不好的会是什么样儿?被她儿子戴在他爹头上,又会是什么样儿?偏偏这算儿子的“孝心”,可怜的世子爷估计当时脸都黑了吧。 一边笑一边脑补,辛念笑得更大声,接下来六仔又拿出一个蝈蝈笼子,里面还有一只翠绿蝈蝈,也是他亲自抓的。 丫丫被这些眼花缭乱的礼物惊呆了眼,连口水都快流出来。等六仔把所有礼物都展示一遍,她便抱着那个箱子不肯撒手了。 “好了,快歇歇吧,看把你俩热得。” 辛念拿出手绢给两个孩子擦汗,拉着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边,含笑道:“快和娘亲说说,六仔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谁也别想跑 “看了好多伯伯叔叔比武,我想下场,可是爹爹不让,不过连皇叔爷也夸我马步蹲得扎实,我说我才练了不到一个月,皇叔爷还说我很有练武的天分呢。” “嗯,很好。” 辛念对皇帝可没什么好印象,不是他被人挑唆起了疑心,自己父亲也不会含冤而死。 “爹爹还带我去学游水了。” 六仔忽然提高声音, 《锦绣春归》第六十五章:谁也别想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噩耗 顾长亭的心猛然沉了下去,连衣裳也不及换,头发也不梳理,便匆匆出门而去。 这里辛念在门边看着他,直到那背影消失,她还久久站着。 忽听杏花在身边轻声道:“姨娘,你说……会是什么事?听着好像……挺急的。” 辛念轻轻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上一世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端亲王战死在北疆边境。 《锦绣春归》第六十六章:噩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三姑娘 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个好消息,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对端亲王府的眷顾,以及对顾长亭的喜爱。虽说伤痛于兄长为国早逝,但若非顾长亭颇得圣心,亲王的爵位这么容易就给你了? 当下众人谢恩后,薛岩便对顾长亭道:“世子爷,哦不,应该叫您王爷了,王爷,皇上让您午后进宫,有要事相商。” 顾长亭握着圣旨,点头道 《锦绣春归》第六十七章:三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殉葬 顾云湘眼泪一颗颗落到地上,她哽咽道:“父王战死的消息传来,姨娘就……整日里以泪洗面,前日勉强送父王入土后,她就……就不肯吃饭了,说是要……要跟着父王去,我……我也劝不动,刚刚……人已经昏迷过去,我想着……只怕是撑不过今晚……” “绝食?”辛念不敢置信地问:“秦姨娘要殉葬?” 顾云湘连忙摇 《锦绣春归》第六十八章:殉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拖刀计 “这是怎么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秦姨娘怎么这样想不开?” 又喂了一碗米汤,辛念便命停手,杜三娘小声咕哝一句,只听辛念叹息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我这样的精神,不然世上也不会那么多人寻死了。” “哎哟!奴婢何德何能?敢和姨娘比?” 杜三娘虽这样说,却是笑得开心。辛念也忍不住笑道:“没有 《锦绣春归》第六十九章:拖刀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双标 他们在这里言笑晏晏的打机锋,旁边顾云湘和杏花直听得云里雾里,忽听床上一声叹息响起,顾云湘猛地回身扑过去:“娘……不,姨娘,你醒了?” 辛念和顾长亭也都看过去,就见秦姨娘慢慢睁开眼睛,幽幽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死么?” “没有,娘,您没死,辛姨娘过来了,还有……还有王爷也过来了。” 《锦绣春归》第七十章:双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唯有辛姨娘 辛念反握住他的手,迈步向前悠悠而行,一边叹息道:“我看这位三姑娘,倒不愧是顾家女儿,她也眼瞅着到了出阁的年纪,或者我和她们相处一段时间,果然她是个好的,你就帮她掌掌眼,找个青年才俊,也不须对方是高门大户的出身,只要人品厚重即可,便将她嫁出去,父王泉下有知,也必定安慰的。”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打动 《锦绣春归》第七十一章:唯有辛姨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弦外之音 秦姨娘犹豫道:“虽然热闹,只是世子爷经常往这里来……” 不等说完就被辛念打断,听她笑道:“这个不妨事,世子爷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大家一起相处长了,彼此了解,说不定还能更厚密些。” 辛念也是用心良苦。要消除廖王妃对顾长亭的影响,只有让他亲自和这母女俩相处说话,正所谓日久见人 《锦绣春归》第七十二章:弦外之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机会 “姑姑,你怎么了?昨儿我过来,你不是还好好儿的?这才一天,怎么就病倒了?” 廖氏匆匆走进廖太妃的屋子,只见她躺在床上,额头盖着一块白巾,闭着眼睛在那里哼哼,听见侄女声音,这才睁开眼淡淡道:“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死不了。” 钱氏上前对廖氏悄声道:“王爷刚刚来过。” “哦。”廖氏就明 《锦绣春归》第七十三章: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忠言不逆耳 一圈小牌下来,有辛念和古姨娘刻意活络气氛,顾云湘也大着胆子,努力表现出自己社牛的一面,如此气氛方又渐渐热络起来。 中午顾云湘和六仔丫丫被留在寿宁宫用饭,辛念回清凉院自和秦姨娘用午饭。 吃过饭后两人喝茶,秦姨娘对辛念自然千恩万谢,忽听外面报说王爷过来了,于是她便起身告辞。 前脚从后门 《锦绣春归》第七十四章:忠言不逆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危机重临 “什么?” 辛念只觉眼前一黑,脑子“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下一刻,她看到春雨踉踉跄跄从大门外走进来,背上背着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只累得俏脸惨白,豆大汗珠从脸上滚落。 金针和辛念忙赶过去,将六仔和丫丫接过,只见两个孩子虽然冻得面青唇白,身子不住打颤,好在意识还清醒,看见辛念,丫丫“哇”得一 《锦绣春归》第七十五章:危机重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要做有价值的人 婆子惊讶道:“姨娘怎会这样想?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谁不知道六少爷和四姑娘是老祖宗和王爷的心头肉,这要应付了事,致使少爷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王爷还不抽了他们的筋剥了他们的皮?” 辛念想想也是,因点点头,却听春雨在旁边赌气道:“谁说不敢?真不敢,怎么六少爷和四姑娘今天还落水了?” 婆子陪笑道:“ 《锦绣春归》第七十六章:要做有价值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会是谁? 古姨娘想了想,点头道:“我也觉着不至于,但如今能帮她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得好。” 说着话便到了湖边,隔老远便看见湖里飘着东西,古姨娘道:“想来这就该是那只风筝了,果然艳丽,十分惹眼,难怪两个孩子想去捞它。今儿没风,湖面平静无波,这风筝应该没飘多远,走,咱们去把它捞上来。” 香草忙道:“何 《锦绣春归》第七十七章:会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病重 廖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青红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道:“我早就说,古姨娘那个贱人头生反骨,哼!这会儿投了辛姨娘,为了表功,她什么干不出来?湖里长苔藓的石头?说不定就是她放进去的。” 凤姨娘和秋姨娘不敢说话,都知道古姨娘不会这样做,太容易被人拆穿,到时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廖氏 《锦绣春归》第七十八章:病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一线生机 片刻工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走进房间,跟在后面的婆子向辛念小声禀报道:“这是总管今天去太医院请来的,说是治伤寒最拿手的太医,但之前几天一直在宫里为皇后娘娘诊治,今儿才回来,总管就忙不迭将他请过来了。” 辛念听了这话,心神稍定,点头道:“好,妈妈去替我好好谢谢顾总管,眼下我顾不上这些,等日后六 《锦绣春归》第七十九章:一线生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化险为夷 “才两日,妹妹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秦王妃摇摇头,语气中满是心疼。只听身后杏花哽咽道:“姨娘这两日,泪都流干了,王妃您看她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秦王妃点点头,轻声道:“叫小丫头们拿水来给辛妹妹擦洗一下,杏花你也去收拾收拾,你们主仆两个额头上这伤也不可小觑,须得好好处理。” “ 《锦绣春归》第八十章:化险为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已有预兆 秦王妃听春雨话中颇有怨怼之意,笑笑道:“不怪他,伤寒到了这个地步,凭焦太医天大本事,也难回春。不过这会儿情况不同,发完汗后,又该如何调理,还须他来主持。” 辛念忙道:“既如此,我这就命人将他请回来。” 秦王妃沉吟片刻,摇头道:“罢了,还是等明儿吧。焦太医年岁已高,这么反反复复的,他老人家 《锦绣春归》第八十一章:已有预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幸灾乐祸 辛念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她忙擦了擦泪水,几步来到床前,将桌上的碗拿起,用勺子给六仔喂着米粥,一边柔声道:“六仔和丫丫乖,我们先把粥吃完,吃完了再说话。” “好,我正觉着饿呢。”六仔大口咽下一口粥,满足地笑起来:“娘,这粥真好吃。” 辛念不觉莞尔,一旁春雨笑道:“这下好了, 《锦绣春归》第八十二章:幸灾乐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白高兴了 众人都欢快地笑了,接着三三两两站起身:“好吧,干活了。都把耳朵支棱起来啊,看看清凉院那边啥时候传来消息,我到时候用跑的,赶过去看辛姨娘怎么哭。” “你可悠着点儿吧,也不看看自己这老胳膊老腿,跑?万一摔折了,我看你哭去。” 先前说话的婆子忙啐了一口:“呸!乌鸦嘴,怎么就能摔折了?我小跑着去 《锦绣春归》第八十三章:白高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怪病 “不对。” 辛念缓缓摇头:“那是谁?那是老祖宗,深宫里沉浮大半辈子的厉害角色,再怎么关心,也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她老人家可是孙男娣女众多,大家都有比较的,她心里关切,表面上这碗水端得也不能太偏。“ “姨娘的意思是?”杏花也是聪明人,因瞪大眼睛,悄声道:“老祖宗支持您闹这么一场?” 《锦绣春归》第八十四章:怪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威胁 “这倒不是。”辛念笑吟吟答话:“只是刚才我进来,奶奶说我来晚了,要怎么罚?其实我这个罚倒没什么,大不了下次家宴,我多喝几杯就是。但有一件大事,确实不能姑息,我这两日思来想去,到底下定决心,想着过来和老祖宗太妃还有奶奶禀报一声。” 廖太妃和廖氏眉头一挑,老太妃却是神色不动,还笑吟吟问道:“听你这 《锦绣春归》第八十五章:威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无能狂怒 正左右为难时,忽听廖太妃开口道:“老祖宗怎么看这件事?” 老太妃呵呵笑道:“我老了,能怎么看?再说我怎么看也不重要,倒是孩子们,才是这府里的重中之重,偏偏长亭如今也不在家,这事啊,还得你们娘几个拿主意,我听听就行了。” 廖太妃嘴角抽搐两下,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暗道:呸!你要真这么想,还搬 《锦绣春归》第八十六章:无能狂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王爷的白月光 “没找到,我怎么回信?” 顾长亭皱眉道:“太医院的大夫,都是这行当里一等一的高手,那种不图富贵,逍遥人间悬壶济世的神医,几百年未必出一个,哪里就能遇到?你既如此说,我便立刻去看凤容就是了,不过……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般严重吧?我离府时她还好好的,这才一个多月……” “是不是这样严重,你去看 《锦绣春归》第八十七章:王爷的白月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一家之主 辛念愁道:“我也是这么说。可姐姐实在没有食欲,今天问荔枝,说这两天强逼着吃点东西,肚子又疼得厉害,既然疼,那必定是有病症在身,怎么太医们就都诊不出来呢?” 古姨娘也忧心道:“谁说不是。再这么下去,我看王妃自己都不想活了。她今天和咱们说话,不就说生不如死。” 顾长亭叹息道:“凤容从小就体弱 《锦绣春归》第八十八章:一家之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还真是巧了 桂枝见廖氏面色越发难看,忙小声劝道:“奶奶别急,你也不看看王妃那身子,瘦得皮包骨,王爷大概只是念着夫妻之情,不忍心,所以陪她过一夜罢了,我就不信她还能伺候得了王爷。” 廖氏面色恢复如常,重新半躺回榻上,打了个嗨声冷笑道:“夫妻之情?从没有过的东西,这会儿看着人要不行了,倒想起来。不过说起来,我 《锦绣春归》第八十九章:还真是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你也有今天 廖氏眉眼含笑,那笑容却像刀子一般令人不舒服。顾长亭微微皱眉,不等说话,就听辛念淡淡道:“奶奶误会了,是一本拳谱,我打算过年让六仔和丫丫练一练,王爷听说了,就要过来看看。” “六少爷怎么说也是王府少爷,练习这些做什么?难道将来还要做大将军不成?可惜他外公不在了,不然还能跟着学学兵书战策。” 《锦绣春归》第九十章:你也有今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如意算盘 “罢了,没什么,六仔丫丫大概也该回院子了,你回去好好照顾教导他们,今天中午我过去吃饭。” 说到最后一句,竟似有几分柔情似水。 辛念这样想着,自己也觉好笑,暗道我当真是眼睛要瞎了不成?顾长亭心中仅有的那点儿女情长,除了姚雨桐,哪还有第二个人能得到。别因为他摆出一副好脸色,你就真当成柔情蜜意 《锦绣春归》第九十一章:如意算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斯人已逝 “姐姐……姐姐……何至于此?” 两世为人,不知经历过多少变故和撕心裂肺之痛,然而此时看见秦王妃这副形容,辛念仍免不了肝肠寸断,明明上一世里,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妹妹来了。” 秦王妃眼睛睁开一线,看着辛念勉强一笑:“我的身子我知道,大限已至,神仙难救。其实……这条命早该去了,能 《锦绣春归》第九十二章:斯人已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我意已决 辛念看着顾长亭的眼睛,那眼里的悲伤不似作伪,她抖着嘴唇,很想不顾一切地告诉顾长亭,秦王妃不是病逝,她是被人所害,是被心如蛇蝎的廖太妃所害。 一段心思千回百转,终于还是硬生生抑制住了这股冲动。 辛念自己都惊讶于她对顾长亭的态度:什么时候起?她竟真的开始依靠这个男人?对他如此信任?也不想想, 《锦绣春归》第九十三章:我意已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耳濡目染 “我当然要多说。你和王妃……又没有什么情分。她家后来是什么下场?你能护着她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怎么到这个时候,你倒把她看得比天大了?别说她已经身死,就是她活着,这府里的事,还不是你一句话?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做主?表哥,你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你这样做,让我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你……你就不为我想,难道 《锦绣春归》第九十四章:耳濡目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从中作梗 “还真是,你这想得周到。”杏花兴致勃勃看向辛念:“姨娘,要不然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就是买七个八个丫头,想来奶奶也没话说,咱们院子里的情况现在这摆着。” 辛念不知在想什么,杏花连叫了两次,她才回过神,眉头一挑,轻声道:“是该去奶奶那里一趟,不过我们倒不用凑这个热闹,或许,我是去扫兴的也说不定。” 《锦绣春归》第九十五章:从中作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救人于水火 房间里依然是老样子,连角落里的物事都一尘不染。 辛念慢慢经过,打量着熟悉的布置:自从秦王妃逝后,一则忙碌,二来也怕触景伤情,她再没来过这里。如今再看,心里顿起物是人非之感。 寝宫里传来啜泣声,应该是荔枝。辛念走进去,果然就见荔枝伏在床尾,闷闷的呜咽声里,不知有多少伤心痛楚。 辛念定 《锦绣春归》第九十六章:救人于水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偃旗息鼓 “够了。”辛念把脸儿一撂:“看在你们奶奶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回去吧,就按照我说的回话。你们奶奶要是不服,叫她找王爷去,别来和我歪缠。” 桂枝满腹怒火,然而想到辛念毕竟是宠妾,自己一个丫头,确实不能和对方硬碰,因只得灰溜溜回去,向廖氏添油加醋回禀一番,一边满怀希望地看着主子,只盼她能在滔天怒 《锦绣春归》第九十七章:偃旗息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王爷不答应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样无情的话?那不是……你舅舅知道你不喜欢秦氏,你和佳如又是青梅竹马,这才忍痛割爱……你,你如今怎能说这样话?难道你当真不想让佳如做王妃?那你想让谁做?那个辛念吗?” 廖太妃说到这里,脸都气白了,捶着床叫道:“好!好啊!整日里只听人说什么宠妾灭妻,我还当真没见谁真敢做下如此 《锦绣春归》第九十八章:王爷不答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相约 辛念淡淡一笑:“宠妾嘛,有点特权也没什么,奶奶不服,就去找王爷闹呗。” 荔枝点头笑道:“这倒是,王爷对姨娘的宠爱,当真难得。这也就是您,换作别人,可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辛念伸手抚了抚太阳穴,轻声道:“我如今担心的,倒不是奶奶,而是太妃。” “是。”荔枝肃容道:“太妃既能无声无息害 《锦绣春归》第九十九章:相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道是无缘却有缘 荔枝和杏花一起出来,也不叫婆子,两个人并肩往库房去,荔枝便小声道:“知道王爷最宠姨娘,却不曾想过,王爷对姨娘爱重到这个地步。” 杏花纳闷问道:“怎么说?不过是王爷来坐了坐,你就看出什么了?我怎么没感觉呢。” 荔枝也诧异道:“这还没感觉?也不用特意揣摩,你听王爷的话还听不出来?王爷说,夫妻 《锦绣春归》第一百章:道是无缘却有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什么情况 话音落,就见辛念猛回头,目光咄咄盯着他,只看得顾长亭心里发苦,没好气道:“干什么这样看我?是怪我又往你心上插刀了?” 辛念收回目光,将头扭了回来,淡淡道:“顾长亭,你这个样子……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一般。” “本来就都是真心话。” 顾长亭嘴角抽搐,这回算是知道哑巴吃黄连什么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一章:什么情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旧情人 “哼!”一旁秋姨娘冷笑一声:“哪儿是生怕漏了,我看啊,就是徐德福收了人家戏班的钱,不好推脱,就全都招了来,倒让奶奶受累。” “罢了。”廖氏长出一口气,用胳膊支着头,懒懒道:“来都来了,还能撵出去不成?只是大年下一摊子事,我也不可能听一天的戏,后面叫他们挑最拿手的,让几个台柱子唱几句我听听就行了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二章:旧情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想得很美 凤姨娘秋姨娘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秋姨娘道:“还是奶奶想得周到缜密,如此一来,万无一失。咱们就等着看辛妹妹惊喜到失态的样子吧。” 凤姨娘也点头笑道:“辛妹妹要是个懂事的,过后就该过来给奶奶磕头,谢您一片成全之心才是。” 廖氏幻想着辛念看到这人时的失态模样,心中也觉畅快无比,嘴上却假惺惺道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三章:想得很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一出好戏 “我?”顾长亭瞪大眼,故作不解道:“怎么这就分派到我头上来了?” 辛念看着他笑道:“王爷您怎会喜欢这些文绉绉的戏?倒不如分点精神出来,也不是让您照顾孩子们,关键是只有您能震慑住这些小淘气包,让他们安静些,不然谁能安安心心看戏啊?” 凤姨娘和秋姨娘暗地里撇撇嘴,心想:什么叫恃宠而骄?这就是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四章:一出好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树欲静风不止 听了几折戏便到子时,顾长亭请老太妃和廖太妃一起去院子里看烟花。此时周围富贵人家也都将院子里鞭炮烟花点燃,刹那间,漆黑夜空上千万朵璀璨的金树银花盛放,绚烂无比。 辛念看着院中还有好些炮仗烟花没有放,不由跃跃欲试,刚走前两步,手腕就被握住,回头一看,只见顾长亭在身后盯着她,无奈道:“就知道你耐不住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五章:树欲静风不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不许放手 王府中依然灯火通明,只是守岁的人有好些捱不住睡了过去。但以顾长亭和辛念的体质,别说熬个通宵,就是接着再连轴转上一二天,也完全不成问题。 此时寝室内红烛高照,芙蓉账内刚刚云收雨歇,顾长亭搂着辛念在自己怀中,贴着她耳边轻笑道:”如何?累不累?累了就睡一会儿。” 辛念瞟了他一眼,抿唇一笑,懒懒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六章:不许放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一件小事 “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就算对那辛氏有怨,能用这种手段吗?想没想过后果?” 廖太妃难得用这样重的口气训斥廖氏,她却浑不在意,扯着廖太妃衣角撒娇道:“姑姑,我也没想过什么手段,就是想让辛氏难受一下,顺便也给表哥一个提醒,他如今最宠爱的女人,心里可是有旧情人的,别只顾着喜欢人家,却被傻傻地利用了。”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七章:一件小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怀恨在心 “傻孩子,你懂什么啊?” 凤姨娘紧紧搂着儿子,含泪道:“你四娘一向厉害,仗着会功夫,又有你父王撑腰,连奶奶都不放在眼里。六少爷还那么小,就知道争东西,连你四弟那么骄傲的,都要卖了你在他面前装好人,你怎么就一点儿都察觉不到呢?再这样下去,你读书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变成个书呆子?将来娘要是去了,你在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八章:怀恨在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即刻进宫 话音落,就见顾长亭笑道:“真是稀奇,你竟然也会顾忌其他人怎么说?我还以为你就喜欢反其道而行,她们越笑话你,你越要变本加厉。” 辛念白他一眼:“让你说的,我这一百来斤的身子里,竟是生了二百斤反骨似的。当然,她们怎么说还在其次,主要是我觉着这个东西虽好吃,但终归有些怪味儿,我怕六仔丫丫吃不惯,谁知 《锦绣春归》第一百零九章:即刻进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两世为人的记忆偏差 杏花跟在她后面,小声道:“姨娘不打扮,我怕奶奶和秋姨娘凤姨娘又要说风凉话。” 辛念呵呵一笑:“她们哪来的脸说我?我倒要看看,太妃传话这样急,谁还能盛装打扮赶过去不成?” “姨娘说的是,倒是我多虑了。” 主仆两个一边说话,便来到廖太妃的院子,进了屋,古姨娘和廖氏还没到,凤姨娘秋姨娘已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章:两世为人的记忆偏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切有我 “谁安排的?” 辛念也是纳闷,回头问杏花:“怎么府里又请了戏班子吗?” 话音刚落,就见顾云湘从门外走进来,点头道:“姨娘说得没错,就是过年那个戏班子,说是奶奶又请回来了,让明儿元宵节唱半天,吃过晚饭后,还要再听两折戏,再陪老祖宗和太妃去园子里赏灯。” “老祖宗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听这个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一章:一切有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钩咸饵直 一边说着,早有厨娘舀了一碗荠菜馅儿的递给辛念,她便端到老太妃面前。老太妃接过来,一边笑道:“我是觉着新鲜,从来没吃过的。这个杜三娘很不错啊,这几个月我倒是吃了许多新奇口味,比从前几十年加起来还多。” “老祖宗慢点儿,有些烫。”辛念一边关切着一边道:“我也纳闷儿,据她说她从前跟着丈夫一家,萍踪无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二章:钩咸饵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抓贼啊 “念念。” 梅林间传来一个陌生声音,接着梅枝晃动,一个人影快步从梅树后闪出,向着辛念大步奔过来。 “谭锋?” 花影错落间,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辛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本能已经失声惊呼。 但她旋即便意识到不对:眼前这个人不是谭锋,而是那个和谭锋极像的戏子。这果然是个阴谋,虽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三章:抓贼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这锅扣不下去 她在这里滔滔不绝,廖氏只听得脸皮子直抽抽,忽听身旁凤姨娘打断辛念,恶狠狠道:“辛妹妹也太无情了吧?大年三十那天我们可都听见你和王爷的话了,这人长得和你从前意中人很像……” 不等说完,就见辛念猛地看过来,那锐利目光只让她心中一颤,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 只见辛念冷冷道:“所以呢?依着凤姨娘的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四章:这锅扣不下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如此绝情 廖太妃又不动声色看了凤姨娘一眼,沉声道:“都去我屋里吧,这男人看着不是什么硬骨头,应该很快就能查出结果,你们也都听听。” “太……太妃娘娘,我……我身子不舒服,我能不能先回去?” 凤姨娘忽然怯怯开口。秋姨娘奇怪地看她一眼,疑惑道:“刚才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这会儿就不舒服了?” “是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五章:如此绝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不在意 “姐姐稍安勿躁。”辛念定定看着她,沉声道:“我只说是你院里丰儿传的字条,可没说是你害我。有太妃亲自彻查此事,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姐姐既没害我,你有什么好怕?” “我……我……” 凤姨娘支支吾吾,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习惯性向廖氏投去求助眼光,却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六章:我不在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情绪稳定 古姨娘摇头道:“还不知具体经过,只是听玲儿来报信说,你和那个戏子在梅园里打起来,恰好被太妃和奶奶她们看到,后来那戏子被绑去柴房,你们都去了太妃院里。我寻思着这一出怕不是冲你来的?何况在太妃面前,哪能让你好过了?所以我正要和三妹妹一起去求老祖宗,看看能不能先把你捞出来再说。” 辛念忍不住“扑哧”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七章:情绪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求情 辛念点点头,知道顾云湘说得没错,她端起茶杯,目光看着窗外,喃喃道:“我只是可怜峰哥儿……” 不等说完,就听古姨娘没好气道:“你还可怜人家呢?怎么不想想?万一凤姨娘今天得逞了,谁来可怜六仔和丫丫?” 辛念一怔,旋即面色阴沉下来。古姨娘叹了口气,轻声道:“若是奶奶一定要处置了她,也好,打蛇不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八章:求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给一条活路 “三娘为什么要害我娘?”两个小家伙一下子都跳起来,丫丫更是气得小脸涨红:“她……她怎么能害我娘呢?三哥你知道的,我娘有多好,我娘……我娘从不欺负人,三娘她……她怎么能这么做?” “是,我娘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她知道错了……” 顾玉峰羞愧地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反反复复 《锦绣春归》第一百一十九章:给一条活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多情只有春庭月 “呃……” 辛念拉架的手停在半空:她承认,丫丫绣的这个东西她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但是……鸭子?这圆滚滚的东西连个头脚都没有,也不见翅膀,哪里和鸭子沾边儿?她倒觉着儿子说得还有点道理,确实很像鸭蛋,就是太圆了些。 两个孩子闹了一阵儿,到底被绿叶和春雨一人一个抱走了去午睡。辛念打个呵欠,想到晚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章:多情只有春庭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还是死了 说完便往外走,还不等到门口,就见帘子被掀开,小丫头玉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对辛念叫道:“姨娘,不好了,凤姨娘投水自尽了。” “什么?” 一屋子人惊得目瞪口呆。辛念很快回过神,扭头对春雨道:“带六仔和丫丫还有晨哥儿回房间去玩会儿。” “是。” 春雨瞪着一双大眼睛愣愣点头,脚步都是飘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一章:还是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包藏祸心 “峰哥儿别怕,你娘虽然没了,不是还有大娘吗?来,吃点东西,可怜见儿的,早上还不曾吃过早饭吧?先吃点儿垫垫,回头大娘让厨房给你送好吃的。” 暖阁里,廖氏满脸温柔微笑,将点心盘子往顾玉峰面前推,一边回头对桂枝道:“派个人去厨房看看,怎么饭还没送过来?别不是听说凤姨娘投水自尽,就连峰哥儿的饭也不放在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二章:包藏祸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色厉内荏 这话最初甚至有些不客气,到后来才又软下。孙嬷嬷不动声色打量了廖氏两眼,轻声道:“奶奶言重,都是一家人,老祖宗怎会信不过您?只是这俗话说得好,隔辈亲隔辈亲,峰哥儿是老祖宗的重孙子,出这样事,老祖宗哪有不心疼的?冲撞不冲撞,老祖宗不怪罪他就是了,还望奶奶体谅老人家的心情,府里这接二连三的伤心事,确实太多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三章:色厉内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王爷回来了 “怎么会呢?”桂枝一笑:“奶奶刚刚还说,太后皇上皇后太妃都在,怎么可能让您吃亏?更何况,经过这件事,太妃娘娘应该也认识到辛姨娘是个祸害,说不定不用奶奶动手,她就能想办法将这祸害除了,奶奶只管稳坐钓鱼台便是。” 廖氏眨了眨眼,疑惑看向桂枝:“你这话说的,我难道要利用姑母?这也显得我太无能了,还要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四章:王爷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别掺和 “不止呢。”古姨娘也是喜气洋洋:“王爷立了这么大功劳,宫里定有赏赐下来,说不定咱们也都跟着沾光。” “看你这点出息,就想着赏赐。” 辛念瞅了古姨娘一眼,却见她贼兮兮坐过来,悄声道:“如今王爷回来,你说凤姨娘的事,咱们要不要……” “打住。” 辛念一挥手止住古姨娘,肃容道:“你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五章:别掺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饱受惊吓 六仔到底是男孩子,又跟他父王“出过差”,有点大将风度,此时便故作沉稳道:“娘亲有事吩咐,叫人过来说一声就行,孩儿自会过去聆听教诲。” “噗”的一声。辛念忍不住失笑,然后目光犀利看向两个小家伙,一招制敌:“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这么怕我看见。” “没什么,就是六少爷和四小姐说饿了,恰好厨房送来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六章:饱受惊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王爷无奈是多情 “不对啊,不是说还有两个活口吗?” “那两个活口是故意留下来的,他们只是马夫,身份低微,根本没有上桌的资格,悍匪们攻击后,立刻有人将车夫马夫这些身份低下的打晕,最后将其他人杀掉,独留两个昏迷的踢进斜坡下的灌木草丛,这两人还以为自己是昏倒后滚落下去,才侥幸留得性命,哪知那些悍匪只是留着他们混淆视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七章:王爷无奈是多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从你进门后 顾长亭见她在灯下只穿着轻薄的红色裤褂,身段婀娜,花容月貌,心中方生出几分轻松幸福之感。伸手揽过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叹息道:“外面不平静,哪成想家里更不太平,我原本说回府好好歇一歇,谁知……你还问我晚饭怎么没吃饱?听了这样的事,我吃得下吗?” 辛念本要挣扎,但见他面容有些失落颓废,便不动了,坐在他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八章:从你进门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又怕又怒 辛念也沉默不语,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半晌才道:“正常。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看多少帝王将相,征战四方无所不能,到头来后院起火,也是一塌糊涂。毕竟都是血脉相连唇齿相依的亲人,难呐!” 顾长亭轻轻点着头,两人便这么无声相拥着。辛念忽然想起一事,忙放开顾长亭,正色道:“是了,有一件事,你去帮我查一下可 《锦绣春归》第一百二十九章:又怕又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针锋相对 “你……” 廖氏狠狠瞪着她,咬牙问道:“是不是你?昨天晚上王爷歇在你那里,今天一早就带着峰哥儿去给他娘迁坟,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是向王爷提了点建议,但这怎么能是搞鬼呢?我只说凤姨娘埋在荒郊野外,坟头都没有一座,将来峰哥儿大了,想祭拜他娘都没地儿找去,这对孩子来说不好。王爷大概是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章:针锋相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人小主意定 顾长亭嘴角抽搐一下,随口应付儿子,却听顾玉峰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起鸡皮疙瘩了?还是冷。爹快就近找个屋子暖和暖和,从前娘在时,每年这时候都要嘱咐我多穿些,说倒春寒不可轻忽。”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更是带了一丝悲切的哽咽。顾长亭心下黯然,拉住儿子小手蹲身在他面前,柔声道:“峰哥儿可想明白了?你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一章:人小主意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内鬼现形 “怎么不至于?那两个孩子拿皮蛋当零食吃,这一回是我看见了,我没看见的还有多少次?” 辛念猛地站起身,眉目间都笼上一层煞气。顾长亭忙拉住她,好笑道:“这怎么还急眼了?别慌,就算当零食吃,你搬来后院才多长时间?吃皮蛋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年都不到,你怕什么?叫我说,找六仔丫丫认真问清楚,然后叮嘱她们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二章:内鬼现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视如己出 说完出门往六仔和丫丫的住处来,果然,隔着老远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阵阵笑声,门外绿叶站在廊下,正抻长脖子不知张望什么,辛念放慢脚步来到她身后,沉声问道:“你在这里等谁?” “我等厨房……啊,姨娘。” 绿叶不等说完就反应过来,忙不迭低头行礼,辛念看了眼她扭绞在一起的十指,淡淡道:“等厨房的人吗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三章:视如己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异样 说完又对顾玉峰道:“既要住在我这里,以后便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喜欢不喜欢的,都要说出来才好,别都憋在心里,不但自己受委屈,我和六仔丫丫也觉着生分。” “知道了四娘。” 顾玉峰和丫丫转身出门,这里辛念方和六仔打听了一下他们吃皮蛋的事,得知兄妹俩确实是从年根下才开始吃这东西,方彻底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四章:异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害人之心不可有 “是。”辛念忙站起身:“老祖宗放心,我怎么对六仔和丫丫,就怎么对峰哥儿,一定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 “哈哈哈!”秋姨娘可算是得到了插话机会:“还是辛妹妹会说话,照顾得白白胖胖,不知道的,还以为峰哥儿才过周岁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可着实辛苦你了,怎么说你也是庶母,比不得自己亲生的孩子,终归是为难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五章:害人之心不可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隐瞒 呃…… 绿叶不知不觉就停下脚步,因低头思索片刻,竟出了一身冷汗,直到不远处有人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是太妃院里的玉簪,绿叶吓了一跳,忙回头看看,见身后没人,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敷衍了玉簪几句,直到进入太妃院子,看着气派的屋舍和各种精巧布置,这才猛地一甩头,暗道:管她呢,要是太妃真就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六章:隐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惊天大瓜 辛念沉吟点头,慢慢道:“太妃娘娘平日里不动声色,但我相信,必要时她是有这份果敢狠辣的。” 秦姨娘听她这样说,面上紧张之色缓和不少,连忙道:“你果真这样以为,倒还好,日后仔细防范了,六仔丫丫就能平安长大。你别看府中几个孩子平安到如今,那只是因为他们威胁不到奶奶和大少爷四少爷的地位,如此,太妃对孙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七章:惊天大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安眠香 辛念同情地点点头,握着她的手沉声道:“我理解姨娘,你做得对。以太妃当日的身份地位,就有十件这样的事,也未必能扳倒她,何况无凭无据,你就拿一幅画出来,那真是找死了。“ 秦姨娘连连点头,又对辛念道:“我原本是想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偏偏……偏偏六仔又出事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千万莫要小看了太妃,以为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八章:安眠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闹鬼 轻轻叹了口气,廖太妃睁开眼: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孩子若是长大,应该是和那个贱婢的女儿一样大,不,何止是一样大?她们两个连生日都是同一天。 “孽障。你若是活下来,也必定是来报仇的冤家对头,幸亏你死了,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廖太妃喃喃自语,因是安歇的时辰,所以屋里只 《锦绣春归》第一百三十九章:闹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小题大做 “胡说八道,哪有这话。” 秋香急忙给秋月使个眼色,她这才惊醒,忙一把捂住嘴巴,白着脸轻轻点头,好半晌才勉强笑了一声:“也是,我大概吓傻了,猫哪会说人话呢。” “行了,睡吧。” 廖太妃忽然出声,秋香秋月偷偷瞄她一眼,见她全没了先前的惊慌模样,心下不由纳闷,却又不敢说什么,答应一声。这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章:小题大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慢慢处置 “没什么,我让六仔丫丫以后不要吃皮蛋了,绿叶偏和我犟……” 因将事情经过述说一遍。顾长亭一挑眉,却没说什么,对绿叶淡淡道:“做丫头最重要便是谨守本分,小心服侍主子。你也不能因为你们姨娘和善,便顺杆儿爬起来。还哄得丫丫六仔为你说情,甚至饭都不吃了,这可是越了规矩。” “是,奴婢知错了。”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一章:慢慢处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家有硕鼠 顾长亭还是摇头,辛念瞪他一眼,敲着桌子道:“你怎么也和外面那些老夫子卫道士一般,满嘴里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就不信,女人不成婚还活不下去了?别说这么几个丫头,就是三妹妹,若没有可心的人,我也给她撑腰,让她在家里做老姑娘。” 顾长亭笑道:“罢了罢了,你的人你做主,她们若不觉着委屈,我有什么可急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二章:家有硕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心细如发 “暂时还不是说破的时候,我也只是防患于未然,不然母亲第一个就要和我闹翻。” 顾长亭叹了口气,辛念这会儿倒有些好奇,搂着他脖子问道:“我从前就察觉到你和太子似乎不那么亲密了,只是远不到这个地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生出和廖氏一族割席的心思?” 顾长亭沉默良久,正当辛念以为他不会开口时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三章:心细如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几位少爷 顾长亭挑眉不屑道:“传言有什么可信?三人也能成虎,众口即可烁金。” “所以我不是问你了吗?你和五皇子打过交道,总比百姓们更了解他吧?” “唔……”顾长亭又凑近辛念耳边,悄声道:“这话我对谁都没说过,只告诉你一个人……” “罢了,你不必说,我不听了。” 辛念连忙摆手,直起身子就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四章:几位少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殚精竭虑 辛念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听听这嘴,你们姨娘那么个脾性,倒是有个会说话的好儿子和好丫头。好了,你们也去西跨院吧,看着别让他们太淘气。” “是。” 春雨和玉珠应声而去。这里辛念来到屋里,让荔枝给自己切了一盘西瓜,又准备了几样蜜饯点心,沏了一壶香茶,她盘腿坐在榻上,一边慢慢吃着,一边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五章:殚精竭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与我们无关 “我们手头上的都干完了,就等三娘你的燕窝粥。” 连家媳妇眉眼弯弯地笑着,然后转头对张婆子道:“我也听说了,说是哭笑声像个小孩,咯咯咯的,听着就瘆人得慌。奇怪,太妃院里怎么会出来小鬼?论理,小鬼都是淘气鬼,不至于伤人的,又贪玩,它该到处溜达才是啊,怎么就认准了太妃那里。” 众人嘴角抽搐,看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六章:与我们无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坐镇捉鬼 “什么鬼?我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神的,若果然有阴司神明执掌人间律法,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还要朝廷官员做什么?” “王爷,太妃院里闹得凶,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事也不能全然不信啊。” 听了顾长亭的话,廖氏更是忧心忡忡。顾长亭便看向辛念:“你怎么说?” 辛念看了廖太妃一眼,轻声道:“妾身觉着,此 《锦绣春归》第一百四十七章:坐镇捉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