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以江山为聘》 章节目录 楔子 血染江河 听闻敌国来犯,皇上便是下旨要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顾念卿重返沙场。 而顾念卿也是不愿意久握军权了的,以免无非生出诸多的事端来,可是这一次北疆来犯,凶猛残暴,不出半月便是丢失了五座城池,就连驻边大将军都是被生擒了的,据说还是受了刑法的,苦不堪言。 连吃败仗,主将惨死,皇上没有法子便是安排了这位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的将军。 出征那日是将军未婚的妻子亲自送他离开将军府的,他穿上战甲实在是威武霸气,只是他从未低眸看那未过门的娇娘子一眼。 只说待他回来,他们便成婚。 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个年少将军,一个是养在深闺的千金,怎么说也算得上登对。 云家小姐虽不是嫡出,但是也是受尽了宠爱,对自己心口上的年少将军也是爱慕得厉害。 城中出色的青年才俊不少,顾念卿算是其中一个。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顾念卿集结了大批军队准备收复失地的时候,却是看见高高的城墙之上敌国将领怀中禁锢着那个原本应该在深闺之中的云灼。 高高的城墙之上硝烟还未消散,旋络往上逐渐消失在人的视线之中。 敌国将领身穿深色铠甲,手中的利刃就这样架在云灼的脖颈之上,已经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姣好的身姿被五花大绑,绳索的一端被敌将死死的攥在手中,手腕早已因为血液不通青紫一片。 “顾念卿!你看看我手中的是谁?!哈哈哈,你若是继续攻城,你的确会是功臣,也会是一辈子的罪臣!” 少女生得貌美,眉眼如画,双眸噙着泪水,却是咬紧嘴唇不愿让其掉下来。 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一枚玉佩,“阿卿……” 顾念卿有一百种方法攻城,可是此时他只是淡定的端坐在高大的骏马之上,满是漠然。 云灼看见顾念卿只是淡薄的抬起眸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扫了一眼,似寒冰一般。 只听见他漫不经心的笑了几声,举手投足间都是云淡风轻的霸气。 “你若是现在收手,本将军还可能会饶你一命。但是将军若是不想洞开城门,那么攻城吧。” 他又喊道:“五娘子,你为国殉身,本将军回去后定会求陛下为你追加封号!” 云灼面色颇为痛苦,阿卿不可能不认识自己,自己的这张脸他分明是见过的,他见过的! 敌将的铠甲冰凉,云灼颔首,任由脖颈传来一阵的温热。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对,敌将的语气有些冰冷,“都说顾大将军与云家五娘子伉俪情深!原来都是假话!” 松开利刃,敌将云灼推近了城墙,一头的云灼半身已经探出了高耸的城墙,绳索的另一头还被攥在敌将手中。 “顾念卿!你若是贼心不死,那我今日便是将你的娇娘子推下城楼,摔死在你的面前,血溅当场!” 可是顾念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不屑轻哼。 “你就这本事?” 同样身披战甲的还有顾念卿,那一日,战况越演越烈,为了稳定军心,顾衡卿伸出了自己的手,冷冷的说出两个字来,“拿箭。” 接过了身侧士兵递过来的弓箭,熟络的搭箭上弦,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帅气。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一支利箭忽的划破长空,朝着城墙上的少女射去。 “攻城!” 一路杀来的大军顺风顺水,顾念卿甚至几度怀疑敌将必有后路。 可这是一座死城,只要破了城门,无一生还。 或许是没有想到顾念卿竟然真的这么狠心,几乎是没有犹豫的。 也许敌国将领还是不愿意云灼死在自己的手里的,便是下意识的挥剑去挡迎面而来的利箭,护着怀中的少女便是转身去躲。 长剑劈断了利箭,却是让斩断了的箭头直直的插入女子的腹中,顿时鲜血便是染红了洁白的衣衫。 敌国将军也是一愣,他暗骂了一声,随手将即将死去的云灼扔下。 “迎战!” 混乱之时,敌将蹲下身探了探云灼的鼻息,似乎颇为烦躁。 “来人,将她扔给盛家人!” 他口中的盛家人其实只是前些日子收纳的游医,虽是身子骨不行,但是医术却极为不错,若是能活也就罢了。 云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看不真切,血色的一片遮掩了眼前的景色,只有马匹嘶鸣和将士厮杀的声响在耳边不断清晰起来。 敌国将领许是预料自己的下场,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云灼。 方才将云灼扯回来的时候绳索便是已经散开了,她此时只是无力的角落,身侧有一个白衣男子照看着。 云灼的嘴角不断的溢出血沫,想要说什么来着,却只剩下嘶哑的呻吟。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小腹,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一点点的消失。 就像是她的生命一般,也在一点点的消失,云灼,她就要死了。 白衣男子嘴里却是哼着歌的,这是陪伴云灼最后的东西,听不懂的曲调,颇为诡异。 都说人死的时候会看见这一生最珍贵的画面,可是为什么,云灼只看见顾念卿毫不犹豫的射出那一箭…… 顾念卿身骑骏马,点燃了最后一场硝烟。 听闻那一日顾念卿骁勇异常,军心也不曾因为这个插曲受了半分的影响,倒是有越战越勇之势。 不过三日便是收复丢失的五座城池,将敌军击溃。 军中大捷,举国欢喜,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将云家苦命的小姐遗忘。 顾念卿甚至是没有将云灼的全尸带回去,就连那枚定情信物也是没有踪迹。 不过也是,在几十具烧黑扭曲肢体不全的人体中找到娇小的女子,也着实是难为人。 城门大破之时,顾念卿一马当先冲上高墙,直逼敌将。 却是不知那儿冒出的火油,一直蔓延出很远,一把大火彻底将敌军包围起来,点燃了一切,无人再敢靠近。 只是听着火光中声嘶力竭的哀嚎,处处是烧焦的黑影。 顾念卿几次想冲入大火之中,却是被拦下。 这势不可挡的大火来得突然,来得奇怪,却也是让人无处查起。 云灼,尸骨无存。 就算是云家再怎么悲愤,可是顾念卿是功臣,稳定军心又有何错?他们不敢怪罪。 再言陛下也因为顾念卿的丰功伟绩下了圣旨,普天同庆,所以云灼连一场体面的丧事都是没有的。 七日后,是顾念卿护送着云灼的棺材出了城。 他也曾望着棺材沉默了许久,只是不悲不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一人一尸好似从未谋面的生人。 也许还是有人感叹几句云灼的不易吧,只是偶尔还会斥责几句,好好地女子跑到战场去干什么,还被敌军捉了。 也不知道在见到顾念卿之前,云灼是不是已经被玷污了,北疆那群人生性豪迈,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云灼的坟墓只是一座矮矮的土堆罢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章节目录 第1章 永世不安 白衣女子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面具之下的面庞还是依稀露出了一些疤痕,唯独那双眸子还算是清澈。 另一个女子只是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怀中还抱着一把黑色的利剑,头发高高的束起,慵懒的依靠在树干之上。 她看着坟前还站着一个男子,正是顾念卿。 黑衣女子有些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淡淡的说道:“他在你的坟前守了三日,你真的不打算去见一见吗?” 云灼并没有死,也不知道是云灼命不该绝还是因为云灼实在是运气太好。 在烽火中奉祁将奄奄一息的云灼带了回来,只不过是上了几天的草药便是能下床了。 那一箭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却也是让云灼活不过半月。 云灼说那敌国将军未曾伤她分毫,奉祁也只是沉默不语。 也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奉祁有些烦躁,“不回云家了?按照云家的财力,你或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奉祁不是什么能人异士,云灼伤得厉害,又被大火熏坏了喉咙,奉祁也只能吊着她的命。 云灼苦涩的摇了摇头,手却是颤颤巍巍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我这副样子,羞于面见爹娘,苟延残喘这些日子已经是够了的。谢谢你奉祁,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奉祁微微皱眉,城中的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别人说了闲话你不应该转身撕碎他们的嘴吗?” 云灼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奉祁,我不像你。” 奉祁最烦的便是这些话了,她不满的啧了一声,抱着剑便是准备转身离开,“不管你了。” 其实云灼身上的疤痕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的,乍眼一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可是云灼却是觉得自己已经无颜见人。 “谁?!” 正欲转身离开,却是听着顾念卿忽的传出这样一声。 云灼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看着朝着这边走来的顾念卿脸色一变,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的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被他看见,绝对不能! 她将自己手中的玉佩塞给了奉祁,用几乎是央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他不能看见我的这副样子!” 奉祁皱着眉,“我走了你怎么办?” 最近这一带匪徒猖獗,云灼一个娇滴滴的娇娘子怎么忍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求你了!” 眼看着顾念卿就朝着这个方向来了,奉祁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没能耐过云灼的央求。 看着一袭黑衣的女子忽的从林中钻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是飞速朝着一个方向逃去。 顾念卿瞧清了女子手中攥着的东西,顾不得多想便是追了上去。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只不过是眨眼间就可以将碍事的顾念卿给甩掉,然后再回去找云灼。 谁知道这个顾念卿倒是一个难缠的,直到跑到了悬崖之上,身后的人还是紧追不舍。 没有办法,奉祁稳了稳脸上的面具,淡淡的说道:“这位兄台,你追了我这么久,想干什么?” 顾念卿面色有些奇怪,“你手中何故有云家小姐的东西?” 可笑,云家小姐?叫得这般的疏离,看上去又是这般在意,当初那一箭又怎会如此利落决绝? 未待奉祁回答,顾念卿竟然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利刃,死死的盯着她。 只是几日不见,他的脸色比不得往日的风流倜傥,带着些憔悴,眼眶微微红着,说不出的可怜。 没有战场上的意气风发,倒是像是一个失去了珍宝的孩童,那副样子瞧着也是苍白至极的。 想着这几日顾念卿一直守在云灼的坟前,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奉祁心中的怒火也就渐渐消散了一些。 她不紧不慢的拿出方才云灼硬塞给自己的玉佩,“将军应该是说的这个吧?” 果真,顾念卿一下子便是愣住了。 “云灼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究竟是谁?云灼呢?!” 奉祁轻哼了一声,“瞧将军你这副深情的模样,倘若不是知道是将军你亲自射出那一箭,我倒是真的会以为你是什么痴情种呢。” 这样看似轻飘飘的话似乎是刺激到了顾念卿脆弱的神经,他皱着眉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身为护国大将军,为了稳定军心,我别无选择!” 渐渐的,顾念卿竟然有些哽咽。 “我的确是射出了那一箭,但是那箭不会伤及要害,只是让云儿暂时昏过去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一切。 “放屁!” 奉祁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功臣,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高高在上,所做的事还不是一样的肮脏龌龊!” 顾念卿也许是一个优秀合格的将军,但是在奉祁的眼中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夫婿。 但是细细思量顾念卿的话,奉祁也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 那一箭分明是想要了云灼的命,若不是那北疆将军挡了一下,云灼怕早已饮恨西北了。 奉祁微微颔首,道:“你可知那一箭的力道差点要了云灼的命!” 顾念卿浑身一僵,似乎被抽离了什么,双目有些呆滞,喃喃自语。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心中挂念着云灼,奉祁也就没有诸多心思想要与这个顾念卿纠缠。 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便是说道:“云灼没死,但是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 “你不是问我是谁么?我是修罗,云灼托我让你,永,世,不,安!” 说完这句话,奉祁便是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身后的悬崖跳了下去。 这附近的地势没有人比奉祁更为清楚,悬崖之下乃是毒障,毒障之下又是荆棘密林,落下的人无人生还。 可是奉祁可以。 “不要——” 顾念卿的脸上忽的显露出恐惧来,飞身便是想要朝前扑去拉住那个人。 可是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奉祁连带着那枚玉佩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自己的耳边只剩下了一阵的嗡鸣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脑海里炸出来。 摆脱了顾念卿,奉祁自然是要回去寻云灼的。 奉祁见到云灼的第一眼便是觉得这个丫头实在是喜人,像极了自己年幼时走丢的妹妹,因此见云灼落难,这才决定伸出援手来。 只是没有想到,云灼一欠便是欠了自己这么大的恩情。 但是此事还存在着诸多疑点,养在深闺的娇娘子不可能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战场上来。 顾念卿身经百战,云灼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是因为担心顾念卿才冲动行事。 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儿,云家却没有人一个人调查,怪,实在是怪。 如果顾念卿说的是真的,那么此事将更怪。 是有人要杀云灼还是顾念卿?或者缘起云家? 原本这些事儿和奉祁都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每每看到云灼的脸,她便又觉得此事自己定是要管的。 奉祁长舒出一口气,见云灼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想必是回去了,也就起身准备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何故,心中隐隐作痛,似有要事发生。 章节目录 第2章 鬼王令 “奉祁……救我……救我……” 云灼有气无力的求救声还在耳边萦绕,似乎是从另外一个国度飘过来的,如此的不真实,如此的飘渺。 奉祁看着倒在荒野中浑身血迹衣衫不整的云灼,小心翼翼的蹲下,仿佛是遭受了重击。 她将云灼搂在自己的怀中,一双晶莹的眸子匍匐着一层的雾气,声音有些哽咽。 “云灼,你怎么会这样……谁干的?我替你宰了他们!” 云灼的衣衫被扯开,还有血迹顺着下肢流下来,自幼娇生惯养的云灼何时受过这般的屈辱? 因为伤势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云灼没有哭,看着顾念卿的时候她没有哭,现在却是绷不住了的。 一只苍白的手死死的攥住奉祁的衣衫,一双眸子满是凄凉与不甘,“奉祁……” 可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硬生生的没有了下一句。 奉祁将自己的披肩解下遮住云灼的躯体,跪在原地泣不成声。 云灼真的像极了她的妹妹…… 她不知道云灼最后是想要说什么,为她报仇吗?还是为她做其他的事情。 恍惚之间,一只手突然伸出死死的攥住了奉祁的臂膀,云灼死去的模样一下子在眸子中放大,是那样的凄惨狰狞。 “都是因为你!” 奉祁从睡梦中惊醒,起了一身的冷汗,当看清周围的布置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场梦啊。 那日云灼遇到了流寇,未能幸免于难,自己赶到的时候云灼已经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虽然奉祁已经将流寇杀了个片甲不留,却还是时常梦见云灼在怪罪自己,她应该还有未了之事的。 自己将云灼安葬在了她的坟中,起码这样她就可以放下心来与顾念卿相见了吧。 她握着利剑思绪飘远,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还是没有散去。 “听说地下城鬼市来了位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万事通?” “是了是了,传闻但凡你能问得出口的,那他必然就回答得上来。” “还有这等好事儿?!” “不过也不是每人都能提问的,每月鬼市共争鬼王令,得了鬼王令的人才能见到这位万事通。” “不过鬼王令可不是这么好抢的,你瞧见没,这些人都是为它而来的。” 坐在茶楼之中,奉祁低头喝着茶,静静的听着隔壁桌的闲谈。 这两人大抵也是新来的说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自己在地下城等了一月,今日便是争夺鬼王令的时候,自己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关于云灼的事儿自己还是放心不下,那么多疑惑却无处查起,便是只能从鬼王令下手了。 “咚——咚——咚——” 一阵震天欲耳的鼓声急促的响起,声势浩荡。 地下城顾名思义乃是建在地下的,地势复杂,却也是繁华无比的。 地下城入口隐蔽,一般人乃是进不来,入口还有鬼兵把守。 高台之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却是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之上的一切。 一队身穿红甲的高大鬼兵护送着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靠近,男子穿着宽大的斗篷,整张脸都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石壁之上的篝火也开始微微闪烁,但是很快便是平复了下来。 黑袍使者枯如槁枝的手颤颤巍巍的举起一枚令牌,黑金雕刻着繁琐的龙文—鬼王令! 人群微微躁动了一番,跃跃欲试。 黑袍使者的声音如同他的手一般,苍老无力,却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对面茶楼中的奉祁将一切都看得仔细,这与高台之间只是隔了一条暗河。 暗河之上停泊着的船只也是站满了人,如同奉祁一样,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出手的时机。 “得鬼王令者,可知天下事。” 只是那么简短的一句,手中的鬼王令便是这样松开,垂直的落下。 只不过是眨眼间,便是有大批的人腾空而起,但很快也被人拉踩坠落。 暗河上的人也按耐不住冲了上去,抽出利刃便是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顿时便是引起了一场的混战。 水流和血水和在了一起,时不时传出的哀嚎声和呐喊声让人心惊肉跳。 原本看戏的人早早的便是退到了一边,生怕受到波及。 奉祁四下观察了一番,蛰伏的人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 船只上尚未动弹的人也是看见了奉祁,只不过是目光交汇,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意,看来势在必得。 过了半刻,鬼王令还在不同人手中流转。 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终于在付出一只臂膀的代价下握住了鬼王令,费劲摆脱纠缠后便是朝着高台爬去。 只要到了黑袍使者跟前,这场闹剧也就该结束了。 可是不过往木制的高台上爬了几步,便是被人拖了下去。 瞅准时机,奉祁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四溅之中奉祁已经到了暗河之上。 经过船只轻轻一跃,便是踩在了那人的肩上,毫不费力的夺过了鬼王令。 像奉祁这样等着渔翁得利的人也不少,此时见奉祁出手,也就不再迟疑,也就从暗中涌了出来。 没有来得及上高台,奉祁便是被团团围住。 “交出鬼王令,你还能离开。” 一人踢开趴在地上的利剑,阴森森的威胁道。 奉祁面不改色,“你有本事只管来拿就是。” 刀光相见,传出铮铮的响声,不似方才的争抢那般血腥,多为点到即止。 但是奉祁双拳难敌四手,逐渐也觉得吃力,暂且只能躲闪那些不断朝着自己伸出的利爪。 正在纠缠之际,另一男子却是毫无征兆的落到了奉祁的跟前。 是顾念卿。 奉祁微微诧异,这人怎会出现在地下城? 顾念卿倒是没有回头看奉祁,但是似乎是认出来了的。 “我是为了云儿而来,你只管去,我来拖住。” 奉祁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直接踏在顾念卿的后背之上,便是朝着高台跃去。 见状,便是有人扑过来想将奉祁拉下来,但是都被顾念卿给一一拦下。 正当奉祁即将到达黑袍使者跟前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射出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着实是刺耳。 “小心!” 奉祁躲闪不及,便是下意识的挥剑去挡,利箭被斩断,箭头却还是直直的插进了奉祁的腰肢。 但是所幸奉祁已经到了高台之上,满是鲜血的手高举鬼王令,黑袍使者轻轻抬手,又是一阵鼓声。 这场闹剧结束了。 奉祁费力的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伤口朝着暗处望去。 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的冷笑,蛰伏了这么久一切都是白搭,应当很生气吧? 暗中的那人渐渐站了出来,他的脸带着面具,看得并不清楚。 那一袭的紫袍格外的晃眼,手中的弓箭还保持着射出的动作,见奉祁到了高台,那人似乎是有些失望。 但是他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只是恭恭敬敬的朝着黑袍使者拱手作揖便是退入黑暗之中。 黑袍使者低眸看了一眼奉祁,淡淡的说道:“明日午时,记住,你只能问一个问题,还需思量再三。” 众人散去,剩下的鬼兵便开始打扫残肢断臂。 暗中想要教训奉祁的人也就不敢再动手了,只能默默的离开。 顾念卿连忙跃上高台,将奉祁搀扶起来,“你没事儿吧?” 奉祁拔出了腰肢上的断箭,还好插的不深,伤势还不算是严重。 不过看着手中带血的断箭,奉祁微微一愣。 也许当初射出那一箭的人并不是顾念卿…… 她甩开顾念卿的手,语气有些冰冷,“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念卿眉头微微蹙起,“那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奉祁微微锁眉,看着顾念卿微微抿唇,“云灼……” 可是奉祁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云灼,才让云灼死得这般凄凉。 她迟疑了一下,随即扔出手中的断箭,“云灼受的伤并非是你射出的那一箭,而是另有其人。” “你说什么?” 他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自己的箭术自己当然知道分寸,不可能射中云灼要害,也不可能射不中。 奉祁擦去嘴角的血水,将鬼王令攥得很紧。 “伤及云灼要害的另有其人,将军不如查查那日战场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奉祁忽的转头看着顾念卿,“战场之事将军比谁都清楚才是。” 不去理会身后顾念卿的错愕,奉祁直接朝着方才紫袍男子的方向追去。 顾念卿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大将军,查这些事儿应该也有自己的门道,自己倒还可以少费些心思。 一样的箭头,一样的力度,自己不会认错的。 忽的想起,那日战火尚未平息,自己带走云灼之时,遇到了那么几个身穿战甲的人。 虽是没有打过照面,但是他们不与旁人一处,而是在城墙之上搜寻着什么。 是他们打翻了所有的火油,点燃了那一把火。 现在想来,那些人或许就是来找云灼的。 可是朝着紫袍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出去良久,奉祁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没有办法,奉祁只能暂且回到暂住的客栈,再做打算。 地下城说小也不小,地上有的这里都有其,地上没有的这里也有,鱼龙混杂。 可是地下城说大也不大,用不了半日的功夫,奉祁拿到鬼王令的事儿便是传了个遍。 也就是好在万事通有令,得了鬼王令的人受到地下城的庇佑,没有人敢寻她的不痛快。 但是也难免有人寻其他的法子。 想方设法想要鬼王令的人无非都有一个不可不得的答案,譬如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是谁,找寻了半个天涯的人在哪儿…… 奉祁回到客栈便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却是发现伤口微微发黑,似是中毒之状。 但是奉祁却不是精通毒术之人,也察觉不出这毒是什么。 只是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不舒服,便是草草包扎了事。 还没等到奉祁休息一会儿,门外便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响,却不是顾念卿。 “姑娘可是在屋内?能否一见?” 奉祁皱了皱眉,将桌上带血的绷带扔到一边藏了起来,整理好衣物端坐与桌前。 “进。” 进来的男子奉祁是见过的,正是站在船只上看到自己的那人。 进来的第一句,男子便是问道:“姑娘可是受伤了?这血腥味有些刺鼻……” 奉祁不动声色倒了一杯茶,姿态显得有些慵懒,“什么血腥味,今日那一箭你们不都是瞧见了的么?” 男子倒是不觉尴尬,“今日贸然拜访,乃是有一事要求姑娘。” 摘下头上的斗笠,男子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原本清秀的脸上却是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在下有一人,不得不寻,还请姑娘明日见了万事通,能替在下问上一问。若是姑娘答应,姑娘想要什么,在下愿意一一应下。” 奉祁呼出一口热气,慢悠悠的说道:“我也有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 男子的双目有些浑浊,“姑娘,这应该是你第二次取得鬼王令了吧?” “是,那又如何?” “姑娘,我已经等不到下个月了,还请姑娘……” 没有等男人将话说完,奉祁便是站了起来,伸出手下了逐客令。 “你所寻之人就在地下城,不用万事通,你直接去城西铁匠铺看看便是。” 这人奉祁也遇到了多次,只是不想做过多的理会,只不过是一个被复仇懵逼双眼的疯子罢了。 章节目录 第3章 无解二字 地下城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一直都是灯火通明着的,也一直都是热闹的。 午夜时分,再次惊醒后,翻来覆去奉祁却是怎么也是睡不着了。 她每每入梦,总是能看见年幼的妹妹满身鲜血的朝着自己哭泣,斥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好她。 又看见妹妹慢慢变成了云灼的模样,一如那日在树林中的模样满身鲜血,还是在哭。 自己眼睁睁的看见几个看不清模样的黑影拿着利刃靠近,斩下头颅在自己跟前炫耀。 自己想要呼喊出声,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吱吱呀呀吐不出半个字来。 午夜梦回,奉祁轻轻擦去额间的细汗,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通体雪白,像是白玉雕琢出来的,刻着精致的花纹,像是一只白狐狸。 这面具轻巧,奉祁一直戴着,已经很久没有摘下了。 窗户忽的被怪风推开,传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奉祁璇身退在一边,手中握着的面具重新戴回。 一黑衣男子扑面而来,单手束于身后,另一只手却是直直的朝着奉祁的脖颈而来。 奉祁握着剑只是往后退去,直到无路可退,眸子不由得露出一抹惊骇之色。 男子的手是冰冷的,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修长的身影犹如鬼魅,引得一旁的烛火微微跳动了几下。 死死的掐住了奉祁的脖颈,男子却也没有继续用力,那是那副姿态,颇为邪魅的看着被自己逼到墙角的奉祁。 “听说这个月的鬼王令又是你拿到的?” 奉祁波澜不惊,没有作答。 男子挑唇轻笑,“许久不见,脾气还是这么臭,跟我回去吧。” 话音刚落,男子便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自顾自的在方才奉祁所坐的地方坐下。 “那边瞒不了了,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奉祁拱手行礼,“再给我些时日。” “砰——” 男子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扣在了桌面上,茶水四溅,奉祁一惊连忙跪下。 “师兄!” 怀准颇为无奈,站起身来,“奉祁,出谷乃是死罪,谷主那边已经瞒不住了,你若不回,你要我如何是好?” 奉祁不紧不慢的回道:“谷中的行事作风我自是清楚的,谷主若问,师兄只答不知便是。” 见状,怀准也就不再逼迫奉祁,只是问道:“还在介怀那件事吗?” “是。” 奉祁的眸子微微黯淡了几分,自己出谷本意是为了找寻胞妹,却是苦寻无果。 也侥幸拿了几次的鬼王令,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去问,万事通只答无解二字。 也正是因为这样,奉祁才一直放不下,这乃是她的心结。 见奉祁久跪不起,怀准便是伸手去扶,脸上神色却是微微一变,“受伤了?” 奉祁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尽显疏离,“小伤罢了。” 怀准颔首,“顾念卿乃是护国大将军,我不希望你和他牵扯上关系,你自己应该清楚。” 他瞧着奉祁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奉祁点头,“明白。” 谷主本来就和朝廷颇有嫌隙,断然不允许手下的人私自与朝廷中人接触,更何况是顾念卿。 又再三交代了几句,怀准这才离开,并且允诺会再给奉祁一些时间。 临行之际怀准落下一句,“师妹,有的面具戴久了,可就摘不下来了。” 自己多久没有看见过奉祁的模样了?好像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待到怀准离去之后,过往云烟在奉祁的脑海中不断重现,直至天明,方才安歇。 正午时分,奉祁如约到了万事通所居住的破云洞。 谁知站在门口的除了日常把守的鬼兵,还有顾念卿。 顾念卿见奉祁来了,上前迎了过来,“你所交托之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不出三日定有所获。” “嗯。” 只是低头应了一声,奉祁便是准备穿过顾念卿,却是被顾念卿抓住了臂膀。 刚想用力甩开,不想牵扯伤口隐隐作痛,奉祁轻轻蹙眉,“你想做什么?” 顾念卿面色凝重,显然也是思索了良久的。 “虽不知你究竟是谁,但我深知你也在彻查云儿一事,我不问缘由,可否告知云儿是否安好?” 觉得实在是聒噪,奉祁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已故之人怎样才算好?” 顾念卿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却是早有准备的,云儿怎么可能活着…… 眨眼间奉祁便是掏出鬼王令,鬼兵也就不再阻拦,任由奉祁进了破云洞,独留顾念卿一人在外恍惚。 破云洞内处处摆放着烛台,摇曳的红烛颇为诡异,散乱的书籍到处都是,无处下脚。 立于乱书之外,奉祁便是瞧见阴暗处走出一年轻男子,面若桃花,手拿古籍,白衣曳地,赤脚而来。 脑后的三千墨发不扎不束,多了几分的随性洒脱。 烛火映照下的脸庞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双眸子却是阴寒得彻骨。 想来冰肌玉骨,粉雕玉琢也大抵就是这幅模样了。 男子只不过是瞧了一眼奉祁,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又是你?这是第几次了?” 奉祁微微拱手行礼,“第六次。” 这是奉祁第六次捧着鬼王令来寻这位万事通。 万事通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问什么?还是无解二字。” 奉祁的眸子暗了暗,道:“这一次我要问你另一件事儿。” 似乎是来了兴趣,万事通也走近了一些,“半年来你所追问不过一事,怎么,有新鲜事儿了?快同我讲讲。” “云家五娘子,云灼。” 万事通微微一愣,随即又是一笑,背对着奉祁熟手耳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只是自言自语。 “云家那位不受宠的五娘子?呵,倒是没有想到你会问这个,罢了罢了。” 他转过身来,“奉祁,你我做一个交易如何?” 而顾念卿在洞外等了许久,总算是等到奉祁出来了。 云灼虽死,但是他还是希望此事他能查个清楚,奉祁所说的话实在是让人诧异。 可是瞧见云灼腰间还挂着鬼王令,顾念卿便是微微一愣。 “鬼王令为什么还在你身上?” 按理来说,去见了万事通,这鬼王令也就当收回,下月才可见人。 也许是浸染了太久的血水,鬼王令上沾染着一股子血腥味,久经不散,也洗不掉。 而此时,鬼王令还在奉祁的腰间挂着。 奉祁没有作答,只是淡淡的问道:“将军整日跟着我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顾念卿道:“我不知你究竟是谁,和云儿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还有那枚玉佩也请一同还给我。”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奉祁便是将玉佩扔在了顾念卿的怀中。 “我说过了,云灼伤势并非是你造成的,而是那日朝我射出那箭的人。其间的弯弯道道还请将军自行查询,日后,我们便是不会再见了。” 顾念卿也不是个傻子,说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奉祁与那万事通做了交易,自己替万事通办事,万事通便会给自己提供自己所需的一切。 当日奉祁便是回到了云灼的坟前,却是老远便看见一群人在云灼的坟前鬼鬼祟祟,不知想要干些什么。 奉祁不着声色的靠近。 来的大概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蓝衣的小姑娘,扎着官鬟的发髻,看那身装扮,应是云家的人。 其余的都是家丁模样打扮,神色慌张,四处观望,形迹可疑。 原本以为这些人是来上供的,但是奉祁很快便是发现了不对劲。 地面上放着掘土的工具,还放着一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还在蠕动着。 见四下无人去,那个丫鬟竟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麻袋之上,麻袋里的东西痛苦的呜咽了一声,应该是个人。 “废物,既然护主心切,那么今日便是将你与你家姑娘葬在一起!” 说着便是吩咐着几个小厮将云灼的坟墓撅开,似乎是打算将麻袋里的人埋入云灼的“衣冠冢”之中。 想来是云家的某个主子想要杀人灭口,借云灼的地方藏尸,这便是无人再会怀疑。 这倒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奉祁并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他们动手倒是省了自己不少的心思。 很快几人便是将云灼的棺椁抬了出来,看着小厮吃力的模样,女子咒骂。 “空棺材都抬不出来?废物!” 几人也是摸不着头脑,一人疑惑道:“不对啊,这棺材不像是空的啊……” “不是空的难道还有人躺在里面吗?!打开!快点儿!” 虽然还是奇怪,但是几人也没有多想,只是快速的将棺材钉一个个的撬开。 可是打开棺材盖,定睛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这天气炎热,却还未腐烂。 “啊——鬼啊!” 几人皆是被吓得往后退去,面露惊恐之色。 见状,那丫鬟也是被吓了一跳,却是并未去看那棺材,只是退到一边叫住几人。 “站住!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好好看看,里面究竟是谁!快去!” 云灼的尸首至今不知下落,葬得只是一些她的衣物,怎得棺材里就躺着一个人呢? 在丫鬟的催促下,还是有一人壮着胆子上前。 棺材里躺着的女子好似睡着了一般,朱唇含着定尸丹,那模样的确是云灼无疑。 “啊——是……是……是五小姐!” 丫鬟脸色也是惨白,虽然也是害怕得厉害,但是青天白日下,恐惧也被冲散了不少。 她咽了咽口水,安排道:“你将麻袋里的人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你,回去禀告大夫人和老爷,就说……就说我们前来给五小姐上供,听见异响,冒死挖开,去!” 她定了定神,又道:“不不不,此事不宜声张!” 面上淡定,但是所有人早就没了胆量,丫鬟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颤着。 “都是死人了,怕什么,管她怎么来的!埋回去,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倘若传出去,岂不是对他们挖坟掘尸,杀人灭口的事儿不打自招? 几人便是打算将麻袋里的人扔进去,一起埋了算了。 奉祁跃下树梢,随手撒出几粒药丸,落地即刻散成烟雾,带着刺鼻的味道袭来。 那几人轻咳了几声,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四处尖叫哀嚎着跑开了。 这乃是奉祁自制的迷药,吸入片刻便可看见心中最畏惧的东西。 她只不过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并未作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云灼的棺前。 云灼口中含着自己给的定尸丸,保其尸身不腐,只是没想到还真的起了作用。 瞧着那张俏丽的脸蛋,奉祁从怀中拿出了万事通给的药剂,却略显迟疑。 世上当真会有这样诡秘的巫蛊之术吗? 章节目录 第4章 操刀鬼 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周围的生机也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席卷。 云家为云灼挑选的墓地的确是一处好地,鸟语花香,无人踏足,却也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坟堆,颇为草率。 若不是插着的木碑,估计有人来了瞧见也不知这是座坟。 这又让奉祁想起了万事通的话,那个云府不受宠的五娘子。 可是在外人看来,云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不是嫡出的女公子,就是这位庶出的小姐。 看来其间云府也是隐藏了什么的。 手中的药瓶被奉祁打开,刺鼻的药粉的味道传来,奉祁的手微微抖动,药粉便是悉数落在了云灼苍白的脸上。 世间有一巫蛊之术,偷天换日,可隐藏人的面容,不朽不伤,巧妙过人。 万事通是这么说的。 静待了片刻,云灼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些变化,白皙的脸下似乎是有异物攒动,整张脸瞬间可怖起来。 只不过眨眼间,云灼的脸皮便是脱落,滑至一边。 看着云灼脸皮之下的脸,奉祁心中大骇。 她伸出衣袖擦了擦云灼脸上血水,心中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平复。 云灼被掩藏的真容暴露在了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膨胀开来。 奉祁只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瘫软无力,整个人瘫倒在了地面上,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么狼狈。 暗中走出一人,是怀准。 那日说是离去,但是怀准还是放不下这才折返回来瞧瞧。 他皱着眉走近,便是去看了棺材中的景象,眼神微微跳动,强压住心中的惊骇,将奉祁扶起。 “师妹……”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奉祁浑身都在颤动,也不知是悲伤还是因为恼怒。 云灼赫然话也不清楚,只能听见一些呜呜咽咽的奇怪声响。 奉祁没有讲话,只是伸出脚踩在了小姑娘的身上,使其无法再动弹。 她背对着月光,整个人似乎是镀上了一层的光辉。 奉祁利落的抽出了腰间的利刃,蹲下,利刃闪着寒光,似乎是在昭告着死亡。 小姑娘也不再挣扎,只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感觉到意想之中的疼痛,反而觉得捆绑着自己的绳索松开,连嘴里的东西也被拽了出来。 小姑娘愣愣的看着收回利刃的黑衣女子,“你……不杀我?” 奉祁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不快走?” 小姑娘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站起身来,捂着身上的伤口便是准备颤颤巍巍的离去。 可是迟疑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干脆不走了,直接在奉祁的跟前跪下。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声泪俱下,“多谢女公子救命之恩!” 奉祁没有抬眸,“回来干什么?” “女公子,我瞧得出您不是坏人,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女公子替我家小姐报仇!” 可是奉祁并没有听小姑娘废话的意思,转身便是准备离开。 谁料小姑娘竟然是死死的拽住了奉祁的衣摆,便是不由分说的哭诉起来。 “女公子,求求你了!我家姑娘天性烂漫,却遭小人算计送上了战场,我家姑娘尸骨无存啊!我只是一个丫鬟,没有女公子你这般过人的本领,求求女公子了!” 奉祁这一身装扮定是不俗之人,她是这样想的。 奉祁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的变化,她微微俯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小姑娘的下巴。 “你刚才说什么?你家姑娘遭小人算计?” 她的声音格外的清脆,莫名的好听,小姑娘有一刻的恍惚,但大抵也是看见了希望。 “我家姑娘本是好好在闺房中等着将军凯旋,却是一日不知见了什么人,忽的便是同我讲要去寻将军,当天夜里不知怎的就出了府,我不知道……” “咻——” 小姑娘话还没有说完,不知从哪儿便是射出一支利箭,硬是穿过了小姑娘的胸膛。 速度之快,奉祁也没有反应过来。 奉祁慌忙扶着小姑娘,却是也只能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慢慢的没有了生息。 “咻咻——” 又是几支利箭袭来,似乎是想要了奉祁的命。 有了防备的奉祁连连躲开,看着暗中走出来的几名黑衣人微微一愣。 杀人灭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吗? 那些人来势汹汹,直接抽出腰间的利刃便是朝着奉祁冲了过来。 奉祁已然被包围,退无可退,正欲与其拼死搏斗之际,却是见鬼兵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见了鬼兵,那群黑衣人面面相觑,暂时不敢动弹。 这时奉祁才想起来自己腰间挂着鬼王令,也就是说自己现在为地下城卖命,自然是受到地下城的庇佑。 她取下鬼王令高举,黑衣人似乎是一愣,随即拱手弯腰便是慢慢隐匿进了夜色之中。 黑衣人有所忌惮,便是不再上前,就连方才的暴戾之色也消散了几分。 突然赶来的鬼兵见黑衣人散去,也就悄无声息的退去。 一白衣男子立于姣姣月色之中,恍若神明。 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万事通,奉祁走了过去,心中早已装满了疑问。 只是还没有等到奉祁开口,万事通便是说话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事关云灼,我也不好过多的泄露。你先替我办下一件事儿,我便给你指条明路。” 奉祁也没有追问,只是微微颔首,“何事?” “地下城多受朝廷爪牙监控,今日朝廷又派了一群人来搜寻地下城的下落,这让城主很是苦恼。” 他忽的一笑,颇为诡秘,“我要你潜入皇宫,寻得那天子的贴身之物,以儆效尤。” 这是恐吓。 但是这样的大事儿交给自己他真当放心? “你就不怕适得其反?” 万事通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奉祁的面具,却并未发出声响。 “这是城主对天子的警示,朝廷江湖想来不可分割却也井水不犯河水,若朝廷动了歪心思,这山河静好的天就该变了。” 这是在告诉天子,地下城有本事悄无声息的摸进皇宫取了他的命,最好不要惹恼了地下城。 奉祁没有思索,只是一口应下。 “可有期限?” “越快越好,办成之后我自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说完万事通又是从腰间取下一物,是一个简易的布娃娃,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梵文,颇为诡异。 “将此物放于天子殿中。” 当奉祁接过巫蛊娃娃时,万事通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却是未能看出半分的不对劲儿。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失望,但是眸中之色转眼间便是烟消云散。 奉祁不如云灼有意思,呆呆的,恍若木头,实在是无趣。 见奉祁实在是听话,万事通心头也舒畅。 “你可知你是什么?” 万事通忽的这样一问。 奉祁抬眸,略显冰凉漠然,淡淡的答道:“我是刀,杀人的刀。” 对于奉祁的答案,万事通似乎很感兴趣,“哦?那我呢?” “鬼,操刀鬼。” 万事通忍不住一笑,这回答似乎颇得他喜欢,他看着奉祁的眸子多了几分的柔和。 “地下城为你准备了一身行头,改日回来瞧瞧,你若是喜欢带走便是。此去一程山高路远,还要小心才是。” 皇城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为首,重臣云集的地方,一个江湖小毛贼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出,实在是难。 自古以来冒死进宫刺杀天子的人多了去了,大都死在了禁卫军的手上,死无全尸。 有侥幸的进了天子的寝殿,最后不也是死在了天子那几位贴身侍卫的手中? 可是奉祁并不害怕,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然是要付出什么的。 再次抬眸的时候,万事通已经在鬼兵的护送下离开了。 事关云灼,不好多说? 这个云灼身上究竟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神游之际,奉祁忽觉腰间隐隐作痛,想来是那日的伤还未痊愈。 她望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颇为疑惑,云灼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自己只不过多听了几句,都要引得他们杀人灭口,若今日不是鬼兵出现,自己怕也是难逃一劫。 章节目录 第5章 夜入皇城 奉祁向来雷厉风行,当天夜里便是回了地下城,也见到了万事通所谓的那一身行头。 一袭黑色劲装,与奉祁平日里的风格倒是颇为相似,甚至备好了暗器和毒药。 不过毒药只是一粒红色的药丸,好好的放在了精致的锦盒之中。奉祁心中清楚,这粒毒药是为了自己而准备的。 没有过多的犹豫,稍作休整奉祁便是随鬼兵上了路。 只不过鬼兵将奉祁送到了皇城之外便是离开了,临行之际还给了奉祁一块令牌,可保奉祁自由进出皇城,无人敢阻。 这块令牌显然要比鬼王令更沉一些,上面并没有过多繁琐的花纹,只是简单的刻着一个卿字,似是某位贵族的私令。 但是奉祁也没有过多的去理会,地下城屹立不倒,这般繁荣自然是有自己的势力。 夜色笼罩,硕大的皇宫诡秘且庄严,被一层银光所笼罩,寂静的威严。 传闻皇帝身侧有着五大长监,个个身怀绝技。只要踏入皇城,就绝对不会逃脱他们的眼线。 高高的宫殿之上端坐着一黑衣男子,手拿弓箭,闭眼假寐。 夜风吹起衣摆,像是降世的仙人,背对皎月,神圣不可侵犯。 奉祁在暗处看着高处的人,这便是五大长监之一,传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有谁可以逃脱他的控制。 倘若自己的步子出现一丝的慌乱,定然是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正在奉祁踌躇之际,一道黑影却是突然的从暗处窜出,直直的奔着御书房而去。 他的步伐轻盈,速度极快,悄无声息的在宫墙上划过,犹如鬼魅。 但是那道黑影还是被高处的人捕捉到了动静,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利箭划破长空朝着黑影叫嚣着扑去,黑影的身形并没有停顿,只是微微躲闪,便是快速的朝着其他的方向逃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奉祁看着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的在月下穿梭,微微锁眉。 不管来人究竟是谁,有人为自己引开这个麻烦的家伙自然是好事的。 复杂交错的走廊时不时的便是穿过巡逻的侍卫或是侍女,奉祁抱着怀中的利刃不着痕迹的走在暗处,跟着侍女。 就连呼吸都是刻意放缓了的,所幸很快便是到了皇帝的寝殿。 到了殿门前,穿过长长的走廊,却是迎面装上一队巡逻的侍卫。 奉祁翻身跃上房顶,想着干脆从上而下吧。 可是还未在房梁上走出几步,便是听见自己的身后幽幽的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夜间造访,何必这般偷偷摸摸?” 奉祁心中一惊,缓缓转身,只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灰袍男子,左手捏着佛珠,右手却是握着一把长剑。 左手佛缘,右手杀孽。 灰袍男子面容清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及眼底,反倒是叫人心生惧意。 这也是五大长监之一,自称为杀心观音。 杀心观音微微勾了勾唇角,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能遇到我的人着实是少,这倒真的是你的福气。” 奉祁微微皱眉,“夜间走错,长监权当没看见便是。” “哎哟,小公子这可就是为难咱家了,皇宫可不是小公子走错路就可以来的地方。” 他将左手背与身后,“小公子,既然是见了面,又何必戴着面具呢?” 奉祁面不改色,“相貌丑陋,不便见人。” 能从杀心观音的手下逃走的人屈指可数,世间已知功力在杀心观音之上的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走水啦!来人啊!” “有刺客!有刺客!”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呼声,皇宫一下子便是热闹了起来,四面八方皆有宫殿冒出冲天的火光来,着实是骇人。 杀心观音面色还算是平静,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小公子带了这么多人,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来,这让咱家很是难办啊。”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杀意,右手默默的抽出了利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莫名的刺骨。 这一切奉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能是一言不发。 她也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利刃,自己有幸见到五大长监中的两个,还真的是福气了。 只是方才引开高处那人的黑衣人突然也冒了出来,他挡在了两人中间,背对着奉祁。 奉祁心中大惊,但是也没有多想,想必是万事通安排的吧。 看地下城这样的安排,他们明明是不需要自己来这一趟的,可又何必让自己来? 黑衣男子身形魁梧,墨发不断被吹起,声音凌冽,“长监,不如让我来试试你的本事吧。” 二人不再多言,直接缠斗在一起,而四下火光冲天,侍卫禁卫军等一时之间也无法顾及这边的情况。 两人缠斗倒是给了奉祁机会,没有回头,转身便是进了皇帝的寝殿。 不过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皇帝断然不会在寝殿之中,但是没关系,奉祁只是来放个东西罢了。 将那巫蛊娃娃随手塞进了龙床枕下,奉祁便是打算离开了。 不过想起了万事通的嘱托,云灼环视一圈床头的东西,便是随手抓起了案牍上的一支笔揣进了怀里。 皇帝的寝殿倒是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些花里胡哨的装饰罢了。 唯一与整个寝殿不符的,便是只有挂在墙上的那一幅画罢了,上好的丹青水墨描绘着一个女子。 只是奉祁也来不及多看,便是转身离去。 只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侍卫们在到处搜寻逆贼的下落,所有城门都被封闭了起来,想要离开怕是不容易了。 在阴暗处躲过了一批侍卫,奉祁的额头已经凝聚出了一层的密汗,不仅要提防随时都可能冒出来的侍卫,还不能在声音上露出丝毫的动静。 “跟我来。” 奉祁被不知何时从身后冒出的黑衣人吓了一跳,惊起了一层的冷汗。 好在这个人是地下城安排的,不然的话,凭借这个人的能力,自己怎么死的都是不知道的了。 地下城竟然收拢了这样的人才,着实是令人惊叹,难怪皇帝要对地下城虎视眈眈了。 没有犹豫,奉祁便是跟在黑衣人的身后,七绕八绕的竟是摸进了御花园,在假山后,黑衣人只不过挪动了一块暗石,眼前便是赫然出现了一道石门。 闪进黑暗中,外面便是传来了脚步声。 奉祁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微微诧异,地下城当真已经把手伸到了皇城? 不过这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拿出之前鬼兵交给自己的令牌,随即便是递给了眼前的黑衣人。 “我已经完成了,此物你们收回去吧。” 虽然此人与鬼兵不同,但是大抵还是为地下城办事的,否则方才也不会屡次出现帮助自己了。 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低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朱唇轻启,声音低沉,有些沙哑,明显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此物你还是亲自交给万事通吧。” 他指了指漆黑的甬道,“走出去便是可以离开皇城了,走吧。” 黑衣男子脸上也是戴着面具的,奉祁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 奉祁还想多问上几句,但是黑衣男子再一次打开暗门便是大步走了出去。 想来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奉祁微微敛眸,随即收好令牌便是朝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离去。 甬道内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的味道,似乎是刚挖出不久。 倘若地下城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本领,何故闹出一这出?看看自己的实力么?还真是奇怪。 按照男子的吩咐,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奉祁还真的走了出来。 刚出甬道,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的荒野,已经是城郊了。 简单的判断了一下方向,奉祁便是连夜往回赶,朝廷深似水,生怕自己受到了什么波及。 皇宫闯入了贼人,还不止一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这还怎么能安歇? 五大长监一直守着皇帝,也就只有杀心观音还带着人四处搜寻着贼人的下落。 不过进了御花园,便是瞧见一人带着几个侍卫不紧不慢的走来。 男子身穿一袭蟒袍,身姿挺拔,步履闲雅,一身青色锦缎长袍,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淡。一双凤眸同样是淡无颜色。 蟒袍外松内紧,袖口用银丝金线绣着朱鹤祥云,腰间是朱红白玉腰带,挂着白玉玲珑腰佩,犹如皎月,不可直视。 杀心观音急促的步子忽的停了下来,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拱手微微俯身行礼,笑得谦卑。 “殿下。” 男子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变化,只是微微抬手,杀心观音随即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夜中听闻殿前吵闹,出来瞧瞧,这是出了何事,还惊动了长监你?” 杀心观音也只是缓缓一笑,“是臣看管不力,让贼人进了宫来,但是殿下请放心,贼人定会抓捕,还请殿下早些休息就是了,关好门窗,免得引火上身。”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的缓慢,微微抬眸,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四目相对,被称为殿下的人只是不屑的轻笑了一声,似是嘲讽。 九王爷府邸原来不是在皇宫之中的,只是今日皇帝烦躁不堪,他只信任自己的胞弟,便是召了九王爷进宫。 只是没有想到,当天夜里便是出了这样的事儿。 “也不知什么贼人竟能在五大长监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真的是稀奇,可需要本王借些人给长监?” “这些小事就不劳烦殿下操心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男子轻嗤一声,转身便是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身侧的侍卫微微锁眉,走在男子的身后,轻轻用手在男子的背上划着什么。 男子也并未做何反应,只是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讥笑。 没有想到万事通挑中的人竟然是她,这件事似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抬手看着掌心还有鲜血流出,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明显。 都说杀心观音杀人如麻,想来也不过如此,自己虽然受了些伤,但是起码试探出了杀心观音真正的本事。 看来日后的麻烦的确是有些多的了。 而奉祁则是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地下城,万事通早早的便是在等了。 当接过奉祁双手奉上的毛笔的时候微微一愣,看着奉祁的眼神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这支笔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松烟墨的味道,很是好闻。 万事通笑了笑,“奉祁,你可知这笔是何来物?” 奉祁本想说不过就是一支笔而已,有什么来头可言?但是还是摇了摇头,谦卑的表示自己的不知道。 万事通沉吟了一下,“先皇遗物。” 奉祁拿走了先皇遗物,那皇宫还不得被闹得天翻地覆?想必那殿下也没想到,还有毛贼会盯上一支毛笔。 谁知奉祁只是淡定的抬头,“我只是奉了地下城的命令罢了。” 万事通微微挑眉,笑了笑,“的确是地下城的事。” 章节目录 第6章 别来无恙 万事通似乎很满意奉祁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奉祁的每一个回答他都是满意的,奉祁是一把干净利落的刀。 奉祁将那块令牌想要还给万事通,可是万事通只是将令牌握在手中来回摩挲,背对着奉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忽的传出一声笑来,万事通又将令牌递了过去。 “既然你这么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自然还是要给你一些奖励的,此物你日后还会用得上,你便收着吧。” 这块令牌虽然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定是皇宫中的东西。 奉祁并不想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似乎是看出了奉祁心中所想的,万事通又道:“你不是还要去调查云灼的事儿么,这东西你留着定是有用处的。” 奉祁微微锁眉,所以这是在间接性的告诉自己,云灼的事儿和皇城的人有关系? 万事通如约告诉了奉祁她想知道的,当初云灼的确是受人蛊惑才会被人带到了战场,有人想借刀杀人。 借敌将的刀杀了这个人,只是没有想到敌将会用云灼做要挟,但是总归他所想的还是达到了 除此之外,万事通直说很多线索都在云府,倘若奉祁真的想要知道的话,恐怕只有亲自去云府查上一查了。 奉祁微微皱着眉,进入云府? 自己的确很想知道云灼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的脸为什么会和自己一模一样。 可是……可是自己并不想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万事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意的嘱托了几句,便是让奉祁回去休息了。 可是在万事通的言语间,奉祁还是能听出一些的,他似乎也希望自己能够进去云府。 这样看来,云府或许还是一个关键的地方。 回到地下城自己休息的客栈,奉祁全身心放松下来,这才觉得自己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 她一时之间尚未想起之前受伤的事儿,褪下衣物这才发现之前受的那一箭的伤口已经发黑发紫,皮肉外翻,甚是可怖。 看来箭上的确是有毒,只是不至于要人的命罢了,但是一直这样拖下去也不是法子。 她关好门窗,便是将自己的面具放到了一边,墨丝也被散下,简单的梳洗之后,奉祁便是拿出了一壶酒。 清凉的酒水路过喉咙却是带着滚烫的辣意,奉祁不善饮酒,只不过是一口,眼中便是已经噙满了泪水,璇络着便是要掉下来。 奉祁伸手抹去眼泪,又逼着自己灌下了几杯酒水,这才觉得胃中一阵温热,觉得莫名的舒畅。 她取出匕首在桌面上的烛火上灼烤,她要将表面的皮肉给割下来。 咬住一方锦帕,奉祁的手却是微微的颤抖着。 屋内很快便是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接踵而来的便是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痛意瞬时便是席卷了全身,这让奉祁整个人的身子都是微微的颤抖着,可是她偏是倔强的不肯叫出声来。 等到处理完伤口之后,奉祁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脸色苍白得厉害。 扔下匕首,奉祁这一次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也不再去理会自己的衣衫不整,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便是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奉祁看见云灼在远处对着自己笑,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自己怎么也看不清,怎么也听不见。 等到奉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是看见桌前坐着一个人影,她皱着眉连忙就要去摸自己的面具。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后人的动作,男子两根手指便是夹起了那副白玉面具,沉声道:“可是在找这个?” 奉祁没有说话,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她皱着眉自顾自的穿衣,男子也很有耐心,并未转身。 等到奉祁准备好之后,她大步走到了男子的身后,匕首便是这样堂而皇之的架在了男子的脖颈上。 奉祁不爱讲话,只觉得费力,“你是谁?” 男子不慌不忙,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只是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伸出手推到一边,并示意奉祁坐下。 “可有口渴?” 奉祁微微锁眉,她向来不喜欢废话。 只是还没有等到手上使劲,男子便是反手握住了奉祁的手,奉祁受了伤,还喝了烈酒,不过刚睡醒,还没有什么力气。 男子只不过是微微用劲,奉祁手中的匕首便是忽的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而奉祁的身子也是软绵绵的倒在了男子的怀中,男子伸出手搂住奉祁的腰肢,“小姑娘好生凶悍。” 总算是看清楚了男子的模样,奉祁微微一愣,但还是皱着眉挣扎着站了起来。 男子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那张面上的五官清朗俊秀,奉祁总觉得这样的面孔是薄情无义的狠厉。 可是男子此时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别来无恙啊。” 奉祁自顾自的夺过面具,淡淡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奉祁是认识的,自己多次争夺鬼王令的时候都有遇见,所有人之中就属他最为难缠。 不仅难缠,更是行为诡秘,让奉祁摸不着头脑。 沈池撑着自己的脸笑得璀璨,随即便是从怀中拿出了另一枚鬼王令。 “我也是万事通门下的人,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可是帮了你大忙的。” 奉祁微微锁眉,“在皇宫中助我引走长监的人,是你?” 沈池笑了笑,“还不算是太笨,万事通说了,要我助你进入云府。你想怎么进去呢?” 奉祁微微沉吟,拥有鬼王令是万事通的人无疑了,她心中的疑虑也就消散了些。 “你可有何主意?” 看着奉祁面无表情的在对面坐下,将茶水一饮而尽,沈池似乎是有些不满意。 “你说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不都笑一笑?整日拉着脸,多难看。” 可是奉祁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云灼身死,但无人知道她的尸体,我想或许我有一线机会。” 沈池顿时便是明白了云灼的意思,他微微挑眉,带着些戏谑。 “可以,不过……” 奉祁微微抬眸,“不过什么?” 沈池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你要先忘记你自己。” 云府家大业大,虽没有在皇城,但是云家与皇城向来有生意买卖,因此也混得不错。 云擎是云府的当家人,是白手起家的典范,处事圆滑,在商场上如鱼得水。 其妻子陆氏也是当地商户人家的女儿,自幼受到了良好的训诫,后院也是被管得服服帖帖,从未出过差错。 老夫人年纪大了,见自己的儿子儿媳这么能干,也就不再插手各类事物,整日只是与儿孙说说笑笑。 云府二房云戚不如大房的云擎,早些年间押送货物受了伤,至今未痊愈,便退到了后院,做起了管账的事儿。 兄弟二人联手,倒也顺风顺水,膝下的两个儿子和女儿也是乖巧懂事,颇为聪慧。 大夫人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大房的子嗣问题,陆氏孕得一女云阳便是再无所出。 而云灼本是大房的小妾所生的,只是小妾终究是福薄了些,还未享受天伦之乐便是去了。 留下的云灼便是一直在陆氏房中长大,虽是庶出,但是陆氏也不曾亏待。 只是后来云擎决定到皇城继续寻求出路,便是带着陆氏一道去了,陆氏走时却只带走了云阳,将云灼留了下来交由二房抚养。 直到云灼出了事儿,大房才拖家带口的赶了回来。 奉祁换上了沈池准备的衣物,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锁眉。 既然云灼的尸首他们是没有发现的,那么顶着一样的脸进入云府应当也是行得通的吧。 沈池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笑意,当目光落到奉祁身上的时候微微一愣。 “你这个小丫头装扮出来还是挺不错的。” 铜镜中的人身着水蓝色的衣饰,上镶有繁复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桃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 身材高挑纤细,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戴精美的玉钗及其配饰,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曲线优美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身蓝衣更衬得肌肤如雪。 奉祁微微颔首,半晌沈池才回过神来。 “说辞可是准备好了?” “嗯。” 奉祁没有多言,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这件事时不时真的能成? 沈池浅笑着伸出自己的手,“现在你便是云灼了,云府的弯弯道道还要你自己去查查。” 奉祁不紧不慢的将手搭上了沈池的手腕,云灼这个人应该是欢脱活跃的,但是奉祁实在是学不来。 不过好在沈池准备了一套近乎完美的说辞,应当没有人会怀疑。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沈池瞧着奉祁的模样,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得诡秘。 “云灼好扮,只是顾念卿怕是……” 顾念卿。 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那个与云灼有了婚约的少年郎,那个为了家国大义不会犹豫的少年将军。 可是奉祁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的变化,“退婚便是。” 当顾念卿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他就应该有了被抛弃的觉悟。 沈池似乎是累了,闭眼假寐,只是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诈尸还魂的云家五娘子,呵。 不过行至半路,马车便是被人拦了下来,随着马匹的嘶鸣,马车微微颠簸之后便是平稳了下来。 沈池不悦的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驾马的小厮连忙答道:“主子,前面商贩的推车塌了,正在收拾东西呢,还请两位主子耐心等一会儿。” 奉祁还是端坐在远处,她对这些小事向来是不关心的。 沈池却是伸出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车帘,喃喃自语,“这么巧啊……” 也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忽的轻嗤了一声,“我就说不可能这么巧的嘛……” 他回眸看着奉祁,似笑非笑,“你瞧瞧,似乎有人想要见你呢。” 奉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暗巷之中站着一个人,半身隐匿在暗处,直直的站立,似乎在等待什么。 奉祁微微颔首,二话没说便是站起身来准备下了马车,沈池到也没有阻止,只是坐回原位一脸的慵懒惬意。 下了马车,果真看见前面商贩的东西撒了一地,滚落得到处都是,几人正着急忙慌的捡着,还不忘对着周遭的人道着歉。 拐进了暗巷,奉祁还是那副表情,“师兄。” 章节目录 第7章 云家五娘子 怀准看着奉祁虽有一刻的失神,但是很快便是收敛了眸中的情绪。 只是看了一眼,怀准便是猜到了奉祁想要做什么,“你要道:“险些忘了告诉你,我可是打着宫里九王爷的名号来的,你不要露馅了。” 可是看他眉眼皆是笑意,分明是故意的,不过奉祁也懒得理会,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家丁心中没底,但还是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哪位殿下?!” “怎么那么多话!只管叫你家老爷出来就是了!还不快去!” 家丁挠了挠头,但还是朝着府内跑了去。 不过一会儿,云府大开,几个小厮围着一个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身着一袭暗褐色衣衫,衣摆有着明显的折痕,应当是方才挽了上去,匆匆放下来的。 额间还有细汗,面色红润,但收拾得很干净。 沈池笑了笑,“瞧见没,这就是你爹,大房老爷,操持云家产业,是云家的主心骨。” 奉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习武之人。” “嗯?我以为你没看呢。” 云擎大步走了出来,看着毫无声音的马车有些疑惑。 只说是殿下,哪位殿下?自己不过小小商人,何时和皇城的人扯上了关系? 还未等待云擎开口,马车上的小厮便是转头对着马车内的两人道,“殿下,云家大老爷出来了。” 沈池咳了咳,随即便是深处修长的手指颇为慵懒的挑起了车帘,要下车了。 他的动作刻意放慢了些,小厮也懂事的下了马车匍匐在地,伺候沈池下车。 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瞧着沈池的确像极了贵族公子,不过年纪瞧着却不是什么可以称得上殿下的。 云擎颇为疑惑,但还是抱拳,“您是……” 驾车的小厮倒是替沈池将架子摆得明明白白,冷哼了一声,“瞎了你的狗眼了,这……” 只是还没有等到小厮将话说完,沈池便是满脸含笑的摆了摆手,小厮便是退了,下去,不再言语。 沈池不紧不慢的拿出了怀中的令牌,云擎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便是瞪大了眼睛。 “九殿下?” 他连忙放下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袍便是终于跪下去,但是沈池却是伸出手拦住了他。 他的声音总是低沉的,带着笑意。 “大老爷不必行此大礼,我并非九爷本人,只是九爷府上的管事罢了。” 云擎愣了愣,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沈池,老爷只管我叫沈先生便是了。” 云擎连连点头,“不知沈先生突然大老远从皇城赶来,所为何事?” 沈池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上面绘着水墨丹青,似有题字,但也看不清楚。 他拿着折扇在自己的掌心中拍了拍,“此次前来乃是受了九爷的嘱托,为了两件事。” 云擎连连点头,“沈先生果然是年轻有为,这般年纪便是颇受九殿下的信任,实在是让人佩服。” 沈池只是笑了笑,“无非是嘴上会说话,讨得九爷欢喜罢了,倒不如大老爷你,如此家业。” 两人倒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只不过是几句寒暄,关系似乎一下子便是拉近了些。 而云擎似乎也忘记了方才他以为这是某位殿下的事儿。 “那沈先生所来的两件事不知是……” 沈池微微颔首,“第一件事,九爷听闻云府所产茶叶乃是人间一绝,便是让我来看看,皇城的嫡亲们平日无事,就爱饮茶。” 云擎顿悟,满心欢喜。 此乃何意? 倘若云擎惹得沈池欢喜,便是有机会跻身皇商之列,那时云府将飞黄腾达到另一个高度! 云擎虽不怀疑沈池的身份,但还是颇有疑惑,“这些事儿不都是皇宫内务大臣掌管的吗?怎么是……” 沈池的脸色忽的一变,也不似方才那般容易讲话了。 突然带了一股子的威压之气,云擎也是愣了愣,自己经商见过了不少人,自认为看人清楚透彻。 此人满腹珠玑,处事圆滑,小小年纪有着不该有的模样。 沈池把玩着手中折扇,虽是显得漫不经心,带着总觉得带着淡淡的杀意。 “云老爷,你也知道随随便便的一点东西就可以牵扯出大把暗中的弯弯道道,你问那么多何必呢?” 云擎似乎也觉得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连连摆手,“是小人说错了,沈先生莫要怪罪才是。” 沈池转过身,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马车边,而后有转对着云擎。 “我所来还有第二件事云老爷还没有问过呢。” 云擎微微锁眉,“那不知先生第二件事是为何?” 沈池不紧不慢的说道:“早些日子便是听闻云府云灼云姑娘误入战场,云家苦寻无果,便是草草出了丧,可是?” 云擎面色一僵,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嘴角的笑意,“是,没成想殿下也会关心此事……” “那是自然,云家小姐与顾将军有婚约,顾将军又是九爷最看重的人,顾将军的事儿又怎敢马虎?” 云擎大抵也是明白了,顾将军并非皇上的人,而很有可能是九王爷培养出来的势力。 现下指不定是皇族内部出了乱子,不过皇族的事儿云擎是不关心的,他只在意自己现下能不能抓住机会,跻身皇商之列。 云擎微微敛眸,“小女无福,的确是……” 他低着头,看不出他脸上是否真的有悲伤的神色。 沈池突然合扇,“那我今日就是来给老爷你送来好消息的。” 云擎疑惑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不知沈先生所指的是……” “前些战乱,九爷也在行军队伍之中,顾将军一马当先,九爷压阵,自然是攻而不破战无不胜。只是顾将军只管行军,九爷却是受伤有所耽误,未能跟上将军的人马。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耽误,九爷捡到一人,受了重伤,便是带回去疗伤了。现下这人伤好了,便是派人送回来了。” 说着他便是轻轻敲了敲马车,掀开车帘的动作却是一顿。 他忽的放慢了语调,慢悠悠的说道:“希望云老爷能够明白,这个人九爷救下的人自然是九爷看上的人,顾将军那边……” 见到云灼在沈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云擎神色可谓风云变幻,一时之间捉摸不透。 “云儿?!” 他瞪大了眼睛,连忙就想要扑上来好好的看看,却是被沈池给拦住了。 “云老爷,可要记得我方才说的话,顾将军与五娘子的婚事还得好好商议才是。” 云擎心中了然,这是被九王爷看中了的意思啊。 将军和王爷之间,自然是位高权重者最佳,再言,云灼乃是被九王爷带回来了,自己还有得选择? 他连连点头,“小人明白。” 只是隔着沈池看着云擎,奉祁的脸上始终是一片的漠然。 纵使云擎越过沈池,抓着奉祁满是关怀之意,奉祁也只是微微颔首行礼,“父亲。” 云擎眼眶湿润,看着沈池,手还是紧紧的攥住奉祁,“沈先生,我家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不记得我了?” 沈池用折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淡淡的说道:“都说了五姑娘受了重伤,以前的事儿似乎都不太记得了,这般漠然到也正常。” 似乎是为了缓解云擎的焦虑,沈池还补了一句,“她对九爷也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我家九爷都习惯了。” 云擎:…… 云擎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说道:“我家姑娘和九爷莫非……” 奉祁皱了皱眉,这沈池在搞事儿? 她终于舍得开口了,“九爷之恩,小女日后定会报答。” 云擎又看向沈池,沈池这才笑着说道:“我家九爷也是知礼数的人,清白无垢,清白无垢……” 章节目录 第8章 阿灼 云灼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不过刚刚进云府,便是被一大堆人所包围。 云府修得豪华,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院子。 院子中间安放着一座高高的假山,清水不断地从上面流下来,发出叮当的声响。 而四周则是栽种着许多的花花草草,一旁的白桦树下还安放着石桌石椅,上面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云擎一直牵着奉祁的手,奉祁可以感受到那切切实实的温度。 有好几次奉祁都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但是在沈池眼神的示意下还是没有这样做。 看着这个不大的院子,云擎对着奉祁笑道:“你可还记得,这曾是你亲手种下的花卉?” 可是奉祁只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沈池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五娘子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伤到了脑袋,因此对以前的诸多事宜已经记不得了。” 云擎看着奉祁一脸漠然的样子,满脸的心疼。 他抬起手来便是想要抚摸奉祁的发丝,但是奉祁只是皱着眉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将自己的脑袋转到一边,满脸都是抗拒和不情愿。 而云擎悬在半空的手只好收了回去,眼神中难免有些伤感。 “我还以为是云儿生气不在与我亲近,原来是这样……” 沈池笑了笑,“大老爷也不用这般难过,孩子回来了不就是最大的好事吗?” “是是是,沈先生说得对,云儿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喜事。” 奉祁看着云擎的模样一言不发,她看不出云擎是不是真的对云灼这般好,还是只是当着沈池的面做做样子。 对上沈池的目光,奉祁微微颔首。 “阿爹,虽是不记得往事了,但是云儿还是你女儿,不曾变得分毫。” 云擎点了点头,难得的欣慰。 他揉了揉云灼的掌心,微微皱眉,奉祁看着自己手掌的老茧一言不发。 云擎有些迟疑,“云儿,你的手……” 沈池噗嗤一声笑了笑,“世人都知道我家九爷体弱,身边自然是养了一群残暴的家伙,整日舞刀弄枪的。五娘子整日陪着九爷看这些,难免手痒,九爷便是派了一人教教,谁知五娘子倒是一个倔强的。” 他瞧着奉祁的眼神中满是戏谑。 奉祁只是不找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也不知为何手上会有这些东西,九爷说可能是长期的……劳作……”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云擎,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云擎却是不敢直视奉祁的眼神,有些躲闪,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闻云儿回来了?!” 一个女声突然传了出来,迎面便是走来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生得貌美,虽是有了些年纪,但是精致的面容还是遮掩不住的动人。 想来年轻的时候一颦一笑都是极其动人的,尤其是那一双柳叶眉,实在是温婉。 一身藏青色的衣衫显得女人更加的温婉柔和,亭亭玉立比起少女不差分毫。 沈池只是看了一眼便是笑了笑,“这位便是大夫人了吧?” 奉祁也看了过去,大夫人陆悠然。 看到奉祁的时候,陆悠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愕,但是很快便是收敛了起来。 她不紧不慢的朝着沈池行了一个礼,“方才老爷便是差人来说了,见过沈先生。” 沈池笑了笑不再言语,家人团聚的画面沈池向来是不喜欢的,总觉得满是虚伪。 陆悠然上上下下看了奉祁好一会儿,确认奉祁没事儿之后,淡淡的说道:“回来了就好。” 对于陆悠然的表现云擎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反倒是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云儿不记得往事了,你这个做阿母的要好好的照顾云儿才是。” “不记得往事了?” 对于这话陆悠然很是疑惑,她拉过奉祁皱着眉头,“云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奉祁点了点头,那副样子不用装,他的确对眼前的两人不熟悉。 “阿母,云儿的确是不记得了。” 陆悠然冷着一张脸,只是看了一眼云擎,似是责怪,但是碍于沈池并没有发作。 “老爷,云儿想必受到了不少的惊吓,这么些日子怕是受苦了。你好生招待沈先生,我先带云儿回去休息。” 云擎这才拍了拍脑袋算是反应过来了,“对对对,云儿,快随你阿母回去休息,不要累坏自己了才是。” 奉祁看了一眼沈池,便是随着陆悠然离开了。 陆悠然的性格奉祁还是知道一些的,来这里之前沈池便是再三交代过了的。 陆悠然乃是将门之女,袭得一身的武艺,性子也不似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刚强的厉害。 听闻云擎的本事也是陆悠然一手教出来的。 陆悠然的父亲兄长皆是战功显赫的将士,只是全部死在了战场上,落得了个马革裹尸的结局。 在早些年间闹瘟疫的时候,陆府上下的男女老幼皆是出了城主动接济难民。 只是除了陆悠然命大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染病离世。 活下来的陆悠然也是九死一生,亏得遇到了行商的云擎,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陆悠然也懒得去理会朝中的封赏,大抵是因为当时一些陆家叛国的流言蜚语,干脆就在此处和这云擎安居了下来。 穿过了院子,陆悠然带着奉祁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了许久这才到了一间小院。 陆悠然冷不丁的松开了奉祁的手,“我问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着陆悠然的眼神,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哪里有母亲见到女儿的欢喜? 奉祁倒是也不慌,“我……的确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一个不记得你就以为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奉祁的脸,脸上的疑虑却是一点点的被打消了,只是紧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下来。 奉祁倒是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见过云灼脸上的假面,这样的动作奉祁总是格外的敏感。 陆悠然上下打量着奉祁,“九王爷救了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我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你是不是我的阿母,也不记得我是不是云灼,倘若阿母认为我不是的话,那我便不是吧。” 说着便是低下了自己的脑袋,但还是一副陌生的模样。 似乎真的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这个云家也是这样。 这一低头,陆悠然便是清楚地看见了奉祁头上的发簪。 陆悠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淡淡的说道:“不记得也就罢了,以后好生给我在府中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她推开了眼前的院门,“这是你的院子,回去休息。忘了我便是再教你一遍,无论什么时候,你会的礼数不可忘!” “你院中的丫头跑了,晚些我再送一个过来。” 想来这个丫头也许就是那日自己在墓地遇见的那个吧,她可不是跑掉那么简单的。 奉祁微微颔首,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拜别礼,“知道了。” 看着陆悠然离去,奉祁心中难免有了些其他的猜测。 见到自己的时候陆悠然的脸上满是惊愕,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满是怀疑,难道云灼出事就是因为她这个阿母吗? 这个院子似乎一直都有人在打理的,院子中的花卉也开得正好,芳香四溢。 进了屋奉祁便是四处翻看着,房屋中陈设简单,桌上还有未绣完的手绢,床头甚至还有一把包着的长琴。 看着这里的一切,奉祁似乎可以看见云灼每日就坐在桌前绣着手绢,嘴里哼着小曲,满是笑意。 有的时候也会拿出自己的长琴,修长的葱指拨弄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 云灼啊云灼,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奉祁在桌前坐下,不紧不慢的拿出了那把长琴,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跟前。 双手轻轻的搭在琴弦上,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老是爱哭的丫头,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的苦涩。 她在脑海中想着云灼弹琴的模样,可是那琴弦不知怎么回事儿,应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竟是一把哑琴。 罢了,想来旧物念主吧。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虽然也是白净的,却是不似云灼的手那般娇嫩,手掌满是硬茧。 只是还没有等到奉祁将长琴收起来,便是听见一个人急急忙忙冲过来的脚步声。 “阿灼?!” 一双手猛地推开了房门,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少年奉祁有些愣住了,这玩意儿又是谁? 云清身材纤长,眉目如画,墨发飞扬,一身黑衣。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满是放荡不羁,却是在看见奉祁之后转为满心欢喜的笑意。 看到来人奉祁连忙收回了放在长琴上的手,匕首就藏在她的腰间,她险些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云清则是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显得格外的紧张,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迟疑了好久,才说道:“阿灼……我……阿兄很久没有听见你弹琴了……” 奉祁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抿了抿唇,云灼的阿兄只有二房的两个儿子。 一个是二房长子云清,另一个则是云栖,但是云栖现在在茶庄,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云清的眼眶有些红润,他蹲在了奉祁的跟前,有些哽咽。 “阿兄……阿兄差点以为……差点以为……” 奉祁看着云清的模样有些迟疑,但还是抬起手将云清扶了起来,“阿兄,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云清一边点头一边含笑,只是那个笑实在是有些勉强。 云清也从家丁嘴中知道了个大概,“阿灼不要担心,就算你什么都忘记了也没有关系的。” “可还记得这把长琴?当初你说你喜欢琴音,我便是特地跑去寻来了这把琴,你可喜欢了。” 奉祁垂眸看着眼前的这把琴,“是吗?” “云清看着奉祁的脸上满是心疼,“你放心,以后阿兄会好好保护你的,至于顾念卿那个混蛋,他绝对不会在进入云府的!” 当初那一箭是顾念卿亲手射出的,云灼死去的消息也是他亲自带回来的。 云府的人怨恨顾念卿,现在云灼好不容易回来了,断然是不会再让两人见面的了。 “顾念卿……” 奉祁不紧不慢的念着顾念卿的名字,一知半解的看着云清。 “九爷也说过顾念卿顾大将军,九爷还说……” 只是这一次没有等到奉祁将话说完,云清便是说道:“不要在想了,以前的事儿过去便是过去吧。” 他揉了揉奉祁的发丝,这个动作让奉祁一愣,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阿兄,阿爹和阿母都叫我云儿,为何你要叫我阿灼?” 云清满脸都是宠溺,“我记得这个问题你曾是问过的,既是忘了,那么阿兄就再告诉你一次,因为你在阿兄的眼中向来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比拟。” 章节目录 第9章 哑琴 “夫人……” 一个丫鬟胆战心惊的跪坐在地,看着眼前的人满是惶恐,她的身子甚至是微微颤抖着的。 “夫人,五娘子……回……回来了!” 端坐的妇人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却是在听见这话之后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妇人有些惊慌,“你说什么?!” 妇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丫鬟的跟前,一脸的怒气,“你不是说看见那个丫头的尸体了吗?!怎么还会活着回来?” 丫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慌,跪伏在地呜咽起来。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那日挖开五娘子墓穴的时候,里面躺着的的确是五娘子,的确是死了的!虽然不知道五娘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但是一定是死了的!” 毫无生机的样子至今还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啪——” 丫鬟白嫩的脸上赫然印上了一个掌印,“她死了的话回来的是鬼吗?!” 妇人显然被气得不轻,瘫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喘着粗气,一只手还不断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哪一步?云灼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她的尸体是怎么出现在衣冠冢的?又是怎么消失的?现在又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她有许多的疑问,但是偏偏这些问题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她缓了半天,这才淡淡的说道:“我要你去在做一件事。” 丫鬟连连点头,“夫人只管安排就是了,小的一定会做好的!” 奉祁看着眼前俊朗的阿兄,“阿兄,你可会弹奏这琴?” 云清笑了笑,“当然会,当初可是我亲手教你的。” 说完云清也是愣了愣,“阿灼,你是忘记了如何弹奏这琴么?” 看着他不自信怀疑的眼神,奉祁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以前学过的,那么我应当是会的,但是……”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琴弦之上,随意的拨弄了几下,但是始终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云清也是愣住了,喃喃自语,“不可能啊……” 他拿过长琴,也是试了试,依旧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他抱住长琴,眼神满是惋惜,“我曾和你讲过的,此琴有灵,能发出世间最动听的琴音……没成想竟然变成了哑琴,还真的是……” 奉祁站了起来,“琴是好琴,也许是我有缘无分吧。” “不,阿灼是世间最能配得上这把琴的人了!” 他笑了笑,随即将长琴放了回去,小心翼翼的用布包了起来,“阿灼放心,我一定会修好的。” 看着云清认真的模样,奉祁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倘若此琴真的有灵,那么错的不是琴,是自己,是自己这个人。 她从云清的手中将琴拿了回来,笑着说道:“阿兄,不必大费周折了,也许过些日子又能弹响了也说不定。” 见状,云清当真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进入云府的第一日,奉祁只见到了云清,陆悠然和云清三人,也就只有云清一直陪着自己。 不过云清说云笙和云栖都不在云府,而云擎和陆悠然还在和沈池山商谈,没时间是应该的。 他还安慰云灼说云府的每一个人都希望他们的五娘子平安回来。 但是云清越是这般说,奉祁便是越怀疑这里面一定有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日奉祁都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来往的只有云清和沈池两人。 沈池在这短短的几日里查出了许多云灼之前的习惯,因此这几日奉祁一直在学习云灼应该有的样子。 奉祁将云灼的饮食习惯牢记于心,然后将沈池送来的信纸点燃。 有些昏暗的屋中传来燃烧的火光,带着淡淡的烧焦纸张的味道。 夜里霜露渐渐地重了些,奉祁还在擦拭着利刃,这把利剑有着自己的名字——逐月。 “姑娘?” 房门被轻轻的扣响,“姑娘,顾将军来了,他在厅内等你。”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可是丫鬟的声音还未落下,云清凛冽的声音便是从丫鬟的身后响起。 “你在这里干什么?谁让你来报信的?!” 丫鬟受了一惊,连忙跪下,“公子!我……我……” 似乎是不愿意惊扰屋中的人,云清只要压低自己的声音,“滚下去!若是再窝里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丫鬟连连点头,捂着自己的嘴便是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顾念卿和云灼之间的伉俪情深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云府上下都是她有多喜欢那位少年将军。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也少不了自以为好心的人来插手。 看着紧闭的房门云清正欲离开,却是听见身后传来吱呀的一声,奉祁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清似乎是有些紧张,还有些担忧,“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我方才吵到你了?” 奉祁摇了摇头,“顾将军来了?” 云清皱了皱眉,“早上便是来了的,只是大伯不愿意让他来见你,便是一直没能应允,现在还在厅内跪着的。” 跪着的…… 云清似乎是担心奉祁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忙道:“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只是奉祁的脸上依旧是面不改色的,透露出一种淡漠的疏离感. “没事儿的,我只是去见见罢了。” 见状,云清也就不再阻拦了,只是伸出手拉了拉奉祁的衣摆。 “早些回来,阿兄一直都在。” “嗯。” 厅内有些昏暗,烛火在黑夜中闪了又闪,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背对着自己的确是可以看见一个人跪倒在地的,只是那后背挺直,是顾念卿无错了。 奉祁缓步走近,似乎是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顾念卿微微抬头,但是并未起身。 “我只是想见云儿一面。” 奉祁微微垂眸,“顾将军,听阿兄说你想要来见我?” 听到声音,顾念卿连忙回头,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旁人,正是云灼。 奉祁见过顾念卿一身战甲的模样,的确是意气风发,令人钦佩。 如今换了一身衣物瞧上去的确是没有了那么多的锐气,温顺了不少。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身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外松内紧格外的合身。 奉祁微微敛眸,云灼和他其实也算得上是一对良配,只是可惜…… 顾念卿连忙站了起来,满心欢喜的便是迎了上去,“云儿,你没事儿就好!” 说着还想要上前去拉奉祁的手,但是奉祁却是连连后退躲开了,双手背在了身后。 她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顾将军应该已经听我阿兄说了,过往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将军请自重。” 顾念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伤感,但是他又连忙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那枚玉佩1,一副急切的模样。 “云儿,那你可还记得这个?” 奉祁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认识。” 她的声音还是冰冷的,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顾念卿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没关系,没关系,云儿,我们会想起来的,一定会的。” 可是奉祁却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顾念卿的念想。 “将军,夜深了,您还是请回吧。至于婚约的事儿我自会让阿爹去提的,这桩婚约做不得数。” 顾念卿盯着奉祁,“为何做不得数?” 而对上奉祁的眸子只瞧见了满目的寒冷,就像是在直视幽深的黑夜,看不清前方。 “倘若之前是因喜欢将军的话,那么现在我与将军只不过是陌人,自然是谈不上什么喜欢的。若是说门当户对的话,我自然也是不敢高攀的,您乃是叱咤沙场的将军,小女子只不过一介民女,身份卑微。怎么说,这桩婚约都是做不得数的。” 四目相对,顾念卿黯然神伤,“所以你还是在怪罪我,对吗?” 只是没有等到奉祁的回答,顾念卿便是递过了那枚玉佩。 “无论如何,这都是你的东西。” 奉祁还是没有伸手去接,“既是旧物,将军若是喜欢便是留着吧。” 说完这番话奉祁便是准备离开了,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停了一停。 “也许以前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死过一次之后就不是那么的喜欢了。” 云灼的确是很爱很爱顾念卿的吧,在她昏迷的日子里念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自己曾说云灼是个傻丫头,可是那家伙只苦笑着说自己不懂,分明不懂的是她。 顾念卿邹着眉头,“既然是平安回来了那便是最好的,不过云儿我有些事还是想要问你。” “这枚玉佩乃是从另外一个人手上拿回来的,她又是谁?” “战场混乱,硝烟四起,你是怎么被抓的?” “被抓之后我亲眼看着你倒地,你是怎么遇见九王爷的?” 每问一个问题顾念卿便是上前一步,很快便是来到了奉祁的身后。 奉祁微微颔首,的确,自己的出现的确是过于的突兀了,自己所有的底气只有这张脸。 奉祁转过身,淡淡的说道:“顾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的身份?” 她轻笑了一声,嘴角带着讥讽的嘲笑,“将军觉得我被将军射中了一箭还能回来是奇迹?还是觉得我就该死在将军的箭下,死无全尸?” 她的质问反倒是让顾念卿一时无言以对,眼神有些躲闪,想要解释却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顾念卿只是将玉佩不紧不慢的系在自己的腰间。 “你不是云灼。” 奉祁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将军觉得我不是那我便不是吧。” 正欲离开,顾念卿却是一把抓住奉祁的手腕,连连上前硬是将奉祁抵到了冰冷的墙面上。 他死死地盯着奉祁,“你究竟是谁?!” 奉祁微微皱眉,但是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顾将军闹够了吗?闹够了的话我便是要回去了。” 顾念卿的另一只手掐住了奉祁的脖颈,表情阴狠,“虽然你和云儿生得同一副面孔,但是你绝对不是她,你究竟是谁?” 奉祁微微垂眸,很想一脚将眼前的顾念卿推开,再狠狠地给上一脚。 但是奉祁不能这样做,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养在深闺之中的云灼。 顾念卿冷笑了一声,似乎今日不逼问出一个结果他不会死心的。 他不紧不慢的收回了拉着云灼的手,掐住脖颈的手倒是渐渐加力。 “你若是不愿意说的话,本将军有的是手段。” “在这里吗?将军,你确定要在云府逼问我吗?” 奉祁看似是挑衅的话却是点燃了顾念卿莫名的怒火,“说!你究竟是谁!?” “顾大将军,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愿意放手?” 顾念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慢慢的松开了手,微微偏头,满是疑惑,“是你?” 只是话音刚刚落下,门外便是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男声,满是戏谑。 “哟,顾大将军跪了一日还没走呢?怎么,是对五娘子余情未了吗?” “阿灼!” 一行人着急忙慌的便是朝着这里赶了过来,云清连忙推开顾念卿,一把便是将云灼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顾念卿,你干什么?!还嫌害得阿灼不够吗?!” 沈池还是那副什么都不挂在心上的模样,依靠着门框邪魅的笑着。 “顾将军这哪里是来看望五娘子的啊,分明是因爱生恨,杀人灭口来了。” 章节目录 第10章 因爱生恨 也许是方才顾念卿用的力实在是有些大了,因此现在奉祁的脖颈上还残留着一道红痕。 沈池不紧不慢的走近,他偏着头看着奉祁,满眼都是笑,却是故作震惊的模样。 “顾将军你方才是在做什么?瞧瞧五娘子可怜兮兮的模样,这般的娇娘子你竟然也是下得去手的?!” 云清看着奉祁的伤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由分说便是结结实实的在顾念卿的胸膛处来了一脚,那个样子似乎是想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不过好在沈池一把拉住了云清,“大公子还是不要将此事闹大了吧,要是大老爷知道了,此事就很难收场了。” 也许是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因此对于沈池的话,云清总是会莫名的听从。 顾念卿踉跄着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奉祁。 沈池拦着云清让出一条路来,“顾将军还是快离开吧,日后这云府还是不要再来了。” 虽然不知道沈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现在顾念卿的心思是不在这两人身上的。 顾念卿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微微俯身行礼,最后还是离开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这般恭敬地朝着云清行礼。 他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看着奉祁的眼神却是如此的刺眼。 沈池不着痕迹的挡在了奉祁的跟前,带着淡淡的笑意挥了挥手。 云清上下看着奉祁,满是担忧,“阿灼,你没事儿吧?” 奉祁摇了摇头,只是难免露出一丝的神伤,“没事儿,想必是顾将军听到我说我要辞去这桩婚事有些恼羞成怒了吧。” 云清冷哼了一声,“我在,我看他还敢来?!” 他又看着奉祁,“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件事你就不要在做理会了。” “嗯,多谢阿兄。” 回到房中奉祁哪还有心思休息?她只是握着逐月发呆。 “咚咚咚。” 窗户被轻轻的扣响,是沈池用折扇敲击发出的声音。 “顾念卿可有察觉什么不对劲的?” 奉祁还是坐在桌前,面色平静,在烛火的映照下,奉祁看见刀刃中的自己,和云灼分明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抬眸看向窗户上的黑影,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他见过我,应该是认出我来了。” 现在奉祁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将顾念卿做掉了。 沈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停顿了一会儿,“无妨,我赌顾念卿什么都不会说的。” “这么确信?” 顾念卿找云灼几乎都要发狂了,现在当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窗外再也没有了沈池的回答,应当是离开了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陆悠然便是带着一个小侍女走进了奉祁的院子。 此时的奉祁早就梳洗好了,一个人坐在石桌前发着呆,手中的热茶让白嫩的指尖微微发红,可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云儿。” 随着陆悠然的一声轻呼,奉祁微微转过了自己的脑袋,脸上冰冷的神色没有一丝的变换。 只是生硬的行了一个礼,“阿母。” 也许是长时间的面无表情,现在要奉祁时常如云灼一样甜甜的笑着,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陆悠然只是看了一眼便是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这是二房送来的丫鬟,此后便是你的了。” 小姑娘似乎是不敢直视奉祁的双眸,一直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 可是奉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当初自己瞧见挖出云灼墓穴的丫头,果真是云府的人。 奉祁微微颔首,“二房?可是婶婶那边送来的人?” 陆悠然点了点头,她看着身后的京溪,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讽,还是警告。 “你家婶婶难得有这样的心思,送来的人也曾是她的心腹,老夫人既然是应允了,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的意思似乎是已经很明显的了,奉祁大抵也是听懂了的。 看来二房和大房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的融洽。 京溪授意走到了奉祁的跟前,颤颤巍巍的行礼,“姑娘,我叫京溪,日后便是您的贴身丫鬟了。” 奉祁只是点了点头,她看着陆悠然,“阿母,可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 陆悠然一言不发便是直接走进了奉祁的屋子,奉祁也就是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 看着屋中的陈设,陆悠然随意的便是从一旁的书架子上抽出了一本书扔到了奉祁的跟前。 她淡淡的说道:“给我念念上面的内容。” 奉祁只管坐在桌前,不紧不慢的便是翻开了书,但是迟迟没有开口。 记得沈池是说过的,云擎和陆悠然一直都不在云府,只有云阳这个嫡女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 而云灼则是被留在了云府,一直被二房抚养长大。 现在云灼出事了,大房的人这才赶了回来。 看着奉祁一直捧着书沉默不语,陆悠然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是不是有好多字都不识得?” 陆悠然正欲发作,京溪倒是先说话了,“大夫人,我家夫人照料五姑娘也是尽心尽力的,笙姑娘学什么五姑娘便是学什么,不曾落下丝毫。” 谁知陆悠然只是冷哼了一声,“记住你的身份,现在你是五姑娘房中的人。” “是是是,京溪知道了。” 陆悠然一把躲过奉祁手中的书,“既然识得字,怎么,读不出来?” 奉祁并不畏惧眼前的这位严母,只是淡淡的说道:“女儿只是不明白,阿母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奉祁不是不识字,就算是上面写着梵文,自己也能通读,只是不明白陆悠然此举究竟是为何。 “怎么,阿母关心一下你也是不行么?!” 奉祁微微侧目,眸中不经意的脸流露出了嘲讽,“关心?那当初阿母离开云府的时候将我一个人留下?” “你!” 陆悠然瞪了瞪眼,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着奉祁的模样越发的恼怒。 最后她抬起手直接打在了奉祁的脸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奉祁的脸上赫然印上了一个巴掌印。 见状,京溪低着头便是退了出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见到京溪出去了,陆悠然皱着眉,“我自然是有我的理由,何须你来过问?” “是么?” 陆悠然再一次的抬起手,作势要打,但是过了半晌还是没有动手。 她背过身子,“你是大房的姑娘,作为你的阿母,我自然是要好好的看看二房是怎么将你教得极好的!” 她看见了床尾的长琴,“云清说教你弹过琴,弹弹。” 可是奉祁连头都没有回,生硬的回道:“哑琴,弹不了。” “你!” 她大步便是朝着床尾的方向走去,看似是要去拿那一把长琴。 不过奉祁却是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跟前,面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我说了,阿母,这是一把哑琴。” 陆悠然断然是不信的,便是认为这是奉祁不乐意,心中便是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还没有等到发作,房门便是被人给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颇为灵动的姑娘。 “阿母,你来看望妹妹怎地也不叫我?” 进来的应该是云阳了。 云阳五官极巧,精致而不张扬,便如昙花,神秘且诱人。 眸如秋水,剔透至极,似乎可以看见万物的影子。 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腰肢不盈一握,美得无暇,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云阳笑着便是拉着陆悠然的手,“阿母,云儿才回来没多久,你说这不让我见倒是你先来了,现下我也想和妹妹讲讲话。” 陆悠然微微皱眉,但是眸中满是宠溺。 “你怎么来了?这些消息唯独你听得最快,怕不是我为难她吧?” “瞧阿母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与妹妹皆是阿母的儿女,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悠然又看了一眼奉祁,“今日晚膳之后自己来寻我。” 等到陆悠然离开之后,云阳这才拉起奉祁的手,“你没事儿吧?” 奉祁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没事儿。” 云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怪阿母无理,她的性子便是那般。” 她抬起手揉了揉奉祁的发丝,满是笑意,“听闻你回来的时候我便是想要来看你了,只是阿母一直拦着不让,现下你身子可是好些了?” 奉祁点了点头,“嗯,已无大碍。” “既是如此,不如今日便是带你出去逛逛?” 奉祁正欲拒绝,却是看见门口站着沈池,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微微颔首。 奉祁点了点头,“好,都听阿姐的。” 云阳开心的笑了笑,“现下府中都是为了茶会的事儿忙碌,倒是让我们忙里偷闲了。” 奉祁也知道茶会的事儿,沈池既是来挑选皇商的,虽然重点在云府,但是自然也是要公平的。 因此便是开始着手准备所谓的茶会,到时候所有的商户大亨都可以来参加,只要他们的茶叶被沈池看中,那么这件事便是敲定了。 云阳看着奉祁波澜不惊的脸,似乎有些心疼。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定是受苦了,也不知那九王爷究竟是什么心思,不过见你无事便是极好的了。” 说着便是拉着奉祁的手准备离开,可是她的身子却是一顿。 她柳眉微微皱起,“你手上何故有这么多的老茧?可是二房对你不好?” 奉祁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记得了。” 云阳咬着自己的唇瓣,“二房虽然与阿母颇有隔阂,但是……罢了罢了,现在我们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吃半分的苦头了。” 奉祁愣了愣,瞧着云阳认真的模样,她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其实二房应当对云灼还是不错的,云清这般宠爱,她也吃不了什么苦头。 越是这样奉祁便是越是担忧,自己还是不像云灼。 见到奉祁笑了,云阳也是乐了,“你瞧瞧,笑起来越发动人了。” 她欢欢喜喜的便是紧紧拉住奉祁的手,“沈先生说阿母来找你了,我便是忙着来寻你了,好在赶上了,阿母这才没有找你的麻烦。” 奉祁微微锁眉,随即展开,“多谢阿姐,不然我指不定就会和阿母吵起来。” 云阳也是笑,“阿母的脾气向来不好,你们又许久不见,但是过些日子便是好了,阿母只是不善言传罢了。” 京溪准备跟上两人,云阳却是说道:“你便是不用跟着了,我在妹妹也不会出事的。” 京溪只是点了点头,便是留下了。 可是等到云阳和奉祁离开的时候,京溪却是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脸色惨白。 这个人的确是五娘子无疑,但如果她是的话,那么自己在棺材里看见的又是谁? 死去的人怎么会回来的?面色犹如常人…… 章节目录 第11章 习惯就好 还没有等到两人走出大门,便是迎面遇到了云擎和沈池,两人似乎还在商谈什么。 见到云阳和奉祁,云擎笑呵呵的便是招了招手,“你们两姐妹儿这是要去哪儿?” 云阳下意识一般的便是将奉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见妹妹回来了,想着带妹妹出去逛逛,采办一些新的衣物首饰什么的。” 云擎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银钱可是带够了?若是不够,直接让他们送到云府来,你们不用做理会。” 云阳连连点头,“知道了,阿爹你就不用管我们了,我带着妹妹不会有事儿的。” 云擎看着一言不发的奉祁,微微锁眉,大抵是以为云灼受了伤,还需要些世间才能缓过来吧。 “云儿,你需要些什么,只管拿就是了,断然不要让自己不开心了。” 奉祁也只是点了点头。 沈池手拿折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五娘子一言不发可是心有不悦?” 奉祁这才抬眸说道:“自然不是,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云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傻孩子,都是一家人,想说什么便是说了,何必一言不发呢?” 沈池笑了笑,“五娘子在九爷跟前也是这样的,看来恢复以前的模样还需要再改改。” 云擎看了看沈池便是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云阳也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奉祁看了一眼沈池,“阿姐,我们还是早些出去吧,也早些回来不是。” 云阳这才说道:“那阿爹,沈先生,我们便是先行一步。” 两人还没有走出几步,沈池便是在身后喊道:“两位娇娘子出门,可需要让人跟着?” 奉祁回眸,淡然道:“不必了,想来也没有人敢找云家的不痛快。” 而沈池只是看着奉祁笑,那样的笑在奉祁的眼里实在是刺眼,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许去!” 随即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声,是陆悠然,她正皱着眉往这边走。 “你说你是同云儿讲讲话,怎么,现在还要带着人出去了?” 云擎挑了挑眉,随即便是拦在了陆悠然的跟前,一只手背在身后示意云阳两人赶紧离去。 云阳了然,随即便是拉着奉祁率先一步离开了。 “阿母,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陆悠然还想要去阻拦,但是云擎却是死死地抓住了陆悠然,“诶诶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沈先生问了好多问题,我都答不上来呢,夫人,你快替我回答回答。” 出了云府,云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阿爹在,不然我们都出不来了。” 奉祁点了点头,“阿母疼爱你,就算阿爹不在,她也不会说你的。”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谁知道云阳倒是皱起了眉头,拉着奉祁的手又紧了紧。 大抵是以为云灼是生气阿母不亲近自己吧。 她安慰道:“谁说的,阿母对你我都是一样的,她不会说我自然也不会说你。” 临冬城向来四通八达,商户到处都是,做什么买卖的都有。 平日里来往过路歇脚的商人也不在少数,因此无论是白天黑夜,临冬城都是格外的热闹。 看着大街小巷叫卖的商贩,奉祁总觉得有些恍惚,这里的热闹和梵寂谷和地下城是不一样的。 但是奉祁也未曾在城中久待,对于这样的喧闹自然也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正午时分,两人便是有些累了,云阳笑呵呵的拉着奉祁便是进了一家酒楼。 “第一楼的饭菜乃是临冬城一绝,今日我们便是好好地吃上一吃。” 第一楼修得高大,中间乃是镂空的,挂着的牌匾上用朱砂写着第一楼三个大字。 门口的小厮见到云阳,便是恭敬地退到了一边,里面还有一个小厮迎了出来。 小厮的脸上满是笑意,“哟,云姑娘,您许久没有来了,只是可惜了,今日白公子不在。” 云阳有些慌张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奉祁,脸上不由得一阵微红,“我……我今日只是带我妹妹来解解馋罢了。” 小厮这才看了看奉祁,愣了愣,忙道:“哦哦,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他连忙带着云阳和奉祁往上走,“云姑娘这边请,还是雅间。” 刚刚进了屋,在桌前坐下,窗外刚好可以看见第一楼内部的情况,另一边的窗户也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的屋子。 也许是怕觉得吵了,小厮特地将临街的窗户关了起来。 随着小厮的退下,云阳道:“待会儿吃饱了休息之后,妹妹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阿姐都带你去。” 奉祁点了点头,“今日劳烦阿姐了。” “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阿姐,日后可不能和我说这些客套话。” 饭菜不过刚刚上齐,便是有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云阳的身后。 随着那人的动作,云阳很快便是失去了意识,身子无力的倒了下来。 奉祁扶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靠在桌上,看着进来的小厮微微皱眉。 小厮倒是也不多说,只是毕恭毕敬的递上一个包袱便是转身离开了。 奉祁皱着眉将包袱打开,里面是自己以前常用的衣物,还有自己的逐月,没想到也被拿了出来。 打开里面的信封,是万事通的嘱咐。 里面只是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还有几句话,应该是代为传达的。 万事通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吧,奉祁也没有迟疑,这样的事儿自己早就习惯了。 奉祁麻利的换上自己的衣物,将包袱里的熏香点燃,这是安神香,可以保证云阳在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拿上逐月,奉祁再一次戴上了自己的面具,打开窗户,便是翻身离开了。 此时一处宅院内,五六个男子坐在厅中,皆是一脸的焦躁不安。 时不时的便是有人往着空荡荡的主位上瞧上一瞧,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也越来越快。 “大哥还来不来啊?!” “就是,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次位上的男子皱着眉头睁开双眼,淡漠的说道:“大哥没来,那就等着!” 他此话一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咚。” 忽的有一个包着蓝布的东西被人扔了进来,在厅内连着滚了好几圈之后便是停在了他们二哥的脚下。 “谁?!” 看着蓝布里面不断渗出来的鲜血,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便是有人追了出去。 袍二哥抽出椅子旁挂着的长剑,轻轻的挑开了蓝布,里面赫然出现的是一个男人血淋淋的脑袋。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们苦等了许久的袍大哥。 “大哥!” 袍二哥提着剑便是追了出去,他倒是想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是敢对他们白石门的人动手! 出了大厅,就看见院子的墙上坐着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女子,一袭长发由上好的羽冠束了起来。 她不曾理会底下的人一眼,只是一脚垂落在墙头,双手拿着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利刃。 闪着白光的利刃还有鲜血在不断地滴落,好不容易擦干净了,她便是随意的将手帕往众人的脚下一扔。 袍二哥瞪大了眼睛,不过是吹了一声口哨,便是涌出大批的小厮将来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你究竟是谁?!” 奉祁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剑指袍二哥,淡淡的问道:“你就是他们二当家的?” 袍三哥被如此嚣张的人气得不轻,“臭丫头,你杀我大哥,辱我白石门,意欲何为?!” 说着便是想要上前与奉祁较量一番,却是被袍二哥拦了下来。 袍二哥看着奉祁,“江湖规矩,小姑娘,你究竟是哪儿的人?” 奉祁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番前来,还有一话需要带到。” 袍二哥皱着眉,“说。” “为官者最会的便是躲在幕后,付钱给刽子手,他们很快就可以忘记死亡为何物,但是刽子手却是要永生难忘。” 她微微侧目看着袍二哥,最后轻轻吐出几个字来,“鬼王不愿白石门空沾了一手的腥味。” “鬼王……” “想必你也是那里的人吧?既是受人之托我们白石门自然也就不会为难你,只是姑娘,做事不可太绝,死者为大。” 奉祁淡淡的说道:“我说了我只是受人之托罢了,袍老大自是在家里。” 只是已经死去了而已。 袍二哥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抬了抬手,“你走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袍阮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袍二哥只是瞪了他一眼,袍阮也只好将自己的不甘都咽了回去。 奉祁微微颔首,抱拳行礼便是离开了。 等到奉祁离开之后,袍阮这才满脸怒气道:“二哥!她可是杀害大哥的凶手!你就这样放她走了?!” 一旁的袍明生显然也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二哥!死的人可是我们的大哥啊!” 袍二哥转过身,冷冷的说道:“你们方才难道没有听清楚吗?!她是地下城派来的!” 他双手握拳背在身后,白石门势力也不算小,但是比起地下城来说犹如蝼蚁。 袍阮皱着眉,“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吗?” 袍明生将自己手中的利剑扔到一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还有些懊悔。 “大哥糊涂啊!都让他不要与那些人扯上关系了,现在招惹了地下城,这该如何是好啊?!” 不过这个袍二哥还算是一个明事理的,“两边我们都惹不起,现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袍阮显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袍二哥思索了一番,“前些日子朝廷不是传出消息了吗?说是有人入窃皇宫,现在怕不是盗窃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袍阮一点即通,“二哥你的意思是地下城已经……” 袍明生心中也明白了袍二哥的顾虑,看来这一口气就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不过刚刚离开白石门,奉祁便是看见了一直在等待自己的沈池。 瞧见了奉祁,沈池便是笑着迎了上去,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万事通给你安排任务了?” 奉祁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沈池围着奉祁走了一圈,“你身上好浓的血腥味啊,打算就这样回去么?” 奉祁只是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摆,自己之所以穿着黑色的衣袍,只是因为就算清洗不掉,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而奉祁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习惯就好。” 沈池笑了笑,“习惯就好?这样的味道也就只有你才会觉得习惯就好吧?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云灼啊。” 他递给奉祁一个香囊,“这个你日常带着便是了,日后你身上的血腥味都会被它掩盖。” 奉祁接了过来,转身便是离开了。 而看着奉祁离去的身影,沈池只是轻轻地笑,“倘若奉祁真的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的心思……” 章节目录 第12章 凛冬散去 不过刚刚回到第一楼的时候外面便是落了雨,等了又有一会儿云阳才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喃喃自语,“我刚才怎么了?脖子好疼啊。” 看着上面还残留着红印,一边的奉祁不紧不慢的说道:“也许是太累了吧,见你睡得香甜,我也就没有叫你。” 云阳并没有多想,只是小脸微微一红,“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 似乎是突然感到一股凉意,云阳看着打开的窗户微微皱眉,“是你将窗户打开了?” 奉祁这才看向窗外,“嗯,刚才实在是太闷了些,便是将窗户打开了。” 说着便是站起来,准备将窗户关上。 但是云阳却是叫住了她,“不用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小雨不停,大雨不落,奉祁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云阳似乎睡得还挺不错的,她拉起了奉祁的手,笑得甜美,“不过无妨,既是下雨了,府中定会派人来接我们的,不用担心。” 果真没过一会儿,云府便是派人来接了。 只是上马车时,云阳突然问道:“小妹,你的鞋子怎么湿了?” 再看云阳的鞋子,干净得厉害,她拉着奉祁的手也是一顿,满是寒气。 “但是见小厮还在马车旁等着,云阳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径直上了马车。 她认真的看着奉祁,“小妹,你方才是不是出去了?” 奉祁缓缓摇了摇头,“只是站在窗边,沾染一些寒气是难免的,鞋子也许也是那时候湿了的吧,我自己都没注意。” 云阳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低下了自己的头,“小妹,我知道你与阿母与我都不算是亲近,但是你应当明白,阿母当初也是无奈之举。” 奉祁没有抬眸,“阿姐,你是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我只是……” 奉祁拉住了云阳的手,将自己的脑袋靠了过去,“阿姐,我愿意和你亲近。” 云阳的身子微微一震,但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奉祁的脑袋。 “阿姐也愿意和你亲近。” 不过刚刚进了自己的院子,便是有人带来消息,说是陆悠然等了自己很久了。 奉祁只好直接去见了陆悠然。 陆悠然坐在自己的屋子中,眼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许多吃的,似乎的确是在等待着的。 奉祁微微颔首,“阿母。” 陆悠然连自己的脑袋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 奉祁也没有多说,但是并没有坐在陆悠然的身侧,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 但是陆悠然也只是皱了皱眉,“今日只是简单的一起吃个饭,你不用紧张。” “多谢阿母费心了。” 陆悠然难得的夹起一块肉放进了奉祁的碗中,“从明日起,你便是要开始读书习字了。” “嗯?” 奉祁愣了一下,但是也只是愣了一下。 看着奉祁风轻云淡的吃这东西,陆悠然却是突然将自己的碗筷重重的摔下。 “说吧,你究竟是谁?” 奉祁不紧不慢的将自己手中的碗筷放下,淡淡的说道:“我不是很明白阿母你的意思,难道说阿母觉得我不是云灼么?” 陆悠然轻哼一声,“虽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但是云灼的习性我自然是了解的,纵使是失忆了,断然也不会是你这副样子!” 她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她的刀剑就挂在屋中墙壁上。 原本敞开的房门突然被关上,看来这本身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毫不犹豫的抽出刀刃直指奉祁,“你装扮成云灼究竟是为了什么?云府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 奉祁只是淡淡的回道:“我不是云灼,你们的云灼早就死在了硝烟中,这就是阿母你认为的不是么?” 她站起身来,直视陆悠然的眸子,“我醒来之后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他们说是在战场上捡到我的,他们说我与云府云灼一个样子,我以为我就是云灼。” 她低下眸子,似乎是有些伤感。 “我没有在意的东西,或许以前有吧,但是现在没有了。” “既然阿母,不,既然大夫人不愿意相信我还活着的事实,那么我也不会相信我的家人在世。” 说完奉祁便是准备离开,只是陆悠然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依旧没有松开的迹象。 “别以为你说这些好听的话我就会放过你,你究竟是谁?” 见奉祁还是不愿意松口,陆悠然直接抓起了奉祁的手。 “你的确和云灼长得一样,但是你手上的老茧分明是常年拿剑造成的!” 之前云擎便是和自己提过这老茧的事儿,自己也以为是二房对云灼不好才会这样。 但是直到自己看见之后才确定,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奉祁抿了抿唇,忽的一笑,“阿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不紧不慢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你与阿爹一直不在云府,难道就不能让我找寻自己的出路吗?” “你什么意思?” 奉祁勾了勾唇角,“不然阿母以为我是怎么进的沙场,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悠然迟疑的收回了自己的刀刃,“你的意思是你在云府一直都在……” 奉祁微微颔首,“也许阿母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想和阿母一般精通武艺,找到自己的道路!” “啪!” 陆悠然迎面甩来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一次奉祁的嘴角渗出了血迹。 而奉祁只是微微偏头,毫不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 也许是因为愤怒,陆悠然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动着,“胡闹!” “我没有胡闹!这些年阿母既是都没有管过我的,现在又来管我做什么?!” 看似是胡闹的话,但是的确是让陆悠然打消了大部分的顾虑。 她背过身子,“你是跟谁学的?!” “一个江湖术士罢了,只是此时已经西去。” 陆悠然直勾勾的盯着奉祁,似乎是想要将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奉祁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喃喃自语,“还真的是麻烦……” 房门忽的被人推开,身后传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见到沈池推门而入,陆悠然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了,只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沈先生,擅闯我的院子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径!” 沈池又顺手将门合上,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奉祁的身侧。 “可是大夫人这样擅自带走我的人也是个没礼貌的行径啊。” 陆悠然紧皱着眉头,“你们究竟是谁?!” 她迟疑了一会儿,随即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会蛊术……” 蛊术? 沈池用折扇轻点鼻尖,“蛊术?当然是不会的,我说她就是和云灼一副面孔,你信么?” 话音不过刚刚落下,陆悠然便是直接伸出手朝着奉祁抓了过来。 “面具而已,揭下来就是了!” 奉祁微微后撤,脖颈上还是留下了几道抓痕。 奉祁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忽的看着陆悠然,满是寒意。 “是你藏下了云灼的面孔?” 看她方才的样子,似乎认定了自己用的乃是假面,还提到了蛊术,自己很难不想到云灼。 陆悠然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你……你当真是云灼?” 奉祁拔下头上的发簪,“当初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陆悠然的眼神有些躲避,“我自是有我自己的苦衷。” 沈池笑了笑,“我觉得我知道,想要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她藏起来,对么,大夫人?” 可是陆悠然却是什么都不愿意再说了的,只是满脸寒霜。 奉祁微微锁眉,“我不是云灼,我也很好奇我自己的身份……” 陆悠然眼中闪过一丝的惊愕,但很快便是面如常色,“你们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可是沈池却是摇了摇头,“你自然不会为难我们,但是我们可没有说不为难你……” “除非……” “除非你能够告诉我们,云灼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沙场上,你为什么要对云灼使用蛊术?” 陆悠然只是淡漠的吐出几个字来,“无可奉告。” 沈池对于陆悠然的回答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轻笑着看着奉祁。 “我一点儿都不在意你的答案,只是有人在意罢了。”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奉祁的身上,奉祁上前一步,淡淡的说道:“大夫人,你究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沈池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陆悠然的身侧,轻轻呢喃了几句。 但是只因这短短的几句话,陆悠然的脸色却是大变,有些苍白,手中拿着的利剑也猛地落地。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奉祁,“你和云灼真的长得一样……” 奉祁淡淡的说道:“我和她长得的确是一样的,但是我的处理方式要比她野蛮许多。” 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陆悠然总算是松了口。 “云灼的样子的确是我改变的,但是我只是想要保护她,有人因为她的那张脸已经出手了,对云灼来说,也许外面才会更安全一些。” 奉祁微微锁眉,“你的意思是有人要杀云灼?” 陆悠然没有否认,“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是出事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悠然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流露出了伤感,也许她也是真的爱着云灼这个孩子的。 “伤害云灼的人……” 陆悠然摇了摇头,“没有查到丝毫的线索,你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奉祁点了点头,“我与云灼萍水相逢,既是受了云灼的恩惠,自然要查清楚她身后重伤她之人。” 那么云灼离开云府的原因也就清楚了,是因为陆悠然,只是陆悠然知道的似乎也不多。 沈池微微颔首,“那么大夫人,倘若她想继续待在云府的话,大夫人应该不会阻拦吧?” 陆悠然看着奉祁,“我不希望你们给云府带来任何的麻烦!” “大夫人,你难道不想知道云灼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吗?” 沈池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他说的话总是让人忍不住的多去思量一番。 “大夫人,你当初也应该怀疑过云灼的吧?既是一样的,你又怎么觉得云府可以置身事外呢?” “她好奇云灼和自己的模样,而你不也好奇她们的身份么?” 见两人在商谈,奉祁也就懒得理会了,便是直接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13章 一个教训 奉祁站在窗前发呆。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地面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明明方才还是晴天朗日,可随着天色忽变,黑色的乌云便是从远处推了过来。 随着一声暴雷,大雨坠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街上打着油纸伞四处躲藏的人彼此交错,地面的水花支离破碎。 瓢泼大雨中,游玩的孩子找不到回去的路,充斥着大人呼喊孩子的声音,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不一会儿,街上的人便是散了个干干净净,空荡荡的一片。 遗留下的方巾在暴风雨里颤抖,莫名的觉得有些破败。 像是曲终人散。 外面黑得像是深夜,奉祁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早些回家的。 可是第一楼的雅间内还坐着万事通。 奉祁难得的转过头来,总算是看了万事通一眼。 “他们都说万事通从来都不会离开地下城,为何你现在却是出现在这里了的?” 第一楼的饭菜的确是世间一绝,奉祁也是贪恋上了这里的味道,因此也时不时的会出来。 只是万事通也趁着这个时间,时不时的便是来寻奉祁,也许是让她杀个人,偷个东西…… 奉祁从未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变成小偷一般的人。 万事通无视桌上的菜肴,只是品着手中的热茶,一脸的笑意。 “建立一份仇恨只需要一瞬间,建立一份爱却要很多年。” 可是奉祁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脸上淡漠的神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听懂。 万事通又是笑了笑,随即半撑着自己的脸,“待在地下城的日子久了,也就想上来做个人了。” 天渐渐地黑了,外面商户外已经亮起了灯笼。透过重重的雨幕,烛火显得有些像是萤火。 “最近在云府的生活怎么样?” 奉祁没有回答,自从沈池和陆悠然谈过之后,自己便是被陆悠然用身体患病的借口送到了外面。 当然,还是云府五娘子的身份。 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是不是云灼自己都已经不在意了。 今日奉祁是换了衣服摆脱了京溪才出来的,只是不巧竟是碰上了这样的一场大雨。 又待了一会儿,见大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万事通只好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奉祁没有拒绝,万事通上好的马车就停在第一楼的外面,靠着大街,沐浴在大雨之中。 马车似乎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寒意,反而是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万事通身上的味道。 马车在瓢泼的大雨中走得很慢,万事通一直都在捧着手中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云灼的事儿?” 面对万事通突如其来的询问,奉祁淡淡的回道:“你是万事通,我以为你知道的。” “万事通知晓万事,但是你身上的事情我的确是捉摸不透的。” “不知道,只是云灼让我觉得很愧疚。” 突然雨幕中传来低低的笑声,奉祁微微一愣,这笑声低沉但是又庄严宏大。 万事通的脸上瞬时便是有了变化,完全好像是另一个人,骤然收紧的瞳孔中透露出警惕和不安。 马车突然停了。 奉祁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逐月,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动作,便是被万事通低吼一声。 “坐回去!” 窗外似乎有人,他们站在雨幕中直直的盯着马车内的两人。 奉祁紧皱了眉头,雨中是许久未曾感知到的杀戮。 万事通低着头,嘴角却是带着笑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没成想就遇到了这群人。” “你的鬼兵呢?” 万事通满脸无奈,“我是偷偷出来的,怕是要牵连你了。” 似乎是有人靠近,窗外有指甲不断摩擦的声响。 “可是我在,无人会伤你。” 她反手握紧逐月,直刺马车外,长剑洞穿马车,嵌在里面,半截刀身暴露在外。 浓腥的血在风中拉出刺鼻的味道,又立刻被暴雨洗去。 险些被砍掉蹄子的骏马受到了惊吓,马车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疯狂的奔了过去。 在快速奔跑的马车之中,两人的身子都忍不住的在马车内四处晃动起来。 奉祁稳住万事通的身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别怕。” 被奉祁护在身后的万事通脸上波澜不惊,只是看着奉祁那张认真的脸心中不由得一暖。 她打开了马车车门,紧紧地拽住了马匹的缰绳。 车轮和地面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奉祁看着马车四周处处都是不断逼近的黑衣人,恍如鬼魅,悄无声息的靠近,带着血腥的杀戮。 抽出的逐月紧紧地攥在奉祁的手中,在大雨中不断地挥动着。 扑上来的黑衣人有的来不及躲闪,便是被奉祁手中的利刃刺入体内。 滚落的尸体在车轮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好像是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可是那个鬼魅般的黑衣人还在不断地想要拦下大雨中接近疯狂的马车,却被一个一个的撞了出去。 他们的身子好像是没有重量的,显得摇摇欲坠。 一辆失控的马车很快便是带着一群人驶出了城,最后在一处悬崖上终于停了下来。 剧烈的旋转中,奉祁松开缰绳再一次找到了万事通。 奉祁伸手按住万事通的头,掌心温暖,“小心。” 万事通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个女子似乎将自己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车身猛地停下,整个倒转过来,奉祁的声音有些嘶哑,“我说过我会带你回去的。” 一脚踹开车门,奉祁直接拉着万事通便是直接跃了出去,两人滚落几圈之后方才停止。 破损的马车一时没能停住,竟是拽着几匹马一起滚落山崖,连马最后的嘶鸣声也被淹没在雷声中。 万事通本就是身穿一身的白袍,此时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刺骨的寒意让万事通忍不住的咳嗽起来,他掩面,显得有些虚弱。 看着冰美人一般的万事通,奉祁微微皱眉。 万事通的声音颤了颤,“当年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 也许这就是万事通一直没有离开地下城的原因之一吧,外面不仅有人在追杀他,更因为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走远。 看着围上来的黑衣人,奉祁觉得周围的风和雨都粘稠了起来。 奉祁只是看着万事通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离我太远,也不要太近。” 看着扑过来的黑衣人,奉祁猛地旋转,长剑带起一道刺眼的弧光,雨水溅开成圆。 血液从伤口里涌出来的声音,骨骼在刀锋下断裂的声音,都混在了暴风雨里。 奉祁转身挥刀,踏步,滑步,水花在脚下缓慢的溅起,浓腥的黑血流出。 在墨色里,奉祁的身影好像是一道银色的飞燕。 黑衣人像是不知生死不知疲倦一般,奉祁有些撑不住了。 但是突然之间,一道闪电猛地劈下,带着咔咔的雷声。 半边天际都被照亮,甚至是有些刺眼。 也许这些黑衣人还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只是直直的看着奉祁和万事通身后的石壁。 奉祁也回头看去,那里似乎站了一个人,不过是一道黑影,但是奉祁却是认了出来。 在地下城争夺鬼王令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射出那一箭,就像是伤害云灼的人。 黑衣人不再纠缠,隐入黑暗之中。 奉祁觉得自己的身子忍不住的一软,一只手握着逐月插入地面之中,半跪在地,喘着粗气。 缓了一会儿,她才去看身后的万事通。 万事通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依靠在岩壁之上,半弯着膝盖,搭着手。 若不是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奉祁便是以为他是昏迷过去。 奉祁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走吧,我带你回去。” 万事通睁开了双眼,仰头看着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影子一点点的重合。 奉祁的衣摆还在往下一滴一滴的滴着水,但却是夹杂着血色的,血腥味很快被冲刷干净。 长长的发丝紧紧的贴在脸上,白玉面具遮掩着她的神色,但是看着她的唇色,却是苍白的。 他搭上奉祁的手,勉强站了起来。 万事通微微敛眸,“这是个教训。” 地下城唯一招惹的,能有这么大势力的人并不难猜,奉祁没有搭话。 很快,暴风雨便是停歇了只是晴朗之后的夜空还是漆黑的一片,空气中血腥味也开始弥漫了出来。 万事通的身子冰冷,奉祁扶着万事通一瘸一拐的便是朝着城内走去,照这个速度怕是要后半夜才能回去了。 不过所幸不过行至半路,沈池便是带着人赶到了。 见到沈池,万事通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任由鬼兵将自己背上马车,递上毛裘和热茶。 在关上车门的时候,沈池笑着说道:“先生,鬼王交代了,下次还是不要出来了。” 他是尊敬的叫着先生,但是更像是在警告。 而万事通也是累了,只是慵懒的斜靠在一边,闭眼假寐。 “我知道了。” 他微微皱着眉,捂着嘴又是忍不住的咳嗽起来,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沈池微微皱眉,微微招手,鬼兵便是连忙合上车门,阻绝了外面彻骨的寒意。 一边的奉祁微微颔首,之前自己以为沈池就是万事通手底下的人,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 等到马车离开,沈池才笑着看着奉祁,“可有受伤?” 他的声音暖暖的,总是让人莫名的安心。 只是奉祁没有作答,只是生硬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池微微挑眉,“鬼王说万事通出来透透气,他不放心,便是让我来看看。” 也不管他的这番说辞是真是假,奉祁调头就走。 只是一旦放松下来,便是觉得自己的小腹处隐隐作痛,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腰间,有液体不断的涌出。 她微微皱了皱眉,方才自己受伤了吗?可是自己明明是没有的啊…… 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似乎有许多黑影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晃悠,想要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再后来奉祁便是停下了脚步,身子有些不稳。 见状,沈池走了过来,“怎么,你有疑问?” 只是还没有等他看清奉祁的模样,奉祁的身子便是软绵绵的倒了下来,手中的逐月也落到一边。 沈池皱着眉将奉祁扶了起来,这才发现这人冰冷得厉害,自己满手沾了鲜血。 他微微皱眉,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看着奉祁苍白的脸色,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还真的是……麻烦……” 章节目录 第14章 星河长明 奉祁坐在高高的树梢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坐着的白衣少女,嘴角带着笑意。 “奉祁,你会不会吃了我啊?” 奉祁觉得这样的问题有些可笑,“吃了你?我又不是疯子,人肉好吃么?” 少女嘟着嘴,大大的眼睛却是看着远方,似乎是在发呆。 “要是只有吃了我你才能活下去呢?生存和我,你还会选择我么?” 奉祁跃下枝头,揉着女孩的发丝,有些无奈。 “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当女孩抬起头的时候,奉祁却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僵,映入眼帘的正是云灼的脸。 只是这一次,云灼的脸上还是那种清秀的笑容。 “奉祁……” 悠悠转醒,奉祁已经回到了地下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见到软塌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沈池这才淡漠的说道:“你可知,你昨夜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 奉祁费力的坐了起来,却是牵连着小腹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即便是看见洁白的衣衫又有血迹渗了出来,带着阵阵的痛意。 沈池慢条斯理的背过了身子,“你中毒了,不过很难察觉出来,再晚一会儿你便是真的死了。” 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穿衣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沈池微微敛眸,“那一箭是谁射的?” “不知道,没看清。” 过了一会儿,沈池转过身子直视着奉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一步步的靠近。 “怎么,梵寂谷的人不都是身怀绝技的么?你自己中毒了你都不知道?” 奉祁只是偏过自己的脑袋,避免自己和眼前的人对视。 “梵寂谷人才辈出,是我学艺不精。” “噗。” 沈池轻笑一声,没有再继续为难奉祁,只是看着奉祁裸露出来的锁骨微微敛眸。 他伸出手不紧不慢的替奉祁梳理发丝,而奉祁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反手便是抓住了沈池的手。 沈池微微挑眉,“怎么,你想用这副样子回去?” 奉祁面不改色的将沈池的手甩来,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不用你操心。” 奉祁觉得自己的步子还有些不稳,脑子也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着回去应该要的洗个热水澡才是。 刚到院门口,便是看见云清不断地在门口徘徊,一副着急的模样。 老远看见奉祁走了过来,云清连忙迎了上去,“阿灼,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他看着奉祁的模样满脸担忧,“你的身子怎么这么烫?昨夜去哪儿了?” 奉祁勉强的笑了笑,“无事,只是昨夜突逢大雨,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避雨,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云清连忙拉着奉祁进了屋,“京溪!快去煮碗姜茶来!” 京溪应声应下,与奉祁擦身而过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的惊慌。 带着奉祁进了屋子,云清又取来毯子给奉祁盖上,一脸的无奈。 “你这个丫头,怎么一个人出去也不带着京溪?” 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大伯母说你身体欠佳,所以才让你搬出来住,要不我去同大伯母讲,还是将你接回去吧,我也好照顾你。” 奉祁微微摇了摇头,“这倒也不用了,反正此处与云府隔得也不远不是?” “可是就京溪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不管,我去和大伯母说,你不用担心。” 看着云清热切的模样,奉祁也就没有在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很快京溪便是低着头将姜茶捧了进来,不过依旧是低着头的。 奉祁忽的说道:“阿兄,昨夜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说来给阿兄听听?” 奉祁手中把玩着汤勺,淡淡的说道:“我梦见我死了,有人挖开了我的棺材,然后我又活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个打开棺材的人,我便是醒了。” 云清无奈的笑了笑,“阿灼,你这不是好好的在阿兄面前么?” “嗯,是呢。” 奉祁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观察着京溪的反应,“对了,阿兄,你可知世上有人可起死回生?” 云清微微锁眉,“起死回生未免也太过于荒唐了,阿灼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也不是,都说起死回生是借尸还魂,一个死去的人占据了另一个人的尸首然后回来,替死去的人完成意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原本被京溪捧着的水盆却是突然掉落下来。 随着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京溪连忙跪下,一脸的惶恐。 云清看着自己的衣摆被打湿了一片,微微锁眉,“你怎么办事的?我阿母平日就是这样教你伺候人的吗?!” 京溪连连磕头道歉。 “大公子恕罪,大公子恕罪啊!” 奉祁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摆了摆手。 “阿兄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也许京溪……是听到方才我说借尸还魂吓到了吧。” 京溪的身子还在微微的颤着,看着这个样子云清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没用的东西!” 奉祁撑着自己的脑袋,“阿兄,我还梦见京柔了,京柔说有人要活埋了她。” 京柔是一直照顾云灼起居的丫鬟,也就是当初被京溪险些活埋进棺材的丫鬟。 看着京溪不正常的反应,云清皱紧了眉头,看着奉祁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不过一个故事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心中可是有鬼?” 京溪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大公子,我真的没有啊!” 奉祁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京溪,你为什么这么怕我?莫不是以为我借尸还魂?” 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直勾勾盯着京溪的目光像极了野兽。 就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杀手终于找到了猎物,而在兴奋地期待着。 京溪又是一颤,“姑娘,公子,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 一双眸子微微的哄着,看着似乎的确是无辜的。 但是他越是否认,那么云清心中的怀疑便是更甚。 他直接拍案而起,刚想要发作,便是下意识的看着奉祁。 他压着自己的脾气,“阿灼,这人我便是先带走了,你放心了,我会接你回去的。” 奉祁也站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为难,“阿兄,这是婶婶送过来的人,我怕……” 他皱着眉,双手背在身后,耐心的说道:“放心,阿兄在,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说着便是朝着门外走了出去,冷声对着京溪道:“还不快跟上来?!” 京溪一时慌了神,抬头看了一眼奉祁的模样,连忙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都离开了,奉祁这才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脸色唰的变得有些苍白。 虽说沈池已经给了自己解药,但是体内的毒素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清除干净的。 昨日运行血脉,更是加速了毒素对自己身体的破坏,自己这才会昏迷不醒。 只是奇怪,有胆子挖坟掘棺埋尸,却是没有胆子看棺材里的人再一次站在面前,这几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定是不好过的吧? 回到了云府,云清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面上的京溪,满脸寒霜。 “说吧,阿灼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京溪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大公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我甚至不知道大公子为何突然将我带回来,大公子,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云清只是轻蔑的笑,“倘若你真的不知道,阿灼的几番话怎么会将你吓成那副模样?!” 他看了一眼站在两侧的几个小厮,“既然是不愿意说的,那么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他背过了自己的身子不再去看自己身后的人,便是抬了抬手。 “杖责,直到她开口为止!” 有懂事的小厮为他端来了一把椅子,他便是坐在院子静静的看着京溪被人拉扯着,发出阵阵的哀嚎。 “大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是二夫人身边的人,大公子,放过我吧!就凭几句话便是这般责罚,大公子!” 似乎是觉得有些聒噪,云清微微抬手,那些小厮也就停了手。 他微微低头看着被提到自己跟前的京溪,满是不屑。 “你是在威胁我?怎么,你是我阿母身边的人我就不敢动手了?” “京溪,本公子再问你最后一遍,说还是不说?” 纵使京溪满脸都是泪痕,嘴角也有血迹渗出来,但是她开始哭着摇头,嘴里呢喃着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云清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拽起了京溪的头发,迫使她直视着自己。 “京柔的失踪是二夫人做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以为二夫人能瞒过谁?嗯?” “阿灼没有回来我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便是算了,但是现在阿灼回来了,那么便是谁都不可以再动她的。” “现在我再问你,二夫人究竟让你做了什么?” 京溪眼中的惊恐不断地放大,她还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不愿意多说。 云清松开了自己的手,“来人,扔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去见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清又淡淡的说道:“将她的手给我砍下来,只要不死就行了。”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但是却是让京溪猛地一颤,这位大公子的话向来言出必行。 “大公子!你难道就不怕二夫人怪罪与你吗?!” 当初自己随着云栖外出,府中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确是不清楚的,只是回来的时候云灼已经没有了踪影。 不出三日,便是传出了云灼死在沙场的消息。 自己阿母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应该没有本事将云灼送到那样的地方,但是也难逃关系! 京溪便是这样被人拖了下去,似乎是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便是只顾得哭,再无其他。 一边的小厮凑上前来,似乎是有些犹豫。 “大公子,京溪毕竟是二夫人身边的人,您这样是不是……” 可是云清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小厮便是不愿意再说话了。 “傅生,去告诉二夫人,京溪这个人我扣下了。” 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厮点了点头,随即便是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二房的事儿,虽然牵扯到了云灼,但是顾及大老爷和大夫人都不会关心一个丫鬟的去留生死。 至于二老爷,整日将自己关在账房内算着自己的帐,这些事情更不会放在心上。 云清重重的将茶杯砸在桌面上,眼中满是寒意。 “阿灼的事儿大房既然不管,我管!” 他只希望记忆里那个娇俏的小丫头永世安康,星河长明。 章节目录 第15章 风雨欲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裂开了,死亡笼罩着自己,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黑暗,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见过外面的阳光了。 明明是身处黑暗的,但是对身边的一切感知都是那么的敏感。 自己好像是在孤独大海里漂泊的一叶孤舟,没有方向,到处都是饥饿,寒冷,恐惧…… 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动了动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了双腿,亦是没有没右手。 左手还能让自己做些什么呢? 它的存在或许还是有些意义的。 比如当别人送来泔水的时候,自己还能用它来苟延残喘着。 其实这样活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吧,但是他们不让自己死,总是在自己将死之际,灌下一些算得上吃的东西。 黑暗的空气里都是腐烂的味道,也许是角落里的稻草,也许是自己腐烂的味道。 “吱呀——” 柴房的门总算是被人打开了,只是这个沉重的脚步声却是让自己充满了不安,恐惧。 京溪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刺眼的光线让她猛地一颤,“不要……不要……” 那个声音明明是那么的温润如玉,但是却像是催命的魔音,在叫嚣着自己的死亡。 “她肯说了么?” 答话的是傅生,一直跟在云清身侧的小厮,也是云清最为信任的人。 “还是不愿意开口。” 脚步声又近了,似乎有人蹲在了自己的跟前,但是京溪已经看不见了,只是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难受。 “不说?既然如此,也是没有任何价值了,扔到街上让她自生自灭吧。” “扔到街上?但是街上蛇虫鼠蚁较多,怕是会发臭……” “发臭便是发臭吧,能被那些东西吞咽下肚,也是她的福气。” 那个人似乎是站起来了,眼前的光线又被挡了一大半。 死在昏暗的角落里,死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死在悄无声息的虫堆里。 活着让蛇虫鼠蚁钻进自己的身体里,活着感受他们吞食自己,活着…… 京溪打了一个激灵,声音是沙哑的,一张嘴,嘴唇也随之开裂,有鲜血渗了出来,带着甘甜。 “我说……我说……” 陈墨涵此时正坐在屋中,满脸都是烦躁。 有女使在轻轻的为她揉着太阳穴,但是少女指腹冰凉的触感并没有让心中的烦躁少上一些。 她早就知道了京溪被云清抓走了,自己也去找过云清,但是这个臭小子竟然敢不见自己。 想去找云戚,谁知云清早就知会云戚,两人一起不搭理自己。 现在这些日子过去了,也不知道京溪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能把住嘴? 实在是烦躁,她一把打开伸手少女的手,“滚滚滚,都给我滚!” 屋内角落燃起的熏香四散开来,似乎是觉得有些沉闷,她招了招手。 “站住,把窗户打开,也不怕把我给憋死了!一个二个的都找我的不痛快!” 随着窗户打开,寒气飘了进来,屋中的暖意被带走了大半。 陈墨涵便是端起热茶想要喝一口,只是还没有凑到嘴边,便是又烦躁的落在了桌面上。 干脆撑着脸闭眼假寐,只是紧皱着的眉头怎么也没有松展开来。 “砰!” 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陈墨涵猛地一惊,睁开眼便是慌乱的站了起来。 进来的正是云清,只是板着一张脸,脸色有些难看。 陈墨涵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摆出了自己的架子,斥责道:“云清?你就是这样来拜见你阿母的?生怕旁人不知道我养出你这个儿子来?!” 云清看了一眼身后的傅生,傅生便是懂事的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只听见外面传来傅生颇为冰冷的声音,“你们都走吧,大公子有话要和二夫人说。” 陈墨涵皱着眉,便是在一边坐下,“你这是做什么?” 云清面色如常,“阿母,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陈墨涵有些慌乱,但还是淡淡的说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你满心满眼的不就只有你的阿灼妹妹吗?亲生妹妹也未曾见你这般上心过。” 似乎是有些赌气,她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 “二房的儿子对大房的女儿关怀备至,你要我说什么?!哼,也就是现在还知道你有一个阿母,平日里不都是围着云灼那个丫头的么?” “要是说云灼一直是我养大的,你与她亲近倒是也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你对其他人都这么不上心?云灼那个丫头怕不是……” 见陈墨涵说话开始没有分寸,云清的脸色也就突然难看了起来。 他冷冷的打断了陈墨涵,“阿母!你以为这件事儿我还不知道吗?!” 陈墨涵被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云清的。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云清不气反笑,只是侧隐隐的看着陈墨涵。 “阿母,京柔是你让京溪活埋的吧?” 陈墨涵的身子一顿,淡淡的说道:“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便是劳烦你这般大费周章?呵。” “真的仅仅只是一个丫鬟的事儿么?”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就是愿意直勾勾的盯着你。 他不断地逼迫着陈墨涵说出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陈墨涵重新坐下,眼前这个人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轻轻抬眸,“是我让京溪去做的,怎么?你想给一个丫头抱不平?” 云清站在陈墨涵的跟前,居高临下,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阿母,你难道就一点儿都都不知道悔改吗?” 陈墨涵还是一脸的淡然,“人命?呵,云清,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在用什么样的身份来审问你的阿母?!”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头疼,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但是在云清的眼里,这更像是隐藏的下意识动作。 “云清,我不想和你计较什么,将京溪给我送回来,好歹是我身边的人,你是怎么敢动的?” 可是云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人已经死了,送回来也只能是陈尸一具,阿母,你还要么?” 闻言,陈墨涵却是暴怒。 她直接拍案而起,再也隐藏不住脸上的情绪,抬手便是要给云清一巴掌,但还是停了下来。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云清啊云清,你为什么总是要向着云灼呢?” 陈墨涵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才是生你养你的那个人!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云清还是一脸的淡漠,“为什么要杀了京柔,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陈墨涵直勾勾的看着云清,一字一句的回道:“只不是没主的丫头犯了错事,略施惩戒有何不可?!” 她一步步的逼近云清,“怎么,因为这点小事你要和你阿母大呼小叫,甚至杀了我身边的人,现在又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云清轻笑一声,“最好是这样,阿母。” 他生硬的叫着,但是没有带一丝的情绪。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陈墨涵,只是自顾自的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子却是一顿,他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来。 “你也养了云灼,可我却未曾瞧见你对云灼有半分的怜悯来。” 等到云清离去之后,陈墨涵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茶杯砸向门口,碎瓷片四溅开来,带着难容的怒气。 等候在外的傅生见到云清出来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二夫人应该只是看不惯京柔罢了。” 毕竟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查出云灼进入战场和她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云清只是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说道:“不管是否有关,别让她再靠近阿灼便是了。” 其实傅生也很奇怪,自家公子为什么会对云灼这么上心,甚至是超过了对云笙的关怀。 但是公子不愿意多说,自己自然也不会去问的。 谁知道这一次云清倒是自己说了起来,“你是不是也奇怪为什么我会对阿灼这般?” 傅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阿灼的生母乃是因为二夫人才会难产而亡,当初若不是二夫人一意孤行,但是生下的会是独子,老夫人有所偏心,才会这般。 阿灼……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才能弥补二房对阿灼的愧疚……” 傅生沉默了一会儿,“公子其实不用这般,只会寒了二夫人的心,毕竟二夫人……” 也许是知道了傅生我想要说些,但是摆了摆手,傅生也就不再多言。 天色渐渐地冷了一些,奉祁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大雨。 在大雨中,树叶被弹奏得唰唰作响,像是远古的凤鸣。 奉祁使劲的嗅了嗅,还是一样好闻的味道,她手中还拿着当初沈池给自己的香囊。 他曾说这股味道可以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似乎的确如此,但是奉祁却是不喜欢的。 倘若一个恶人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也许就会忘记自己手上满是鲜血,甚至会遗忘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真的甘愿做一把刀吗?” 身后传来了一个清爽的男声,但是明显是压着声音的,似乎是夹杂着一些怒气。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事都罪恶的,都是错的?” 他说的应该是奉祁每个月不断为万事通铲除异己的事吧,但是奉祁一点都不在乎。 她没有转身,只是淡淡的说道:“如果杀人的刀有罪,那么被杀的人呢?” 这一次是怀准沉默了,怀准看着奉祁的身影不再言语,只是眸中神色颇为复杂。 “有的事情一旦陷入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脱身了。” 奉祁总算是转过了身子,淡淡的说道:“师兄,可是我已经陷进去了。” “那边的人可能就要过来了,希望地下城的那位还可以护着你。” 看着奉祁不说话,怀准便是朝前走了几步,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奉祁的发丝。 但是奉祁却是朝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动作,怀准悬着的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是讪讪的放下。 他苦涩的笑了笑,“以前你可不会这样。” 奉祁的眼神有些躲闪,她的心中装了太多的事,就像是盛满水的杯子,总有一天会漏出来。 “奉祁,你还会回来吗?” 他的轻飘飘的一问,却是让奉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个简单的答案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外面突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是云府的人派人来接云灼了。 云清果真是说话算数的。 怀准没有等到奉祁的回答,脸上有些失望,准备离去。 “师兄。” 奉祁突然松了口,“师兄,我还是奉祁,还是你的师妹,这一点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怀准的身子顿了顿,但是没有说话,亦是没有转身。 章节目录 第16章 荷花结 雨幕还在不断地拉大,耳边除了哗哗的雨声便是什么都没有了的,大雨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雾。 窗户是敞开的,看着外面连绵的雨,云阳突然开口。 “往年都从未见过这么久的雨季,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看着院子中的花卉在暴雨的侵袭下弯了腰,不少的花瓣也逐渐掉落,被雨水埋入泥土之中。 此时的云阳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衫,外穿青色长衫,看上去颇为慵懒。 三千青丝也只是随意的用青玉簪子绾了起来,还留有两撮头发懒散的贴在耳边。 少女恬静的面孔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荷包,眸中尽是甜腻腻的笑。 精致的五官颇为灵动,银丝在手中尽情的穿梭,似乎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奉祁也是单手撑着自己的手,慵懒的趴在窗边看着,冰凉的风倒是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她不紧不慢的搭话,“所以今年的天才会格外的好看。” 云阳柔柔的一笑,“我听婶婶说也是教过你刺绣的,要不要也绣一个荷包?” 奉祁转过了自己的身子,低眸看着一眼云阳手中捧着的东西,的确是一个精致的荷包。 青绿色的荷包上用上好的银线绣着花纹,只是这样的东西奉祁着实是做不来的。 她摆了摆手在云阳的身侧坐下,“算了,荷包不都是送给心仪之人的么?我绣给自己做什么?不过阿姐,你心中可是有了记挂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奉祁说中了心事,云阳的脸染上一丝的绯红,连忙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当然不是,我也只是闲着无事可做罢了……” 可是奉祁只是一眼便是看得出来,云阳只是在掩饰罢了。 “原来阿姐也有自己的心事啊,不说便是不说了。” 说罢便是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一边,一副我还不乐意听的模样。 这样的富商儿女的心思,奉祁觉得还是极其容易拿捏的,果不其然,云阳立即便是松了口。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荷包银丝,拉住奉祁的手,脸上的绯红越发的明显起来。 “好了好了,同你讲便是了,不过是白家公子白棠。” 白棠…… 奉祁自顾自的在自己的脑海中搜寻着有关于白棠的消息,好像的确是有些印象的。 白家也是有名的商户,只不过白家老爷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再无所处,因此对这个儿子也是宝贝得厉害。 白棠虽然颇受宠溺,但是也是少年公子中难得的天资聪颖。 无论是骑射还是商道,白棠小小年纪便算得上是精通了的,只需要好生陪着白家老爷操持就是了。 说起来白家和云家也算是世交,云阳被云擎一直带在身侧,与白棠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据闻两家一直定有娃娃亲,只要时间到了,便是可以直接操持婚事了。 看云阳的这副样子,应当是快要嫁入白家了吧。 奉祁撑着自己的脸,“阿姐,你可是真心喜欢白棠?” 云阳看着奉祁的样子,也是难得的认真。 “自然是喜欢的,白棠乃是人中翘楚,待人处事皆是楷模,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可是这样的人才是最难看清的吧。” 本是随口的一句,却是让云阳陷入了沉默,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思索。 “白棠……白棠与我皆是知根知底的,倒也说不上看不清。” 倘若云阳真的要嫁入白家的话,这段日子两家的来往定会多上不少。 奉祁微微颔首,窗外的大雨总算是停歇了,只是浓重潮湿的味道还没有散去。 “时间不早了,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云阳站起身来,微微点头,“嗯,过些时候我再去找你。” 拜别了云阳,刚入院子便是瞧见了沈池,在桌前饮茶,似乎等待自己许久了。 奉祁不紧不慢的合上了院门,虽说是回到了云府,但是陆悠然还是不许有人来伺候奉祁,所以奉祁一直都是一个人。 不过对于奉祁来说,这倒是挺不错的,一个人倒也是自在。 见到奉祁来了,沈池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语气有些懒散。 “云灼的事儿你大致都是明白了的吧?” “嗯,但是还有很多还是不明白的。” 沈池半撑着自己的脸,“比如?” 奉祁不紧不慢的在沈池的对面坐下,“云灼的模样……”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垂眸,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池轻笑了一声,“巧合吧,虽说是难以置信,但是世间这么大,无奇不有,不是么?” 奉祁没有继续搭话,脑海里的思绪却是渐渐地飘远了些,她忍不住的呢喃出声。 “白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 沈池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奉祁,眼中的玩味逐渐明显了起来。 “怎么,你什么时候见到的白棠,有些感兴趣?” 奉祁别过自己的脑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沈池抿了抿唇,淡淡的说道:“上次你救了万事通,他说要见你。” “嗯。” 两人再无其他,只是沈池准备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奉祁几眼。 见过了她站在风雨中肆意杀戮的模样,现在又见她乖巧的坐在这里,还真的是有些让人难以适从。 渐渐地入了月色,奉祁换上自己的衣物,便是朝着地下城走去。 地下城的守卫见过奉祁很多次了,因此也没有多加阻拦,便是直接让奉祁去见了万事通。 还是和上一次一样,万事通一袭白色的长袍,头发简单的用银白色的簪子固定,脸颊两侧留下了两缕长发。 有些苍白的脸色带着些病态,只是慵懒的靠在墙壁上,周围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受了惊吓的缘故,奉祁总觉得万事通的脸色比起之前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万事通的跟前,“听沈池说你找我?” 万事通这才将自己低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嗯,只是想要当面感谢一下你罢了。” 奉祁面无表情,“应该不只是这样吧。” 万事通笑了,合上手中的东西,逐步靠近了一些。 “当初让你进入云府是为了你的疑问,但是现在你的疑问应该已经解决了吧?你先可以离开了。”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出气的顺利,但是奉祁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我还是不懂,陈墨涵为什么要害云灼?云灼再怎么说也是她膝下长大的……” 万事通笑了笑,“这无非就是利益之争,有什么好值得纠结的呢?” 但是见奉祁沉默不语的模样,万事通还是说道:“但是你若是不愿意离开的话,自然也是可以选择留下来的。” 四目相对,万事通却是伸手指了指奉祁手中的逐月。 他的手指也是白皙的,骨节分明,格外的好看。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他眉头一皱便是开始咳嗽起来,他只好往后退了几步,用袖口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有些虚弱的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面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似乎是担心奉祁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他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 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门外便是有一个鬼兵穿着厚重的盔甲跑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令人心悸。 看不清鬼兵的模样,能看见的便是被铠甲包裹着的高大的身影。 但是他的双手中却是捧着东西的,是一个上好的小盒子,雍容华贵的花纹繁琐至极。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通体白皙的药丸,还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万事通在鬼兵的注视下将药丸吞了下去,又缓了好久,脸色这才好上了一些。 确认万事通没事之后,鬼兵这才离开了。 万事通有些歉意的朝着奉祁笑了笑,“我不应该让你看见这一幕的,实在是抱歉了。”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单膝跪地,淡淡的看着万事通,“这一次,是谁?” 方才万事通用手指了指逐月,明显是有任务安排的意思,作为一把刀,自然就要做好刀的本分。 万事通又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云府二老爷,云戚。” 他一直观察着奉祁的模样,但是很遗憾,奉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奉祁就像是完全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像是一个木头一般的人,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只要是吩咐的事儿,奉祁几乎都可以完美的做到,无论是什么。 万事通也是这样冰冷的看着奉祁的,但是不自觉的嘴角扬起一个笑来。 就像是初冬尚未凝聚在一起的寒冰忽的化开了,石子在平静的水面荡开了一层的涟漪,然后逐渐的扩散开来。 当天夜里,奉祁便是寻到了云戚的房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待在账房的缘故,云戚一直住在书房,奉祁好像一直都是没有见过云戚的。 都说云家二老爷性格古怪,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是少有见面的。 倒也不是因为不待见或者性情淡薄之类的,只是云戚觉得自己承受的东西实在是很多。 当他将所有的精力都贡献到了一个地方,那么另外的方面他便是很难顾及到的了。 云戚似乎也是关心过云灼的,但是他的关心都是由云清带到的。 后半夜风云突变,竟然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浓重的墨色在天空中化开。 寂静的云府只有几盏红色的灯笼在摇摆,在雨幕之中显得那么的微弱。 其实云清对自己,不,是对云灼。云清对云灼是真的不错,但是自己今日要亲手杀了他的阿爹。 白日里,云戚所在的书房周围也许还会有几个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但是雨夜里却是格外的安静。 她甚至没有问万事通为什么要杀云戚,地下城和云家分明没有丝毫的关系。 试探么? 安静,漆黑,没有生机。 奉祁从书房前闪过,轻手轻脚的踏上了台阶,她的手中还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奉祁杀人向来不是偷偷摸摸的,做任何事都是大胆的,甚至是任性的。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的方向流淌,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格外的刺耳,但是在大雨的冲刷下也是如此的隐秘。 到了。 书房里还亮着昏黄的烛火,奉祁合了伞,只是迟迟没有踏入。 里面的人似乎是在翻看着账本,忙碌的身影一动不动,像是石刻一般。 雨水带着丝丝的凉意,冰冷,这种潮湿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 奉祁抽出了逐月,刀刃上的花纹也闪着寒意,今夜它将再次履行作为刀剑的使命。 “门外的人进来吧。” 雄厚的男声响了起来,里面的人察觉到了雨幕中的奉祁。 奉祁推门而入,云戚就坐在那里,连头都是没有抬一下的,紧皱着眉头,似乎还在为手中的账本而担忧。 章节目录 第17章 动刀的理由 “总有一些人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出异类,也许是因为本能相似的缘故吧。” 云清生得貌美,作为父亲的云戚自然也是好看的。 明明是上了年纪的,偏偏双眸似水,却是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是能看破一切。 身着深蓝色的长袍,上面镶着复杂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桃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 唇边带着意思习惯性的笑容,却不张扬。 云戚看着眼前戴着白玉面具的少女,沉吟了一会儿,忽的开口。 “你就是现在的云灼吧?” 奉祁慢悠悠的将自己的脑袋抬了起来,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云戚的眼神里多了一席其他的东西。 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杀自己,云戚便是做好了觉悟。 他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地下城让你来的?” 奉祁倒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云戚什么都知道。 终于,奉祁有了一点反应,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四目相对,那种感觉就像是猎人即将结束猎物的生命时,久拿屠刀的手突然开始发颤。 也许是对生命最后的感动吧。 云戚笑了笑,很是镇静,似乎站在眼前手拿利刃的人只是一个经久不见的故人。 云戚似乎是透过奉祁的脸看见了过往,不由得失声笑了笑。 “当初为了保证云家的生意可以风生水起,我便是去找了地下城,而我将付出的代价便是云清。 万事通说云清天资聪颖,若是为地下城做事的话,地下城会给云家取之不尽的庇护,我答应了。 只是最后我还是没能忍心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去,所幸万事通并没有为难我。 他说我若是愿意,自己还是可以继续留在云家,将云清也留在我的身侧。 只是万事通说地下城所做的一切都是需要索取代价的,他说要用我的命来偿还。 因此这些年我也没有躲藏,只是没有想到来的人是你……” 看着云戚眼中难得流露出来的沧桑,奉祁微微颔首,“那么我就要动手了……” 云戚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嘴角边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坦然赴死。 “可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总有一些人总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出异类,那你觉得你还能装多久?”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抬脚走近了几步。 云戚没有逃避的意思,只是还在不停的说道:“让你拿起刀的理由呢?让你拿起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次奉祁难得的开口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 “可能是为了……生存吧。” 自己没能拿起刀的话,那自己的性命就会被人拿起。 “对了,能替我照顾云清么?他身为兄长,肩上扛起了太多的东西,他娘也是一个不省心的……” 说着说着云戚竟然是笑了起来了,眼角的笑意还夹杂着几丝的苦涩与不舍。 奉祁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收回了自己的利刃,闪着寒光的利刃重新回到刀鞘。 奉祁不紧不慢的从自己的怀中逃出一粒药丸,“你会死去,但是不会那么痛。” 云戚笑了笑,随即便是接过药丸,问都没有问一句便是吞咽下肚。 奉祁抬眸只是看了一眼,“但是你会死得很慢,慢到你知道自己的死亡。” 但是云戚显然是毫无畏惧的,反倒是轻松地摆了摆手,“地下城有你这样心软的人也是难得。” 按照奉祁的习惯,她是要亲眼看着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的。 她干脆在云戚的身侧坐下,慢慢的等着药效发作。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看着我走完这一生的会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呵,倒也是不错的。 回顾我这草莽的一生,也算得上是心安理得了。年轻时走上歧路落草为寇,撸来现在的夫人。”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他的脸上笑意是越发的明显了。 “这个陈家丫头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被我带走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将整个山寨脑得鸡犬不宁。 后来官府清缴山匪,我也是被抓入大牢,我以为我死定了,只是对不起我大哥和阿母。 所幸阿母还有大哥照顾,我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牵挂。 谁知道这个陈家丫头硬是说我也是被胁迫的,还散尽家财,我这才苟活于世。 陈家丫头也就是现在我的夫人,她随时刁蛮任性了些,但是本性不坏,只是以后啊,怕是没有人会继续惯着她了。” 屋外的大雨渐渐的停歇了,只剩下难闻的腥臭味。 这一场大雨似乎并没有将这一片天洗刷干净。 他的脸色开始渐渐泛起黑色,唇色也是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尚未消减…… 很快,云戚在一边叙说着自己的过往,一边便是渐渐断了声息。 奉祁最后探了探云戚的鼻息,确认云戚真的死去之后,才慢慢的离去了。 空荡荡的大街上烛火都有些恍惚,大片的树叶掉落,美丽而又古远,像是在沉睡。 沈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奉祁的身侧,就像是鬼魅一般,他的踪迹向来都是捉摸不透的。 奉祁也想过沈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就像是黑夜里颤动的修罗,无处不在。 “奉祁,你有没有感受过绝望?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有人不敢让你绝望。但是你一直都是孤零零的活在世上,真的感觉不到孤独吗?” 沈池摇头而笑,满脸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侃侃而谈,“奉祁,你没有感觉到绝望,是因为你绝望后会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他说的话总是坚定有力的,就像面对的奉祁是自己最忠诚的听众。 “可是总有一天你会绝望的,因为你一无所有,对于这个世间,你好像多余的,没有人会真正的需要你。” “他们给你的爱,就像是一种施舍,是从盛满了的饭碗里拨弄出来的米粒。” 他的声音嘶哑冷酷,脚边的水坑被他踩起一朵朵的水花,此刻的沈池好像是一个疯子。 奉祁一直没有说话,但是也难免觉得沈池实在是有些聒噪了。 她转身便是准备离去,却是被沈池拦下。 他展开双手拦在奉祁的跟前,肆意的笑。 “这世间没有真正爱你的人,唯一爱你的只有修罗,奉祁,你是不是怕了?” 这一刻,沈池好像是世间最忘我的戏子,在出演一场属于他的戏剧,全世间的悲哀都融于他的疯癫之中。 他明明是看着奉祁的,但是奉祁却是觉得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 他似乎是在质问整个苍白的世间。 奉祁呆呆地看着魔怔的沈池,这个家伙不一直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么? 他的气场分明是无视世间一切规则,无视一切强者的,这样的人根本无需悲伤。 是的,奉祁突然间明白了。 这里最为悲伤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双眼猩红的男子。 沈池的出现也不是因为想要挑衅自己,只是因为他有怒潮一般的悲伤需要倾诉。 突然沈池朝着奉祁冲了过来,奉祁下意识的便是展开了自己的双臂,像是要拥抱。 沈池冲过来的时候,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童一般。 沈池是一身的酒味,但是在大雨冲刷过后,便是消散了许多,若不是现在的靠近,奉祁也是闻不到的。 他的衣服是潮湿的,似乎是刚刚淋了一场大雨,身体满是寒意。 也不知道现在沈池的意识是否还是清楚的,他死死的搂住奉祁的腰肢。 “奉祁,你害怕死亡吗?有人曾经说过,死亡只是一场长眠。” 可是沈池的手却是慢慢的下移,很快便是摸到了奉祁腰间的刀鞘,下一刻,便是推开奉祁,一把抽出了逐月。 只是还没有等到沈池后退几步,奉祁便是眼疾手快的反手扣住了沈池的手腕。 只不过是微微用劲,便是将逐月夺了回来。 她提着长剑站在街头,冷冷的看着身前有些摇摆的沈池。 只要沈池再上前一步,那么自己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刺穿他的心脏。 虽说是地下城的人,但是自己才不会管那么多,只管杀了便是。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天边的黑云便是大块大块的推了过来,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在闪电落下的时候,沈池张开自己的双臂,开始仰头肆意的享受接踵而至的大雨。 一场雨刚刚平息,另一场大雨便是开始再一次的洗刷这片土地。 在刺耳的雷声之中,沈池似乎还说了些什么的,但是奉祁并没有听见。 原本奉祁打算一走了之的,反正地下城的人无处不在,只要沈池不死便是了。 可是看着在大雨中疯癫的沈池,奉祁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像他这样的人,究竟会因为什么事儿而这般失态呢? 天色逐渐破晓,困意忽的窜出,奉祁有些心交力瘁的在软榻上躺下。 院子里很是安静,安静到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就像是自己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狂潮里。 自己的周围都是软绵绵的潮水,他们肆意的席卷着全身的困意。 可是奉祁并没有熟睡,只是闭上眸子开始休息,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都是如此的敏感。 “咚咚咚——” 是房门被轻轻扣响的声音,外面是云清几乎是有些颤抖的声音。 “阿灼,可是起来了?” 明明不过一夜,但是云清的声音就像是过去了许久了一般,是那么的的久远,带着些沧桑。 他重重的依靠在了屋外的墙壁上,双眸有些猩红,也许知道云灼还未睡醒,便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他说阿灼,此后自己便是没有阿爹了。 他说阿灼,原来失去一个人是那么的的痛苦。 他说阿灼,世间怎么会有毒辣之人要对一个商人下此狠手? 他说阿灼,为什么那个曾经耀武扬威的阿爹不会高呼救命,哪怕是一声也好…… 他说…… 奉祁依靠在墙壁上身子却是无力的往下滑,支撑着自己的东西似乎突然之间不见了。 就像是任人操控的木偶突然挣断了一条线,似乎无伤大雅,但是木偶却是不似之前那般。 她听见过亲者对逝者的哀嚎,对自己残忍的指责,但是她从未放在心上。 有的人活着,有的人就要死去,无可厚非。 云清的悲伤是那么大,明明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云清的喃喃自语。 但是自己也受到了震撼,那种肆意的悲哀似乎就要越过重重阻碍,将自己给吞没了。 屋外的声音渐渐的微弱下去了,这个强大的兄长一夜之间又成为了那个孩子。 奉祁不紧不慢的换好衣物,推开有些沉重的屋门,只觉得自己的虎口有些发麻。 章节目录 第18章 安葬的是欲望 墨色的夜色渗进了正厅,似乎是斟得太满,些许溢出。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唯独明月不再升起。 深夜的风也渐渐收敛气息,夜是沉默的喧嚣,只是祷告声尚未结束。 近日来总是多大雨的,大雨尚未停歇,小雨连绵。 整个云府都安静得厉害,被雨幕笼罩,所有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楚。 云清身为云戚的长子,自然是跪在灵堂的最前面,在身后的奉祁瞧着,他的背依旧是挺拔的,只是多了些莫名的沧桑。 而陈墨涵早就哭断了气,双眼红肿得可怕,昏倒了不知道好几次。 就连奉祁从未见过的老夫人也是从后厢房走了出来,但是老夫人不漏悲喜,只是坐在椅子上,死死的盯着灵堂。 她苍老干枯的手上反复捏着佛珠,嘴中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也许是在感慨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只是眸中的东西还是控制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云栖还在途中,云笙倒是天明便是赶了回来。 当见到云清的时候,云笙一下子便是哭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哭得梨花带雨。 云清也只是一言不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这个妹妹。 云戚被送到了族墓,墓碑上乃是云清亲手刻下的名字。 带着云戚草莽的一生,带着他曾经的豪云壮志,带着他曾经的一切都被埋葬。 看着地面被挖出来的深坑,那是云戚一生最后安息的地方。 与云灼不同,埋葬云灼的时候,她的身边只有怀准一个陌生人罢了。 甚至没有亲人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儿,除了怀准和自己,可能也没有人会记得去看望一下。 云灼被自己的亲人埋在了荒山里。 而云戚却是被人抬着请进了族墓,他不愁香火,说不定还能和宗亲聊聊。 不管云戚这一辈子做过了什么,到这里就应该落下帷幕了,他的故事也会在这里停止。 云清看着棺椁落地,双手虔诚的捧起一撮黄土,洋洋洒洒的落下。 又在墓前站了很久,最后只剩下了云清和奉祁两人。 云笙身子羸弱,经历了这样的伤痛早已昏迷,便是被陆悠然抬着送了回去。 而老夫人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怕是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只是看着云戚入土后也是离开了。 也许有人会说老夫人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但是奉祁却是本能的察觉到了老夫人的恐惧。 她的悲伤从来都不是会在外人跟前流露出来的。 云栖有些麻木,但是双眼还是红润的,那个少年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看着云清挺直的身影,云栖没有理会奉祁,只是自顾自的拍了拍云清的臂膀。 他说阿兄不要担心,云家还有他。 此后奉祁似乎很少再见到云清了,倒是时不时的便是会遇到云栖。 云栖也是生得俊美的,只是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确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但是奉祁见到云栖的第一眼便是觉得这个人并非自己看见的那般,他的眸子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脑海里想起了云戚说过的话,他说有的人就是能在人群总一眼看出异类。 也许是相似,所以一眼就可以找出自己的伙伴。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 少了云戚,大房便是越发的繁忙起来,悲伤之余,亦是要顾及生计。 在老夫人的照料下,云笙很快便是恢复了些,比起云阳来说,云笙才是真正娇滴滴的千金。 笼罩着云府的悲伤没有被冲淡的意思,反而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越演越烈。 云阳与云笙正坐在桌前说着什么,原本奉祁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的,但是老夫人派人来说了。 说这种时候,希望这个做妹妹的和云阳这个做姐姐的,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不过也是,这种时候什么安慰都是徒然,倒不如多上一些陪伴。 奉祁来的时候,云笙的脸上还挂着娇滴滴的泪水,似乎方才才哭过了。 既是最小的妹妹,奉祁还是微微行礼,生硬的唤了一声姐姐。 谁知云笙却是将自己的脸别到了一边去,似乎是有些不悦。 她一边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边闷闷的说道:“你何时对我这么客气过?” 大抵是女儿家闹了些小脾气,云阳连忙朝着奉祁招了招手。 “云儿过来了,便是快快坐下,我们姐三个还未曾谈过心呢。” 奉祁没有作答,只是在一边坐下,还不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笙。 云笙回来的时候自己便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她动不动就是哭得喘不上气,自己也没能好好的看上一看。 如果说云阳是天边的云朵一边轻柔温婉的话,也许云笙就是白云之中来回穿梭的燕子。 这样的人应当一直带着娇俏的笑意才是。 见奉祁坐下到现在都是没有说话的,云笙越发的不悦起来。 “是了是了,见到我的脸当真让妹妹这般不欢喜?” 云灼笑起来是极其好看极其甜美的,但是奉祁的笑却总是勉强的。 早就习惯了的云阳倒是以为云灼一直都是这样子,唯独这个云笙却是看不惯的。 奉祁勉强的笑了笑,“若是姐姐欢喜,我便才能欢喜。” 云笙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干脆慵懒的躺在了云阳的膝盖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阿姐,我好累啊。” 云阳轻轻的抚摸着云笙柔顺的长发,眼中满是笑意,还有些心疼。 “没关系,累了那就好好的休息吧。” 看着两人这副温暖的画面,奉祁心中闪过一丝的异样,但终究是被压了下去。 云笙闭着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也许也是有一行清泪流下来的,但是很快便是被她用手拭去。 在这种时候,连悲伤都是罪恶的。 云阳还在轻声的安慰着,她的声音总是温温柔柔的,令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脾气来。 奉祁觉得自己断然是不如云阳这般善解人意的,与两人闲谈一番过后便是抽身离开了。 可是奉祁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着。 沈池再一次犹如鬼魅一般的出现,但是所幸奉祁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神出鬼没。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那天夜里他疯癫的事儿,还是一身宽松的锦袍,还是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折扇。 “万事通有事托我转告给你。” 奉祁依旧自顾自的走着,因为她知道沈池会继续说下去的。 这个世间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断沈池,只要他想说的话,谁也不可以。 “他说当初害死云灼的那伙流匪的出现并非偶然。” 此言一出,奉祁的步子便是猛地一顿,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池。 那副样子就差点扑上去紧紧地揪住他的衣领了,似乎是要将眼前的人盯出个洞来。 沈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嘴角却是轻轻扬起,能在奉祁的脸上看出其他的表情来,这是他最大的乐趣。 奉祁皱着自己的眉头,生硬的说道:“是谁?” 沈池笑了笑,“今夜带你亲自去问问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沈池便是转身离去了,掀起的衣袍微微摆动,肆意风发。 奉祁却是再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了,云灼是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云灼是因为自己的看护不力才死去的。 自己亏欠云灼的实在是太多了,只要是伤害过云灼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奉祁并没有回到云府,而是直接去了地下城。 在地下城的酒楼里,总是能听见许多地面上听不到的东西。 地面上的人说的无非就是大户人家的家长里短,毕竟事关皇族的事无人敢动弹。 但是地下城不一样,这里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人能可以定你的罪。 但是坐了一个下午,奉祁也没能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只是听说宫里似乎是出事了。 听闻九王爷的生母被人发现离奇死在冷宫之中,还是被人剖心剔骨。 顺着几人的描述,奉祁似乎亲眼看见了那个美艳的妇人是怎么被人死死的抓住,被一点点的剖开心口,看着自己的生命渐渐流逝。 无助凄厉的哀嚎没有引来那些凶手的丝毫怜悯,甚至没有人听见。 在皇城之中,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惨案断然是不可能的。 鲜血喷溅而出,撒得金黄的大殿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那是一场祭祀,更是一场血液的狂欢。 在暗中,或许还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眸子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渴望。 宫中发生这场惨案的时候,正好是沈池发疯的那一天,奉祁也只觉得是巧合罢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奉祁便是想着应该可以去找沈池了。 只是还没有走几步,却是迎面碰上了云云栖,不过云栖与自己擦肩而过,并没有在意自己这个路人。 只是奉祁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多看几眼,云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炙热的目光,云栖转过了自己的脑袋,但是他身后都没有看见。 自己方才似乎是看见了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女人,那个眼神似乎是认识自己的。 但是地下城鱼龙混杂,云栖并不想惹什么麻烦,因此也没有多看。 还在恍惚的时候,鬼兵倒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比云栖要高出很多。 冰冷的盔甲带着浓重的寒意,露出来一双冰冷的眸子也是没有一丝的感情。 “主子已经在等了。” 云栖点了点头,跟在鬼兵的身后便是大步离开了。 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奉祁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难不成云栖还和地下城有什么关系? 没有多想,奉祁抬脚便是想要追上去好好的看看,地下城的买卖可不是想做就能做。 要是是因为云戚的事儿云栖再做出什么傻事,那可就真的让人头疼了。 自己并不是担心云栖和云清知道是自己后,来找自己报仇,只是觉得莫名的担忧。 但是没有追出几步,奉祁便是生生停住了自己的步子。 自己只是为了云灼才会牵扯到云家,现在云家出什么事儿与自己何干?自己又何必这般操劳。 沉吟了一会儿,奉祁还是转身离去了,是与云栖相反的方向。 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里不经意的遇见,满脸寒霜,不满的啧了一声。 万事通还是一身白袍,只是轻轻的笑着,“看来鬼王大人的计谋失败了呢,奉祁还是没有改变。” 男子轻哼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服气。 “本座从来不会失手,既然这样,那便是再添一把火。” 有的时候,只有不断的剥夺才会是快乐的。 章节目录 第19章 火的献祭 有的人只要坐在那里,不怒自威,而有的人就算板着脸,在旁边也始终只是一个陪衬。 就像是存在于骨子里的压迫,带着令人不得不跪服的王者之气。 血腥的味道到处都是,恶心得让人想要作呕,可是偏偏有人沉迷于此。 亮堂的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还是数个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哦,或许有的人是没有发抖的吧。 只是被五花大绑,目光阴森,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两人,似乎恨不得冲上前将其碎尸万段。 满是杀意的眸子里倒映出主位上的两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 沈池身着一身的白衣,上好的绸缎绣着精致的鹤飞竹纹,清雅的白鹤点缀金丝银线,栩栩如生。 三千发丝只用简单的银色丝带固定,显得有些洋洋洒洒,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名的清冷懒散。 偏偏这个清冷的人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金靴下还踩着一个人的头颅。 白衣沾满了鲜血,此时的沈池倒是真真实实从地下爬出来的东西了,嘴角扬起的笑都是那么的刺眼。 以为只是抓了为首的逼问便是,谁知沈池竟是直接一锅端了,还笑着说此番更加便利。 奉祁只是冷冷的再重复了一遍方才问出的话,“豆蔻林的流匪可是你安排的?” 她的声音颇为阴沉,就像是两人普通的交谈这句话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提问罢了。 可是现下的场景任凭谁看了都会一颤。 见没人回答,沈池不满的啧了一声,脚下的力度不由得加大了些。 男子满身都是鲜血,后背上还插着一把刀,沈池漫不经心的把匕首拔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便是坐直身子拉开身子又将匕首扔了下去,直接稳稳的插在了男的后背上。 这样不大不小还在冒血的伤口到处都是,男子起初还会挣扎嘶哑的叫几声,但是到后面,便是慢慢没了声息。 他没有死,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 见状,面前齐刷刷跪着的三人脸色都颇为精彩,难看异常。 奉祁微微皱眉,“即使如此,杀了吧。” 既然问不出的话,奉祁也就没有心思再继续问下去了,还不如直接杀了。 沈池耸了耸肩,一副好吧你随意的模样,他站起来,手中的折扇忽的合拢。 见沈池要动手了,跪着的三人反倒是慌了。 “等等!等等!” “我们说就是了!” 虽是山匪,但是却是最讲义气的,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他们有骨气,但是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的面前。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收了钱财不透露消息乃是规矩。 但是眼下,这样的规矩一点儿用都没有! 老二被揍得鼻青脸肿,“你先放了我大哥!” 沈池询问意见的看着奉祁,奉祁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沈池果真抬起了自己的脚。 三人面面相觑,“是白家,白家托人送来三箱黄金,说豆蔻林一女子,需要灭口,我们便派人去了。” 另一人接道:“就是白家!知道我们死了几个兄弟,还送来几箱白银作为补偿!” 白家…… 奉祁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白棠白家?” “是!” 到这份上了,他们应该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只是再问下去,他们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按照他们的说法,白家只是差人送来了画像和钱财罢了,其他的原因都未曾交代。 这些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只管收了钱便是了,也未曾去问。 三箱黄金,白家倒真的是舍得。 奉祁没有说话,这是抱着剑大步走了出去。 沈池忙问道:“这些人怎么办?” 谁知奉祁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越走越远,渐渐淡出了画面。 沈池不屑的轻笑了几声,扇子轻轻的拍在自己的掌心,那副样子似乎是若有所思。 奉祁就如万事通所说的一般,就像是一把刀,一把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刀,一把冰冷的刀。 但是这样的人才是活得最快乐最轻松的吧,因为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什么都不会惹怒她。 可是她却偏偏将云灼的事儿放在了心尖上,就因为初见云灼的脸像极了她的胞妹么? 原来世间还有东西是值得她挂念的啊…… 在沈池沉思的时候,被绑住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询问。 “公子,我们……我们可以走了么?” 沈池这才回过神来,他满是温婉的笑了笑,“自便自便,这是你们的山寨,我还能留住你们不可?” 几个人的额头冒出几条黑线,沉默不语。 忽的沈池站了起来,一边哼着歌一边悠哉悠哉的便是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比起来的时候低调了许多。 来的时候两人直接从山寨门口打了进来,一路都收血腥的杀戮,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他们好像是沉寂在血腥和杀戮中的木头,只是一味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杀人,杀人,还是杀人。 一百来号人,硬是没拦住这两个家伙。 等到沈池离去,几人也是松了口气,挺直的后背忽的便是软了下来。 目光交汇,满是疮痍。 奄奄一息的老大总算是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只是声音弱弱的,“那人究竟是谁?” “大哥!” 几人反复挣扎,总算是解开了绳索,有些麻木的四肢让他们踉跄了好几步才爬到了他们大哥的跟前。 几人有些慌忙的解开了老大的绳子,却是不小心碰到他后背的伤口,那人疼得龇牙咧嘴的。 他又有气无力的更加仔细的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云灼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人?” 可是几人都回答不上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妮子,身后怎么就会有势力呢?而且不是都说那小妮子回去了么?” “你觉得我们的兄弟办事不力?” “杀错人了?”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人忽的沉闷的说道:“或许……兄弟们并没有失败,只是现在回来的人不是……” “大哥,这件事要告诉白家么?” 那人吐出一口血水来,满脸苍白,“这件事怕是我们管不了的!我们与白家的账还没算呢!” 漆黑的墨色在天边不断的晕染开来,浓重的就像要坠下来一般,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奉祁独自一人站在豆蔻林的崖边,当初自己就是当着顾念卿的面从这里跳下去的。 她又想起来云灼,白家,白棠,云阳…… 一个个人的名字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它们似乎有一根精细的蛛丝连在一起,但是自己看不清,摸不着。 小小的商户人家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沈池并没有追过来,远处还有点点的星火,似是人家户门前的红灯笼。 在黑夜原来是这么的清晰。 “云儿——” 身后忽的传来男子的轻呼,柔情似水,满是暖意。 回眸去看,是顾念卿。 且不说自己扮作云灼初见顾念卿时,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这个假冒的,更是被云清明令禁止再踏入云府,更是被云擎拒之门外。 婚约虽是还未推,但是城中之人皆知顾念卿此举伤透了云家的心,绝无再和好的可能。 就算是顾大将军又能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编排云灼,在江山大义面前,顾念卿此举乃是无奈之举,更是为了家国大义。 百万民众共同守护的土地怎能因为一段儿女情长便是付之一炬? 云灼断然是不会责怪顾念卿的,但是奉祁会。 奉祁不知道什么家国大义,也不管什么儿女情长,只是觉得顾念卿配不上云灼那般灵动的人。 哪怕是犹豫那么一会儿也好,一会儿就好了。 现在奉祁脸上还带着面具,他却是叫着自己云儿? 奉祁微微侧目,轻笑一声,带着些不屑。 “顾大将军只是几日不见,怎就认错人了呢?” 她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满满,抱着手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顾念卿。 顾念卿将自己收拾得很好,一如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威风大将军,脸上带着少年郎特有的笑意。 奉祁微微转眸便是准备离去,却是被顾念卿伸手拦住了去路,“云儿还未消气?” 看不懂顾念卿究竟要做什么,奉祁只是生硬的回了一声,“让开。” 顾念卿并不恼怒,只是笑得欣喜,“小云儿脾气还是那么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定会喜欢的。” 他忽的抬手指向了方才那个山寨的方向,“留下活口可是很麻烦的,小云儿还真的是很让人不放心呢。”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魔音,带着些蛊惑。 也许是离山寨实在是太远了,奉祁只能看见深山之中徐徐升起的浓烟,这么远的地方却还能看见浓烟。 想必这场火定是很大的吧。 奉祁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顾念卿往前凑了凑,“小云儿,心情可有好一些?” 不远处的树下就拴着自己的马匹,奉祁的目光越过了跟前的顾念卿。 “你想干什么?” 顾念卿乐了,“小云儿,我想要你不生气,我们三日后就成婚好不好?嗯?” 盯着顾念卿的模样,奉祁皱着眉,“我说过,我不是云灼,你的小云儿死了!” 顾念卿顿了一下,眼眶有些红润,但是面上的笑意还是挂着,显得有些碍眼,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奉祁,语气也不似方才那么温柔,反倒是浓浓的寒意。 “小云儿……” 他抬起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你就,是,云,灼!” 奉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了什么,“呵,是想要将我当做替身么?” 顾念卿的神色又是一变,仿佛方才恶狠狠讲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云儿,你说好不好?” 奉祁微微凑近了些顾念卿的耳畔,嘲讽的说道:“顾大将军,你不觉得现在的人可笑至极,恶心至极,可怜至极么?你是在逃避啊……” 这些话似乎是激怒了顾念卿,猛的便是要靠近奉祁。 奉祁反应快,连连后退了几步,一直和顾念卿保持着距离。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顾念卿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力的低下自己的头,忽的大笑了起来,那个样子宛若那夜疯癫的沈池。 “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那癫狂的笑声,奉祁甚至觉得这个人怕是要把自己笑断气了吧。 忽的,顾念卿的笑声戛然而止,那抖动的双肩也忽的停了下来,怔怔的站在那里,还在喃喃自语。 “小云儿啊小云儿,你怎么就这么的不听话呢?还真的是……还真的是让人……恼怒啊……” 他抬起了自己的脑袋,手依旧是捂着自己的脸,指缝中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奉祁。 “跟我……回去……” 章节目录 第20章 极乐游园 次日天明时分奉祁才不紧不慢的回到云府,所幸一直都没有人来寻自己。 不过刚换好衣服,还未来得及好好的休息一番,便是听见云清扣响了房门。 拖着疲惫的身子,奉祁开了门,看到云清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了起来,云清背对着阳光,有些耀眼。 只觉得自己的额间有些冰冷,缓缓抬头,是云清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抬起手指触摸着自己的额头。 他的声音清冷,满是担忧,“阿灼,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奉祁只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能不难看么? 顾念卿想来是真的疯了,昨夜竟是和自己动了手,自己便是和他打了一架。 在那豆蔻林的崖边上,自己的逐月被顾念卿打落在一边,他自己的钳住自己的手腕,满是得意的笑。 自己实在是见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是一脚将其踹翻,随即翻身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时候,自己的确是想下了死手的。 他的脸分明涨得通红,可是脸上还是刺眼的笑,透过他的眸子,奉祁看见自己的面具也被打落了。 一个恍惚,顾念卿便是忽的起身,奉祁的身子便是止不住的往后一仰。 在顾念卿的双手即将碰到自己的腰肢时,奉祁已经站了起来。 顾念卿张狂的大笑着,单膝撑着地面,一只手随意的耷拉在上面。 方才自己用匕首划破了他的臂膀,现在还在往下滴着血,一滴一滴的,格外的缓慢。 他的发丝也很凌乱,是方才奉祁用劲的揪过的。 他的脸上还露出几条红印,是当时顾念卿靠近奉祁动弹不得时抓的。 他就这样坐在崖边,还在喘着粗气,一双眸子依旧是看着奉祁的,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笑意。 顾念卿不管不顾的模样让奉祁心悸,这个人实在是恐怖至极,完全的疯子! 正欲离开,顾念卿却又是站了起来,最后的最后,是奉祁死死的将其抵在崖边。 骂了几句之后顾念卿这才作罢,也许是因为太累了,顾念卿这一次并没有站起来再追。 奉祁捡起自己的逐月,头也不回的便是离开了。 跨上马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顾念卿的方向。 那人似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便是干脆仰面躺在地面上,不少的长发散落,被夜风徐徐吹起。 面对跟前嘘寒问暖的云清,奉祁不由得抿了抿唇,似是小女儿特有的娇羞,却夹杂着一些恼怒。 她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按照顾念卿的架势,他定是会道:“还以为你不来了,也就是阿兄叫得动你了。” 她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云清,带着些恼怒的意思。 “阿兄真的偏心,都不曾邀我同乘一辆马车呢。” 云清笑了笑,“阳儿应当也不会与妹妹生气才是。” 云阳拉着奉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云儿也是我放在心尖的,哪里舍得吃醋呢?” 骄阳正烈,云阳的脸有些红润,额间海挂着细汗。 但是却是显得云阳越发的娇媚了,一颦一笑皆是万般风情。 也许是想着能见到白棠了,还是在这样的场面,她今日的装扮也是用心打点的。 身着一身深兰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乌黑的发丝绾成一个好看的发髻,仅用梅花白玉簪作为装饰,简洁却又端庄大气。 脸色晶莹,肤光如雪,微显腼腆。 没过一会儿,身后的大门内便是款款走出一男子来。 男子长得清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身着素锦长袍,绣着云纹。 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稳,他到三人跟前,微微拱手。 “见到云家的两位女娘和公子,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特地让我过来看看。” 男子看起来谦逊有礼,“请。” 云阳应了一声,忙道:“倒是忘了时间了,云儿,我们进去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奉祁回眸看着身后的云清,“傅生呢?” 倘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傅生应当一直都跟在云清身侧,从未离开才是。 但是今日自己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瞧见,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虽然没有想到进门之前奉祁会突然这样问,但是云清还是老实的回了。 “叫他去办些事儿了。” 白府家大业大,今日来往的人众多,但是都是些陌生面孔。 很快云清便是被人叫走了,所幸云阳一直拉着奉祁,四下逛着。 “云笙阿姐呢?” 云阳忽的愣了一下,随即掩嘴笑了笑,“我也不知,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啊,进府便是没有踪迹。” 可是看着云阳眉眼间的笑意,应当是知道的。 不过奉祁也没有过多地追问,只是看着白府七拐八绕的小路有些烦躁。 步入湖泊中的凉亭,看着不远处的小桥上还有几人在谈笑风生。 都是一些富家公子,身穿华服,眉眼间皆是少年郎特有的潇洒。 云阳拉着在凉亭总中坐下,说是有些累了,但是目光却是不断的朝着小桥上看去。 顺着云阳的目光奉祁也看去,在几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中找寻。 似乎是无意,轻飘飘的问了一句,“里面哪一个是白棠?” 云阳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脸颊还有些红润。 好像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只要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目光总会不着痕迹的随那人移动。 有一种欢喜是听见他的名字便是开心。 云阳显然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啊,我只是随意的看看罢了。” 奉祁微微敛眸,“阿姐,可是你的眼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被一下子说穿心事,云阳的脸色便是越发的红润。 她小声的说道:“那位靛蓝色长袍的男子。” 一边在人群中找寻,奉祁一边还不忘问道:“你的荷包可是送出去了?” 云阳的脸红得就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好似那熟透了的苹果、 “嗯……给了……” 奉祁有些慵懒的趴在了凉亭的栏杆上,感受着清风拂过面孔的触感。 发丝被掀起,一袭青衣的衣诀翩飞,有些飘逸。 少年郎中的确有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袍的男子,还算是俊朗。 肤色有些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眉眼间还带着温柔。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奉祁微微点头,“阿姐的眼光果真是不错的。” 听到了奉祁好似肯定的回答,云阳笑了笑,眉眼间满是幸福之色。 “白棠却是不错。” 只是奉祁看清白棠谈笑风生之间的神色时,却是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白棠好似一个文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文质彬彬的典雅,只是无论瞧着谁,他的眉眼间都是温柔。 哪怕自己的身侧都是男子,但是他都温柔似水。 前面周围的好似自己的情人,并非友人。 这样对世间万物都温柔的人固然是不错,但是也最擅长于伪装。 他的喜欢与不喜欢都是看不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奉祁的目光实在是炙热,白棠忽的转过了自己的脑袋,将目光投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21章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池塘边种满了淡紫色的花树,此时开得正华,洋洋洒洒的一片。 清风一吹,花瓣落下诸多,像是一场无声连绵的雨。 平静的湖面也被铺上了一层淡紫色,空气中带着花树特有的香甜,令人有些沉醉。 白棠与自己的几位好友正谈到了云家的姑娘,没成想便是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自己的这几位好友其实颇受爹娘争议,都说并非好人,但是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自己并不想经商,反正家中有自己的大哥撑着,自只管做一个游手好闲的浪子便是了。 人生并不长,何必因为一些俗事白白让自己难过困惑呢? 可是无人理解自己,甚至觉得谈得上话的人也是没有的。 他的眸子微转,便是看见不远处凉亭中的两人,他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云家五娘子,自己是见过的,只是未曾与其有所交谈。 面容的确是生得姣好,让人眼前一亮,难以忘怀。 面若银盘,目若秋水,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眉不画而翠。 悬胆丰鼻下朱唇点点,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笑颜如花生得形容袅娜纤巧。 柳眉笼翠雾,檀口点朱砂,一双秋水眼,肌骨莹润,娇媚无比。 同行的人也许是注意到了白棠呆愣的模样,便是有一人轻轻推搡了一下白棠。 顺着他的目光,便也是看见了趴在了栏杆上的奉祁。 “白兄在看什么呢?可是那边的人?” 很快便是有人越过奉祁看见里面端坐的云阳,便是忍不住的调侃了几句。 “还以为白兄在看什么呢,原来是自己的未婚妻啊,说来云阳还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白兄艳福不浅呐。” “是啊是啊,很快白兄应该就要与其成婚了吧?” 可是原本满眼温柔的白棠面色微微一僵,似乎是有些不屑。 “哼,空有其表罢了。” 几人撺掇着一阵发笑,便是有人替白棠说道:“你们别说了,我家白兄早有良人。” 白棠转过自己的身子不再去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一物扔进了底下的水流之中。 白棠率先离去之后,其余之人也觉得没有意思,便是也跟着离去了。 当看见白棠看过来的时候,云阳便是转过了自己的身子,不敢再去看。 只是觉得自己的脸上越发的滚烫,她的耳朵根子也是红了一片。 奉祁则是死死的盯着白棠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 水流从上而下缓缓移动,带来一片淡紫色的荧光,还有那阵香味。 奉祁将自己的手伸出触摸冰凉的水面,瞬时便是有不少的花瓣粘在自己的手上。 直到方才被白棠丢弃在水中的东西从奉祁的手边溜走,奉祁这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他们走了,阿姐,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云阳大抵也是知道白棠对自己的乃是无意的,只是笑了笑。 “儿女之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轮到我来决定?” 往常女子说出这话的时候都是万般无奈的,大抵是爱而不得,只能下嫁他人,错失良人。 但是云阳说这话却是不一样的,她只是在用这样的话掩盖自己的心意。 这是娇羞么?奉祁其实也不清楚。 她走到云阳的身侧坐下,“阿姐,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云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只是无奈的说道:“你还小,并未懂得。” 两人又在凉亭内坐了一会儿,便是有小厮来寻了。 说是云擎和陆悠然正在与白家的人商谈婚事,现在便是要云阳去见一见。 云阳看了看奉祁,满是小女儿家的娇羞。 奉祁立即懂事的说道:“阿姐尽管去就是了,我自己逛逛,待会儿去寻阿兄。” 云阳点了点头,随即便是随着那个前来找寻的小厮离去了。 云阳离去之后,奉祁便是觉得万般无聊,左顾右盼都没看见一人。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昨夜那个山匪的话,随即便是站了起来。 白家的人认为云灼已经死了,那么今日自己出现的话,心中有鬼之人定会心神不宁吧? 她并不知道白府的具体构造,便是开始随意的闲逛。 不过遇上三三两两的人,奉祁还是会下意识的躲一下,自己还是不想惹起太多的麻烦。 步入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两侧是长及膝盖的花卉,有的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细细看来,格外的好看。 只是从这条小路走过,奉祁却是被两人的谈话声所吸引。 透过树丛的缝隙,便是看见不远处石桌前坐着一男一女。 一个是云笙,奉祁一眼便是看见了的,脸上满是笑意。 而坐在她跟前的男子奉祁也是见过的,正是方才在门口见到的白府先生,只是不知其名讳。 云笙本就生得灵动可爱,笑起来更是令人心动。 此时她撑着自己的脸,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的男子,脸颊两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男子只是礼貌的笑着,两人似乎聊得很欢。 也许是隔得太远的缘故,因此奉祁并没有听清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只是没过一会儿,便是看见云笙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僵硬,微微锁着眉。 但是见她的模样,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男子的话,时不时的还会点点头,表示应允。 “那是竹荪,来到白府许久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奉祁只是不紧不慢的转身,白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看着在眼前清晰的脸,奉祁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随即便是准备转身离开。 可是白棠却是拦住了奉祁的去路,“方才在凉亭中与云阳站在一起的可是你?” 奉祁点了点头,“是,白公子可是要找我家阿姐?” 白棠轻哼了一声,像是从鼻腔中发出的不屑声响,这让奉祁很是不舒服。 “我不是来找你阿姐的,是来找你的。” 随即白棠便是单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却是轻轻拉起了奉祁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 他满是笑意,甚至还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生得比你家阿姐貌美多了,要不要考虑代替你阿姐?” 奉祁不紧不慢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应该知道我会告诉我家阿姐的吧?” 白棠似乎是没有想到奉祁会这么淡定,只是微微一顿,手中的动作便是更加的大胆起来。 他把玩着发丝的手直接攀上了奉祁的脸,在一点点的试探着。 另一只手干脆揽过了奉祁的腰肢,直接将其搂近了自己的怀里。 “云灼是吧?你家阿姐可没有你这般撩人啊。” 奉祁只是微微侧了侧自己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白公子何故这般不知所爱?我家阿姐可说你是明月风清一般的姣姣公子。” “你家阿姐这般看我,不知你呢?” 奉祁的眸子似乎是有穿透人心的魔力,她直视着白棠的眸子。 唇边忽的轻笑一声,“白公子应当是故意的吧?” 奉祁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是让白棠忍不住的一颤,身子也是忍不住的一顿。 奉祁伸出手不紧不慢的扯开他的手,与其拉开距离。 “你不喜欢我阿姐?为何?” 白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怎么,说不出来原因么?我家阿姐与你青梅竹马,你们自幼便是定下了婚约,为何你现在不愿意了?” “既然是不愿意了,为何不直接说出,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何苦纠缠?” 白棠正了正脸色,淡淡的说道:“你与其他人不同。” “怎么,难以启齿么?” 见奉祁步步紧逼,白棠觉得有些心烦意燥。 “倘若你阿姐看见我们共处一室的话,应当会……”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奉祁打断,她像是一个看破一切的胜利者。 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你这样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可耻!” 白棠一下子便是被噎住了话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微微垂着眉,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苍白无力的一笑。 “你很聪明啊……” 但是又像是突然狠下心来要做什么,猛地便是拉近了自己与奉祁的距离。 他俯身便是想要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却是被一个冰冷的触感所隔开。 他看着放在自己唇边的匕首脸色灰白,手心瞬时便是惊起一身的冷汗,身子不敢动弹。 而奉祁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白棠,若不是我阿姐,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她微微低眸垂了一眼白棠还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白棠连忙缩了回来。 “你不是云灼?” 面对白棠突如其来的疑问,奉祁面色如常,淡淡的回道:“你也不再是白棠。” 说完此话奉祁便是潇洒的离开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子忽的一顿。 她转头看着白棠,莞尔一笑。 “也指不定云灼已经死了呢?” 她虽是带着笑的,但是笑意不及眼底,反倒是看起来阴寒无比。 眼眸中透露出来的东西,白棠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只是转身离去之后,奉祁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自己知道自己与云灼天差地别,除了一张脸,自己与云灼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但是为什么白棠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云灼?反观日日相处的云清都是不知道的? 自己究竟是错在了那里? 愣了许久,白棠才朝着自己来的方向离去,拐角处还有几人在等待着。 见着白棠过来,便是笑呵呵的凑了上去。 “要我说,还是白兄会玩,这样一来,云家势必会退婚了的。” “是啊是啊,白兄还真的是狡猾,一下子竟是占了两人的便宜!” 不过也有人是看不下去的,微微锁着眉。 “退婚便是退婚了,为何白兄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刁难云阳?” “要我看,其实云阳也是不错的,也算得上是才女啊!” “你懂什么,白兄只是不想云家将所有的错事怪在自己身上罢了,反正提出退婚的是云家!” “你这样说,倒是显得白兄颇为不知大体了!竟是用了这样的手段。” 听着几人叽叽喳喳的在自己的耳边聒噪,白棠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自己对云阳断然是没有半分的儿女情长在里面的! “够了!” 他忍不住的低喝了一声,随即便是冷然的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人。 “我的事儿轮不到你们来替我操心!” 说完这话,白棠便是直接离开了,将平日里的几个好友都抛之脑后。 这一离开,白棠便是直接离开了白府,径直踏入了自己常去的酒楼。 章节目录 第22章 杀意盎然 云笙的手指不断的划过杯沿,微微低垂着眼眸,只是眉头忍不住的锁着。 对面的竹荪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笑意,清风拂面,撩起长发,依稀露出眉间一条长长的疤痕。 这是当初为了保护白棠的被山匪砍伤的,眉骨断裂,留下了不小的伤口。 但是也许是竹荪长得实在是好看,这条不长不短的疤痕倒是显得他多了几分俊朗。 他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似乎是轻声的安慰。 “我知道你狠担忧,但是看着你的样子我也是不忍的。” 他将指尖下压着的纸条推了过去,“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你若是愿意相信我的话,便是试试吧。” 清风拂面,云笙的发丝有些凌乱。 竹荪只是浅笑着伸出手想要为其整理发丝,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是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他的这一举动自然是被云笙尽收眼底,她的脸颊闪过一丝的绯红。 随即瞧着竹荪的眸中也是多了几分的温婉,“只是这样的话,白家的人……” 竹荪只是笑了笑,“生意上的人本就是说不准的,更何况云家和白家在茶叶贸易上并未往来,无事。” 竹荪说自己曾经外出结识了一个有名的大户,只是距离这里颇远,乃在清远。 虽是远了些,但是只要那人相中了云家的茶叶,那么对于云家来说自然是极好的。 过往云家的商业往来大多都是云戚一手负责的,现在云戚不在了,不少的伙伴便是离去了。 平日里说着兄弟情深,但是在这种时候,利益永远是最上乘的。 生意人自然是明白的,因此云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找回原来的商路罢了。 毕竟沈池说皇商一事还遥遥无期,做足两手准备才是最好的。 云笙最终还是接过了竹荪的纸条,嘴角裂开一抹淡淡的笑来。 “竹荪哥哥,你这般帮衬云家,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看着满脸欢喜的云笙,竹荪只是宠溺的笑了笑,学着云笙的模样撑着自己的脸。 “也不用你感谢,只要你欢喜便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算不算是情话,反正是让云笙的小脸越发的娇羞了起来。 竹荪的手很是修长,此时正富有节奏的敲击着石桌桌面,微微的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一边。 他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笑的,只是没有对着云笙罢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云笙便是犹犹豫豫的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青紫色的香囊。 只是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两只手的手指不断地摸索着,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低着自己的脑袋,抿着唇瓣,满是娇羞。 一向活蹦乱跳的云笙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腼腆了半日,她才开口。 “那个,竹荪哥哥,前几日看着我阿姐在为白公子绣荷包,我一时手痒,觉着没事儿……” 她将自己的香囊递了过去,“便是也替你绣了一个,竹荪哥哥不要嫌弃才是。” 香囊的做工有些粗糙,上面绣着蹩脚的蝶恋花。 “第一次做这个,我不知道里面应该放些什么,便是随便去放了些香料……” 香料啊…… 虽然嘴上说着是随便做的,但是看她的模样一定是极其认真且费心的。 竹荪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接过了香囊,放在掌心中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满脸都是笑意,“你做得很好,你送的我自然是会好好的珍惜的。” 云笙笑了笑,明显是松了口气,“只要你喜欢便好。” 云笙站了起来,朝着竹荪伸出了自己的手,“竹荪哥哥,带我去玩吧?” 竹荪站了起来,随即走到了云笙的跟前,微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傻丫头,云府的人可还在找你。” 云笙有些不悦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抿了抿自己的唇,似乎是有些委屈。 “那好吧,竹荪哥哥,你会来找我的吧?” “嗯,当然是会的。” 等到云笙离去之后,竹荪脸上的笑意便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紧皱着眉头看着手掌的香囊,随手便是准备丢弃。 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将其收了起来。 这场游园会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奉祁便是早早的准备回去了。 不过临行的时候遇见了云清,见奉祁想要离开了,云清便是跟着一起了。 他说主要的事儿还是云阳和白棠,自己早早离去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只是行至半路便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奉祁总是莫名的心悸。 云清看了看奉祁,“今年雨季似乎格外的长,叫人难捱。” 奉祁抬起头,轻轻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大街上因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行人稀少。 就算偶尔有一两个撑着伞的行人,也是着急忙慌的往家赶。 他们脚下溅点浪花,连成一片,响成一片。 奉祁似乎是觉得有些凉了,便是将自己的目光缩了回来,理理自己的裙摆。 “也许是上天预示着今年的茶叶会格外的好。” 云清笑了笑,“要是真的和你说的一般就好了。”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奉祁的发丝,奉祁并没有躲避,只是顺从的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在云府呆的时间长了,奉祁有的时候真的会将眼前的人当做自己的兄长。 只不过这只是短暂的错觉罢了。 耳边忽的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马车被硬生生的逼停了。 在剧烈的摇晃之中,奉祁下意识的便是扶住角落的凸起,尽力不让自己摔倒。 云清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也是急急忙忙的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在慌乱之中不忘伸出自己的手护住奉祁的脑袋,似乎生怕奉祁受伤了一般。 察觉到了云清忽然伸过来的手,原本已经稳住身子的奉祁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自己跌倒在了云清的怀中。 云清担忧的捧起了奉祁的脸,忙问道:“可有受伤?没事儿吧?” 也不知道奉祁是不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傻傻的摇了摇头。 这下云清才放下心来,他松了一口气。 “乖,就在里面等着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嗯。” 云清紧皱着眉头便是打开了马车门,只不过自己的身子还没有探出去,一道利刃便是顺着雷声刺了过来。 但是云清及时躲闪,利刃只是深深的刺进了马车之上。 云清一脚踢开冲上来的人,便是站在了雨幕之中。 驾车的小厮已经身首异处了,血水混着雨水流得到处都是,空气中是血腥的恶臭味。 这样的味道奉祁总是莫名的熟悉的,但是现下逐月不在自己的身侧,而自己碍于云清也不好动手。 瞬时便是有三四个身穿紫袍得到男子将云清围了起来。 看他们的装束实在是奇怪,都是淡紫色的短袍,腰间系着细小黑色的铁链。 脚踩的乃是上好的金丝银线镀上长靴,头戴深色斗笠,一层黑纱落下,颇为诡秘。 他们手中都提着一样的刀刃,上面还雕刻着繁琐的花纹。 刀刃齐齐的剑刃点地,几人低垂着头不曾言语,威亚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清面色还算是淡定,只是幽幽开口问道:“你们是谁?何故对我云家之人动手?” 要说着云家生意上并未得罪什么人,生意人最会的便是处理人际关系,至今未曾出错过。 但是也不缺乏有人眼红看不下去的,只是明着动手倒是少之又少。 只是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是有人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显得有些沙哑,但还是听得出来他不过三十出头罢了。 “我们要的不是你,怕死就现在离去就是,莫要添乱。” 云清下意识的便是回头去看自己马车里的人,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但是想来这些人并非什么大凶大恶之徒,并未第一时间动手,应该只是…… “几位怕不是认错人了吧?马车之中有的只是我家妹妹,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妹妹?”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几人中有一人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但是并未说话。 倒是另外一个人开口了,“我们找的就是你的这个妹妹。” “废话什么,既然他不愿走,便是一起杀了便是!” 说着便是率先冲了上来,其余的几人见状也是扑了上来。 云清并不会武,虽然身侧日日跟着傅生也是学了一招半式的,但是对着这几人显然不是对手。 而刚听到声音的时候,奉祁便是认了出来了的。 是梵寂谷的人追上来了。 几人围着不过是朝着云清甩出腰间的长链,云清瞬时便是被控制得严严实实,不能挣脱半分。 一人死死的拽住云清,一脚将云清踢倒,随即便是踩在了云清的腰间。 “别动!” 剩下的几人便是直直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用手中的利刃径直贯穿了马车,但是马车内依旧是安静得出奇。 “阿灼!” 云清游戏极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大力,竟然是硬生生的挣脱开了束缚。 马车在几人的拉扯之下,顿时便是四分五裂。 只见奉祁竟然从混乱中跃出,反倒是将云清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云清竟是被奉祁一把打晕了。 奉祁的声音清冷,“梵寂谷办事规则我们都是清楚的,不得误伤无辜。” “倘若是你乖乖跟我们回去的话,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与他。” 这几人乃是梵寂谷抓人的使者,只要是梵寂谷要抓的人,一般都是他们来处理。 当然,奉祁的情况有些不同。 倘若他们失败的话,下一个前来抓捕奉祁的便是自己的师兄,然后是师尊。 不过大部分不用等到自己的师兄弟来,便是会被抓走了的。 冰冷的雨水还在顺着发丝不断的往下流淌着,一边是一个狭窄的小巷,阶梯往下一步步的蔓延。 雨水滴落,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瀑布。 奉祁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几人,猛地跪下。 “还请几位师叔高抬贵手,奉祁不想与你们动手。” 虽说算得上是铁面无情的,但是对于奉祁,他们还是有些心软。 再怎么说,奉祁好歹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是? “梵寂谷的规矩你既然知道的话,也就知道我们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奉祁清冷的身影就跪在雨幕之中,一动不动,后背挺直,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几位师叔倘若真的不愿意收手的话,奉祁只能……” 还没有等到奉祁将话说完,便是有一人朝着奉祁甩出了铁链。 “别说废话了,跟我们回去!你师尊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细小的铁链直直的便是朝着奉祁的脖颈而来,奉祁微微偏头便是伸手去挡。 铁链瞬时便是将奉祁的手缠了个结结实实,若是没有躲过的话,那便将死死的缠住奉祁的脖颈。 章节目录 第23章 雨夜连珠 清脆的玉珠齐刷刷的打在瓦片之上,随即破碎开来。 然后又是随着屋檐落下,一串串的,格外的好看。 青石板上溅起的泥泞带着些寒意,奉祁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铁链死死的缠住了她的双手,勒出的鲜血很快便是被雨水所冲刷干净,可是伤痕还是那么的刺眼。 原本乌黑的长发此时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带着一阵的刺痛感。 扯着铁链的那人狠狠的用劲,奉祁便是四仰八叉的仰面摔倒在地。 溅起的泥水都是带着甜腥味的,奉祁有些分不清这些究竟是雨水还是自己的血水。 “老实跟我们回去,你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话毕,便是有一人狠狠的落下一鞭子,奉祁躲闪不及,任由长鞭打在自己的后背之上。 原本上好的锦缎此时被铁链毫不留情的撕扯开来,皮开肉绽,血流了一地。 奉祁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是很快便是被长鞭抽打在地。 “到现在你还不知错么?!” 奉祁的目光只是死死的落在了一边的云清身上,她吐出嘴中含着的血水。 “送他回去,求你们!” “什么?” 奉祁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送他回去!送他回去!” 四人的身子都是一顿,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奉祁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巫盼皱了皱眉,语气也有些软了下来,“奉祁,你怎么这般固执,跟我们回去吧。” 奉祁费力的站了起来,四巫是谷主最信任的几人,也是自己颇为信任的。 奉祁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师叔们,你们知道的,我不可能跟你们回去的。” 巫盼的眉头越锁越紧,“既然这样的话,你便是不能怪我们了!” 梵寂谷乃是有规定的,若是叛逃之人不愿会谷接受惩处的话,那便是取其首级。 一侧的巫真随即便是举起了长刀,一步步的朝着奉祁走近。 锋利的刀刃点地不断的朝着奉祁靠近,剩余的三人皆是转过了自己的脑袋,似乎是不愿意多看。 刀刃划地的声音很是刺耳,奉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双象征着死亡的鞋子不断的靠近。 “为什么不还手?” 奉祁的本事并不在他们之下,虽说是双手难敌四拳,但是奉祁倘若愿意还手的话,逃走也只是小问题罢了。 但是这个丫头怎么都不愿动手,这才会被处处压制。 现在变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用刀刃轻轻的挑起了奉祁的下巴,像是神明在审视着罪人。 居高临下的姿态,巫真微微侧目,只是隔着黑色的面纱,奉祁看不清楚。 其实不只是奉祁看不清楚,就连巫真都是看不清楚奉祁脸上的神色的。 但是他们也不需要看清楚即将死去的人的表情,只管砍下脑袋再看就是了。 腰间挂着的梵寂谷的令牌也被雨水冲刷,格外的清晰。 奉祁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只是有些苍白。 “巫真师叔,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长辈出手的。” 都这种时候了,奉祁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一句话倒是将巫真气笑了,笑声中还带着些无奈,“你还真的是……” “冥顽不灵……” 当巫真高举利刃落下的时候,奉祁却是忽的眼眸一愣,便是举起了自己被铁链禁锢的手腕。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格外的刺耳。 铁链在巫真的刀下显得格外的脆弱,很快便是断裂开来。 感觉自己的手头一松,巫盼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巫真也是没有想到原本一副受死模样的奉祁会突然这样做,但是很快眉眼间的情绪便是被笑意所取代。 奉祁身上的束缚既然是解开了的,便是往后与四巫拉开了距离。 但是受的伤让她忍不住的捂着心肺咳了几声。 奉祁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看着四巫便是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干脆便是一下跃上了房顶。 她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只是一个劲儿在雨夜中奔逃。 她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地下城么? 自己现在若是回到地下城的话,万事通自然是会庇佑自己的,四巫也不会靠近地下城。 但是梵寂谷与地下城向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梵寂谷若是知道自己与地下城有关系的话。 怕是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儿。 那自己现在应该去哪儿? 仔细想了想,原来在这个硕大的地方,竟然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的…… 还真的是有些可笑啊…… 四道黑影紧紧的跟在奉祁的身后,穷追不舍。 奉祁捂着自己的伤口还在不断的逃窜,还要时刻小心躲避着身后射出的飞镖。 “咻咻咻——” 大雨逐渐的停歇了,但是空中堆积的乌云还是迟迟没有散去,黑压压的一片。 “咻——” 又是一枚飞镖射来,奉祁一时躲闪不及,飞镖便是直直的插入了自己的肩膀之中。 大有刺穿之势,奉祁的身子忍不住的一软,站在屋顶上险些跌倒。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的冒出一个黑衣男子,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面孔。 男子温柔的将奉祁护在自己的怀中,随即抱着奉祁便是闪身躲进了黝黑的小巷之中。 黑衣人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奉祁放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之中,还不忘脱下身上的斗篷为其盖住。 奉祁并没有动弹,只是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微微皱眉。 黑衣男子正欲起身离开,奉祁便是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 声音很小,却也很清晰。 “师兄,小心。” 黑衣人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顿,摸了摸奉祁的发丝以示安抚,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穿成这个样子的确是看不清哪模样,但是奉祁却是认识的。 这个人不是旁人,这是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怀准师兄。 奉祁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迹,几人只得交汇了一下眼神。 忽的便是看见一个黑衣人猛地窜出,只不过是看了几人一眼,转身便是离去了。 这明明很明显了,是有人故意想要把四巫给引开。 巫真看了看自己身侧的三人,淡淡的问了一句,“追么?” 巫盼耸了耸肩,“不追怎么办?你当真舍得杀?” “当然是不舍得的,那可是我辛苦养大的小团子!” “切,我们一起养大的好不好?” 几人简单的拌了几句嘴便是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他们很乐意进行这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只是巫盼没追出多远便是停下了自己的步子。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一个漆黑的小巷子,开始一步步的靠近。 他的步子很轻,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午后却是格外的清楚,沉重的脚步声在一步步的靠近。 背对着光硕大的黑影在靠近,奉祁自然是看见了的,她皱着眉头,只是心中有些不甘。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实在是太残忍了吧? 自己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儿没有做完,自己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得到…… 还有云灼,自己还真的是很惭愧,挣扎了这么久,云灼的事儿还是隐藏在迷雾之中。 正当奉祁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黑影却是突然站立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不再靠近了。 那人朝着奉祁的方向扔下了一张纸张,声音很轻。 “云府有人想要杀你,特地出了委任状,我们这才找到了你的踪迹。杀你的人还在路上呢。” 奉祁看着巫真离去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将那张纸捡了起来。 它大部分已经被地上残留的水迹打湿了,但是墨迹并未晕染开来。 他们确确实实是清清楚楚的写着,有个人出了高价钱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而接下这个任务的是白石门。 白石门黑白通吃,这样暗杀的活自然也是接的。 这样的委任状肯定是不止一份的,就是不知道何人这般看不惯自己? 自己在云府并未招惹什么人啊…… 不过她很快便是冷静了下来,自己的确是没有招惹什么人,但是有人把自己当做了云灼。 所以下这份委任状的人,其实是要对云灼动手的人吧? 那是不是只要揪出委任状背后的人,自己便是可以找到残害云灼的凶手了? 但是奉祁的意识却是不容她多想,疲倦就像是潮水淹没礁石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阴暗的角落待了多久,只觉得四肢的冰冷还在不断地吞噬自己。 就好像是一只饿极了的困兽瞧见了一动不动的食物,它不断地靠近,然后开始大块朵颐。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他在进行属于自己的一场狂欢。 那张委任状被自己死死的捏在手中,就像是抓住了什么唯一的生的希望。 “大夫人!找到大公子了!但是五姑娘还是没有找到!” 陆悠然紧皱着眉头,她一把便是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侍女。 “那就继续找啊!” 云清和奉祁先行一步离去,等到大雨停止之后,陆悠然等人也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回去的路上,便是发现了昏迷了的云清,还有破损的马车。 他们唯独没有找到的便是和云清一路的奉祁。 云清醒来也只是说遇到歹人袭击,目标是云灼,但是其他的便是记不清了。 顿时云府上下便是一起开始找寻奉祁,失而复得的女儿怎能再次落入贼人之手? 云阳也是着急忙慌的提着自己的裙摆四处找寻着,脸上满是担忧焦急。 “云儿?!” “云儿?!” 约摸着半个时辰之后,云阳总算是在角落里看见了奉祁。 她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当即便是扑了过去,只是奉祁已经昏迷了。 云阳担忧的将奉祁搀扶起来,摸着奉祁的小脸实在是冰凉,竟然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喊着云灼,她不断的唤着云灼的名字,期盼奉祁能回答她一句。 可是奉祁还是闭着眼,云阳一下子便是慌了神。 白色的裙摆此时早已布满了泥泞,可是云阳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云府出了这样的事,白家的人自然也是参与到了这场搜捕之中。 迟来的白棠见状,也是连忙迎了上去,“云阳!” 可是慌乱之中的云阳却是根本就来不及去理会自己身侧的白棠,只是一把将其推开,看着他身后的小厮,忍不住的叫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大梦初醒的小厮们这才迎上来,七手八脚的将奉祁抬上了马车。 云阳抓住一个小厮,有些着急的说道:“快去通知我阿爹阿母,就说云儿已经找到了。” 见着奉祁进了马车,云阳也顾不上身侧人的帮扶了,直接一步便是跃上了马车。 刚想让驾车的人赶紧离开,却瞥见了站在原地呆愣的白棠,她这才回过神来。 云阳歉意的笑了笑,就好像方才推搡白棠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白公子,事发突然,我们便是先行一步。” 随即也不给白棠说话的机会,催促着驾车的小厮便是离开了。 看着一行人离开,白棠嘴角竟然忍不住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那是我的马车啊……” 但是没有办法,便是只能一人步行回去了。 可是他的脑海里了满是方才云阳的模样,那个被条条框框框住的女子也不是那么的死板。 章节目录 第24章 委任状 “奉祁?……” “奉祁……” “奉祁?” 是谁在叫自己啊…… 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哭声,似乎是有些压抑,断断续续的。 奉祁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可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奉祁都觉得费力。 原来是云阳正守在自己的床边,眼眶还是红着的。 见到奉祁终于醒了过来,云阳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你终于醒了,云儿,你都要吓死我了!” 奉祁有些艰难的坐了起来,看着云阳无奈的一笑,“阿姐,我没事儿了。” 云阳站起来,“你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告诉阿母阿爹!” “等等!” 奉祁连忙叫住了云阳,“阿姐,你就不能先陪陪我么?” 云阳无奈的笑了笑,随即又在奉祁的床前坐下,满脸都是疼惜。 “好好好,我陪着你。” 她替奉祁理了理发丝,眼眸中满是心疼,“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吧,没事儿了。” “嗯。” 奉祁有些呆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是有些恍惚。 “阿姐,我记得我看见了一张关于我的委任状?” 提到委任状三个字的时候,云阳的表情明显的顿了顿,拉着奉祁的手也是忍不住的一僵。 她低垂着眼眸,喃喃自语。 “没事儿了没事儿,你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奉祁微微锁眉,“阿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所幸云阳也没有隐瞒奉祁的意思,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是二婶婶。” 陈墨涵? 云阳这才说道,顺着奉祁手中攥着的委任状,云清很快便是查到了白石门的身上。 不过是多给了一些钱财,白石门的人便是都说了。 想要他们出门杀了云灼的人就是陈墨涵。 现在真相大白,老夫人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现在还在寺庙修养呢。 而云擎也是气得够呛,他没有想到自家人竟然会对自家女儿动手。 而陆悠然也是个暴脾气,当时知道后便是闯到了陈墨涵的院子中,将其揍了一顿。 云清本就是一个讲理的,知道自家阿母罪不可恕,自然也是不敢求情的。 但是云擎看在她还有三个孩子,云戚又刚去世不久,便是将其关在了自己的院子中。 还时时刻刻的安排人盯着,一日之内便是搬进去一尊菩萨石像。 说是要陈墨涵余生都在院子里度过,整日清心寡欲,不得外出。 就连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也被悉数送走了,陈墨涵现在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奉祁听完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觉得有些不解,不由得出声询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云阳自然是听到了的,她也觉得难过。 倒是先哭了起来,两行清泪不自觉的便是从自己的脸颊便划过,我见犹怜。 奉祁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便是想要伸手拭去云阳眼角的泪,可是手还没有抬起来便是放弃了。 云阳自顾自的说着:“是我们对不你起,要是阿母当初带走的是你,你也不会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但是云儿你放心,我们都会加倍的弥补你,你是我的家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看着云阳眼中闪着的光,奉祁觉得自己的心口位置有些闷闷的。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只觉得有些干燥。 “阿姐,阿兄怎么样了?” 那日将他一人留在了瓢泼的大雨之中昏迷不醒,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你放心吧,阿兄一切都好,就是受了些风寒,大夫已经开了药了,休息几日便是没事儿了。” 她替奉祁掖了掖被角,有些嗔怪。 “你啊你,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云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语气突然开始变成有些沉重。 “大夫说你受了皮外伤有些严重,可能会留下疤痕,最近必须注意些才是。女孩子家家的,以后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云阳又要开始哭了,奉祁觉得有些无奈,连忙安慰。 “没事儿的,大夫不也是说有可能么?阿姐日日照顾着我,定然是不会的。” 云阳却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可是你的身上还有疤痕,没想到你竟然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奉祁微微一怔,看着云阳低声抽泣的模样,竟然觉得心中一软。 大抵是云阳替自己上药的时候见到了,自己身后的疤痕吧。 但是自己自幼舞刀弄枪习惯了,有些伤口无法痊愈再正常不过了。 云阳看着奉祁,神色复杂,“疼么?” 奉祁有些语塞,低着头半晌才回道:“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胡说,分明我瞧着都疼!” 云阳守了奉祁整整一日,生怕奉祁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一般。 还是奉祁和云擎苦头婆心的劝说了半天,云阳这才同意回自己的屋子去休息。 夜间,奉祁难得可以一个人待着,心中莫名的觉得舒服了不少。 其实奉祁并没有几人想象的那么脆弱,她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并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太重的上。 虽然后背时不时还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但是都在奉祁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不过刚刚换上自己的衣物,房门便是被轻轻的扣响,奉祁微微锁眉。 自己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可不喜欢有人来打扰自己。 “是我。” 隔着一扇门,但是那人似乎是知道屋内的奉祁在想些什么,便是率先开了口。 直接推门而入的是沈池。 时隔几日看见沈池,奉祁微微垂眸,“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事么?” 沈池手中的折扇是扇了又扇,“你是要去找陈墨涵么?想问她为什么要杀云灼么?” 奉祁没有说话,但是通过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沈池说对了。 沈池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桌前,“去找她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来问我,我已经去见过了。”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轻巧的茶杯,放在鼻尖下轻嗅。 “陈墨涵也是受人指使罢了,若是陈墨涵杀不了云灼,那个人就会朝着她的孩子动手。” “你说,作为一个母亲,陈墨涵应该怎么选择?” 奉祁转过身,似乎是有些不相信。 “那个人倘若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直接亲自动手?” 似乎是问到了沈池想要说的,他手中的折扇猛地和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没错,这就说明,那个人,或者说那群人不能露面。” 沈池忽的朝着奉祁招了招手,笑得有些诡秘。 “奉祁,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倘若这些人的本意就不是云灼,而是你呢?” “我?” 奉祁几乎是没有思考的,直接摇了摇头,“我一直长在梵寂谷,怎么会招惹这么多的人想要取我的性命?” 沈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见奉祁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沈池无奈的耸了耸肩,画风突转。 “还记得上次抓到的那几个山匪么?那天我回去看了一眼,他们都死了。” “死了?” 奉祁微微皱眉。 “嗯,都死了,应该有人发现了我们也在调查这件事,杀人灭口了吧。” 他戏谑的看着奉祁,“现在不管你是不是云灼都没关系了,因为那群人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你的身上了。” “求之不得。” “哦?是么?” 沈池忽的笑了笑,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来说说其他的事儿吧?” 每一次沈池的出现都是奇怪的,因为他一出现自己的身边似乎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事儿。 但是自己好像又是离不开沈池的,因为所有的事儿都是在沈池出现之后才有了转机的。 但是沈池自己却是一直都琢磨不透的,在他的身上似乎有很多很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直直的看着奉祁,但是奉祁一言不发。 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沈池没有忍住,率先嫌弃的说道:“你都不问问什么事儿吗?” 奉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不问你都是会说的啊。” 沈池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拍了拍奉祁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梵寂谷的人没有把你教好,但是没关系,以后我来教你就是了。” 奉祁上下打量了沈池一眼,“教我什么?发疯么?” 沈池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却是丝毫不觉得尴尬,“你听好了。”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你要学会用自己的心来解决问题。” 奉祁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池,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语。 “冲动妄为么?” “当然不是,是凭心而为。” 他围绕着奉祁开始说教,“下次遇到什么事儿的时候,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笑一笑。摸摸你心口的位置,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有的时候你觉得不在意,但是你在意得要死,人可以骗别人,但是不能骗自己的心呐。” 奉祁觉得沈池说的是错的,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池微微挑了挑眉,“我想说,忘记在梵寂谷的一切,从现在开始做你自己。” 奉祁低垂着眼眸并没有说话,做自己? 她的脑子里突兀的冒出了当初怀准说的话。 那时候怀准劝自己离开的时候,好像也是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有的面具戴得久了,便是摘不下来了。 他说自己好久没有看见自己的模样了。 沈池看着奉祁的样子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说回正事儿吧,云阳要和白棠成婚了。” 奉祁微微皱眉,今日云阳陪了自己许久,但是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儿来。 “想必云阳穿上嫁衣一定是极其美丽的吧,只是可惜了,你看不见了。” 奉祁微微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池一副和我没有关系的模样,无奈的耸了耸肩。 “这是万事通的安排,朝廷密报,他们抓到了地下城很重要的一个人,是鬼王大人的心腹。” “但是在皇城,地下城的人不好露面,所以万事通便是让你出面。” 还没有等到奉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池又继续说道:“作为交易的是白家身后的那个人。” 奉祁没有犹豫,只是点头应允,“时间呢?” “三日内便是要你出发的。” 这么急啊…… 沈池突然凑近了些,“你看你现在就应该伤心,因为你看不见你亲爱的阿姐出嫁了。” 听着沈池那带着蛊惑意味的话,奉祁只是淡定的抽出了逐月,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自己走还是我送你出去?” 沈池撅了噘嘴,“不用那么客气,我自己走就是了。” 章节目录 第25章 红色桃缘 她原本以为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是可以别无所求了的。 但是后来才发现,当自己得到了一样东西,期盼的东西就更多了。 云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带着笑,但是双眸却是有些空洞的。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淡扫蛾眉轻点唇,今日乃是云阳出嫁的日子。 托底的粉红色烟纱裙,手中挽着罗翠软纱,腰间是用金丝软烟系成的大大的蝴蝶结。 鬓发低垂斜插碧玉凤钗,显得体态修长妖艳。 她抬起头来,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掀开一侧的流苏,眼中含情似乎匍匐着一层的雾气。 陆悠然站在云阳的身后,满脸慈爱的看着镜中的人。 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是替她欣喜的。 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可以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怎能不为其开心呢? 只是日后怕是很少可以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讨自己欢喜的小丫头了。 似乎是看出了陆悠然眼底中的东西,云阳莞尔一笑。 “阿母,不必担忧,日后我还是会回来的。” 陆悠然别过自己的脑袋,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维持着最后的高傲。 “你啊,最好还是不要回来了,一直在府中徒增烦恼。” 她知道陆悠然心中挂念自己,站起来拉住了陆悠然的手。 “阿母可不要同我将这样的话,孩子可是会难过的。” 陆悠然轻巧的刮了刮云阳的鼻尖,似乎是有些嗔怪。 “就你会说话。” 满屋都挂满了大红色的绸缎,云家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云阳朝着屋外看了看,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的失望。 “云儿还是没有回来么?” 陆悠然微微锁眉,“记挂云灼干什么,你这个做阿姐的大婚她都不回来,你还想着她?” 云阳笑了笑,“云儿好歹是我妹妹,这次离去也是王爷的吩咐,也不好反驳,阿母在这生气有什么用?” 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沈池突然说九王爷那边有事儿。 说是什么有些挂念云灼了,但是身体不适不能离开皇城,便是要云灼去一趟。 正好碰上云阳大婚,且哪有一介女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见一个男人的? 传出去于理不合,云家好歹也算是一个大户人家。 只是那边是皇权贵族,云家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商户人家罢了,哪有有的胆子拒绝? 再言云灼的命都是九王爷救回的,又是给了云家皇商的机会,云擎也不好拒绝。 没有办法,便是只能任由沈池将人带走了。 云阳看了看外面热闹的模样,心中满是期颐,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摆。 陆悠然取出红盖头,温声道:“时辰也到了,别忘记阿母给你讲的话,倘若白棠那人欺负你,只管回家,阿母为你做主!” 云阳笑了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屋外的锣鼓声震天响,云清和云戚都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也顾不上其他。 只是一个青衣小厮突然走到了云擎的跟前,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抬着几个硕大的红木箱子。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架势,云清和云擎都是一脸的懵。 只见青衣小厮不紧不慢的行了一个礼,随即便是让人将一排排的红木箱子打开。 这一举动引来了街上不少人的观望,眼里都闪烁着奇异的光。 青衣小厮笑得有些腼腆,道:“今日云府大小姐大婚,我乃是奉了九爷的吩咐,特地前来道贺的。” “我家九爷托我同大老爷讲一声,这种时候叫走五娘子的确是他的不对,这些就算是赔礼和贺礼了,还请大老爷莫要见怪。” 九爷? 能叫做九爷的世间似乎只有一人。 云擎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他忙忙应下。 “能被九爷信赖乃是云家的福气,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啊。” 周围的人听见脸色各异,多是惊奇和惶恐。 不过是小小的商户人家,竟然是和皇城的人扯上了关系。 而且还亲自送来了贺礼,的确是第一奇事! 云擎看见几大箱子都是黄灿灿的金银珠宝,也有上好的绫罗绸缎,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青衣小厮礼貌的笑着,“我家九爷不知应该送些什么,便是亲自去库房中挑了一些,想来云大小姐应该会有喜欢的吧。” 云清倒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一直紧皱着眉头。 要不是因为这个人的确是亮出了九王爷的令牌,自己绝对是不会相信的。 虽然九王爷的确是救了云灼,但是不代表自己可以接受九王爷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他淡淡的问道:“皇城离此处甚远,而云阳的婚事乃是近日才决定的,不知道殿下是怎么知道云阳要出嫁的?” 云擎虽然是愣了愣,但是也没有说话。 要么九王爷一直派人在云府盯着,要么此人就是假的。 青衣小厮倒是不慌不忙,“哦,乃是沈先生回信提到的,我家九爷觉得大婚之事乃是难得的喜事,自然放在了心上。” “早些日子我们便是从皇城出发了的,只是正好今日赶到,九爷还担心我们会来得太早,总觉得会失礼。” 沈池…… 云清微微垂眸,回了一礼,“多谢殿下记挂。” 原本云擎还想将这几个小厮留下来的,但是青衣小厮说还要赶着回去复命,便是离去了。 几个小厮前脚刚离开,后脚迎亲的队伍便是来了。 白棠果真是身穿婚服如约而至了,只是从云阳出府拜别父母亲,上了花轿,白棠都是不曾看她一眼的。 他的脸上满是不情愿,云清自然是看见了的。 但是碍于今日是大喜之事,自己也只好压着脾气不能发作。 云阳在喜婆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手中还被塞入了一把绣着双喜的团扇。 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抿了抿,唇边是压不住的笑意。 云阳觉得自己的这一辈子是何其的幸运,能遇上白棠这样的人。 白棠瞧着虽没有正行,但是自己年幼时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是他奋不顾身的跳了下来。 自己的身子是在冰冷的水中不断的下沉,她便是在心底告诉自己。 今日谁若是将她救了出去,她便是认定了那个人。 白棠没有让他失望,他带自己在驰骋的骏马上肆意欢笑,带自己见过了最美的花雨。 带自己吃过雪日街头最甜的糖葫芦,他还带着自己做了好多的事儿。 白棠白棠,这是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就像是披光而来的神明一样,他照亮了自己的全部。 云阳紧紧的揪着手中的扇柄,脑海中满是白棠的模样。 虽然白棠或许不愿娶自己为妻,但是自己只求留在他身侧就好了。 喜欢好像是一件会让人卑微的事情,可是云阳只觉欢喜,看着尘埃中开出花来。 鞭炮声在耳边响起,是亲朋好友的道贺声,是孩童的欢笑声,这辈子云阳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只是云阳在喜房中足足坐了一夜,那扇门始终是没有人推开。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坐久了双腿也是会麻木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双腿,感觉不到周围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后半夜,房门终于被推开了,云阳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唇瓣。 可是耳边传来的却不是白棠的声音,而是一个老妇的声响。 她的声音不冷不淡,“夫人,你还是先休息吧,公子喝醉了,还没醒呢。” 喝醉了么? 可是云阳的身子依旧是没有动弹的,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去同公子讲,我就在这里等他掀开盖头。” 可是云阳看见那双脚依旧是站在自己的跟前没有动弹的。 云阳微微锁眉,“有事我担着就是了。” 老妇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不过老妇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是又有一个脚步声靠近。 那人身穿红鞋喜袍,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停在了云阳的跟前。 云阳心中不由得一紧,她觉得白棠应该是会和自己说一些什么的吧。 但是白棠一言不发,只是随手挑下了云阳脸上的喜帕,潇洒的扔到了云阳的怀中。 “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的与语气带着一些不愿和烦躁,只留下一个白眼便是背着手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 云阳觉得有些委屈,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你喝醉了?要不要我去为你煮一碗醒酒茶?” 白棠的语气依旧是淡漠的,连头都没有回。 “府中有下人,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操心,只管做好你的夫人就是了。” 云阳站了起来,但是双腿一阵发麻,她一时不备便是跌倒在地,额头狠狠的摔在了桌角。 剧烈的痛意传来,云阳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额头,点点猩红的血迹从手指尖渗了出来。 她的眸子忍不住的含满了水光,却还是尽量保持着语调平稳。 她在努力的让自己依旧端庄,依旧还是以前那个典雅的云阳。 “你今夜……难道不在这里休息么?” 白棠终于施舍了云阳一个凉薄的眼神,但是也很快的收了回去。 “不了,你自己休息吧。” 最后,他只留给云阳一个潇洒的背影。 云阳知道白棠不喜欢自己,但是从来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厌恶自己,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自己在他受寒的时候捧上热乎的姜茶。 自己在他受伤的时候日夜照料着。 自己在他随口一句喜欢就可以为他学会桂花糕。 他说最爱端庄的女子,自己也一直端庄有礼,从未逾矩。 他说最爱看漫雪纷飞,自己忍着伤寒陪他到城外看雪。 他说……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云阳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角流出的泪水,默默地坐了回去。 只是突然觉得床上的红枣实在是有些碍眼,塞了一颗到自己的嘴里。 可是为什么红枣都是苦涩的? 就像是自己的人生一样,光鲜亮丽的外表,依旧是苦涩的。 桌上的一对红蜡烛还在不断地燃烧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屋里也跟着忽明忽暗的。 也许是有风灌了进来,其中一支蜡烛的火光渐渐的黯淡了下来,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云阳见状,连忙上前扶起灯芯,却是被灼伤了手指。 她坐在桌前,捂着手指看着一对红烛流泪。 一时之间,云阳不知道究竟是眼前的红烛更加鲜艳,还是自己额头的血迹更加刺目。 此时的奉祁已经到了皇城,沈池看着奉祁,两人你对立而坐。 “放心吧,东西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以九爷的名号。”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到了天边的明月之上,白家看得见这样的明月么? 章节目录 第26章 扭送回府 “此次出行切记要小心。” 云清在不断的告诫着云栖。 云栖说在清远寻到了一个商户,需要采购大批的茶叶,如果发展得当的话,也许还可以和云家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 那人也是清远知名的商户,多处茶叶都是由他经手的。 之前云清也不是没有去拜访过,但是那人的脾气颇为古怪,云清只好意失败而告终。 也不知云栖是如何入了他的眼,竟是松了口。 云栖当即便是决定今日出发,带着茶叶前去拜访。 也许还真的可以凑成一笔大单子。 云栖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阿兄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云清无奈的笑了笑,“我是希望你平安回来,此去路远,难免会出一些意外,我只是担心你会应付不来。” 其实云清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云栖虽然之前也是外出送过茶叶的,但是都是有云戚在身侧的,自己自然也是不用担心的。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云戚笑了笑,“阿兄就这么的不放心么?阿兄都这么厉害了,我作为云家少年郎,怎么可能让阿兄失望?” 看着云戚意气风发的模样,云清也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一侧的云笙也是说道:“长兄且放心,我看着阿兄呢!” 云笙说什么也是要跟着的,她说这是她见见世面的最佳机会。 而且也有部分账本被云笙所保管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在算账方面,云笙还真的很有天分。 云擎膝下无子,现在云阳又嫁做人妇,云灼应该也是留不久了的。 干脆将家中的大部分事宜都交给了这几个孩子,锻炼锻炼也是极好的。 所幸大房对这几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偏见,视如己出,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云清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摸了摸云笙的脑袋。 “要不我还是让傅生跟着你们吧,不然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云栖倒是一口回绝得快。 “不用了,傅生乃是阿兄一直带在身边的,我怎么好意思夺其所爱?” 云清又是一笑,随即屏退了旁人,便是将云栖拉到了一边。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些斥责的意味,“你去地下城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下不为例。” 云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可有消息?” 云栖摇了摇头,眼眸中是隐匿不了的遗憾和失望。 云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拍了拍云栖的肩。 “这件事儿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自会调查,倒是你,真的要小心才是。” 又交代了一会儿,云清便是目送着云笙和云栖离去了。 只是还没有转身跨入大门,傅生便是从一侧跑了出来,额间还有密汗,一副着急的模样。 见状云清的步子也是微微一顿。 傅生的性子自己当然是了解的,“发生了何事?” 傅生随即趴在云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 云清顿时便是脸色大变,他紧紧的皱着眉头,“人现在在哪儿?!” “第一楼。” 云清冷声道:“到真的是好样的,既然白家管不住这人,那么我便事去管管这混账!” 第一楼还是一样的人声鼎沸,他们的生意从未清冷过。 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菜肴算得上是人间一绝,更是因为他们的酒酿称得上极品。 酒水的种类不同,便是带着不同的味道,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酒客欢喜的。 传闻只要是喝上一口便是舍弃不了了的,那样在唇齿间久久不散的味道实在是令人沉醉着迷。 白棠也向来喜欢第一楼的桂花酒,且每次来他只喝这一种。 此时白棠整个人瘫倒在桌面上,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呢喃着什么,不过谁也听不清楚。 与他一道喝酒的几人还在勾肩搭背的说着,酒水还在不断的往下灌着。 一人举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已经喝醉了的白棠。 “我们之中最为洒脱无情的怕只有白兄了吧?不然大婚之日怎么约我们出来喝酒,现在都不回去?” 说他们是好友确实不为过,白棠无论做什么都会叫上他们。 他们也许也真的是讲义气的,白棠在第一楼宿醉了三日,他们也守着一步都未曾离开。 虽然第一楼的价格昂贵,但是凭着白家和他们几家的实力,几日的酒钱还是给得起的。 “说什么呢!我看白兄才是最为深情之人,你看,他独爱桂花酒不是?” “哈哈哈!” 几人又是一阵说笑,可以从街头谁家的姑娘好看,说到街尾城隍庙又出了什么稀奇怪事。 白棠也许是没有喝醉的吧,毕竟他一直睁着自己的双眼,只是趴着身子,没人看见罢了。 可是看他的样子又像是喝醉了的,涨红了的脸,眼中满是泪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喝醉,白公子又怎地会流泪呢? 修长的手指还紧紧的攥着酒杯不愿意松手,桂花的香味一个劲儿的往鼻腔里灌。 夹杂着浓郁的酒味,这样的味道就算是不喝也会醉的吧? 自己最爱桂花,独爱桂花。 那年那日,自己是在桂花微雨见到了那个娇滴滴的女娘,在漫天花瓣中从江水中捡到了那个女娘。 有人会觉得一眼万年一见钟情是真的么? 但是自己信,自己真的信。 她追着自己一口一个白棠哥哥,叫得自己好生欢喜。 满天飞雪中,那双眼眸清澈得可以映照出大地的样子,好似一滩幽深的泉水。 自己也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大婚,青梅竹马,一眼钟情…… 可是总有东西挡在自己的前面,像是一把刀,剜得人生疼。 要是自己不姓白就好了,要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白家的所作所为就好了,要是白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云家就好了。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好了…… 是愧疚么? 不知道。 自己只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直视云阳那双动人的眸子。 就当做自己是怯懦吧…… 他的身子动了动,又将杯中的佳酿悉数倒进了嘴里。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来,高举起酒杯来,“管我独爱什么,我只是爱酒,尤其是第一楼的酒!” 其中一人也是醉了,搂着白棠的肩膀。 “白兄,看你这么苦恼,可是因为云家云阳?” 白棠轻蔑的笑了笑,“呵,不就是因为她么?要不是因为一纸婚约,我才不会娶她!” “那白兄,若是有机会,你可会休了云阳?” “当然会!那样的人我看了便觉得厌恶!” “只要云阳犯了七出之条,白兄不就……”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白棠随即摆了摆手。 “云阳怎么可能犯七出之条?” 那是云家真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规矩礼仪一样不差,端庄有礼,乃是所有千金的典范。 那人哈哈一笑,“这些都是小事,白兄对我不薄,我定然不会让白兄失望的。” 只是几人都有些醉意了,他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往心里去。 但是很快,几人的吵闹声便是在破门声响起后被终止了。 看着气势汹汹带着人闯进来的云清,几人都是一顿,随即酒也是清醒了一些。 白棠勉强站住自己的身子,对着自己身后的几人摆了摆手。 “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一起喝酒!” 那几人看了一眼云清,也是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欲言又止。 等到那几人都离开之后,云清只是使了一个眼色,傅生身后的小厮便是将门给关上了。 云清向来斯文惯了,现在手拿木棒的样子还真的有些看不顺眼。 还没有等到白棠说一句话,云清便是毫不客气的给白棠迎头一棒,满脸都是凶相。 大婚之日将云阳一人留在闺房,自己跑这里喝酒? 过了两日都没有回去看云阳一眼,这是新婚丈夫该有的模样么? 也不知道云阳是受了多大的苦楚,应是没有传出一点儿的消息。 若不是自己让人去送些东西,想必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越想越气,云清一脚踹在了白棠的小腹上,白棠踉跄的跌倒在地,额头还有血流出来。 但是白棠硬是一声不吭,只是看了看云清,便是想要站起来。 可是云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又是一脚华丽丽的的踹了过去。 云清满肚子的怒火想要发泄,他揪住白棠的衣领,满脸都是质问。 “云阳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云阳喜欢你,我才不会让你靠近云阳半步!” “若是不喜欢,你何苦来纠缠云阳?空惹得云阳这般难受委屈!” 可是白棠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白色锦袍上的脚印发着呆。 云清将白棠扔到一边便是背过身子,他看了一眼傅生,便是将手中的木棍扔到一边。 “打,给我狠狠地打!不死就行,打完了给我拖回白府,给云阳跪下!” “是。” 傅生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带着几个小厮便是开始动起手来。 白棠也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是任由棍棒吧不断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最后白棠是被云清用绳索捆着回去的,大街小巷的人都是看见了的,但是也没有几个是敢指手画脚的。 毕竟双方谁也惹不起。 这个消息很快便是传到了白夜,白棠的阿兄的耳朵里。 白夜将自己的目光埋在账本里,连眼眸都没有抬。 只是吩咐装作不知道就是了,他并没有去管的意思。 云清一路将白棠捆到了白府,可是直到入门,都是没有看见云阳一眼的。 管家见到自家公子被这样送了回来,自然也是心惊肉跳的。 他是看着自家公子长大的,见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疼,但是也不敢上前,毕竟这的确是白棠的错。 “云公子。” 云清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语气颇为生冷。 “云阳呢?” 管家似乎是有些为难,“少夫人知道公子宿醉,今日一早便是捧着醒酒茶去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什么?” 云清的脸色有些僵硬,“你们难道就没有派人跟着?” “说了,但是少夫人执意要一个人去,我们也拦不住啊。” “废物!” 云清愤愤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白棠,“若是云阳出事,你们白家休想好过!” 说完这话,云清便是带着奉祁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自己方才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乃是白家到第一楼唯一的方向,但是却是没有看见云阳的。 更何况云阳一早就出门了,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她不可能赶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云清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他转头吩咐傅生,“让所有人都去找云阳,今日必须将云阳给我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那大夫人那边……” 云清微微皱眉,随即道:“先不要声张。” 云阳大婚结束之后,云擎便是和陆悠然到了茶庄,估摸着现在还在路上。 章节目录 第27章 繁花烬 庭院的花树在狂风中簌簌落下,洒满了青石小路。 这场花雨实在是奇怪,像是遗憾,像是重逢,像是爱而不得。 是谁在哭啊? 费力的睁开双眼。 哦,原来是阿兄啊…… 阿兄,不要哭…… 云阳张了张自己的嘴,但是却是没有一点声音的。 见到软榻上的云阳终于醒来,云清也是红了眼眶,拉着云阳的手。 他满脸都是自责,满脸都是愧疚,满脸都是懊恼。 “都是阿兄对不起你,都是阿兄没有照顾好你,一切都是阿兄的不是……” 云阳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脸色实在是苍白得难看。 “阿兄,这不怪你,你已经将我照顾得很好了……” 云清这个七尺男儿,也是忍不住的哭了。 他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的生命慢慢流逝,就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生命是这么的脆弱,原来人可以是这么的不懈一击,原来自己真的要失去家人了。 云阳想要安慰,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云清抿着唇,藏在袖口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他们发现云阳的时候,云阳正衣衫不整的躺在不起眼的小巷里。 那么一个高傲的人,那么娇贵的一个人,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躺在脏兮兮的角落里。 她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了…… 始作俑者自己已经开始在查了,只是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不敢想象就那么一天的时间,他的妹妹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才会想到要自杀。 云清似乎是不死心,他看着身侧一脸忧愁的大夫。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白发苍苍的老者摇了摇头,“太迟了,姑娘服下的毒药本就无药可解。”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门被一把推开,是奉祁。 奉祁从沈池那里听了消息,不顾阻拦,未达皇城便是连夜赶了回来。 她身上的黑色劲装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现在也只是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了而已。 长长的黑发高高的束起,两侧留下两缕鬓发,紧身的短袍勾勒出好看的曲线。 她的腰间还挂着逐月,脚踩金靴,像是刚刚游猎回来的贵族少年郎。 第一次看见奉祁的样子,云清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但是面色很快便是恢复了。 奉祁也许是因为连夜的奔波劳累,此时额间还挂着细细的汗珠。 跟在身后的沈池不紧不慢的将奉祁甩过来的面具收好,收敛嘴角的笑意站立。 谁说奉祁很难掌控? 人只要有了在意的东西,那就是有了弱点,奉祁本就不是完美的人,现在更不会是。 奉祁一眼便是看见了软榻上奄奄一息的云阳,步子开始变得缓慢。 “阿姐?” 过了半晌,云阳才转头看着奉祁,速度很慢,就像是有人将她的脑袋死死的按在了掌心中。 “云儿……回来了?” “真好啊……” 她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跟前的云清都是没有听见的。 奉祁还是面无表情,就像是不知道悲欢一般,只是站在那里犹如石刻。 来的时候便是已经听到沈池说了云阳的遭遇,就像是刺激到了奉祁某根敏感的神经,她变得很紧张。 缓了半天,这才走到了云阳的床前。 她直接半跪在了云阳的跟前,似乎是下了什么沉重的决定。 地下城,地下城应该是可以的吧? 她抬眸看着云清,云清这才看见奉祁的眼眶是红着的。 “阿兄,让我带阿姐离开,好不好?” 就连奉祁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里满是祈求。 她不愿意看着云阳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和云灼一样,自己实在是难以接受。 自己没能保护好云灼,也没能保护好云灼的姐姐。 自己来到云府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替云灼做到,云灼对自己该有多失望啊…… 脑子里又闪过云阳一颦一笑的模样,她明明是那么的温柔,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 云阳的存在实在是特殊,无论是对云灼还是对自己,云阳都是特殊的啊…… 云清还没有答话,云阳的手便是轻轻的动了动。 像是最后的挣扎,像是宣告最后的遗言,像是最后的哀悼。 云阳冲着奉祁摇了摇头,动作依旧缓慢,慢到看不出弧度,慢到好像真的停止动作了一般。 奉祁好害怕,害怕云阳的生命也停止了。 云阳几乎是用完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般,终于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 “不要救我了,就这样了吧……” “为什么?” 可是云阳没有再回答奉祁的话,只是转过自己的脑袋,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前方。 自己还是太傻了。 自己这一辈子花了太多的时间在白棠的身上,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因为一直跟在白棠的身后,所以自己忘记去看沿途的景色,不记得暖阳下的春日是什么样的了。 也不记得糖葫芦是甜的还是酸的了…… 最后云阳还是死了。 死在了大婚的第三日,死在了那个冰凉的软塌上,死在了他还没爱上她的时候。 一树繁花烬…… 奉祁缓慢的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些冰凉,伸手去摸,只有一片的湿润。 自己这是…… 哭了么? 奉祁稳了稳自己的心神,“阿兄,可有查到?” 云清也显得有些木楞,只是摇了摇头。 倒是沈池这时候将自己的脑袋探了出来,她朝着奉祁笑了笑,吐出了一个字。 “白。” 白家。 又是白家。 奉祁对白家已经恨到了极点,不管白家身后的人是谁,究竟牵扯了什么,自己都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奉祁转身就准备离开,云清便是出声叫住了她。 “阿灼!你去哪儿?” 只是奉祁这一次没有理会,连身子都是没有停顿的。 沈池又看着云清笑了笑,也只是勉强的笑意。 “大公子不要担心,五娘子处理几个杂碎还是绰绰有余的。” 奉祁的马匹还在府外,她利落的翻身上马。 沈池将面具扔到了奉祁的怀中,“这一次你是要用奉祁的身份,还是云灼?” 奉祁没有理会,将面具别在了自己的腰间,朝着白府便是去了。 此时的白府屋门都是紧紧的关着的,院中放着一把太师椅,椅上端着着一个人。 周围都是手持长棍的小厮,严阵以待。 他似乎在这里已经等待很久了。 白府的门前也是站了一堆的人,附近的人早已经被疏散开来,空荡荡的。 空荡荡的大街上什么都没有,奉祁孤身一人站在白府的门前,里面的人在等待,等待今日登门拜访的人。 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人,奉祁满脸寒霜。 就像是以往奉祁做事一样,她的脸上毫无表情。 那些等待着奉祁的人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像是潮水席卷礁石一般朝着奉祁涌了过来。 奉祁不紧不慢的抽出自己的逐月,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凡是靠近奉祁的人,手中挥舞着的棍棒还没有落下,便是被奉祁一刀毙命。 逐月在奉祁的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在身侧挥出一个个好看的弧度。 对于这些不配拥有生命的家伙来说,奉祁不会施舍他们丝毫的怜悯。 奉祁好像是不会眨眼的修罗,鲜血四溅,早已行以为常。 可是那些手拿棍棒的人却是迟疑了,他们被奉祁逼得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回到了府内。 大门被重重的关上了。 奉祁只是看了一眼高墙,脚尖轻轻踏上石狮,便是一下子跃上了墙头。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院中的一切,有俯瞰众生的气势。 血液还在顺着刀尖不断的往下滴着,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是有一道溅起的血痕,意气风发。 清风拂起长长的秀发,奉祁剑指院中泰然自若的白夜。 “你是主谋。” 不像是询问,更像是一种宣判。 宣判死亡,宣判结果。 白夜身穿一身白色的锦袍,脸上有着一条长长的疤痕,从额头贯穿整张脸。 他看见奉祁,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故作惊叹。 “这不是云灼么?女孩子家家站这么高干什么?” 随即似乎又觉得自己说得似乎不对,连忙改口,“瞧瞧我这个记性,云灼早就死了。” 他看着奉祁的眼睛中满是杀意,“你是谁?陆悠然要是知道自己两个女儿都死了的话,那表情一定会很精彩的吧?” 奉祁握着逐月的手微微紧了紧,“云灼之事是你做的?” “是。” “为什么?” “我想杀一个人还需要一个理由么?” 果然,像是白夜这种人,若是不用性命要挟他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奉祁微微仰了仰头,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诸多折磨白夜的法子了。 白夜又一次端起了自己的茶杯,“不过没关系,你才是我要杀的人,云灼命苦,替你挡了一劫。” 他只是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指,身后便是闪出数十个黑衣人。 这些人奉祁是认识的,当初在云灼坟前杀了那个小侍女的人也是他们。 倘若不是万事通来得及时的话,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的。 看来这些人才是白夜最大的底气了吧? 他们皆是目光凛冽,朝着奉祁便是齐齐射出飞镖,那架势就像是要将奉祁万箭穿心一般。 奉祁连忙挥剑去挡,身子也在墙头不断的移动。 但是最后还是跌落,不过是刚刚落地,奉祁单膝跪地之时已经有人将刀刃架在了奉祁的脖颈之上。 奉祁并没有继续动弹。 随即便是有一个黑衣人扯下了奉祁腰间的面具,直接扔到了白夜的面前。 白夜之时眯起眼睛看了看,“怎么这么眼熟啊?哦,险些忘了,你还是地下城的人来着。” 奉祁听着他满是嘲讽的话,只是挑起冰冷的眸子。 “怎么,你不害怕地下城的人找你算账么?” 似乎是觉得奉祁死定了,白夜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应该庆幸你是地下城的人,我还可以一举两得。”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白夜话里的意思,但是奉祁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她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就和奉祁淡漠的脸一般。 她慢慢的站起了身,看着周围的黑衣人,忽的露出一个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露出一个笑来,似乎是下意识的。 不知道算不算是嘲讽,奉祁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原来你也只是一条狗而已。” 白夜之时微微挑了挑眉,“无所谓你怎么说,这一次可没有云灼给你做替罪羊了。” 奉祁的眸子阴沉了下去,原来云灼所遭受的苦难都是因为那张脸,因为她有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真的是自己的罪过…… 有黑衣人想要夺去奉祁手中的逐月,可是逐月却是微微偏转了刀锋。 身子只是微微往后退了退,便是一脚踢开了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随即迅速的闪到了一边。 她摸了摸脖子上渗出来的血迹,笑得竟然有些张狂。 知道那么多,已经够了。 章节目录 第28章 满院皆春色 不过是刚刚站立,便是有黑衣人朝着奉祁冲了过来。 奉祁眼神一凌,反手握住逐月,在转身躲避至极,便是在黑衣人的腰间留下一场血痕。 这一举动似乎是彻底的激怒了黑衣人,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血迹,眼神杀意更甚。 凡是奉祁躲避的地方,总是跟着黑衣人的飞镖和追击。 他们在不大的院子中缠斗,尘土飞扬。 而白夜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幕,在家丁的遮掩下早就退到了一边。 他只是淡定的看着这一切,满是玩味。 黑衣人挥着利刃便是朝着奉祁砍了过来,奉祁侧身躲过,却还是被削下一缕长发。 长发偏偏然落地,像是一片落叶。 奉祁趁机绕到了黑衣人的身后,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抽出,便是听见了利刃划破长空的声响,几乎是下意识的弯腰躲闪攻击。 一边抽出利刃,一边则是侧踢到了朝着自己刺来的刀刃上。 长剑震动,发出金属的嗡鸣,握剑的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虎口隐隐作疼。 抽出的逐月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溅出的热血也在半空划了一个半圆,腥甜味四散开来。 其中一人朝着奉祁便是甩出一条长长的铁链,这东西奉祁可是熟悉得紧。 铁链的一头系着坚韧的刀片,在那人的控制下奉祁有些躲闪不及。 铁链顺着奉祁的利刃便是攀援而上,两人都在用力的僵持着。 另外的人便是飞速的靠近奉祁,奉祁的脸色还是未曾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有些苍白。 上次四巫来寻过了奉祁,奉祁重伤未愈,现在应付起来的确是有些吃力的。 看着另一条朝着自己甩过来的铁链,奉祁只能高高跃起,直接将那铁链上的利刃踩在脚下。 手上一松一紧,便是轻松的将逐月夺了回来。顺便解决了一个朝着自己挥来利刃的黑衣人。 见状不对,剩下的两人也不再动弹了。 只是收回了铁链,随即便是退到了一边,两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便是住了手。 好不容易看到精彩的地方,却是见两人不再动手了,白夜似乎是有些不满的啧了一声。 “怎么不动手了?你们的意志不都是剑下亡魂非死不可的么?” 可是两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离开了。 奉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白夜心里却是清楚得很的。 这些人的确是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但是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带回的话。 那么最后的两人便是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也是为了路上还能遇到一些突发情况。 见到黑衣人离去了,白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今日便算是你的运气好。” 奉祁擦了擦方才不小心溅到脸上的鲜血,犹如修罗。 “可是你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白夜一副无赖的模样,语气模样中皆是挑衅。 “怎么?你要杀了我不可?”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提着利剑步步靠近,家丁便是将其挡住,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白夜其实心中也是清楚地,这些家伙根本就是拦不住奉祁的。 只是这时从拐角走出一个身穿白袍的斯文男子,面色淡然,是竹荪。 竹荪不紧不慢的行了一个礼,文质彬彬,只是还没有等到他开口,奉祁便是已经用刀刃划破了他的脖颈。 若是方才竹荪没有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一步的话,必定血溅当场。 奉祁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惊,当初见到竹荪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文人,的确只是个账房先生。 而且他的身上也的确是找不出任人习武的痕迹,反之有些弱不禁风之感,不堪一击。 只是没有想到竹荪竟然隐藏得这么好…… 竹荪还是那副淡淡的笑意,“你若是不想云笙出事,便是不要动手。” 听到云笙的名字,奉祁微微锁眉,但的确是住了手。 白夜挑了挑眉,随即便是站起来,缓缓的走近了些。 他上下打量着奉祁,满是惊奇,“原来你和云灼还真的是一副样子,难怪我们会认错人。” 看着奉祁的样子,他啧啧称奇,“但是云灼这个娇娘子可比不得你,舞刀弄枪的,不过也难怪你这么难对付了。” 奉祁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眼前的竹荪。 比起白夜来,奉祁更好奇眼前的竹荪。 虽然他只是白家名义上的账房先生,但是无论是从气场还是神色来看,他都像是……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定,奉祁终于舍得去看了白夜一眼。 “云阳的事儿,你知道的吧?” 白夜无所畏惧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知道的,白棠知道的太多了,但我是他亲哥哥,这小子倒是替我自责上了……” 还没有等到白夜的话说完,奉祁便是直接拿着逐月刺穿了他的喉咙。 血液当时便是喷溅了出来,奉祁看着白夜惊慌恐惧的眸子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只觉得恶心。 随后一脚便是踩在了白夜的身上,利落的抽出了逐月。 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白夜是如何踉跄的后退,紧紧地抓住竹荪的衣摆。 但是奉祁做这一切的时候,竹荪都是毫无反应的,只是当血液喷溅到他的脸上上,不可避免的眨了眨眼睛。 看着白夜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洁白的长衫硬是被染红了一片。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不紧不慢的推开了白夜的手。 看着白夜最后挣扎着倒下,连一个眼神都是没有给的。 他心中也有一丝的惊诧,没有想到奉祁会这个痛快的将白夜杀了。 甚至是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白夜居高临下了一辈子,自认为是这件事背后最大的赢家,稳操胜券。 可是现在只是这样突然死去,自然是不甘的。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充满了血丝,紧紧捂着脖子的伤口,可是最后的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无力的瘫倒在地面上,他似乎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下去了,双手无力的垂落。 他只不过是微微张了张嘴,嘴中便是接连的冒出一串的血泡。 看着倒地渐渐没有了声息的白夜,身后的小厮却都是不慌不忙的,看似他们守护的人根本不是白夜。 盯着奉祁,竹荪的声音有些冰冷,“你当着我的面杀了白夜,就不怕我恼羞成怒,杀了云笙么?”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日自己瞧见他与云笙在一起的画面,奉祁微微皱眉。 “云笙究竟怎么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竹荪忽的顿了一下。 “也许我该说的不是云笙,而是你的阿母和阿爹?奉……祁……” 他一字一句的在奉祁的耳边落下话语,奉祁眼眸却是逐渐冰冷起来。 “若是你告诉我进入地下城的入口,那么我也许还可以放过陆悠然和云擎,你觉得呢?” 只是还没有等到奉祁回答,围墙上却是突然传出一个清爽的男声。 “哎哟,这是在交易么?” 两人都齐刷刷的回头去看,只见沈池一脸惬意的坐在上方,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池落地,走到奉祁身侧,便是不知不觉的将奉祁和竹荪隔开了。 他看着竹荪,手中的折扇不由得闪了闪,碎发便是跟着轻轻的飘动。 好看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要挟我地下城的人?当我是死的么?” 竹荪还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样,“你是谁?” 也许在他的眼中,沈池是毫无威胁的吧。 就像是当初竹荪在奉祁的眼中一样,毫无威胁。 沈池回眸看了一眼奉祁,“你可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奉祁的眸子在沈池和竹荪两人的身上都稍稍停留了一会,随即还是一言不发。 竹荪笑了笑,“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 竹荪只是往后退了退,两侧便是有众多的小厮冲了出来,很快便是将两人包围了起了。 看着没有停留离开的竹荪,奉祁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下意识的便是打算提剑追上去,她想要好好的质问一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沈池却是突然拦住了她。 “竹荪也只不过是一个触手罢了,不然留他一命,也许日后还能顺藤摸瓜。”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了?陆悠然和云擎受困与茶庄,暂时没事儿,至于云笙的话,也许的确是需要花一些世间的,但是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经过沈池的一番安慰,奉祁的心中果真觉得好过了不少。 沈池轻轻摆弄着手中的折扇,看着就渐渐逼近的人不怒反笑。 “白棠就在云府后院,你只管去就是了,这些人自有我来对付。” 沈池好歹也是能和杀心观音纠缠的人,奉祁自然也不会去担心他,只是跃上房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白府的人似乎早就已经清空了,后院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这里,所以早早的便是做好了准备。 毫无征兆的闯入白棠的屋子,白棠正苍白的躺在软榻上,床边还有散落的酒壶。 看来上次云清动的手并不轻,他现在还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休养了好几日也未能下床。 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推开,白棠回头便是看了看。 见到是奉祁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一愣,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发冠也是乱糟糟的,像是经历了什么磨难一般。 看到奉祁满身都是血液的模样,白棠一言不发,只是低垂着眼眸。 似乎是早有预感,他只是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所以,我大哥,死了么?” 但是奉祁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她死了。” 她说的是云阳,那个一直深爱着他的女孩已经死了。 高洁明月一般的女子死在那样不堪的角落里,死在了他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 可是白棠却像是并没有理解到奉祁的意思,只是将自己的脑袋别了过去。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了,我大哥作恶多端,今日的后果也不难预计。” 大哥的确是做错了许多事,但是他始终是自己的兄长。 他是那个独自一人照料自己和白家的大哥,他是给与自己所有一切的大哥啊。 奉祁微微蹙眉,“我说的是云阳,你应该知道的吧?” “什么?!” 白棠猛地坐了起来,猛地咳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越发的苍白。 “你说什么?云阳怎么了?” 奉祁提着剑一步步的靠近,“云阳……死了……死在了你兄弟手上。” 一道炸雷在白棠的耳边响起,他忽的想起了那日自己喝多后在第一楼听到的话。 那个人的的确确是说要替自己解决云阳的,七出之条,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来不及去看他眸中的诸多神色,奉祁便是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羞愧么?那就去黄泉与我阿姐讲吧。” 血液流出,顺着逐月两侧的血槽慢慢的流下。 白棠看着奉祁,忽然就笑了,他握住刺入胸膛的利刃,硬生生抓住往里拉了拉。 听着刀刃穿过血肉的声音,刺骨的痛意铺天盖地的砸来。 白棠的嘴角却是带着笑的,“没关系,还可以再深一点……” 云阳,我来陪你了…… 章节目录 第29章 挽指为蝶 云栖和云笙总算是快要到清远了,一路上紧绷着的神经也不由得有些放松了。 云笙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的前端,手中还在把玩着狗尾巴草编成的小马,这是方才云栖给自己的。 似乎是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云栖便是随手用狗尾巴草做了这样的一个东西。 但是玩的时间久了,云笙也就没有方才那般的兴致了。 “阿兄,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这一路上她们都不曾遇到什么城镇,能看见的只有连绵不绝的山峰和看不见底的深渊。 吃的也都是早早准备好的一些干粮,实在是乏味至极。 虽然云笙自认为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但是这一路上干巴巴的干粮也实在是味同嚼蜡。 开始还好,云栖还会带人捕猎,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吃到野鸡野兔什么的。 但是时间久了,云笙也就觉得腻了。 云栖骑在最前面高大的骏马之上,回眸看了看云笙,无奈的笑了笑,颇为宠溺。 “在忍耐一下,按照现在的脚程最迟明日午后我们就会到了。” 云笙点了点头,撑着脑袋看着前面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 “阿兄。” “嗯?” “你现在越来越像……” 只是还没有等到云笙将话说完,云栖便是笑了笑。 “是和阿兄他一个样子了么?” “嗯!” 云栖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前面蜿蜒的路,自己好像的确是越来越像了。 身边驾车的小厮忍不住提醒云笙,“姑娘,外面风大,你还是进去吧。” 云笙撅了噘嘴,但是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乖巧的钻进了马车之中。 云笙不讲究什么规矩,大大咧咧的便是斜靠在一边,抓起糕点便是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很快云笙便是有了困意,只是还没有等到云笙睡熟,马车便是停了下来。 外面忽的传来了紧急逼停马匹的嘶鸣声,还有壮汉叫嚷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将云笙吓了一跳,她立刻便是坐直了身子。 “阿兄!” 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色更是骇人。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数十个大汉,个个手拿利刃,面目狰狞,便是将车队围了个严严实实。 云栖出门的时候便是带了几十人,个个都是跟着云戚走南闯北的人,也都信得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云清放心云栖带着云笙上路的原因。 为首的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马匹上的云栖,不由得轻蔑的笑了笑。 “云家就让你一个毛头小子来了?” 云栖回眸看了一眼云笙,“回去!” 云笙连忙将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心中不由得揪紧了些。 云栖淡漠的看着围上来的人,心中一寒,这群人似乎是专门朝着云家来的。 他微微蹙眉,“谁让你们来的?” 刀疤脸呵呵笑了笑,“等你死了我再烧纸告诉你!” 他只不过是拍了拍手掌,两侧的山坡又是冒出了不少的人,看上去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他们手中都拿着弓箭,箭头上包裹着火油,此时正燃得正旺。 还没有等到云栖等人反应过来,火箭便是齐齐朝着车队射了过来。 顿时车队便是乱成了一团,他们既要挥剑躲避着要命的箭矢,又要及时的拔出覆盖茶叶的箭矢。 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这次押送的茶叶,不然的话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但是云栖这一次行程最重要的便是这一车车的茶叶,自然是要拼命护住的。 但是眼看着自己的人为了茶叶渐渐倒下,云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还有四五人紧紧的围着马车,生怕里面惊慌的云笙受到一点儿的伤害。 听着外面的声响,云笙双手紧紧的抓着马车两侧,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云笙却是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是在轻轻的颤着的,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不要管茶叶了!” 云栖被迫喊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惊慌的人群自然也就不再去管茶叶。 他们都将云栖围在了中间,尽力的躲避着还在不断射来的箭矢。 受惊的马匹跃起,传出刺耳的嘶鸣声,像是垂死的挣扎。 拉着马车的马匹开始四散奔逃,它们想要逃离这片恐怖的地方,为了活下去,也不再去管缰绳。 它们冲破了围着马车的人马,不要命的便是王倩楠逃去。 “啊——” 还在马车里的云笙忍不住叫出声来了,恐惧铺天盖地的砸来。 她的身子不住的摇晃起来,硬是将自己的额间磕出了鲜血。 见状,云栖便是跃下马。直接挥剑砍断了缰绳,马车这才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云栖掀开车帘看着就惊慌的云笙,尽量的平稳自己的语气,但是眸中的惊慌还是出卖了他。 “乖,待在里面不要动弹。” 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刀疤男示意两侧的人停下。 “云栖对吧?你放心,我们要的不是你的茶叶。” 云栖冷着脸,“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谁让你们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而此时的云府,气氛也是冷到了极点。 云清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几日便是迅速的消瘦了下来,脸色也不似之前了。 奉祁抿了抿唇,看着坐在院中的云清微微皱眉。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人,云清抬了抬手,不紧不慢的又倒上一杯热茶。 “阿灼,过来。” 奉祁乖巧的坐在了云清的身侧,她已经准备好了许多的答案。 但是出乎意料的,奉祁预料之中的问题,云清连提都没有提一下。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又是带着一阵的暖意,对他而言,奉祁就是云灼。 “白家惨案是你做的么?”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白家满目被杀的消息便是被穿了出来,惊世骇俗。 都是白府推门进去,一院子里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有的更是尸身不全。 血腥味过了多日才有所消散,大雨冲刷院子的时候流出的雨水都是鲜红的。 奉祁并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云清也只是皱了皱眉,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回来的时候奉祁便是将竹荪说的话讲了一遍,云清当即便是派人将陆悠然和云擎接回来。 但是云阳的事儿还是没有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去面对。 奉祁犹豫了半晌,“阿兄,我想……” 好像每一次,不管奉祁想要说什么,云清都能准确的猜到奉祁的想要说的话。 “云栖那边我也是派人去了,从这里到清远也需要些日子,这段日子你就留在府中吧。” 他作为云府的长兄,现在陆悠然和云擎都是不在的,那么诸多事宜便是只有自己做主。 云阳已经出事了,自己不能再让奉祁出事了。 奉祁抿了抿唇,好像自己留在哪里哪里就会有麻烦一样。 自己本就是为了云灼才留在云府的,但是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云灼了。 云灼是因为自己而死,城墙那一箭应该瞄准的是自己,那群流匪的目标也是自己,云灼所有的遭遇应该都是自己的。 但是就因为那一张脸,云灼替自己背负了太多。 现在那些人已经找到自己了,那么就一定还会有所作为,自己不能再在云府留下去了。 云灼,云阳,她们的死和自己或多或少都是有关系的…… “阿兄……” 奉祁咬了咬唇,似乎是第一次她会觉得一件事难以开口。 就像是你隐瞒的事情明明是那么的不堪,但是有朝一日,你却是要亲自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云清,再一次,再一次的看出了奉祁的欲言又止。 他低下了自己的眼眸,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有些沉重。 “你是要走了么?和沈池一起?” 奉祁点了点头,“云灼……” 她很想说自己不是云灼,自己只是将自己刻画成那个人的样子。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代替谁,只是想要解开一个一个困扰着自己的疑问罢了。 云清似乎明白了很多,他只是抬眸温柔的看着奉祁,像是什么都不曾变化。 “我知道,但是阿灼,这里始终都是你的家。” 这时候沈池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只是依靠在门框上,并没有出声。 他在远处看着谈天说地的两人,眸中的东西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显然也是看见了不远处的沈池,云清微微颔首,“去吧。” 奉祁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站了起来,便是朝着沈池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很快便是出了云府,原本热闹的云府,现在却是冷冷清清的。 每一个人的腰间都系着一根白色的丝绸,个个低着自己的脑袋,眼中都是浓重的忧愁。 奉祁的脸上还是戴着白玉面具的,沈池也不紧不慢的走在她的身侧。 “怎么,不多在云府留一段时间么?你就不好奇接下来的云府会怎么样么?” 奉祁的脸大部分都被面具遮掩着,因此也看不清奉祁的神色,沈池便是只能凭空猜测。 “他们也许会把老夫人接回来,毕竟现在的云府已经不像之前的那么热闹了。” “你就不好奇陆悠然和云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 “对了,还有云笙和云栖,他们的路的确是不好走,竹荪可是从来不会说什么大话。” 奉祁终于停下了步子,“竹荪究竟是谁?” 沈池微微挑眉,“我很高兴你能问我这样的问题,但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告诉你?” 奉祁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池,似乎是想要其盯出几个洞来。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眸,水汪汪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棕色的瞳孔像是森林中探出脑袋的小鹿。 那是无辜的,动人的,对,就是小鹿一般的眸子。 可是沈池在这样一双动人的眸子里没有看见满空星辰,也没有看见什么幽深的潭水。 他唯一看见的只有冰冷的寒意,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池无奈的耸了耸肩,打开扇子隔绝了那道要命的目光。 “竹荪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五大长监养大的义子,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奉祁的眸子微微震了震,“所以要杀我的人是当今皇帝?” 沈池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模样,微微耸了耸肩。 “如果要杀你的话,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找我来看,他可能只是在试探,至于试探什么,我也不清楚。” 试探? 拿自己的性命去试探么? 见奉祁沉默不语,沈池又是笑了笑。 “好了,现在你只管好好养伤才是,毕竟相信那些人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章节目录 第30章 天神降临 嘶——好痛啊。 四肢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砍断了一般,全身上下都好痛啊。 原本白嫩的肌肤现在却是布满污渍,热水烫过,泔水泼过,还被野狗咬过……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苦楚啊,好像被人剥光身子扔进油锅里。 翻滚,痛意肆虐的袭来,铺天盖地的,像是要把自己给淹没。 发丝和着血水黏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一阵刺痛感,但是云笙也懒得去拨弄了。 周围的空气里都是腐烂的味道,夹杂着常年潮湿的泥土粪便的味道一起灌入口鼻。 而云笙的眸子却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双眸猩红,显得娇小的脸竟然也是可怖的。 在她的眸子里,倒影出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双手被粗壮的绳索紧紧的捆住,深深地勒进了血肉,表面的肌肤已经坏死。 像是一只破败的玩偶,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脑袋无力的垂着。 满身的血污,满身的伤痕,双腿也被人砍掉。 那是宠爱着自己长大的哥哥啊,云笙早已哭得没有了力气,声音也是沙哑的。 一双干净的黑色长靴突然踏进了这个阴暗的角落,但是云笙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去看了。 只是觉得头自己的阿兄没有了,竹荪,你救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可是她只是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是发不出来的。 只是一双眸子还在不断的往外流着眼泪,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揪住了竹荪洁白的衣领。 竹荪却是面无表情的,他只是生硬的将云笙的手指一根根的扳开。 看着云笙复杂的眼神,竹荪微微垂眸,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眼来。 “脏……” 云笙又一次的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是觉得竹荪的怀抱原来是这样的温暖。 对于云笙来说,这一刻,竹荪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将自己带离那个阴暗漆黑的角落。 奉祁一直待在地下城,在沈池的监视下老老实实的养伤。 万事通也是派人亲自来看过的,他说奉祁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必须好好休养。 但是他看着奉祁的眼神是变了又变。 还笑着说奉祁这个人的确不是什么普通的人,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硬生生一声不吭,还去白家闹了一趟。 沈池也只是在旁边点头应允,还在不断的偷笑。 甚至时不时的还插嘴说奉祁实在是不懂事。 奉祁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围着自己,一直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就和怀准一个样子。 她最后是猛地咳嗽了好几声,万事通这才离开。 但是沈池就没有万事通那般的自觉了,一直在奉祁的耳边絮絮叨叨的。 但是奉祁也没有发火,毕竟沈池的确是带来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云府的确是受到了重创,不过好在陆悠然和云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虽然知道云阳的事儿的确悲痛欲绝,但是伤心之余还是要撑起整个云府的。 而云栖和云笙也怕是有去无回…… 现在云府也只剩下了三人,还有一个远在寺庙里静养的老夫人。 据闻当云清去看陈墨涵的时候,却是发现陈墨涵早就气绝身亡了,而陈墨涵竟是服毒自尽的。 沈池却是告诉奉祁,陈墨涵死得很是蹊跷。 哪有人一直将毒藏在自己的牙齿里的?不是来历有问题,就是早早的便是为人效力了。 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也不难猜,就是云府。 只是奉祁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他还说云擎和陆悠然已经将老夫人接回来了,这种时候老夫人还是可以操持一下的。 只是接二连三的事儿似乎对云擎和云清的打击并不小,云清甚至是一度陷入了魔怔。 不过云清很快便是查到了白石门,据说就是白石门对着云笙等人动的手。 当地的官府似乎是没有心思去管这件事儿的,毕竟白石门的实力也不弱,官府才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碍于云府实力也不弱,便是承诺将此事全权交给白府自己处理。 含着仇恨,云清大抵是要自己带人去清缴白石门的,不过需要一些准备的功夫。 沈池见到奉祁一直不愿意讲话,便是贱兮兮的凑上前去。 “你说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家谷主,看看你是不是前朝公主之类的?” 奉祁毫不吝啬的给了沈池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讲讲,为何皇帝要杀自己的亲妹妹?” 沈池倒是一副很有道理的模样。 “也不是没可能啊,要是皇帝担心你会抢他的江山呢?” 奉祁觉得有些无力,便是转过头不想去看沈池。 沈池笑了,“要不真的去问问你家谷主?要是不愿意回去的话,不如问问你师兄啊?” 奉祁微微皱眉,“你说够了没有?” 沈池摆了摆手,“没有。”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的变得有些诡异。 最后还是沈池败下阵来,他随手朝着奉祁扔下一个东西,便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这段日子你好好收拾吧,云府那边的事儿我替你解决吧。” 奉祁一愣,“你想干什么?” 沈池微微皱眉,“看你一直记挂着云府,我总得帮你做些什么吧?当初说好了让云府成为皇商的,当然要说到做到啊。 再者说了,就凭云清的本事很难将白石门解决掉,我不得替你出面么?” 奉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沈池的行为,但是眉头还是紧皱着的。 似乎是为了完全打消奉祁的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放心,我会同云府的人好好讲的,就说这一切都是九爷安排的,看在你的面子上。” 他挤眉弄眼的神色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奉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有问。 奉祁这才低头去看方才沈池扔给自己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只玩偶。 的确是玩偶,不过是用花色的布匹拼接成一条小狗的模样。 看着手中的东西,实在是算不上美观,但是看着看着竟然也觉得有些顺眼。 不自觉的用手使劲的捏了捏,里面并不是塞满了棉花,而是颗粒一样的东西。 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应该是安神一类的,味道倒也是不错的。 奉祁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来,这东西可真丑。 她将玩偶抱在怀里,只不过是弹了弹手指,便是弹射出一根银针,屋中摇曳的烛火也随之熄灭。 蜡烛一灭,屋中陷入了黑暗,奉祁也安心的睡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31章 怀准有变 黑暗中透出点点的星光,像是蛰伏在暗中的眼睛。 仔细去看,这些不是天上的星子,只不过是地下城点亮的烛火罢了。 地下城就像是躲在黑暗中属于偷窃者的碉堡,见不得光。 奉祁趴在窗前淡漠的看着不远处的暗河,上面停留着几只船只。 对面的酒楼依旧是人满为患的,大红的灯笼格外的晃眼。 “吱呀——” 随着开门声的响起,便是伴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长啸。 奉祁连忙侧身躲过,透过甩起的长发,奉祁看见一个黑衣人举着利刃便是刺了过来。 当人刺入窗柩的时候便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剑锋忽的一转,剑指心口。 奉祁下意识的便是抽出了逐月,挥剑去挡。 两把刀剑在半空中交汇,发出刺耳的金属的嗡鸣声。 黑衣人眼神一凌,手中的力度徒然加大,奉祁被逼得连连后退。 奉祁的身后便是墙壁,再无退路。 可是黑衣人步步紧逼,奉祁微微锁眉,猛地朝着黑衣人的小腹踹了过去。 黑衣人后退了一步,奉祁这才得以抽身。 但是后退之后的黑衣人没有继续上前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奉祁。 奉祁近日一直都在地下城,梵寂谷的人自然也是一直都找不到踪迹的。 看着来人,黑衣人突然便是摘下了脸上的黑布,眉眼如画。 “师兄。” 怀准看着奉祁,眼中的东西很是复杂,四目相对良久,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的。 怀准有些无力的说道:“谷主说了,让我要么带着你回去,要么提着你的头回去。” 谷主说出这样的话奉祁一点也不意外,这才是那位谷主的性子。 奉祁微微转了转手中的逐月,随即便是将逐月放回了刀鞘之中。 “那么师兄今日是来抓我的么?” 怀准摇了摇头,“只要你不离开地下城,梵寂谷也没有办法,我更是没有办法的。” “可是谷主若是知道,师兄怕是难辞其咎。” 怀准无奈的笑了笑,随即又是走近了几步。 这一次奉祁的脸上并没有戴着白玉面具,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奉祁的发丝,眉眼皆是暖意,“傻丫头,我可是你的师兄啊。” 看着怀准的眸子,明明满是温柔,但是奉祁却是越发的觉得愧疚。 从小到大,在梵寂谷那样的地方,怀准实在是包庇自己太多了。 五岁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打碎了谷主最爱的琉璃盏,师兄替自己担了刑法。 受了百道鞭挞之刑。 十三岁之时,自己一时冲动斩杀了谷主最爱的女子,也是师兄担下的罪责。 那一次,他的全身武功险些被废,足足休养了三月。 十四岁之时,偷溜出谷招惹了麻烦,师兄替自己杀出重围,却是险些命丧黄泉。 往来种种,都在奉祁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师兄。” 奉祁将自己手中的逐月放到一边的桌面上,随即便是单膝跪在了怀准的跟前。 “是奉祁对不起师兄。” 怀准长叹一口气便是在奉祁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不紧不慢的将奉祁拉了起来。 “好了,身上的伤可有好一些了?” 奉祁微微点头,“已经好多了。” “顾念卿近日可还有来寻你?” 这话倒是将奉祁给问住了,好像从上次打了一架之后便是再也没有见过了的。 奉祁摇了摇头。 怀准微微皱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倒是怪了,我见顾念卿日日在地下城你入口等着。” “那你们得感谢我啊。” 沈池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是站在门口了的,此时便是推门走了进来。 怀准也是见过沈池的,奉祁在的地方几乎都可以看见沈池这个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怀准看着沈池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敌意,莫名的觉得不顺眼。 他立即便是站了起来,剑指沈池,满脸寒意,“你究竟是谁?!” 沈池看着指着自己的剑刃,只是微微挑眉,随即便是轻蔑的笑了笑。 他慢条斯理的用扇子轻轻挪开了剑刃,满脸都是不屑的笑意。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将眸子移到了奉祁的身上,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比起她来说,我可是一个十足十的好人呢!” 奉祁倒是已经习惯了沈池的模样,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池愣了一下,“哦,你说顾念卿?” 怀准微微皱眉,又将被移开的剑刃移了回来。 沈池耸了耸肩,“顾念卿原本是想要来找你的,但是地下城有了万事通的指令,顾念卿不得入内。” 奉祁看着怀准,“师兄,他并不是什么……” 她想说沈池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最后两个字还是被她憋了回去。 沈池倘若不是坏人的话,那么世间还会有坏人么? 大抵是明白了奉祁的意思,怀准缓缓放下了剑刃。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池,随即还是拱手道:“多谢你对我师妹的照料。” 沈池用扇尖轻点鼻尖,“若是感谢,怎么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两人站在原地都不曾动弹,只是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沈池忽的动了一下,他径直伸出手便是想要去抓奉祁的手。 但是怀准却是率先一步挡在了奉祁的跟前,用剑轻轻的挡住了沈池的手。 他的声音正如他的脸色一般冰冷,“你想干什么?” 对于怀准的行为,沈池似乎是有些头疼,他收回手挠了挠脑袋,有些烦躁。 “还真的是个麻烦呐……” 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怀准便是将逐月递给了奉祁,一双眸子还是防备似的看着沈池。 他淡淡的说道:“现在便是随我离开吧。” 沈池轻笑了一声,“跟你出了地下城,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了。” 怀准自然是明白的,现在地下城才是奉祁最大的庇护。 但是他实在是不放心将奉祁留在这个地方,自己可以保护奉祁前半生,那么后半生自然也是可以的。 还没有等到奉祁说些什么,沈池便是突然猛地一脚踢在了一侧的桌子上。 突然受到了大力的撞击,桌子被踢翻,桌面上的茶杯碎了一地。 怀准连连护着奉祁后退,只不过是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便是推了一把奉祁。 “走!” 奉祁想说你们其实不用打起来的,也没有什么误会啊。 可是已经是来不及了的,奉祁已经被怀准推出了窗外。 不过窗外就是暗河,奉祁便是落在了底下的船只上。 倒是吓坏了船夫,他看着突然掉下来的奉祁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很快便是恢复了神色。 这可是地下城,什么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算什么时候掉下来一颗头颅,自己都相信那是合理的。 只是没有想到,奉祁刚刚落地,便是连忙跃起离开了。 她不知道沈池为什么会和怀准动起手来,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去阻止的。 只是还没有等到奉祁跑出去几步,便是被人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奉祁立即便是转过身子,反手便是拧住了那人的手腕,只不过一用力便是将那人狠狠的甩到了自己的跟前。 那人只是直直的看着奉祁,嘴角带着笑意。 看着奉祁还要动手,那人连忙举起手来往后退了几步。 “是你师兄让我来此带你离开的。” “我师兄?” 在奉祁满是疑惑的目光中,大汉点了点头,却是趁着奉祁一个不注意,甩出一枚飞镖。 两人的距离很紧,在迟疑之际,飞镖已经插入了奉祁的肩头。 只不过是呻吟了一声,奉祁便是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少,但是都没有人上前阻止。 他们的眼中,这只是一件极其平常的小事,并额米有什么值得去注意的。 看着怀准的举动,沈池也只是轻轻挑眉,嘴角裂开笑意。 “你就不怕奉祁被你推下去摔死了么?” 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捧腹大笑,像极了一个疯癫的人。 怀准皱紧了眉头,只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诡异至极。 狂笑之后,沈池便是一挥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猛地朝着怀准扔了过去。 折扇边缘忽的亮出了尖锐的刀刃,闪出寒光,便是朝着怀准的心口刺去。 怀准微微皱眉,挥剑去挡,闪身躲过。 但是折扇却是在碰到利刃的时候调转了角度,竟是围绕着怀准画了一到圈。 折扇每一处伸出的利刃都是带着弯钩的,可不断的借力,并不断的重伤。 但凡是折扇接触过的地方,怀准的衣物皆是被划出一道道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的渗出来。 折扇再一次的回到了沈池的手中,他侧着身子优哉游哉的扇着,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刚才的举动让我很是不开心呢!” 怀准虽说是一愣,但是很快便是回过神来,巨剑便是朝着沈池刺了过来。 只不过剑刃划过扇面,沈池手拿折扇的手便是搭在了怀准持剑的手腕之上。 怀准脚下步子微微转动,松开持剑的手便是抓住沈池的手,在转身之际,另一只手接过未落地的利剑。 而沈池的反应也是极快,当怀准的手碰到自己的时候,身子便是往后退了退,折扇在手中转动。 像是突然之间有了生命一般。 怀准看着自己的手背布满血痕,脸上的杀意更甚。 可是沈池却是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了,只是轻飘飘的落下一句。 “若是我真的要杀你,第一招时你就已经没有了性命。” “刚才我若是没有手下留情的话,那么你这辈子都将拿不起剑来。” 怀准紧皱着眉头,手背和身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就像是被辣油浇过一般。 沈池看着窗外下的暗河空无一人,微微皱起眉头。 他甚至是没有回头,整个人趴在窗柩上向下张望,将自己的后背完全的展现在了怀准的眼前。 怀准并没有理会沈池,只是见沈池没有了继续的意思,自己也就作罢了。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极大程度上不会是沈池的对手。 沈池不满的啧了一声,“人呢?” 在回过头来的时候,身后的怀准早就离开了,但是沈池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地狼藉无奈的耸耸肩。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动手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随即便是拍了拍手掌,便是由鬼兵从暗处走了出来。 地下城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鬼兵的监视下,包括方才进来的怀准,他的一举一动沈池都是清楚的。 他手中的折扇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连带着血腥味也是消失不见了的。 “人呢?” 沈池的眸子中是难得的阴冷,他只是用扇尖慢慢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32章 偏执将军 秋至,下了一场连绵的细雨。 待到雨晴之时,深色的墙体还带着些潮湿,落满庭院的碎花遍地。 太阳初升,尚未滴落的玉珠挂在枝叶之上摇摇欲坠。 似乎是感受到了屋中的暖意,奉祁也是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只是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奉祁吓了一跳。 自己所处的是一间雅致的房屋,角落还燃着熏香,香味却是轻飘飘的,并不刺鼻。 桌面上放着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显然这里方才是坐着人的。 轻轻放下的轻纱随风微微晃动着,粉色纱帘的那头是一池冒着热气的水,上面依稀看见飘着不少的花瓣。 自己所躺的软塌也是极尽奢华的。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绣着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帘动,入坠云海一般。 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奉祁的心底清楚,自己怕已经不在地下城了。 那个大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重新被包扎了一遍,就连衣物也都是换了的。 全身白衣,头发上只是简单的束了一条金带,灿然生光。 白肩轻露,如雪般的肌肤与白纱衣搭衬,露出的白皙玉脖干净修长。 腰间是正粉色的织锦腰带,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 似乎是有人要进来了,脚步轻盈,很快便是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可是少女进屋之后却是没有看见人的,心头不由得一紧。 她连忙将手中端着的汤药放到了桌面上,随即便是走到床边,人果真是不见了的。 还没有转身,便是觉得自己的脖颈一凉,原是有人用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响起,“你究竟是谁?这是哪儿?我的东西呢?” 进来的少女微微一愣,但是并不慌张。 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的衣服已经破了,主子便是让我扔掉了,至于你的其他东西都在柜子里,我们并未动。” “这是哪儿?你主子是谁?” “姑娘放心,这里没有人知道,乃是绝对的安全。” 奉祁的手中不由得微微用力,但见少女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便是干脆将其打晕了。 她快步走到了柜子前,打开柜子,里面果真放着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逐月在,九王爷的令牌和鬼王令都是好端端的放在那里的。 不管这里是哪里,自己都要早些离开才是。 收拾好东西,奉祁推门便是准备离开。 这里貌似是一个山庄,人烟稀少,走了半天奉祁都未曾看见一人。 走出山门,奉祁这才看见这座山庄原在山腰,居高临下的便是可以看见山坳之中的水流。 四处皆是高大的山峰,云雾遮掩了山头,留出山尖来,显得诡秘幽深。 四下皆是开着各色花朵的花树,繁花正茂,隐匿的绿色轻轻摆动。 只是微风拂过,便是下起了一阵的花雨。 花瓣落在脸上带着冰冰凉的寒意,这一切的确是让奉祁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小云儿这是打算去哪儿?” 猛地转身,奉祁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顾念卿穿着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羽冠束了起来。 深邃幽蓝的双眸含着笑意,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身姿挺拔,步履娴雅。 奉祁警惕的与其拉开距离,“是你带我来这儿的?” 顾念卿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否认。 “你倒是让我好找,怎么就喜欢待在地下城那样阴森的地方呢?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更好么?” 奉祁微微蹙起眉头,转身便是准备离开。 顾念卿却是快步上前,一下子便是拦在了奉祁的身前。 “你若是现在一定要离开的话,我一定会阻拦你,但是你现在受了伤并不是我的对手,你当真要这样做么?” 看着满是笑意的顾念卿,奉祁觉得有些烦躁。 “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念卿笑了笑,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你和我可是有婚约的,我当然是想要你与我成婚。但是云家出了那么多的事儿,我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了。” “我记得我和你讲过,我不是云灼。” 可是顾念卿就像是没有听见奉祁说的话一样,拉着奉祁的手便是自顾自的朝一边走去。 “我知道你最爱的便是这样的景色,特地命人打造了这处山庄,除了你我,无人知道它的位置。” 他直接将奉祁带到了一处池塘边,两侧依旧是摇曳多姿的花树。 而干净的泉水清澈见底,就连池底的石子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时不时的还有几条游鱼。 顾念卿看着水面上堆积的花瓣,笑的灿烂。 “小云儿,你说成婚之后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如何?” 他满脸憧憬和云灼的未来。 “到时候我也不做什么大将军了,久握军权和那群家伙斗来斗去的实在是没意思,你放心,日后我日日陪着你。” “你是不是喜欢城北糕点铺子的绿豆糕?那时我便去拜师学艺,以后做给你吃,可好?” 听着顾念卿在耳边不断絮絮叨叨的说着,奉祁忽的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可悲。 云灼死了,死在了那个不为人知的豆蔻林里。 也许顾念卿是因为愧疚吧,他总觉得是自己伤害了云灼。 所以现在才会变得这般魔怔,甚至分不清真假的吧? 奉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顾念卿。 “我曾经说过,那一箭和你没有关系,你究竟……” 可是还没有等到奉祁将话说完,顾念卿竟然是伸出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奉祁的嘴。 他还是在笑,只是笑意有些淡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受伤的眸子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有些红润。 “但是……” 奉祁微微皱眉,要么顾念卿查到了,但是那个人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存在。 要么顾念卿什么都没有查到,那是一味的将罪责担在自己的身上。 奉祁抿了抿唇,“云灼死在我的怀里,就死在你瞧见我的那一日,她说她的样子不配见你,便是要我将你引开……” 奉祁还是将所有的经过都说了出来,肉眼可见的,顾念卿的眸子越来越红润了。 他红着眼看着奉祁,“小云儿……” 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去抚摸奉祁的发丝,但是却被奉祁给躲开了。 “顾念卿,你究竟要欺骗自己多久?” 顾念卿微微垂眸,沉默了半晌竟然是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发丝从他的指尖中垂落下来,疯癫的样子如同哪一夜。 “就算是我接受了她的离去又怎么样呢?她已经回不来了。” 他看着奉祁,眼神却是越发的痴迷了起来。 “小云儿,你就不能和她一样,乖乖的留在我身边吗?” 奉祁微微摇了摇头,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看来自己和他是说不通了的。 随即奉祁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不想继续在这里留下去。 也许云灼会很喜欢这个地方吧,她那样天真烂漫的人也的确应该喜欢这样的地方。 倘若不是因为陈墨涵教唆云灼离开的话,也许她现在真的与顾念卿大婚了。 两人在这山庄举案齐眉,会是被世人都称赞羡慕的一对吧。 这一次顾念卿并没有阻拦,只是突然吐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云清带着人去围剿白石门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么?” 奉祁的步子微微一顿,但是没有转身。 顾念卿继续说道:“云栖死了,云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白石门本就是一个麻烦,云家也是个麻烦,衙门便是将这件事交给云清自行处理了,今日云清便是要带着人去围剿白石门了。” 顾念卿靠近了一些。 “倘若你想去看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奉祁微微皱眉,“怎么,你是觉得云清会失败?” “当然不是,我是说白石门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你就不担心云笙的下落么?” 见奉祁有所动摇,顾念卿还在继续说着。 “白石门向来不会做这样的生意,倘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的话,他们断然不会招惹云家。” “你究竟想说什么?” “暗中蛰伏的人不仅仅只有我,还有其他人,奉祁,我可以帮你。”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叫奉祁为小云儿了。 奉祁转过身来,“你知道是谁?” 顾念卿只是笑了笑,“地下城知道的我也知道,想要至你于死地的人就是白石门身后的人,也许云笙就在他的手中。 “你现在愿意和我去的话也许还来得及,晚了也是被围剿的就不是白石门了。” 奉祁在认真考虑顾念卿的话,她有些迟疑。 按照云清的性子来说,绝对是泰山崩于前临危不乱的,他若是敢带人围剿白石门,定然是有极大的底气的。 但是也挡不住有人会故意算计。 顾念卿朝着奉祁伸出了自己的手,“想好了吗?” 自从袍老大被奉祁杀了之后,白石门便是低调了很多,已经很长时间露面了。 袍阮看着闭眼假寐的袍二哥,似乎是有些不悦。 “二哥,地下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是不是不愿意接纳我们?” 袍二哥微微睁开眼眸,似乎是对袍阮的心急有些不悦。 “着什么急,耐心等着就是了,无论是否接纳,地下城都会给我们答案,耐心等着就是了。” 袍阮还在嘀嘀咕咕的,“可是为什么一定是地下城?” 袍二哥轻嗤了一声,“你当真以为朝廷那群人真的会将我们编入军队么?我们只不过是他们随手都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二哥!” 忽的传来一声急呼,是袍明生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看着袍明生满头大汗的模样,袍阮挑了挑眉,“什么事慌成这个样子?” 袍二哥也是问道:“怎么了?” 袍明生紧皱着眉头,“云家云清带着人过来了。” 袍二哥微微皱眉,“莫不是因为云灼的事儿?” 前些日子陈墨涵才下了委任状,要他们杀了云灼,反正闲来无事,白石门便是接了。 但是至今为止白石门并没有人去做这件事。 不过是刚接到委任状,便是有一个神秘人花大价钱截胡了,他们也就懒得去理会了。 可是袍明生却是摇了摇脑袋,“云家的人认为残杀云栖的是我们。” 听到这话,袍阮直接拍案而起,“胡说八道!我们白石门从来不会做这样的勾当!谁敢来污蔑我们?!” 袍二哥也只紧皱着眉头,他的心头清楚。 这一次云清是真的动了火,虽然只是一届商户之子。 但是云清特殊,并不是好惹的角色。 袍二哥还算是淡定的,只是摆了摆手。 “既然不是白石门做的,我们有为何要怕云清找上门来?” 章节目录 第33章 白石门惨案 袍阮和袍二哥都觉得只要和云清好好的说上一说,那么也就不会有麻烦了。 可是袍明生只不过是话音刚刚落下,院子便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一群黑衣人,几乎是眼都不眨一下,将白石门屠戮殆尽。 血渗入泥土很深很深,血腥味飘出去很远。 都说那一日白石门爆发出了最凄厉的哀嚎声,像是悲痛的狼嚎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而云清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白石门已经空无一人了。 看着满是尸体,血流三尺的院子,云清也是愣住了。 他想过自己是怎么提着刀砍了袍家的人,如何逼问他们云笙的下落,如何的替云栖报仇。 他也想过那些人会跪在自己的面前,拼命的朝自己磕头道歉,直到面目全非。 也许那些人会在恐惧之下狡辩的吧,但是自己是什么都不会听的。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单纯的杀戮罢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面临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正在云清恍惚的时候,却是有数十个黑衣人钻了出来,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傅生看着身侧的云清,也意识到可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连忙将云清护在了身后。 黑衣人似乎是没有目标的,他们只想将今日踏进院子的人都杀干净。 见状不对,傅生低声让身后的云清寻了空档离开,但云清却是不愿的。 杀了白石门的人定是对云栖动手的人,自己来都来了,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他只是慢条斯理的抽出腰间的刀刃,执意与傅生并肩而行。 “莫要小瞧你家公子。” 黑衣人迎面便是冲了上来,傅生下意识的便是要挡在云清的面前,没想到云清的速度却是比他快。 只见云清挥刀便是挡下黑衣人的一击,侧身便是踢翻一个黑衣人。 刀刃在他的手上好似收割的疾风,甚至有些看不清楚。 傅生笑了笑,随即也是加入了这场乱战之中。 云清带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是几十人硬是架不过这十来人的攻势,很快便是败下阵来。 反观这群黑衣人,好似鬼魅,不知疼痛,不死不休,每一次受伤却都可以不加犹豫的再次扑过来。 飞镖突然被甩了出来,云清忙忙后退躲开,却是不慎跌倒。 在这个空档,却是有黑衣人猛的扑上来,一剑便是要刺穿云清的胸膛。 此时的傅生却是被数个黑衣人纠缠着,便是只能眼睁睁的瞧着。 “公子!” 见状,奉祁下意识的便是要冲上去。 顾念卿却是一把拉住了奉祁,满脸都是淡淡的笑意,只是摆了摆手,身后便是有人冲了上去。 利剑即将刺破云清心口的时候,却是被刀刃硬生生的挡住了,在空气中爆发出金属的嗡鸣声。 云清一惊,来不及反应,两拨黑衣人便是打斗在一起。 奉祁原本紧绷着的神经松了松,吐出一口长气,眉间展露出笑意来。 顾念卿凑在奉祁的跟前轻轻一笑,“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动手呢?放心吧,没事儿的。” 可是顾念卿还是没有想到,奉祁竟然会直接冲了上去。 看着奉祁的身影,顾念卿忍不住的咋舌,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乖啊。 但是顾念卿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自己的模样还是不合适露面啊。 奉祁一手抓在黑衣人的肩上,只不过稍稍用劲,那人便是忍耐不住痛意哼了一声便是半跪在地。 那人还想要跑,但是云清却是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别动!” 很快,那群黑衣人便是节节败退,见势不对,也就撤退了。 云清喘着粗气,也懒得理会身上的血液污渍,只是看着奉祁微微皱眉。 “阿灼?你怎么会在这里?” 奉祁没有抬眸,只是无力的笑了笑,“阿兄,见你有难,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他环视了一圈刚刚离开的黑衣人,是顾念卿带来的人。 “他们是……” 还没有等到奉祁回答的时候,顾念卿便是不紧不慢的从一侧的暗处走了出来。 “是我的人。” 他笑意吟吟的走到了几人的身侧,笑得谦逊有礼,“大舅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云清皱着眉,径直将架在黑衣人脖上的利刃抬了起来,剑指顾念卿。 “你还敢来见我?!” 黑衣人眼神一凌,随即抽身便是准备离去,却是被顾念卿一掌打晕,完全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顾念卿不紧不慢的用手想要推开指着自己的利刃,但是连推了几次利刃都没有动弹,他只好作罢。 他无力的耸了耸肩,“大舅哥,不要那么大的敌意嘛,这一次可是我救了你。” 云清似乎是被人噎了一把,脸色很是难看。 他不甘心的将利刃放下,“顾大将军之恩我自会改日再谢,只是这声称谓着实是我云家消受不起!” “怎么会消受不起呢?我与云儿还有婚约在,估摸着日子也该成婚了。” “闭嘴!云家与将军的婚约早已作废!”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云清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看着顾念卿云淡风轻的模样,奉祁只是觉得聒噪。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是在暗暗的较量着什么。 云清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奉祁,便是将奉祁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顾将军不知的话也是不要紧的,改日我会同大老爷亲自去顾将军府,好好的与顾将军谈谈。” 随即云清便是朝着傅生使了一个神色,傅生当即便是要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捆了起来准备带走。 可是顾念卿却只是挑了挑眉,随即拦住了傅生。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云公子要这样说的话,那么今日这个人你怕是不能带走的了。” 云清微微锁眉,“顾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顾念卿勾了勾唇角,满腹算计的模样。 “云公子还真的是糊涂啊,这个人可是我顾府的人拿下的,若是我与云家还有交情的话,大舅哥一开口,此人我定会双手奉上。” “但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眸中的笑意更甚。 “但是按照云公子所说,我们并无交情,我抓到的人又为何要给你呢?” 他清了清嗓子,便是对着自己身后的人微微抬手示意。 “将此人带回去,本将军既是遇见了白石门惨案,定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看两人杠上了,奉祁也就不说话了,只是抱着手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云清微微皱了皱眉,也是抬手拦住了打算上前来的人。 “那么顾将军不知道怎么才愿意将此人交给我?” 顾念卿一副惊愕的模样,“云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将军为何要将此人交给你?” 随即他又将目光落到了奉祁的身上,意思已经是很明显的了。 云清挡在奉祁的跟前,“顾将军,这人乃是我云家一定要带走的。” 只要撬开这个人的嘴,那么自己就可以知道对云家动手的究竟是什么人,云笙的去处说不定也会浮出水面。 但是顾念卿却是一副死不让步的模样,着实可气。 看双方僵持不下,奉祁抿了抿唇。 “既然顾将军执意要将这个人带走的话,便是随意好了。” 奉祁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人的背后牵扯到的云家怕是没有实力挑衅的,毕竟是和朝廷有关系的。 虽然云清很是恼怒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倘若顾念卿愿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要阻拦。 云清却是不解的,却也只是看了看奉祁,并未言语。 顾念卿微微挑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既然云儿都这么说了,本将军便是要将人带走了。” 见那人要将黑衣人带走了,傅生还想要去阻拦。 他知道这个人对云清究竟有多重要,自然也知道这个人身上藏着的秘密。 可是怎么能因为一句话,说放弃就就放弃? 只是云清微微摇了摇头,傅生也只好作罢,皱眉退下了。 顾念卿笑着看着奉祁,“改些日子我再来看你,等我。” 还没有等到顾念卿转身离去,奉祁便是叫住了他。 “顾将军。” 顾念卿转过身子,“怎么,可是舍不得我了?” “顾将军既然喜欢管闲事,那么白石门的事儿也自然是在内的,这里还请顾将军打理一下。” 随即奉祁便是看着云清,“阿兄,我们走吧,回去的路上我再和你解释。” 看了一眼顾念卿,云清也只是点头应允。 上了马车,云清的脸色依旧是不好看的。 “阿灼,为什么……” 奉祁淡淡的说道:“阿兄,我知道你一心想要为云栖报仇,也想将云笙带出来,但是这后面的人我们招惹不起。” 奉祁对于身后的人了解并不多,唯一知道的也就是那人定是皇城的人。 还有可能是皇族的人。 云家不过是一介商户百姓,怎么和皇城的人争斗? 再言,这件事本就是因为自己而起,自己断然不会让云清越陷越深。 “但是我不能做事不管!” 奉祁自然是理解云清的愤恨,自己的弟弟妹妹出事,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这该是一件多么可悲可气的事儿啊。 奉祁只好放低自己的声调,一字一句的保证。 “阿兄,你相信我,这件事儿当然不会轻易过去,我一定会将那个人亲自逮出来。 “但是现在云府已经不能再出事了。” 云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他轻轻拍了拍奉祁的手背,“你也是云家的人,你也不能出事。” 奉祁的心中有了些动容,语气却是越发的坚定。 “阿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奉祁忽的道:“若是云家有事儿,可凭借此物向地下城寻求庇佑。” 看着奉祁递过来的鬼王令,云清吃了一惊。 “阿灼?!你这是……” 他看着奉祁的眼神复杂,奉祁只是笑了笑。 “阿兄尽管放心,只是现在阿兄先不要再追查这件事儿了,否则……” 云清的手指来回摸索着鬼王令,眉头紧锁,那副样子像是单调的石塑,满面愁容。 过了良久,云清才微微抬眸,半是凄凉半是愁苦。 “好,阿兄听你的,只是……” 他又将鬼王令递了回来,“只是这东西我不能要,你更需要它。” 知道云清的性子,奉祁也就只有作罢。 奉祁并没有跟着云清回到云府,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见陆悠然和云擎。 想必陆悠然定会将所有的罪责都责怪在自己的身上吧,她一直都不喜欢自己。 而且自己实在是不能回云府,梵寂谷的人还在到处找自己,自己不能露面。 只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自己也是有些不清楚的了…… 章节目录 第34章 满目星华 离开了顾念卿的奉祁实在是无地可去,梵寂谷的能力她自是知晓的。 无论自己在哪里,梵寂谷找到自己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没有办法,奉祁还是回到了地下城。 近日听闻万事通身体不适,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养病,谁也不见。 奉祁不过刚推开门,便是看见了坐在桌前的沈池。 他还是穿着与奉祁初见那日的衣物,脸上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和奉祁的别无一二。 只是那身影,奉祁一眼便是看出来了。 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绣着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打着折扇,单手撑着自己的脸,尽是潇洒风流之态。 听见了开门的声响,沈池几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的。 只是声音慵懒,带着几丝的疲惫。 “嗯?回来了?看来顾念卿也没把你怎么样嘛。” 只是奉祁懒得去理会,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困倦得厉害。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悠悠的在沈池对面坐下,微微皱着眉。 “这是我的屋子,你怎么老是不请自来。” 这的确是奉祁的屋子,是万事通特地为奉祁准备的,只是这个沈池向来都是不知礼数的。 她这才看见沈池是微微阖着眸子的,唇边还挂着酒水,似乎是喝醉了。 沈池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格外的好看。 眸子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清澈见底的泉水般的双眼,满含笑意。 今日沈池的心情似乎是不错的,应该是极其不错的。 认识了沈池那么久,奉祁只见沈池喝醉过两次。 一次是在大雨滂沱之中发狂,像是一个疯癫之人。 还有一次便是现在,微红着脸颊,好看的眸子含情似水,处处动人。 奉祁将自己的眸子转到一边,心中闪过一丝的狐疑。 沈池的声音也是清冷好听的,但是今日却是格外的温柔,缱绻暖意。 “这不是等你回来嘛,这不,你一回来我便知道了。” 奉祁微微一愣,随即一笑。 “那你不是应该在地下城入口等我的么?那样我一出现呢就知道了。” 沈池还是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随即便是将桌上的酒壶推了过去,憨憨的笑着。 “不行,现在不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你看,和你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奉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再看着沈池脸上的,有些恍惚。 的确是一样的,除了颜色有些不同,就连狐狸眼眸下的黑点也是一样的。 只是为了显眼,那颗刻意被点出来的黑痣被沈池改成了白色,带着些诡异。 这副面具乃是当初谷主亲手赐给自己的,世间绝无仅有。 只是没有想到沈池竟然做出了一样的,就连细节都是别无一二。 自己的面具似乎只在他的手中停留不过片刻,他竟…… 晃了晃脑袋,奉祁点了点头,“嗯,一样。” 沈池又是一笑,“我也想去接你回来,只是现在不行,我见不了人了。” 见不了人? “有人在抓你?” 沈池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便是站了起来,身形还有些不稳。 “不是,这世间没有人想抓我,但是却有人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他们若是发现我在这里的话,会出乱子的。” 原本趁着沈池的醉意,奉祁还想多问一些的,但是沈池却是不愿意再说了的。 他笑呵呵的凑到了奉祁的身侧,整个人趴在了桌面上。 “你有没有乳名?” “嗯?” “就是乳名啊,你爹娘从小叫你的名字,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爹娘么……” 奉祁垂眸没有说话,自己不过一介孤儿,哪里有什么乳名? 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记得以来自己便是带着妹妹流浪。 只是妹妹失踪后便是被梵寂谷所收留,至于爹娘么,自己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随即便是落寞的摇了摇头。 沈池的眸子带着笑意,唇角微微的向上勾了勾。 声音被可以的压低放轻了的,就像是鬼魅一般,轻飘飘的。 “为人怎么会没有父母呢?妹妹怎么会突然不见呢?定是有因果的吧……” 他似乎一眼就可以看清奉祁在想些什么,总是能一针见血。 奉祁皱紧了眉头,心情很是烦躁,随即便是站起来,准备将沈池赶出去。 沈池似乎是知道奉祁想要做什么,转身便是和奉祁拉开了距离。 “哎呀呀,不过你没有乳名也是没有关系的,要不日后我唤你软软如何?” 还没有等到奉祁拒绝,沈池便是已经开始了自言自语。 “软软软软,嗯,似乎有些不妥。” 他上下打量着奉祁,“你与软软二字的确是不搭。” 随即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不如绾绾吧?” 奉祁觉得有些头疼,将手放在了沈池的肩上,随即便是推着沈池往外走。 “随便随便,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不待沈池说些什么,便是连踢带踹的将沈池扔了出去。 沈池只是闷哼了一声,但是随着房门的关闭也没有了动静。 奉祁觉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儿都抛在了脑后。 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的便是睡了过去。 奉祁睡得很沉,没有梦到任何东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沉浸在了黑暗中。 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只是看不见天边的晚霞,能看见的只有窗外的烛火通明,人头攒动。 “可是睡醒了?” 奉祁皱紧了眉头,不耐烦的打开房门,看着依靠在墙边的沈池,觉得有些无语。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 谁知沈池只是挑了挑眉,一副稀奇的模样。 “哟,原来你是会生气的啊?我还以为你除了面无表情就不会有其他的表情了。” 奉祁翻了一个白眼,有些无语,“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池噘着嘴,手拿折扇扶了扶面上的面具,满是无辜。 “几日特殊,不如带你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地下城多无聊啊。” “不去。” 可是还没有等到奉祁转身,沈池便是一把抓住了奉祁的手,便是将奉祁拉了出去。 “软软,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你绝对会喜欢的。” 奉祁皱着眉,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去哪儿?” 奉祁很是不理解,地下城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忙,自己闲的没事儿是因为受伤了。 而且万事通也在养病,所以没事儿给自己做也就算了。 为什么沈池也是整日无事的模样?地下城的闲散人员? 鬼兵早早的便是在地下城的出口处等着的了,手里还牵着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 见到沈池来人,鬼兵微微低头行礼,便是会默默地离开了。 沈池的醉意明明已经是消散了的,可是为什么所作所为那是一副醉汉的模样? 此时的晚霞正好,在天边染开大片大片的红晕,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带着红色的幕布的。 沈池率先翻身上马,笑得好像一个游猎归来的少年郎。 奉祁抬着脑袋看着他,微微皱眉,“我呢?” 沈池愣了一下,随即便是朝着奉祁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软软,其实有的时候你也可以学学别人的模样,软软糯糯的有何不可?” 可是奉祁并没有听懂沈池的画外音,只是微微皱眉,寻思着转身离开。 只是在奉祁恍惚的时候,沈池便是微微弯下了腰,竟是一把抓住了奉祁的肩。 奉祁下意识的便是想要抬手甩开,却是被沈池趁机抓到了手。 他将奉祁拉近了些,顺势搂住奉祁纤细的腰肢,便是一把将奉祁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奉祁一惊,沈池却是将自己控制得死死的。 沈池将奉祁的脑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满是笑意。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软软,我说了,你可以和别人不一样,但是偶尔一样也不是不可以。” 奉祁还想反抗,却是听见沈池轻嗤了一声,满是不屑。 马匹在夕阳下飞速的移动,奉祁也无可奈何。 此次一去,竟然是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停下了。 等到奉祁下马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狠狠的揍沈池一顿。 说带自己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所以就是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在马背上么? 这一路的颠簸实在是让奉祁心交力瘁,沈池却还是毫不知疲倦的模样。 奉祁抡起拳头便是想要朝着沈池揍去,却是被沈池用掌心握得紧紧的。 沈池挑了挑眉,“软软,你的脾气怎么这么臭啊?” 他转身让出了自己身后的景色,“怎么样,这个地方你可还喜欢?” 只见沈池的身后是一座高高的城墙,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临冬城。” 奉祁不解的看着沈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沈池撅了噘嘴,走到一边摸着马匹的鬃毛,一边看着奉祁,满含笑意。 “临冬城可是一个好地方,今夜临冬城可是镜花节,十年一次,我不得带你来好好的看看?” “镜花节?” 奉祁皱了皱眉,自己以往也不是没有来过临冬城,只是从未听说过什么镜花节。 她狐疑的看着沈池,“这不是你胡乱编造的吧?” 沈池一脸的无辜,“若是不相信,和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没有等到奉祁说什么,沈池又是直接拉住了奉祁的手,“走吧走吧。” 他的手总是带着一股子暖意的,大大的,直接将奉祁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奉祁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是沈池就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奉祁幽怨的看着沈池的侧脸,但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埋入临冬城,今夜的临冬城似乎的确是不一样的。 来到临冬城的月神街,两侧都是高大的古楼,灯火通明。 店面都是大敞开着的,挂着的红灯笼格外的耀眼,店外摆着许多的小摊。 他们都在叫卖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处处都是属于鲜花的芬芳,好似步入了仙境。 灯笼的光亮照在各色的花卉上,交相辉映,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街上皆是带着花环的年轻少女们,装扮宛若仙子,个个皆是倾城倾国之容貌。 而夹杂在期间的年轻男子也都是手腕夹着一朵花,满面笑容。 奉祁觉得自己步入人群,宛若闯入的蟒贼,处处都让自己觉得惶恐不安。 沈池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握着奉祁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不要担心,镜花节就是这般,我在呢。” 虽然奉祁并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安,但是也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径直走到一个小商贩的跟前,沈池要了一个花环,便是给奉祁戴上。 面对奉祁错愕的目光,沈池反倒是理直气壮的模样。 “怎么,来都来了,总是要入乡随俗的吧?” 奉祁抿了抿唇,虽有不悦,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沈池看着奉祁压抑的模样,只是笑了笑,“若是不欢喜,你大可直接说出来,不必扭扭捏捏的。” 他又道:“今日我送你满目星华,可好?” 章节目录 第35章 镜花节 主城楼上,临冬城城主看着月神街上热闹非凡,满眼都是笑意。 临冬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身侧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凑上前来。 “镜花节不错,明年接着办。” 他笑得很开心,这样子的确是不错,城中不是每年都有那么多的未婚男女么? 指不定还能促进不少的姻缘呐! 身侧的人似乎是有些为难,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的询问。 “城主,您知道着镜花节是不存在的吧?” 城主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啊,但是以后不就有了么?” 那人还是有些为难,可是看着城主的模样又忍不住扰了他的兴致。 但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城主,这镜花节没法办啊!” “怎么就办不得了?” “就是办不得!临冬城乃是最看重传统的,历来举办的都是族谱有记载或是自古就有的,再或是帝王安排的。但是镜花节就是办不了,不过九王爷的一时兴起,若是念念办着,于理不合,于礼不合!” 他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再言,皇上与九王爷之间的关系弯弯道道,你若是年年办着镜花节,君王之心难以猜测,若是给临冬城引来祸患怎么办?” 城主果真不再争辩了,只是看着月神街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可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临冬城本是没有镜花节的,只是前几日九王爷突然派人送了信来。 并未交代原因,只是让临冬城办一场镜花节。 原本看着几大箱黄金还有些迟疑的城主,当看见九王爷拿出明晃晃的圣旨的时候,便是立即点头答应了。 今日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按照九王爷的安排准备的,只是准备好后却是未曾看见九王爷的。 这不,城主在古楼上等待了许久,也没有传来九王爷的消息。 但是来不来都是没有关系的,反正都办好了。 只是热闹的临冬城也并未如看起来那么的平静,反倒是暗藏危机的。 九王爷身侧向来是跟了一群的尾巴,也许是皇帝安排的,也许是其他人的。 现在九王爷突然搞出这么一出来,自然是有人要格外的注意的。 不仅如此,皇城贵族知道向来行踪诡秘的九王爷搞出了那么一出,也都想要来凑凑热闹。 不过也有一些是不敢来的,去了是不是就相当于与九王爷亲近了? 那么去了皇帝会不会看自己不顺眼,然后暗下杀手,朝堂上搬弄是非? 但是就算不会来,派出的眼线自然也是不会少的。 这一夜,许多来历不凡的人都混进了临冬城,他们将一同欢度镜花节。 奉祁随着沈池便是来到了游船之上,平静的湖面上停泊着不少的游船,混在其间并不起眼。 游船皆是用淡粉色或大红色或是玫色的丝绸装饰着,船头也是挂着一盏精致的莲花灯。 湖面倒映出的都是五颜六色的烛火,影影绰绰,颇为梦幻。 两人站在船头,阵阵夜风袭过,奉祁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你所谓的满目星华不会就是这些花里胡哨的游船吧?” “花里胡哨?” 沈池四下张望了一番,微微皱眉,自己倒是觉得现在的景色分明是极尽奢华的热闹繁华,怎的就是花里胡哨呢? 他嘀嘀咕咕道:“难道是不喜欢么?” 奉祁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随着水面的波纹而微微颤动着,荡开一层层的涟漪。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自在。” 沈池看着奉祁低着的脑袋,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他伸手使劲儿摸了摸奉祁的发丝,“不用不自在,我在呢。” 谁知他只听见了奉祁冷冰冰的嗓音,“你是觉得我真的不会砍掉你的手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阵的痛意,沈池讪讪的收回了手,只好用清咳遮掩自己的尴尬。 奉祁看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的勾了勾唇角,随即转身便是准备离开。 “诶?” 沈池拦住奉祁,“你着什么急,我送你的东西还没来呢。” 看着奉祁狐疑的目光,沈池只好将奉祁拽到了自己的身边,看着漆黑的夜空。 “你看!” “砰!” 半空中传来什么东西炸裂的声响,随即而来的便是划破长空的声音,惊天动地。 随着一束光亮划破天际,然后突然炸裂开来,在漆黑的夜空中开出一朵朵灿烂的花来,映照大地。 不仅仅奉祁有一刻的恍惚,游船上的人和岸边的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发出一声声的赞叹声来。 眼眸中倒影出来的烟花灿烂盛大,沈池眸子中的少女满是笑意,清冽动人。 沈池微微俯身到奉祁的耳边,轻轻说道:“这满目星华你可还喜欢?” 那一股嘴中吐出的热气一下下的扑到了奉祁的耳畔,奉祁下意识的别过自己的脸,和沈池拉开了距离。 她低垂着眼眸,在盛大的烟火中,看不出奉祁脸上的颜色。 没有回答沈池的话,奉祁只是回到了船舱之中,开始闭眼假寐。 沈池随即也跟了进来,目光还在对半空不断盛开的烟火恋恋不忘。 但是他还是将目光移到了奉祁的身上,“今日镜花节,可知何意?” “不知。” “水中花镜中月,说的乃是满街的芬芳满河的星河烂漫。” 奉祁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心情似乎也是不错的,只是依旧傲娇的没有去看沈池。 “你用临冬城的节日作为礼物送我?着实是不要脸了些。” 沈池一愣,随即便是爽朗的笑了笑,手中的折扇在摊开的手掌中拍了又拍。 “你说得对,这样说来,这些的确不算是什么礼物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笑着便是从一侧的木匣子中取出一物,递到了奉祁的跟前。 “若是那个不算是礼物的话,想必这个应该算是了吧?” 只见他手中拿着的乃是一把匕首,是好看的檀木色泽,上面只是简单的刻着一只九尾狐,九尾高耸,格外生动。 奉祁接过,手指微微划过,外表并不冰冷,反而是带着一阵暖意的。 奉祁微微惊愕,但是眼底的东西很快便是被偷偷藏匿。 抽出匕首,弯刀薄刃,在匕首上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模样,闪着寒光。 这把匕首奉祁格外的喜欢,便是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眼中满是笑意。 直到察觉沈池一直盯着自己,奉祁这才回过神来,不紧不慢的收起了匕首。 她朝着沈池微微扬了扬自己的下巴,“你为什么要想着送我东西?” 沈池微微挑眉,撑着脸,笑得诡秘。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你不好意思了?” 奉祁微微锁了锁眉,“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罢了,可是有事需要我去做?” 沈池乐了,“送你东西不是为了让你为我做事,只是觉得适合你便是给你了,哪里需要这么多理由?” 为了让奉祁安心,沈池又道:“今日特殊,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玩乐便是了。” 他随即拍了拍手,游船很快便是动了起来,不紧不慢的朝着岸边靠近。 两人下了船,沈池自然而然的便是牵起了奉祁的手,自顾自的便是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镜花节可是很难得的,我们既是遇见了,便是不要荒废了这么好的日子。” 一路上叫卖声不停,奉祁紧绷的情绪在沈池的带动下也松弛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是越发明显。 沈池将刚买的糖葫芦塞到了奉祁的手中,“在临冬城糖葫芦可不常见,比不得君临城,临冬城多爱辛辣之物,甜食很是少见。” 但是奉祁并没有吃的意思,只是觉得手中的糖葫芦圆滚滚的,红彤彤的,格外的可爱诱人。 见奉祁一直不动,沈池用扇尖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间。 “傻看着干什么?怎么,不喜欢?” 奉祁摇了摇脑袋,在沈池的注视下便是将糖葫芦送进了自己的嘴中。 丝丝甜意在嘴中肆无忌惮的绽放开来,咬一口,还夹杂着阵阵酸意,味道在味蕾上舞动,奉祁不由得又吃了一口。 看着挂在奉祁嘴边的糖渣,沈池笑了笑,伸出手指便是要提奉祁擦去。 察觉到了沈池的动作,奉祁愣在了原地,但很快便是将脑袋转到了一边,脸上一阵滚烫。 而沈池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奉祁的不对劲,只是拉着奉祁继续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 “前面还有贩卖兔子模样的糕点,我带你去尝尝。” 可是到了糕点铺子前,才发现这里也是挤满了人。 沈池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身侧眼巴巴的奉祁,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松开了紧握着奉祁的手,随即一本正经的往上撸了撸袖子,拍了拍胸脯。 “软软你尽管放心,今日我一定让你吃上!” 看着沈池奋力的挤进人群,奉祁忍不住一阵的发笑。 虽说沈池穿得雍容华贵,但是方才的模样的确是可爱,与他的模样毫无关系。 “奉祁。” 身后传来怀准的声音,刚将糖葫芦送进口中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整个身子也忍不住的一顿。 她木愣的转过身子,手中还拿着那一串只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师兄。” 怀准紧皱着眉头,看了看奉祁手中的糖葫芦,几次的欲言又止,眼神有些复杂。 四目相对,过了半晌,怀准这才说道:“你在地下城会安全很多。” 他与沈池交过手,的确是很厉害,哪怕是面对四巫也尚有回转的余地。 倘若沈池能在奉祁身侧的话,自然是不会担忧梵祭谷的。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奉祁手中的糖葫芦,奉祁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的便是将糖葫芦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怀准微微垂眸,随即走近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簪。 玉簪打造得精致,上面还点缀着一只翩翩若飞的蝴蝶,坠着一串流苏。 怀准将玉簪插入奉祁的发丝,眉目间带着柔情,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今日乃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 奉祁愣在了原地,自己都不记得了,今日原来是自己的生辰啊。 其实奉祁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只是谷主将自己带回梵祭谷的时候,说是自己重生的日子。 因此自己入谷的那一日便也成为了自己的生辰。 怀准看着奉祁的模样,满意的笑了笑,最后又嘱托着,“日后小心,切记防着沈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奉祁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沈池很快便是挑选好了自己要的糕点,但是并不着急付钱,满是笑意不紧不慢的掏着衣兜。 身后的人都开始催促起来,但是沈池充耳不闻动作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似乎是在有意的拖延时间。 章节目录 第36章 杀心观音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沈池捧着糕点兴冲冲的来到了奉祁的跟前。 也许是因为人群拥挤,沈池原本平整的衣袍,此时也有些皱了,而沈池也懒得去理会。 他兴高采烈的将糕点捧到了奉祁的跟前,像是邀功的孩童。 “你看!还是新鲜的!” 可是打开一瞧,也不知道方才是不是被挤到了,原本兔子形状的糕点破损了不少。 沈池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有些尴尬,将还算是完好的一块递给了奉祁,笑容依旧。 “你尝尝,味道如何?” 在沈池满心期翼的目光下,奉祁还是将糕点送入了口中,清雅香甜,入口即化。 奉祁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赞成的表情来,“嗯,好吃。” 听见奉祁说好吃了,沈池这才长舒一口气,“走吧,我们再去前面逛逛。” 这条街比起月神街则是安静了很多,人流也是少了很多,奉祁微微敛眸。 看着不远处的街口,奉祁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突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她摆脱了沈池的手,站在原地却是怎么也不肯走的了。 沈池也是好奇的停下了自己的步子,低声询问道:“怎么了?嗯?” 街口是一家酒楼,似乎是有些久了,外面斜插着的旗子也有些残缺不全。 比起街面其他酒楼的热闹,他便是格外的突出。 就像是立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人,总是让人一眼就可以看见,格外的显眼。 大门还是敞开着的,三三两两还是会有酒客出入。 看着有些破败的酒楼,奉祁却是忍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心口的位置也在隐隐作痛。 沈池又扯了扯奉祁的衣摆,这才将奉祁从恍惚之中拉了回来。 “软软,你究竟在看什么?” 奉祁没有回答沈池的问题,只是将自己的脑袋转到一边。 “没什么,我们走吧,我有些累了。” 面对奉祁拙劣的借口,沈池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眼中带着一丝的玩味。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一般,眸子却是有意无意的朝着酒楼的方向转去。 “既然软软累了,那我们便是回去了吧。” “闪开闪开!都闪开!” 不远处不紧不慢的驶来一辆马车,两侧的侍卫在不断地驱赶着两侧的行人。 他们皆是穿着暗红色的衣袍,腰间配着长刀,那一块块令牌实在是晃眼。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看见了皇城的禁卫军,奉祁和沈池都是皱了皱眉。 皇城的人怎么会跑到临冬城来?能调动禁卫军并让禁卫军随行的人可不多。 可是当奉祁看清那辆马车的时候,心中便是明白了。 马蹄疾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悠远的车铃随着风声响起,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 被淡蓝色的纱帘遮挡,里面端坐的男子若隐若现。 沈池的脸色也是有些变化的,但是奉祁并没有注意到沈池神色的变化。 奉祁看着人群被禁卫军推开,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是被沈池拉入了人群之中。 两人退到了最后,低着头,等着这缓慢的马车慢慢行过。 奉祁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杀心观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也的确是奇怪的,五大长监的任务是保护当今皇帝,从来不会离开皇城。 现在在临冬城看见了杀心观音,难道是皇上离开皇宫了么? 沈池抿了抿唇,“或许只是临冬城动作太大,所以过来看看热闹吧。” 又或许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害怕被别人抢了先,所以赶紧跑过来了吧。 可是在这样一条大街上,奉祁和沈池脸上带着面具,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奉祁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当初自己夜入皇宫的时候便是戴着这面具的,现下怕是戴不得的了。 杀心观音慵懒的抬了抬自己的眼眸,看着两侧毕恭毕敬的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手指轻轻的捏了捏手中的佛珠,似乎是觉得有些困了,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假寐。 也不知道是突然之间看见了什么,他一下子便是睁开了双眼。 随即便是微微抬了抬手,声音有些尖锐,“停。” “停!” 奉祁一惊,却是悄无声息的将奉祁藏到了自己的身后,随即便是快速的朝着黑暗处跑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上一刻还端坐在马车上的杀心观音,下一刻便是直接高高跃起。 直直的朝着沈池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禁卫军也是一愣,但是很快也是叫嚷着追了过去。 总有人会敏感的注意到人群之中的异类,这是当初云戚说过的话。 就像是他当初一眼就看见了奉祁一样,杀心观音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沈池。 也许是因为同类相吸,他们都是一样的吧,满腹算计,捉摸不透。 人群顿时便是乱作一团,奉祁皱着眉,渐渐在人群中消失了踪迹。 只是还没有等到奉祁离城,临冬城便是发出了禁令,三日内不得出城。 当奉祁赶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已经是被封锁了的。 奉祁突然有些心慌,隐隐觉得似乎将要有大事发生,心中也忍不住的有些懊恼起来。 同奉祁一起被堵在城门的还有其他人,他们都在叫嚷着不平,怎么能进就不能出呢? 明明前脚才迈入城门,后脚便是封城了。 镜花节的快乐很快就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笼罩,一切都只因杀心观音的出现。 守城的侍卫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只要城外有人来接的话便是可以回去了的,或者等着城主的吩咐,该出去的时候便是可以出去的了。 奉祁觉得自己怕是不能在城中继续待下去的了。 按照杀心观音的本事,只要是看了自己一眼,怕是就可以认出来的了。 当初自己只不过与打了个照面,第二日便是出了通缉令,上面的样子也是有五六分相似的。 若是现在他站在自己跟前,怕是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那日沈池裹得严严实实,杀心观音不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吗? 所以自己必须早早离才是。 看着自己来时的路,奉祁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沈池本领通天,又有地下城相助,自己倒是丝毫都不担心的。 当初他仅凭一己之力便是可以从杀心观音的手中逃脱,更不用说现在在他熟知的临冬城了。 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也没有人主意奉祁。 奉祁裹了一件厚实的黑色披风,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很快便是传出了消息,只要天明,城门便是可以大开了的。 到了后半夜,半空中竟然是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意也是铺天盖地的砸来。 聚拢在城门的人也渐渐的少了,也有些人被城外的家人所接走了。 奉祁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心却是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 这一夜沈池是不是真的可以平安离开? 沈池在离开的时候,曾经在奉祁的耳边落下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说倘若自己天明时分还没有回来的话,那么便是自己离开吧,只管将他丢弃在这个地方。 听着丢弃二字奉祁总觉得怪异,就好像倘若自己真的离开的话,就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似乎都可以看见沈池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丢弃? 不不不,那样实在是太残忍无情了。 但是看着紧闭的城门,听着耳边人群的喧闹,奉祁的思绪还是忍不住的飘远。 在凛冬将至的时候,自己似乎是失去了什么东西的。 在恍惚之中,奉祁听见有人在人群中散播了消息,杀心观音追的人似乎是被抓到了。 那人的确是武功颇高的,但是还是抵不过杀心观音,很快便是被赶来的禁卫军一起绞杀了。 奉祁的心中一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五味杂陈之际,原本紧闭的城门便是缓缓打开了。 看着人流慢慢的朝着城外流去,奉祁却是僵在了原地。 她的眸子忍不住的往后看去,那里空无一人,就像是漆黑的口子。 寒风刮过,脸上带着一些刺骨的痛意,还是没有来么? 她又将脑袋转了过来,手中还紧紧地捏着那一串尚未吃完的糖葫芦。 小雨还是没有停歇,渐渐地落在奉祁的身上,厚重的斗篷也湿了一大片。 很快便是只剩下了奉祁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城门口,像是立在原地的石像。 “还没走?”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虚弱的男音,奉祁连忙回过头去。 “沈池?” 沈池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满是疲惫的脸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笑意。 沈池抬起手来想要摸摸奉祁的额头,奉祁却是看见沈池满手的鲜血,顺着手腕不断地滴落。 他的身上到处伤口,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样子实在是可怖。 奉祁连忙扶住了沈池,眉头紧锁,闻着这刺鼻的血腥味只觉得心中一阵难受。 原来血腥味真的这么难闻,难闻到了极点…… 沈池随着奉祁缓缓朝着城外移去,好在黑夜中也没有人在意这缓慢移动的两人。 沈池微微合着眼,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几乎是贴在了奉祁的耳边,声音低沉,“你一直没有走,是不是因为担心我?” 奉祁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不是。” “胡说,你就是在担心我。” “倘若我真的担心你的话,就不该是站在城门口等你了,而是去找你。” 奉祁冷冰冰的说道。 沈池也只是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力气耗尽,也许是因为过度虚弱,他没有再说话了。 只是听着奉祁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勾了勾唇角。 来到城外,两人的马匹却是早就不见了的,只留下一串马蹄印和人行脚印。 看来方才有人离开的时候,顺便带走了。 奉祁站在原地犯起了难,依照沈池的模样,自己难道要带他回到临冬城么? 可是这也太冒险了,这样的日子救治重伤之人,谁敢? 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一辆马车慢慢的驶近,高高的马背上坐着的人正是怀准。 怀准冷着脸,但是瞧见奉祁的时候,还是有所缓和。 他跃下马车,帮着奉祁便是搀扶着沈池,“上车。” 奉祁也没有说话,只是径直随着怀准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的与临冬城拉开了距离,越来越远,渐渐埋没在风雨之中。 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奉祁还是忍不住出声,“师兄,你……” 怀准的声音传来,淡淡的,“正准备离开,却是听到杀心观音的事,我觉得不太对劲,便是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37章 何为丢弃? 凛冬已至,大雪纷飞,像是要淹没整条街道。 一切都是白花花的,雾茫茫的,冷冰冰的。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敞开的店家也就越来越少了。 只有酒楼里面还是热乎的,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两个雪地里的孩子也只能默默地望着。 她们不敢靠近这个满是温暖的地方,已经遭受到了驱逐的地方她们是不愿意再冒险靠近的。 两个小女孩皆是衣不蔽体,残破的衣服挡不住着肆意的风寒侵袭,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两个小小的黑点在漫天的雪地里艰难的前行,身后只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 但是她们留下的痕迹也很快的便是被风雪所掩盖,就好像是唯一证明她们存在的东西也都消失了。 临冬城是温暖的,却也是寒冷的。 蜷缩在暂时休息的破庙之中,两人扯下破布裹在身上,妄图抵御这要命的寒意。 小一点的女孩蜷缩在姐姐的膝盖上,小脸冻得青紫。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姐姐抬起满是冻疮的手便是摸了摸妹妹稚嫩的脸蛋,一样都是寒冷的。 “胡说什么呢,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可是这里好冷啊,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姐姐还在耐着性子安慰着,“怎么会呢?这里到处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流浪汉,他们可以活下来,我们也可以。” “可是我好饿,又饿又冷……” “乖,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为了吸引妹妹的注意力,不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彻底的睡过去。 “听说临冬城以南的地方是温暖的,我们不如去那儿吧?” 妹妹的声音微微弱弱的,“嗯,姐姐说去哪儿我们便是去哪儿。” 看着妹妹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姐姐心中也是不好过的。 要是自己再大一点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去做工,然后就可以照顾好妹妹了? 要是自己再机灵一点的话,或许哪里的扒手还可以接纳自己的。 她还在安慰隐隐啜泣的妹妹,“没事儿,等雪小一些,我再去街上讨些吃的,我们总会度过这场寒冬的。” “姐姐?” “嗯?” 妹妹突然扬起了自己的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小鹿。 “姐姐,你为什么不吃了我?” 姐姐突然皱紧了眉头,“傻丫头,您在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吃你?” “可是吃掉我的话,姐姐你就可以度过这场寒冬了,不是么?” “不许胡说了,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那……姐姐,你会抛弃我么?” “当然不会,我会带你走遍大江南北,去找我们的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雪渐渐的小了一些,看着妹妹睡得很香,便是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只要找到吃的回来就好了。 可是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妹妹的哭泣声便是从身后传了出来。 “姐姐,你是要丢弃我了么?” 她的脚步一顿,回眸去看那个小小的人,还在哭泣,极力的压制着全身的疲倦。 “不是……不是……” “姐姐,你是要丢弃我了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奉祁?” 就是这一声呼唤猛地将奉祁的思绪拉了回来,奉祁茫然的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沈池。 她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整个人就像是窒息一般的疼痛。 沈池却是噗嗤一声笑了笑,虽然还是虚弱无力的。 他抬起手指替奉祁拭去眼角的泪花,困倦的眼眸满含笑意。 “怎么,因为担心我哭了?” 奉祁刚想否认,外面的怀准便是出声了。 “让他不要说话了,死了我可不负责。” 显然沈池也是听见了的,便也只是看着奉祁,一言不发。 被沈池盯得有些难受,奉祁便是将自己的眸子转向一边,脑子里还是大雪纷飞的模样。 有的东西你越想要忘记便是记得越清楚,可是有的东西你越想记起,印象却是越来越模糊。 妹妹小时候的模样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可是自己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为什么不再多等待一下呢? 明明自己已经回来了啊…… 怀准的声音在风雨中忽近忽远,显得有些缥缈。 “奉祁,你还是跟我走吧。” 倘若杀心观音目标真的是为了沈池而来的,那么奉祁绝对不能继续在地下城待了。 地下城和朝廷之间的事儿纷纷扰扰的,谁也不想卷入这场漩涡。 沈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奉祁。 可是过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奉祁的回答,怀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奉祁!” 这一声怒斥似乎是包含了很多东西,像是不争奉祁的倔强,不甘奉祁的道路被葬送。 奉祁平静了一下思绪,“师兄,我回不去了。” 现在梵寂谷还在追杀自己,自己就算离开了地下城还能怎么办? 朝廷里还有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就算是自己不插手,过不了多久,他们依旧会找上门来。 就算自己回到了梵寂谷,地下城是否覆灭不做理会,朝廷也不会放过梵寂谷。 倘若自己本就是一切祸端的来源,那么自己本身就是没有去处的。 马车突然被勒停,奉祁微微锁眉。 耳边传来了怀准暗骂的声响,还有另一人冰冷的声音。 “那人是在里面的吧?” 这道声音让奉祁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这声音她自然是认识的,正是杀心观音。 杀心观音平静的带着人拦住了马车,那种目光就像是在看着蝼蚁。 “就说有同伙嘛,果真不错。” 奉祁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池,慢慢的也是抽出了逐月,还真的是难缠啊。 怀准低着自己的头,雨水随着戴着的斗笠流下,像是一条条蜿蜒的银龙。 杀心观音赤着脚站在马车之上,微微侧目,剑指怀准。 “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有人送了一张画像到杀心观音的面前展开,上面画着的是通缉令。 反复对照了几下,杀心观音微微皱眉,“也不是你啊,怎么这么着急离城?” 怀准淡漠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听闻城中在捉拿逆贼,我家姑娘通了信让我来接。” 也不知杀心观音是信了还是不信,只是一个禁卫军靠近了一些。 他现在围着马车转了一个圈,随即抽出利刃便是挑下了怀准戴着的斗笠。 他又指了指马车,“里面的人,出来。” 奉祁抿了抿唇,将车帘轻轻掀开一条缝,只露出半张脸来。 “有什么事儿么?”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听不出什么波澜。 禁卫军微微抬头,“里面还有谁?” 一边说着便是打算亲自上来看看,却是被怀准给拦下了。 “我家姑娘身患风寒,可不能再受寒了。” 可是那禁卫军还是执意要上来,双方剑拔弩张。 不知从哪儿,忽的冒出两人,一黑一白,格外的显眼。 仔细一眼,两人戴着的面具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黑白相配,格外的登对。 白衣的男子身上还有血痕,似乎刚受了伤,看似是被另一个较为娇小的蒙面之人搀扶着。 “杀心观音,不过如此,有胆再来打过?” 杀心观音眼神一凌,嘴角反倒是露出一个笑来。 “终于逮到你们两个了。” 娇小的那人身形像极了奉祁,身侧的那人也是像极了沈池。 若不是因为奉祁和沈池都在马车之中,怀准也险些认为那两人就是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纵使心中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却依旧是平静如常的。 那两人与杀心观音纠缠了一番,很快便是引着杀心观音离开了。 只是那群禁卫军依旧留在原地,不过倒是放弃了上马车查看的意思。 怀准淡淡的问道:“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禁卫军为首的人看了看杀心观音离开的方向,心中忍不住的埋怨。 这位大人还真的难以伺候,不让人跟着,却让一群禁卫军等着。 “走走走!”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怀准连忙便是架着马车离开了。 可是追到半路,杀心观音便是停下了步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两人虽然很像,但是好不容易逃掉的人怎么会轻易回来? 更何况一直与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明显是故意而为之的。 再去回想方才驾车的那人,见到自己并无惊慌,答问有来有往,绝非凡人。 他皱了皱眉,又回到了原地,禁卫军都还在那里等待着。 见到杀心观音回来了,便是有禁卫军迎上去,恭恭敬敬的行礼。 “那辆马车呢?!” 禁卫军一愣,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声音也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走……走了……” “废物!” 他看着地上深深的车辙印,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车上有三人,看来他们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现在他却是不着急去追的。 只是不紧不慢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淡淡的说道:“回去。” 从这个方向去的地方无非就一个地方,逃不掉的。 当然自然也是派了禁卫军顺着车辙印去追的,只是下了命令。 只管暗中跟着就是了,倒也不用打草惊蛇。 怀准一路将奉祁和沈池送回了地下城,看着沈池被鬼兵带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奉祁看着怀准,正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怀准打断了。 “现在沈池已经回来了,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奉祁摇了摇头,“师兄,你再问我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为什么?师尊不会害你的,只要你愿意回去,我可以和师尊求情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继续说着,“地下城可以给你的庇护,梵寂谷也可以,你在梵寂谷十多年不也是没事儿么?” 奉祁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的。 她有自己的担忧,的确,梵寂谷给了自己一切。 但是自己不能回去,自己的踪迹已经暴露了,已经回不去了。 奉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师兄,你先听我说,我并不是不想和你回去,是因为我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无奈之下,奉祁还是将一切都和怀准讲了。 怀准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不过也的确是不再劝说奉祁了。 他只是咬了咬牙,“那我跟你一起留下。” 奉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疯了?!” 若是怀准也留在地下城的话,梵寂谷那边可就不是那般的好对付了。 而且梵寂谷很可能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去向,那么事情将会变得更加的复杂。 怀准却只是拉住了奉祁的手,“我只是不愿意看你一个人冒险,以前我可以保护你,以后也可以。” 还没有等到奉祁继续说些什么,万事通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留下吧。” 章节目录 第38章 山鸟与鱼不同路 虽然地下城是沉闷黑暗的,但是奉祁却是觉得难得的温暖。 现在奉祁与怀准已经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袍,换上了一身舒适的长袍。 奉祁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万事通了,他还是之前那副病态的模样。 他赤脚站在两人的跟前,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 “这一次多谢你来相助,否则沈池和奉祁怕是不能离开的了。” 他的话是对着怀准说的。 怀准虽然不喜地下城,但是对着眼前屡次出手帮助奉祁的万事通还是有些敬重在的。 他只是微微颔首,“我救的不是沈池,只是奉祁而已。” 万事通也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他背过了自己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奉祁开口道:“今夜出现的那两人可是地下城之人?” 那两人假扮沈池和奉祁,要不是他们短暂的引走了杀心观音的,他们也是回不来了的。 谁知万事通只是摇了摇头,“那人并不是地下城的人。” 怀准微微皱眉,“不是地下城的人,那会是……” 万事通笑了笑,“忙活了整晚,想必你们也累了。” 他将目光转到了怀准的身上,淡淡的说道:“倘若是不嫌弃,便是在地下城留下吧,我会让鬼兵给你安排一间房屋的。” 他还补充了一句,“离奉祁的屋子很近的。” 随即便是走出来一个鬼兵,对着怀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奉祁也准备离开,万事通却是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奉祁,你留下。” 怀准的眉头是皱了又皱,想要离开的步子也是微微一顿。 万事通眼眸含笑,只是淡淡的说道:“你不用担心,奉祁暂时不会离开地下城的。” 又看了看奉祁,看见奉祁点了点头之后,怀准这才离开了。 万事通回到软榻上坐下,毛裘就在不远的地方挂着,他慵懒的抬眸看了一眼,并无动作。 奉祁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取下了毛裘。 她面无表情的走近万事通,手中的动作却还是小心翼翼的。 他将毛裘给万事通盖上,还掖了掖。 在她的眼中,万事通就像是一个娇滴滴的病美人。 看着万事通虚弱的模样,还有那双幽深的眸子,奉祁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云灼。 他们好像完全都不一样,但是又是一样的。 万事通理了理衣领,声音不由得柔和了很多。 “沈池伤得很重,杀心观音的确是不好惹,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奉祁知道,但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万事通抿了抿唇,“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哪里都不要去。” 奉祁抬起了自己的脑袋,“为什么?” 如果说是保护的话,地下城有谁能动得了万事通?鬼兵数千,有何畏惧? 如果说是其他的话,万事通需要自己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也不必这般。 似乎是看出了奉祁心中的不解,万事通笑了笑便是开始解释。 “现在你们已经暴露在了杀心观音的面前,他会顺着你的踪迹来到这里,唯一保全你们的法子便是老实留在地下城。” “至于沈池,伤势过重,我已经派人将他安置好了天明便是出发,你不用担心。” “地下城这些日子入口也会封锁,拒绝任何的来往。” 听上去地下城似乎也是很畏惧杀心观音的。 只是奉祁还是不解,都敢在皇帝的脑袋上蹦跶了,怎么还会害怕一个杀心观音? 万事通和沈池一样,最懂得的就是洞察人心。 “五大长监并无可惧,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只需要耐心等待片刻就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万事通看了一眼奉祁。 “云家和你的关系恐怕很快也是会被扒出来的,你若是愿意,便是可以说服云家人进入地下城,可以暂做庇佑。” “但是只怕以后云家再也没有法子回到之前的日子了。” 奉祁微微锁眉,无论是陆悠然还是云清,恐怕都不会同意的。 她摇了摇头,“算了,可否让一部分鬼兵进入云府?” 这样一来就算是拦不住杀心观音,起码也可以拖延一二。 万事通却是摇了摇头,“不可,鬼兵调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鬼王大人现在不在此处,我也做不了主。” 这样的话奉祁是断然不会信的,但是也无可奈何。 但是万事通很快便是提出了另一个法子。 他让奉祁继续以云灼的身份留在云府,只要打死不承认与地下城的关系即可。 无论杀心观音问些什么问题,都将所有的一切推到九王爷的身上就是了。 奉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从危机见过九王爷,却是处处都离不开九王爷。 先是进入皇城依靠九王爷的令牌,然后是利用九王爷的噱头进入云府。 现在对付杀心观音还是要用九王爷的名号。 自己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九王爷和地下城的关系怕是匪浅。 只是这般明目张胆,也不怕九王爷被拖下水,死无葬身之地? 万事通轻轻的咳了咳,缓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九王爷手无实权,乃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兄弟,当然这一切都是表面现象,实则皇帝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最近地下城打着他的名号针对朝廷的确是做了不少的事,但是皇帝越是这样越不会怀疑九王爷。” 也是,倘若真的有这个野心的话,也不会这般暴露自己的实力。 再言,皇城的人和江湖之人勾搭不清,也是不光彩的事儿。 就算是某位王爷真的有什么江湖势力,向来也只是暗中,从未这般光明正大。 “可是你方才还说要我一直跟在你身侧的。” 万事通忽的笑了笑,他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奉祁。 抬起手便是想要摸一摸奉祁的脑袋,就像是云清那样,又像是沈池那样。 但是他很快便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下去,稳稳当当的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其实你可以不用卷入云家的事中,只管待着,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可是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云家若是受到……” 万事通轻笑了一声,像是不屑。 “也不全都是因为你,引祸的事云灼,若不是云灼,你也不会被他们发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奉祁忽的抬起眸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是知道些什么的。 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眸子,奉祁微微锁眉。 “我究竟是谁?” 万事通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他侧过自己的脑袋。 “是谁,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但是很明显好奇这个问题的人不仅仅是我。” 话毕,他舒出一口气,“你身上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唯一知道的便是你本身就是个麻烦。” “日后你便是在我屋子中住下,这些日子只能委屈你了。” 他看着奉祁,又补充道:“去看看沈池吧,日后不一定能见到他了。” 他说的话似乎了另有深意,奉祁直接问道:“你是要将沈池送出去么?” 万事通微微挑眉,“沈池此人我可是不敢动的,他是鬼王大人的人。” 奉祁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又是回头看着万事通。 “明日一早我会过来的。” 来到沈池的屋子,外面还有鬼兵守着,不过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奉祁,也没有阻拦。 沈池脸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之上,换下的血衣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奉祁进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医师半跪在塌前照看着沈池。 这个医师奉祁之前也是见过的,他最多的世间都在万事通的身上,很少见他会离开万事通半步。 只是看见奉祁进来之后,医师便是端起了自己东西,拿着血衣便是离开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奉祁看见那种诡异的目光。 似乎是探究,似乎是怀疑,更多的好奇。 奉祁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软塌边,沈池尚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但是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不过刚刚坐下,沈池便是缓慢的睁开了眸子。 “奉祁?” 奉祁轻轻笑了笑,“还没死?” 沈池想要坐起来,但是却被奉祁给拦下了。 “受伤了尽管躺着就是了,我又不会杀了你。” 沈池移了移自己的脑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戏谑的看着奉祁。 “怎么,是不是太担心我了,所以专门过来瞧我的?” “并不是,万事通明日会将你送走,我只是好奇你还回不回得来。” 沈池裂开嘴想要笑,却是牵扯着肺部剧烈的疼痛起来,忍不住的咳嗽。 奉祁微微皱眉,看着沈池嘴边咳出的鲜血,随手便是轻柔替他拭去鲜血。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沈池却是笑了。 “看你那副样子,是不是担心我死了,没人再与你斗嘴了?” 其实奉祁是真的担心,倒不是担沈池会抗不过去,只是觉得伤得这么重,难免会留下什么毛病。 纵使武功高强,若是没有了利用的价值,那位鬼王还会留着他吗? 只是这一次沈池似乎并不明白奉祁所担心的事儿,还在没心没肺的笑着。 就像是在做什么离别的誓词,他双眸里只有奉祁的模样。 当一个人即将离开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嘱托。 就仿佛是自己离去后,这个人便是无法再照料自己,会一败涂地。 他的眼神就像是破开融化了的冰,纵使没有石子也依旧荡开了层层的涟漪。 “我若是离开了地下城,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万事通会保护好你的。” 就像是诀别,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难受。 奉祁微微皱眉,“你知道你方才看我的眼神像是什么么?” 沈池也是微微一愣,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你觉得是什么?” 奉祁微微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好像在看一个即将离去的恋人。” 沈池的身子一顿,有些惊慌,但是很快便是平复了下来。 眸中的东西也被掩藏了起来,他好似还是那个对什么都不上心,还是那个不拘一格的少年郎。 “那你看我应当也是这般的吧?” 奉祁微微挑眉,“你想多了。” 刚才的交谈似乎是耗费了沈池太多的力气,他只好叹出一口气便是闭上了眼睛。 奉祁站起身来也是准备离开了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望这个沈池,自己与他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或许是因为惺惺相惜吧,沈池大抵也是和自己一般的人。 只是在孤独的世间还在倔强的坚持着什么,还在默默地忍耐着什么。 沈池的声音从身后再一次的传来,“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奉祁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只是当房门合上的时候,她觉得心口总是沉闷得难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章节目录 第39章 江山如此多娇 连着在万事通的身侧待了好几日,奉祁大致也是将万事通的性子摸透了。 表面上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却也是对万事了然于心。 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底下藏着的东西谁也看不清,许是满腹算计,许是胸有成竹。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这个人的存在都是不简单的。 而他一天的生活也很平淡,自从地下城封城之后,整日都只是待在屋中写写画画。 开始的时候奉祁只是在一边看着,时不时的还会打打瞌睡。 慢慢的,便是开始在万事通的引导下看起书来。 也许是奇人异事,也许是国事,又也许是现在诸国纷争,奉祁都看了不少。 然而连着几日没有见到奉祁,怀准却是不干了的。 他总说奉祁乃是一个女子,整日跟着万事通有毁清誉,还说万事通为老不尊。 而万事通每当听到这样的话只是微微挑眉,说自己其实年纪也不大,只是常年病态。 奉祁慵懒的斜靠在墙壁之上,手中还拿着一本古籍,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现在才知道,皇城之中不仅有皇帝和那位可怜的九王爷,还藏着另一个人。 不过那位七王爷运气很不好,年纪轻轻便是个废人了,不得外出。 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又因为早些年间招惹过皇帝,便是被驱逐出了皇宫。 现在只是被安置在寺庙中,名义上是清心寡欲养身子,实则将其驱逐出权力的中心。 皇城中许多事情奉祁都已经了解了,可是有关九王爷的事儿却是少之又少。 还没有等到奉祁出声询问什么,万事通却是自己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奉祁的跟前。 奉祁放下手中的书,只是淡淡的看着万事通。 万事通的身后还跟着怀准。 万事通微微抬眸,淡淡的说道:“杀心观音今日进了云府,和你有关。” 闻言,奉祁的脸色有了些变化,放下书籍大步便是打算出去。 这件事儿全因自己,就算是被杀心观音抓住,云府也绝对不能被自己拖累。 怀准一把便是抓住了奉祁的手,皱着眉摇头。 “你不可以去!杀心观音说不定就是在等你!”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一点点的扳开了怀准抓着自己的手,还是执意前往。 万事通不紧不慢的走在前头,“奉祁现在怎么说也是半个地下城的人,既然奉祁要管,地下城自然也是要管的。”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看着身后的两人淡淡的笑着。 “怎么,还不出发么?” 怀准微微一愣,“你要离开地下城?” 在他的认知里,万事通从来没有离开过地下城的,现在却是因为奉祁要离开了?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奉祁也是微微皱了皱眉,上次万事通已经遭遇了不测,现在要打算迎面对上杀心观音么? 虽然地下城的实力纵使不弱,但是万事通这番也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看着两人的脸色突然间变得很奇怪,万事通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怎么,有异议么?” 奉祁抿了抿唇,“可是你的身子……” 万事通笑了笑,看着奉祁的眸子满是柔光。 “你放心,没事儿的。”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便是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身后还有几个鬼兵跟着。 几人在鬼兵的护送下很快便是离开了地下城。 云府周围安静得出奇,粘稠的空气中涌动着的是焦躁不安。 万事通带着鬼兵并没有靠近云府,而是在一处僻静的街口停了下来。 他只是交代奉祁,倘若真的要出手了的话,只管将杀心观音引过来就是了。 接下来的事儿他自会解决。 看着万事通胸有成竹的模样,奉祁并没有怀疑,想必他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看着奉祁和怀准朝着云府的方向走去了,万事通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医师还是跟在他的身侧的,并没有随着沈池离开。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万事通的肩上,眼眸中隐隐的露出一些不安来。 “你这样做,可想清楚后果了?” 万事通也只是笑了笑,“藏了那么多年,我都快要忘记我究竟是谁了,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了,能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吧。” “可是你一旦暴露,那个人一定会对你动手的!” 这似乎是警告,但是万事通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他不动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都是一样的么?” 看着万事通的模样,身后的医师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隐隐的叹息着。 “鬼王大人知道么?” 这一次万事通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远处渐渐发了呆。 当你面对一件事的时候,逃避是没有用的,但是起码短暂时间内自己是不用面对那样的恐惧的。 不得不说,逃避的确是很有用。 但是每个人都要面对害怕的东西,毫无退路。 也许那个特殊的日子就是现在,自己已经毫无退路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寒意铺天盖地的砸来。 豆大的玉珠落在青石板上,然后绽开一朵花来,最后破碎流逝。 杀心观音优哉游哉的坐在伞下,手中还撵着佛珠,微微合着眼眸。 禁卫军在他的身后站成一排,压迫感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陆悠然,云擎和云清三人则是站在院中,任由大雨在身上冲刷,偏偏还不敢动弹丝毫。 沉默了半晌,杀心观音才淡淡的说道:“五娘子呢?咱家这一次可是专门为了五娘子而来的。” 陆悠然和云擎交换了一下神色,脸色都算不上是好看的。 陆悠然微微上前,眉头紧皱,“小女去了皇城。” “哦?是么?咱家可没有听说皇城有云灼的踪迹。你不会是想说云家去寻了皇城的云家吧?” 他的语气中满是轻蔑,似乎是觉得与眼前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费劲的。 皇城的确有一个云家,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陆悠然又怎么敢攀那个云家的关系? 只是还没有等到陆悠然说些什么,杀心观音便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我相信五娘子会出现的吧,耐心等着就是。” 云清终究是心高气傲了一些,他也知此人是惹不得的。 但是一旦是与云灼相关的事儿,他总是会忍不住乱了阵脚。 只见云清上前一步,不冷不淡的说道:“不知长监寻我家阿灼可是有何要紧之事?竟是劳烦你亲自到了云家。” 只是杀心观音并没有回答云清的话,倒是身侧的禁卫军上前了几步。 他毫不客气的便是打了云清一巴掌,乃是使了十足十的力气。 顿时云清便是觉得头昏脑涨,嘴角也是渗出了血迹来。 见状,云擎也是急了,上前便是想要将云清护在身后。 这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也是云家的人,也是自己的亲侄子! 但是陆悠然却是拦住了云擎,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也只好乖乖站在陆悠然的身侧。 那个禁卫军冷冷的说道:“长监乃是为了捉拿朝廷要犯来的,你云家能有多大的脸面?!” 杀心观音这才佯装斥责,让那人退下。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听闻云灼可是九王爷看中的人呢,只是不知顾将军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试探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最近老是有人打着九王爷的名号做事,这让九王爷也实在是苦恼啊。” 云家三人便是都不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 而奉祁和怀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怀准皱紧了眉头,很明显,杀心观音就是在等着奉祁出现。 不过看此情景,杀心观音也不会对云家人做些什么。 怀准微微扯了扯奉祁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离开。 可是奉祁却是微微摆手,既然杀心观音都来找自己了,自己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杀心观音忽的笑了一声,“既是来了,何必藏着掖着?” 话音刚落,便是站起来顺手抽出了身侧禁卫军的长刀,直直的便是朝着奉祁两人的方向扔了过来。 刀刃刺破了瓦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青瓦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奉祁纵身一跃便是来到了院中,挡在了云清的身前。 顿时禁卫军便是紧接着围了上来,怀准紧随其后,也将云擎和陆悠然护在了身后。 陆悠然微微皱眉,随即便是微微上前,看其模样也是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杀心观音依旧在不紧不慢的饮茶,只是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奉祁。 “哟,这位是五娘子还是我要捉拿的逆贼呢?” 云清也是一眼便是认出了奉祁,不由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快离开。” 可是奉祁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杀心观音。 当他追到这里的时候,自己的身份怕早就是被他调查清楚的了。 “长监说我是谁我便是谁呗。” 杀心观音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懒洋洋的便是打了一个哈欠。 “还有一个呢?哦,是了,伤得那么重,不会死了吧?” 话音落下,他便是轻轻地招了招手,“你们也别围着了,散了吧。” 闻言,禁卫军果真散开,但还是紧紧地盯着院中的几人。 奉祁不紧不慢的抽出了逐月,声音冰冷。 “既然是来抓我的,那便是请长监不要牵连他人,要来捉我只管来就是了。” 杀心观音轻轻的笑了笑,“勇气可嘉,只是咱家有些好奇,你是要咱家亲自动手呢,还是自己跟着咱家回去呢?” 奉祁看了一眼怀准和身后的云清,直接跃上了墙头。 “不如长监还是来追吧,说不定我会是从长监手下走掉的第二人。” 她说的话似乎是引起了杀心观音的主意,好似一种挑衅。 杀心观音满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还真的是年纪大了,谁都来凑凑热闹,还真的是让人厌烦啊……” 杀心观音很快便是带着禁卫军离开了,但是云府依旧是被人包围着的。 与奉祁一同进来的怀准禁卫军并没有放在心上,杀心观音也没有过多的理会。 也许在他的眼中,他能瞧见的只是奉祁和沈池罢了。 当一个人站在权力和势力的顶尖,自然而然便是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 那些抬抬手指都可以湮灭的东西,自然也是无须在意的。 怀准在陆悠然的耳畔低语,“请诸位随我离开。” 可是陆悠然只是看了看怀准,淡淡的说道:“倘若云家命定如此的话,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云擎微微皱了皱眉,也是说道:“多谢少侠前来相助,只是云家已经不想再招惹祸端了。” 谁知云清倒是转过了自己的脑袋,“阿灼不是祸端!” 陆悠然瞪了一眼云清,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甩袖离开。 云清歉意的看着怀准,不忘拱手行礼,“多谢。” 只是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对着怀准说的,还是方才的奉祁? 章节目录 第40章 故居旧人 远远地,万事通便是看见一个黑色的娇小人影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隐匿在雨幕中,身形有些恍惚,却是越发的清晰明朗。 每每迈出一步脚下都会开出一朵朵的花,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像是在急切的叫嚣着什么。 长长的发丝在脑后甩出一个又一个的弧度,像是在起舞。 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奉祁,万事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医师为万事通撑着水墨画的油纸伞,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在寒风中等待了许久,万事通却还是面色红润着的。 近些日子一直在地下城修养着,身子倒也是好了个大概,只是尚且不能动手罢了。 奉祁很快便是来到了万事通的跟前,脸色有些难看。 万事通只是柔和的笑了笑,声音轻柔,“辛苦你了。” 果然,杀心观音很快便是来到了此处。 他看到万事通身后的鬼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果然是地下城的人,也是了,不知你又是地下城的哪位?” 万事通低垂着脑袋,隔着滂沱的大雨被雨伞隔绝,因此杀心观音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长监这副驾驶,可是要捉拿我的人?” 杀心观音压着嗓子笑了几声,“没错,此人可是朝廷钦点的命犯,倘若地下城执意包庇的话,那么咱家也就只能不客气了。” “若我不肯呢?” “咱家以为地下城不想这么快便是撕破脸皮,看来鬼王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鬼王大人运筹帷幄,才不得稀罕插手这些小事。” 杀心观音轻轻的抽出了腰间的利刃,声音颇为冷清。 “既然如此,看来我今日还得会会你这位人物了。” 万事通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拍了拍奉祁的手背,“要不要试试?”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是站了出来,手中的逐月握得很紧。 万事通忽的提高了几分自己的嗓音,带着难得的沉稳,像是在安抚。 “放心好了,长监不会为难你这个小孩子的,若是出事,我替你担着。” 实在是没有想到万事通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杀心观音竟然笑了笑,实在是有趣。 一直跟在杀心观音身侧的禁卫军则是不乐意的,直接便是挡在了杀心观音身前。 “小小反贼也配得上和长监动手?” “还不如让我来会会你!” 万事通掩嘴轻轻的笑了笑,“不过就是试试我家孩子的本事,长监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杀心观音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鬼兵,抬起手用剑拨开了禁卫军。 “瞧你说的这话,既然地下城想要试试,咱家又怎么会拒绝呢?” “只是……” 他的眼眸微微转动,声音忽的阴冷起来。 “只是咱家出手没轻没重的,要是伤了你的小丫头可就不好了。” 手捻佛珠的手一直背在身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场斗争好似一场游戏。 而奉祁则是拼尽了全力,却还是处处被杀心观音压制着。 她心中清楚万分,只要杀心观音愿意,几乎抬手间就可以将自己的头颅斩下。 自己一直认为自己的实力不差,虽不及沈池,但是也可以和杀心观音过上几招。 但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错了的,在这个人的面前,自己就是蝼蚁。 奉祁放低了自己的身子,滑步便是袭到杀心观音的跟前,朝着他的心口位置便是刺了过去。 然而杀心观音只是微微侧转身子,抬手便是用长刀挡下。 刀剑在半空中交汇,发出金属的嗡鸣声,被劈开的玉珠四散开来。 奉祁当机立断便是踢起一脚的水花,杀心观音不由得眯着眼微微往后退了退。 等到奉祁再次袭来的时候,杀心观音却是高高抛弃手中的长刀。 没有等到奉祁反应过来,杀心观音便是一掌朝着奉祁劈来。 奉祁慌乱之中用手中的逐月稍作阻挡,但是却还是被逼得往后滑去。 这一掌实在是威力十足,哪怕是隔着逐月的,奉祁都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做疼。 若不是杀心观音见好就收,未再继续追击,奉祁觉得自己险些血溅当场。 耳边传来的是逐月的嗡鸣声,就连虎口位置都是隐隐作疼的,像是要被撕裂开来。 她的身子一直退到了万事通的跟前,还是万事通一把稳住了奉祁。 奉祁感受到身后突然传来的大力,微微一愣,半跪着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心中满是惊愕,难怪号称杀心观音,的确不容小觑。 而击退奉祁之后,被杀心观音高高抛弃的长刀则是稳稳当当的落到了禁卫军的手中。 杀心观音似笑非笑,“看来地下城精心培育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他似乎是在挑衅,“那个人死了没?那个人咱家倒是挺感兴趣的。” 想必他说的就是沈池了,的确,能入杀心观音眼里的人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万事通只是看着奉祁笑了笑,“可知道你们的差距了?” 奉祁这才明白,万事通方才那个举动的意思,是为了自己好。 他点了点头,随即便是退到了万事通的身后,只是那只手还在不断地叫嚣着。 杀心观音只是抬了抬手,那群禁卫军便是打算冲上去了。 “倘若你没有意见的话,咱家可就要动手了。” 此时万事通却是不紧不慢的抬起了手,一直遮掩着的伞也被太高了一些。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听不出丝毫的怒意。 “杀心观音,我说了,这个人是我的。” 杀心观音脸上的神色明显的有所停滞,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是当他看清楚万事通的模样时,脸色忽的凝重了起来。 他示意禁卫军统统退了回来,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四目相对,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他看着万事通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久违的故人,有万般情绪需要宣泄。 可是两人的中间被人划开了一条深深地沟壑,他只能站在一端无力的张望。 过了半晌,杀心观音的步子忽的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其他的。 总之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微微垂眸,有些失望,却又是惊喜的。 他不紧不慢的拱手行礼,一言不发。 万事通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整个肩膀都忍不住的颤动了几分。 奉祁却是看见杀心观音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抿了抿唇,似乎是担忧。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冷不淡的吐出了几个字。 “珍重,希望日后咱家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便是带着禁卫军悉数离开了。 奉祁微微锁眉,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万事通。 万事通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淡淡的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杀心观音看见我之后的态度?” 奉祁没有出声,而万事通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他只是慵懒的抬了抬手,“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不回去鬼王大人又要发火了。” 他抬眸看着奉祁,“回去看看云家人吧,或许日后便是见不到了。” 虽然不解万事通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奉祁还是决定先回去看看。 两拨人分开,奉祁便是直接回了云府。 只是走到半路,心中突然浮出一丝的一样,便是鬼使神差的朝着杀心观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有走出多远奉祁便是追上了杀心观音等人,只是远远的隐匿在巷角,无人发现。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想什么,就像是老鼠不要命的顺着猫的味道而去。 而这只老鼠的目的并不是杀了猫,或者是其他的。 只是想要看看这只猫放弃一个鼠巢,究竟是为了什么,接下来他又会做些什么? 不过很快,奉祁便是找到了答案。 只见杀心观音带着一串的人进入无人涉足的小巷,随即传出的便是遍天的哀嚎声。 此起彼伏的叫声与大雨落地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就像是炼狱里的曲子,幽怨而恐惧。 雨水冲刷着地面,带出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水。 刺鼻的血腥味混着雨水扩散开来,这场大雨似乎并不能冲刷掉这里的罪恶。 看着巷子中堆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杀心观音只是不紧不慢的擦了擦自己的脸。 自己很久都没有做这样掉价的事儿了。 死在自己刀下的人向来都是自己看中的猎物,但是今天那么多人却是不一样的。 奉祁心中一惊,迅速的便是离开了小巷。 但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狂跳,杀心观音为什么要杀掉这些禁卫军? 这些人明明是他带过来的,不是么?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是思考所有的一切,万事通的把握,杀心观音见到他时的表情,还有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万事通一直待在地下城不露面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有其他的。 而杀心观音认识他,他的身份绝非一般。 而他的露面也许会发生其他的事儿,杀心观音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看见万事通的模样。 所以杀心观音才是将这些人都悉数斩杀。 猜测的真相在脑海中渐渐成形之后,奉祁却是越发的紧张起来了。 五大长监是皇帝的人,万事通是地下城的人,而地下城和皇帝之间颇有间隙。 难道万事通…… 耳边依旧是大雨淅淅沥沥的声响,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回到了云府,云清和怀准正在外面等待着。 见到奉祁回来了,两人都着急忙慌的迎了上去,云清连忙将手中的斗篷给奉祁披上。 满脸的担忧,“阿灼,你没事儿吧?” 怀准刚想开口的关怀也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看着云清微微皱眉。 奉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阿兄,我没事儿。” 云清连忙拉着奉祁进了屋,“可有受伤?” 奉祁还是摇了摇头,“放心吧,我没事儿。” 这时奉祁才将目光转到了怀准的身上,怀准微微垂眸,看着云清的模样很是不爽。 奉祁抿了抿唇,“师兄,多谢你来帮我。” 怀准只是敛了敛眸,“你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不必和师兄这般客气。” 云清看了一眼怀准,师兄么…… 他看着奉祁,“大伯和大伯母就在庭中,你可要去见见?” 奉祁沉默了一会儿,径直摇了摇头。 “不了,想必阿母现在并不想见到我,云府应当是会没事儿了的,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说完奉祁便是往后退了一步,怀准也站在了奉祁的身侧。 她冲着云清笑了笑,“那么,阿兄,我就要离开了。” 云清紧皱着眉头,想要挽留,可是挽留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日离开之后,也许真的就没有了见面的机会了吧,他的眸子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今日杀心观音的到来好像突然让他明白了什么,自己一直追求的事情似乎也有了结果。 对着云笙和云栖动手的,大概就是这些人了吧。 阿灼说得对,这样的人云家的确是招惹不了,但是就这样让自己放弃也实在是做不到。 奉祁走出几步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云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也许这一次的道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遇见吧,但是奉祁却觉得有的人还是不要再遇见比较好。 章节目录 第41章 惊鸿尔尔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万事通看着半跪在自己跟前的奉祁,轻柔的问道。 他的一袭长发不扎不束的散在了脑后,眉眼间皆是暖意,嘴角上挑,柔情肆意。 坐在软榻上,身后乳白色的长袍上还绣着好看的鹤飞云纹,脚踩青松,针脚细密,极其精致。 腰间乃是汉白玉镶嵌作饰的银边腰带,点缀着青色玉佩。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万事通,奉祁竟然会觉得有些眼熟。 鬼使神差的,奉祁微微侧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万事通低眸看着奉祁,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他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我们的确是见过的。” 奉祁皱着眉头,开始仔细的回忆起来,可是脑海里却是搜寻不到半分的记忆。 自己一直待在梵寂谷,就算现在出来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不可能不记得的。 正当奉祁疑惑的时候,万事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可是奉祁只是停顿了一下,“你是……” 只是奉祁的话还没有说完,万事通便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堵住了她的嘴。 “我说过我们迟早还会见面的。” 梵寂谷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处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师兄弟们。 可是在这样一个残忍的地方,奉祁与周遭的人依旧是有着诸多感情的。 再大的地方待的时间久了,也就忍不住的想要离开了。 起码奉祁是这样的。 梵寂谷有多少棵树,有多少花草奉祁都是无比清楚的,她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奉祁也的确是做到了,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梵寂谷。 只是不过刚离开的头天夜里,奉祁便是遇到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儿。 那是一个雨夜,玉珠不断的打在周围的树上,传来唰唰的响声。 奉祁一个人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高坐在古树之上,静静的听着雨声。 这里的雨声和梵寂谷都是不一样的,更加的空灵,更加的幽深。 她微微阖着眸子,忍不住的耸了耸肩,就连刺骨的寒意都是那么的舒服。 突然耳边传来了马蹄踏步的声响,在不断的逼近。 奉祁看见几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拼命赶来,略显慌乱。 驾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金甲侍卫,他还在不断的驱赶着马匹。 身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追逐着,他还会时不时的往后看去。 奉祁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看着底下疾驰的马车。 但是很快马车便是被一群黑衣人所截停,他们个个手拿利刃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黑衣人直接掷出一把长剑,夹杂着风雨,便是刺穿的那人的胸膛。 金甲侍卫甚至是来不及抽出腰间的利刃,便是一命呜呼了。 他的躯体就像是飘零的落叶一般,倒在了一旁的泥渍之中。 一个身穿蟒袍的男子不紧不慢的出现,他轻笑一声,满是不屑。 “殿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赖在马车里不出来吗?” 马车里端坐的人奉祁看不见,只是透过半透明的车帘,隐隐可以看见其身形。 不过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也许他的身上还穿着盔甲,使得其轮廓格外的硬朗。 不过好似是受了伤的,他一直捂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强忍咳嗽。 蟒袍男子不过是挥了挥手,黑衣人们便是开始慢慢靠近。 在这场暴雨中即将上演一场杀戮,马车里的人也许会血溅当场。 奢华的马车在暴雨中有些摇摇欲坠,那些高大的骏马看着逐渐逼近的利刃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 它们的马蹄四踏,满是不安,粗重的喘息带着焦躁不安。 奉祁手中还把玩着自己的逐月,这可是当时谷主亲自赐给自己的,只是从未用过。 也许就是现在? 不过一念之差,奉祁便是出手带走了马车内的人。 只是颇为遗憾,马车内的的确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眉眼如画,说不出的好看。 只是很可惜,这位少年郎已经身受重伤,在奉祁的眼中,他几乎是活不下去了的。 奉祁没有耐心去照顾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便是将少年带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中。 只是没有想到,当初偶然救下的少年郎不仅没死,甚至是进入了地下城。 但是奉祁也是不敢明说的,这件事儿只有两人心知肚明。 奉祁敛了敛唇,“你帮了我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报恩么? 不会的,倘若真的是报恩,反倒不会闹出那么多事来了。 万事通微微垂眸,嘴角还是那抹淡淡的笑意。 “我本无心与朝廷斗争,现在只是替人办事罢了,帮你也不过是鬼王大人的吩咐。” “你要问我的许多问题,也许只是鬼王大人才能告诉你了。” 奉祁抬起头来,慢慢的站起身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万事通,“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自己现在应该先找鬼王问清楚,还是应该去皇城? 反正朝廷中不知道谁一直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拿自己还不如迎难而上,不是么? 万事通抬手摸了摸奉祁的脑袋,“你觉得呢?” 他笑了,“其实很多问题在你问出口的时候,你的心中便是已经有了打算,何必又来问我呢?” 敌在暗我在明,奉祁还是想要先去寻那传说中的鬼王。 奉祁抿了抿唇,“鬼王在哪儿?” 谁知万事通只是摇了摇头,“鬼王大人行踪诡秘,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的去处。” “但是……” 他也缓缓站了起来,“但是你手中有鬼王令,鬼王大人自会来寻你的。” 似乎是为了让奉祁安心,他又继续说道:“或许你早就见过了鬼王大人,只是不自知罢了。” 怀准这是从外面露出了半个身子,他环抱着手,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奉祁看了一眼怀准,随即便是恭恭敬敬的朝着万事通行了一个礼。 “那么,今日我便是要回去了。” 之后的路奉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在做这些决定之前,奉祁还是打算回去一次。 万事通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是背过了自己的身子。 等到奉祁离开的时候,万事通便是看着屏风后的男子微微一笑。 他随即拱手便是打算行礼,只是脸上是隐不住的苍白。 屏风后忽的燃起了烛火,那个男子的身影也就明显了起来。 “不用了,你那副身子给我行礼实在是浪费。” 万事通只是笑了笑,还是将自己的身子弯了下去。 “我这副身子还得亏你这般悉心照料才是。” 当初自己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久治不愈,也只能是一直养着罢了。 屏风后的男子似乎是乐了,戏谑的说道:“养了你那么久,你可是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的。” 万事通耸了耸肩,“我帮了你那么久,你不也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两人默契的笑了笑,只是万事通忍不住又是咳嗽了几句。 男子带着些斥责的意味,“你瞧瞧,都说不让你出去了,你还在暴雨天出去,这不是再给我找麻烦么?” 万事通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可是舍不得你的那些药材了?” “若真舍不得,也不会将大半的积蓄都用到你身上了。” “当真是大半的积蓄么?你可是富可敌国的。” “也快被你吃穷了。” 两人又随便说笑了一阵,男子这才将话题转移到了奉祁的身上。 “她还是打算回去么?” 万事通点了点头,“倘若这次不回去的话,怕就是回不去了。” 万事通不紧不慢的在软塌上坐下,看着屏风后的影子,两人隔空对望着。 “我的殿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听语气似乎还有些不开心。 “你可真的是我的好哥哥,我这还重伤未愈呢,你就催我回去了?” “那你回还是不回?” 男子一下子便是服了软,“回回回,我过些日子就回去。” 烛火隐隐跳动,连带着男子的影子也开始跳动起来,使人有些看不真切。 奉祁随着怀准离开了地下城,两人朝着梵寂谷的方向离开。 奉祁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看着手中的书信,微微皱着眉。 这是谷主前些日子托人带来的,显然谷主早就知道自己在地下城了。 不过到经历了什么,信中说谷主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就不打算追究了。 倘若奉祁需要任何帮助的话,只管说一声便是了。 从言语中,奉祁还是感觉到了谷主的不悦,倒不是因为自己私自离开梵寂谷。 而是觉得梵寂谷的人做事何必找地下城的人? 倒是显得梵寂谷没有能耐照顾好自己的人了,还小家子气。 奉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的确是谷主的性子。 怀准看着奉祁的模样,笑了笑,“现在相信谷主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了吧?” 他耸了耸肩,“但是你回去之后还是乖乖和谷主认错,谷主心中应该还是有气的。” 奉祁不紧不慢的收回了信件,轻轻的笑了笑。 “知道了。” 看着奉祁的脸上突然多了些笑意,怀准也觉得轻松。 “还真是难得,在地下城的日子,你似乎学会了很多。” 奉祁耸了耸肩,“也许吧。” 看着奉祁的模样,怀准突然问道:“沈池怎么样了?” 奉祁微微一愣,随即便是答道:“不知道,万事通将他送走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试探,怀准一直看着奉祁,似乎是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是奉祁的脸淡定得厉害,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不知道。” 但是奉祁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的觉得有些心烦气躁。 便是下意识的加快了速度,将怀准甩到了身后。 明明怀准什么都没有说的,可是奉祁就是想要逃避,她想要远离怀准的问题。 而怀准则是看着奉祁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最好不要再出现了,再也不要…… 从地下城到梵寂谷路途遥远,按照现在的脚程,再怎么说怕也是需要五日左右的。 奉祁脸上的面具将她的脸上压出了深深的痕迹,微微红肿着。 怀准也是心疼,之前是因为在地下城,所以觉得奉祁掩盖身份也是不错的。 但是现在里两人已经准备回去了,更何况杀心观音已经回去了,因此倒也不用担心。 所以怀准干脆便是拿走了奉祁的面具,好说歹说奉祁才放弃了将其偷回来的打算。 章节目录 第42章 梵寂谷 梵寂谷坐落于深山之中,还有层层毒障作为掩护,无人刚靠近。 看着不远处应该就是第一层毒障了,奉祁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 自己若是这一次回去了,下一次还能出来么? 她有些忐忑,就像是长久在外流浪的人终于要回家了,情绪有些复杂。 怀准也是看出了奉祁的不安,伸出手想要安抚,却是被奉祁下意识的移开。 怀准微微锁眉,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失望一闪而过。 他的声音沉稳,淡淡的说道:“前面有一个茶摊,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 两人齐齐下马,便是朝着茶摊走了过去。 这里还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无非是裹着粗麻短衫的壮汉,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这样人烟罕至的地方有个行走的茶摊倒是不足为奇,不过出现像奉祁和怀准这样的人却是奇怪极了。 在粗麻短衫的人中,两个身穿干净华贵的衣裳,着实显眼。 奉祁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还在叽叽喳喳的壮汉见到两人之后,却是禁了声。 气氛一下子便是变得很奇怪,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缓慢的靠近,沉甸甸的压了过来。 但是这也只是奉祁所想的而已,她紧紧的握住逐月,心中的不安倒是平息了。 壮汉交换了几个眼神,有一人看了看奉祁便是准备站了起来,却是被同行的人拦下了。 他们窃窃私语。 “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界么?” “就是,怕是不要命了,赶紧喝,喝完就走!” 滚烫的茶水很快便是被端上了桌面,也许是在云府和地下城过得太好了。 现下看着粗糙的茶叶,奉祁倒是没有了兴致,只是随意的抿了抿。 地下城虽是黑暗,却是极尽奢华,自己沾着万事通和沈池的面,倒也没有吃什么苦头。 更不要说在云府那样的商贾人家了,更是自在得不得了。 就算是在梵寂谷,奉祁所用的皆是最好的,这里的茶叶自然是入不了眼的。 不仅是奉祁,怀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没有再动了的。 “听说云府出事儿了?” “那个云府?” “还有哪个云府?不就是和顾将军有婚约的那个云府么?” 听到了云府的名字,奉祁下意识的便是竖起了耳朵,怀准也保持着安静,沉默不语。 “就是那个云府,不知道云府究竟是招惹到了什么人,短短日子便是死了那么多人。” “指不定是妖邪作祟,那个云灼不是回来了么?现在又是不见了的,云家人对此都闭口不谈,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的确是奇怪,但是这个那位大人有什么关系?” 在这块地方,他们高谈阔论,并不在意身边有什么人。 “听说陆悠然被胁迫跟随顾念卿上了战场?” 此言一出,奉祁的神经一下子便是绷紧了,身子忍不住的微微颤动起来。 上战场? 荒谬!实在是荒谬! 他们的声音还在耳边轻飘飘的响起,却像是焦躁的魔音,不断的催促着什么。 “可还记得陆悠然被带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是不是哭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陆悠然再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女,怎么可能会哭?” “就是,陆悠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现在要她重返战场,实在是不合理,唉——” 奉祁的脑海中闪过了陆悠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眼眶忍不住的发酸。 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只是没有想到,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陆悠然的父亲和诸位兄长,为了前朝的安稳,带着陆府男丁悉数参军,皆是战死沙场,无一幸免。 没过几年,又是闹起了瘟疫,家中主母带着所有女眷,散尽家财,全力救助灾民。 最后只剩下了陆悠然,她只想好好的度过自己的下半辈子。 可是…… 可是竟是要她一介女子去战场厮杀? 简直是荒谬至极! 还没有等到奉祁做出什么反应,怀准便是一下子抓住了奉祁的手,死死的压住。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带着一些斥责的意味。 “云府的事已经和你没有一点儿的关系了!跟我回去!” 那几个说话的壮汉显然也是被怀准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几人打量了一番之后便是起身离开了。 奉祁有些烦躁,女子上战场,何其的荒谬?! 奉祁还是很快便是冷静下来了,她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面色凝重。 只是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怀准压着自己的那只手,“我知道了。” “希望你真的是知道了。” 怀准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便是将奉祁一把拉了起来。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两人很顺利的便是穿过了毒障,他们离梵寂谷越发的近了。 明明已经是已经迈进了梵寂谷的了,眼看着门口站着的师兄弟们,奉祁却是突然的停了。 怀准的身子也是一顿,他沉重的看着奉祁,似乎是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 “奉祁!你究竟想干什么?!” 怀准有些不安,他自然是知道奉祁的性子的。 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让奉祁在茶摊那里休息的,不然也就不会听到那些话了。 他有些害怕,他害怕已经回到梵寂谷的奉祁再次抽身离去。 就像是当初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任何的耽搁,转身便是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师兄弟们看着不远处停下的两人,也是一愣。 他们乃是特地来接两人的,他们的任务便是将两人带到谷主的跟前。 琼玖看着身侧的容司言,显得有些犹豫,“师姐,他们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啊?” 容司言微微蹙眉,随即便是朝前走了几步,“奉祁,我们等你很久了!” 奉祁和怀准乃是谷主殷离的弟子,而眼前的这位师姐,容司言乃是他们师叔的关门弟子。 因为自幼长梵寂谷,奉祁和怀准都得唤她一声师姐。 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师叔许凉卿的弟子,向来最为受宠。 奉祁下意识的便是往后退了一步,怀准有些急了,“奉祁!” 奉祁抬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怀准,他的声音似乎是在微微的颤着,他在害怕。 可是怀准在害怕什么呢? 奉祁不知道,她现在的思绪很乱,但又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犹豫的时候,殷离却是突然出现了。 琼玖和容司言见到来人,连忙跪下,“谷主。” 看着突然出现的殷离,怀准也是连忙拉着奉祁跪了下去。 “师父。” 奉祁这才回过神来,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声音也有些沉闷,“师父。” 殷离一身黑色长袍,五官俊朗,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浑身霸气凌然,尤其是那一双眸子,色如墨玉,深邃凌厉,似乎一下便是能穿透人心。 他的身姿挺拔,步履娴雅,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淡。 “奉祁,还不打算回来么?” 他的声音冷淡,奉祁看着殷离伸过来的那只手,所有的防线忽的便是崩溃了。 那只手是那样的干净温暖,那是承载了自己所有一切的手掌。 奉祁嘟囔着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眼眶中微微一红。 “师父。” 殷离看着奉祁的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家吧,走吧。” 说完便是拉着奉祁转身离去,走出几步,才回眸看着怀准。 “你也起来吧。” 殷离自幼便是疼爱奉祁疼爱得紧,总说奉祁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宝贝疙瘩,容不得她受半丝的委屈。 因此奉祁无论再怎么胡闹,他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奉祁向来都是有恃无恐的,但是偶尔也从师伯许凉卿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他这个师父最想要一个女儿,只可惜师母走得早,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也就是奉祁的大师兄,但是奉祁对这位师兄却是印象颇浅,似乎也没能见上几面。 层层毒障之外,方才奉祁待过的茶摊已经推着车子缓慢的离开了。 那几个高谈阔论的壮汉此时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微微俯身,满脸都是敬畏之情。 “怎么样,她反应如何?” 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整个人则是慵懒的斜躺在古树之上,满是邪魅。 他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云淡风轻的都是满不在乎。 壮汉连忙说道:“说了说了都说了,女的似乎很激动,表情当时就变了。要不是那个男子拦着,怕都是要站起来质问我们了。” 另一个壮汉也是附和着,“对对对,女的似乎还是颇为在意云府的。” 青年男子微微挑眉,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几个壮汉的跟前。 “哦?那个男地可有说什么?” 壮汉陷入了沉思,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说了说了,好像是说云府的事不要她管了。” “嗯,还挺凶的,那女的就不动了,当时表情就是变了。” 几人又将方才的一切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青年男子这才准予他们几人离开。 “拾柒。” 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身侧便是忽的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腰间佩刀,袖口绣着云纹。 黑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他恭恭敬敬的半跪在沈池的跟前,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 沈池从树上跃下,淡淡的说道:“那边怎么样了?” “尚未生疑,只是倘若殿下再不回去的话,怕也难以隐瞒。” 沈池漫不经心的走到了一侧的溪流旁,打开折扇微微的扇了扇。 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这样啊,看来时间有些不够了啊,还真的是让人为难。” 他朝着拾柒招了招手,“既然如此,那便是提前吧。” 拾柒点了点头,“殿下,你让我查的那伙人有了踪迹。” “哦?” 似乎是来了兴趣,沈池转过了自己的脑袋,眉眼间皆是笑意。 “说来听听。” 他很是好奇,在这场博弈之中,究竟还有谁没有出手的? 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待这么久,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七爷。” 沈池笑了笑,“我倒是忘记了还有个他了,看来寺庙也不是什么清心之地啊……” 折扇在手中扇了又扇,眼眸眺望远处,颇为深邃。 她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犹如石刻。 若不是清风掀起了他的衣角,撩起长发轻轻飞扬,倒真的像是假的一般。 过了半晌,沈池终于微微垂眸,有了动静。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既然找到了,那么就在等一等,总要一锅烩才会有意思。” 他有一盘棋,还有棋子未能出手,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要等上一等的。 章节目录 第43章 残花酌酒 大山黑苍苍的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得无言以对,祁祀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殷离抿了抿唇,强忍着笑意,“就是,小师妹,为人师者,大度一点嘛。” 祁祀哼了一声,站起来便是往外走。 “不想再管你们了!” 看着祁祀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殷离却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突然走了进来,迎面便是遇到了一脸怒气的祁祀。 “谁惹你了,怎么生气了?” 可是祁祀并没有理会药老的意思,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者穿着一身淡雅的白色长袍,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看着殿中跪着的两人,苏伯陵笑呵呵的便是蹲到了奉祁的跟前。 “乖乖,回来了?” “药老。” 苏伯陵笑呵呵的便是想要将奉祁和怀准拉起来,却是被殷离给叫住了。 “药老,我和师兄还在这里训人呢!” 苏伯陵却是没有理会说话的殷离,反倒是念念叨叨的。 “训个屁,我家乖乖岂是你可以训的?毛头小子凶什么凶,给我闭嘴!” 殷离撅了噘嘴果真是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许凉卿。 许凉卿干笑了两声,“别看我,是你的弟子又不是我的。” 说着许凉卿便是也站起身来离开了,一边走着还一边哼着歌,优哉游哉的模样。 见状,四巫也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奉祁虽说是站了起来,但是依旧是看着殷离的。 苏伯陵伸出手在奉祁的眼前晃了晃,“乖乖,别看他,看我,我在这儿,你别怕。” 殷离翻了一个白眼,“奉祁,怀准,你跟我过来。” 药老还要说些什么的,但是殷离已经站起身来,便是绕到后面的屋子里去。 奉祁朝着药老笑了笑,“药老,我之后再来找你玩啊。” 说完便是抽身朝着殷离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怀准朝着药老拱了拱手,也是跟了上去。 而站在原地的药老不由得咂了咂舌,“那我的药怎么办?谁来给我试药?” 屋子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宽大的桌子和数个高大的书架。 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墙壁上还挂着各色的画像字体。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块,中间被掏空了,盛满了干净的泉水。 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莲叶,还有几条鲜红的鱼在不断地游走。 好看的大理石纹也是精致的打磨过了的,格外的光滑。 殷离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两人,淡淡的说道:“怀准,你办事不力,我让你去残花酌酒林半月,你不会介意吧?” 似乎是询问,可是他的语气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不同于方才在大殿上的模样,他冷着脸,不威自怒。 怀准单膝跪倒在地,“弟子领罚。” 他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奉祁,微微锁眉。 “师父,奉祁只是无心之过,还请师父……” 只是怀准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殷离打断,“为师何时要你来说教?!” “弟子不敢!” “滚!” 怀准只有低着头退了出去,但是看着奉祁的模样依旧是担心的。 奉祁向来生活在自己的庇佑之下,倘若自己不管的,谁来保护她? 当保护一个人成为了一种习惯,那么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应该挺身而出。 这好像是一种病,一种自残的病。 看着怀准离去,殷离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但是奉祁没有听见声音,只是瞧见他的肩膀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世上似乎真的有一种人,他连叹息都是不被允许的。 就像事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殷离的声音凌冽。 “跪下!” 只听见扑通一声奉祁便是跪了下去,她知道殷离的脾气。 殷离最为护短,别人断然是不能对他的徒弟说三道四流露出一丝的不满的。 但是关起门来,他也绝对不会对犯错的弟子半分的忍耐。 殷离顺手便是拿起了桌面上的藤条,奉祁自觉地便是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任由藤条硬生生的打在自己的手掌上。 藤条一下下的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嚎叫。 可是奉祁也只是咬着唇一言不发,纵使自己的手掌已经皮开肉绽,唇角也渗出了血迹来。 殷离愤愤的扔下藤条,伸出了自己的手来。 “将逐月交给我!” 奉祁一愣,微微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师父……” 殷离一脸的漠然,“等你什么时候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自然会还给你的。” 奉祁颤抖着手将逐月递了上去,眼睁睁的看着殷离将逐月放回了木盒子之中。 当初殷离也是从那里拿出了逐月,也是在这个地方将逐月送给了自己。 殷离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倒满了三碗水。 一碗放在了奉祁的头上,两碗则是放在了奉祁那双受伤的手掌心之中。 奉祁的身子挺直,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殷离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奉祁咽了咽口水,“奉祁错在不应该私自出谷,错在对四巫出手,错在不听师父教诲。” “对,你是错了,但是错得还不算是离谱。” 他在奉祁的跟前站定,“但是你错得最令人恼怒的是地下城,身为梵寂谷的人,你是怎么敢和地下城的人扯上关系的?!” 奉祁抬着头不敢动弹,灼热的温度透过碗传了过来,却是暖暖的。 “你身上还留着鬼王令,对么?” “是。” “万事通给你的?” “是。” “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究竟有多么的离谱?!奉祁!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弟子知道。” 看着奉祁逆来顺受的模样,殷离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殷离重重的舒出了一口气,背过身子不再去看身后的奉祁。 “明日自行去无涯底死过,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无涯底半步。” “是。” 直到殷离离开,奉祁的身形依旧是没有动弹的。 梵寂谷总是最先感受四季的轮番变化的,却一直都是长青温暖的。 从窗户外飘来真正的风雨,丝丝凉意让麻木的奉祁微微颤了颤。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天色也是阴沉沉的,只是依稀可以看见恍惚的灯火。 手中和头顶的水已经凉透了,奉祁似乎都要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屋门忽的被打开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在一步步的靠近。 有一双手拿走了奉祁头顶的碗,又走到了奉祁的跟前,拿掉了那两碗水。 奉祁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忍不住的一软,便是瘫倒在地。 但还是勉强你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她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微微皱眉。 “你是谁?”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高挺的鼻梁,高贵清华。 一袭黑衣长袍,腰悬长剑,手摇折扇,衣和发都是飘飘逸逸的。 黑色蟒袍绣着繁琐的金色纹路,袖口颇紧,显得他的双手好看又修长,骨节分明。 长长的黑发犹如丝绸一般,由黑色的羽冠高高的束起,自带潇洒之气。 额间两侧皆有细碎的头发垂落而下,硬朗的线条忽的便是柔和了许多。 戴着半脸面罩,也是黑色的,只露出上半张脸眉眼弯弯的笑意。 “我是谁?小师妹怎的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又是夹杂着笑意的,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欣赏什么有意思的事物。 高傲,目空一切。 章节目录 第44章 菡萏展瓣 无涯底乃是在高耸的悬崖之下,山泉水从哪个缝隙中溢出,又从高处散落。 哪怕是在无涯底,随处也是云雾缭绕般梦幻,只要稍稍抬头,便是可以感受到丝丝凉意。 四处皆是高大的松木环绕,鸟鸣桀桀,大有密不透风之势。 倒是中心位置处处都是平坦的绿草莹莹,大片大片的夹竹桃肆无忌惮的开着。 常年匍匐着的雾气夹杂着淡淡的毒意,长期以来,定会中毒以致于无药可医。 因此无涯底景色虽美,却是无人敢靠近的。 如果殷离让奉祁待在无涯底,也不知道是想要干什么。 但是奉祁却是一直都相信的,殷离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这般安排定是有其缘由的。 奉祁端坐在突出的岩石上,看着前方垂落的水流有些发呆。 那个黑衣男子已经跟了自己一夜,现在也是站在奉祁的身侧。 男子靠在岩石上,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一夜未眠,小师妹,难道你就不困么?” 此人便是奉祁的师兄,也是殷离唯一的儿子,玄肆。 只不过玄肆自奉祁有记忆以来,便是很少出现在梵寂谷中。 他似乎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梵寂谷的人,奉祁还见过几面,但是梵寂谷的其他人也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罢了。 奉祁到现在遇到过两个最为聒噪的人,整日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的,甚是令人烦躁。 其中一个是整日笑呵呵的沈池,说的话都是一些有的没的。 像是鬼魅一般,执意勾起自己心中的欲望,好像从自己的身上看见其他的东西总会让他兴奋。 另一个就是现在跟在自己家身侧的大师兄了。 明明没有见过几面,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已经对自己很熟悉了。 奉祁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师兄还是请回吧,这无涯底毒障轻薄,虽不致命,但也伤身。” 玄肆应该是笑了的吧,虽然看不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但是眼眸中却是含着笑意的。 他干脆抱着剑背对着奉祁,“你看这些花多好看啊,犹如菡萏展瓣,美不胜收。” 奉祁跃下岩石,想要离玄肆远一些。 倘若之前自己是没有和玄肆有什么交集的话,那么自己希望以后也是。 察觉到自己的身后还有脚步声靠近,奉祁下意识的便是想要去摸腰间的逐月。 哪怕是自己的师兄,若是让自己不耐烦了,自己也可能是会动手的。 只是这一摸才想起来,自己的逐月已经被师父拿回去了。 她只能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玄肆,“大师兄,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玄肆只是耸了耸肩,微微偏头,无所谓的看着奉祁。 “倘若不是没有逐月的话,你是不是想要拿出长剑指着我?”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个蛮不讲理的男子。 谁知玄肆是将自己抱着的剑递了过去,“你要不将就我的剑试试?” 奉祁自然是没有伸手去接的,只是觉得莫名的烦躁。 但是也忍不住的好奇起来,这玄肆跟着自己应该是有目的吧? 直勾勾的盯着玄肆的眼眸,奉祁突然有些胆怯起来。 就像是窥伺着猎物的猎手,越是逃离,越是能引起他的嗜血的本能,越是胆怯,越是急迫的想要离开,那人便是越发的兴奋,紧追不舍。 察觉到奉祁的眼神有了些躲闪,玄肆轻笑了一声。 “怎么,你害怕我?” 奉祁微微锁眉,“我只是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小师妹,我这怎么算是跟呢?无涯底也是梵寂谷的一部分,我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报备么?” 奉祁忍不住笑了笑,她竟然觉得玄肆说得很有道理。 她无奈的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大师兄高兴就好。” “你很担心云府?” 此话一出,奉祁的步子不由得顿了一下,她回首看着玄肆。 “不知道大师兄你想要说些什么?” 玄肆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陆悠然被送上战场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吧?” 见奉祁没有说话,玄肆继续说道:“云笙的下落我好像知道了。” 云笙,那个和云灼一样喜欢笑的女孩子。 奉祁的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玄肆耸了耸肩,随即便是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很是惬意。 “云笙啊,就是那个云清的亲妹妹,她没有死,还活着呢。但是现在对她而言,也许死了会更好吧。” 他背对着奉祁慢条斯理的漫步,“看来我在外的这么几年还是没有白呆的呢。” 奉祁连忙追了上去,“大师兄!” 玄肆的步子微微一停,“怎么,现在不说我跟着你了么?” 奉祁咽了咽口水,“大师兄还知道些什么?云笙现在在哪儿?” 玄肆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透过阳光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些什么。 “唉,云笙暂时应该是没事儿的,但是刚才我很不开心,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也许是因为戴着面罩的缘故,因此他的声音总是低沉的。 看奉祁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玄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师妹,你可知一般女子这种时候都会做什么么?” “什么?” 没有想到玄肆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奉祁一下子便是愣住了,她不解的看着玄肆的背影。 玄肆忽然转过身子来,他的眼梢还是带着笑意的。 “怎么,小师妹不会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奉祁皱紧了眉头,有些艰难的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应该,怎么做?” 她曾经和云清说过的,自己会将云笙带回来的,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玄肆抱着手,站在原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求我,我若是高兴了便告诉你。” 奉祁愣了愣,但还是说道:“求你了,大师兄。” 可是她的声音有些生硬,玄肆似乎还是不满意的。 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玄肆不满的啧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叹息。 “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真没意思。” 他朝着奉祁走近了几步,奉祁下意识的便是想要后退,却是被玄肆低声呵住。 “别动。” 奉祁也就只能看着玄肆逼近,但还是将自己的脑袋转到了一边。 玄肆伸出手挑起了奉祁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奉祁的脸上是平静无波澜的,但是眉眼间都是带着怒气的,玄肆瞥见她的双拳紧握,似乎是随时都会爆发。 玄肆眼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浓厚起来。 “怎么,生气了?呵,我来教你什么叫做讨好。” 玄肆的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但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转过身子,淡淡的说道:“只要你能出了无涯底,我自会告诉你。” “但是在此期间,小师妹可要小心,我若是不开心,你的云笙姐姐可是可能会命丧黄泉的。” 留下这句话,玄肆便是朝着另一处走去。 “女孩子嘛,连撒娇都不会?啧,我爹是怎么教的……”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奉祁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撒娇? 这…… 见奉祁没有跟上来,玄肆便是招了招手,“不跟在我身边,怎么知道我开不开心?” 奉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夹竹桃长势极好,就连空气中都是厚重的香味,令人有些头昏脑涨。 到处都是粉嫩嫩的一片,在微风中摇曳生香,尽显优美姿态。 满枝的花卉低垂着身子,像是波浪一般,一层叠着一层的荡开。 行至出口处,玄肆停下了步子,奉祁也停下了脚步。 玄肆并没有为难奉祁,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让奉祁出来,奉祁也是不会离开无涯底的。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奉祁。 “谷主那边我去同他讲,你近几日安心在此处带着就好了,明日我自会来看你。” 奉祁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低垂着眼眸。 可是玄肆和沈池一样,有着一种神奇的能力,总是能一眼就看穿奉祁的心中所想。 “你放心,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可是你的大师兄啊。” 忽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淡淡的说道:“鬼王令在你的手上吧?给我。” 他的语气是命令,不容置疑的。 奉祁有些抗拒,只是还没有拒绝,玄肆便是微微侧目,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奉祁。 “现在你最好还是将鬼王令交给我,万事通和沈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你……” “你放心,我会亲自将鬼王令交还给万事通的。” 犹豫了一会儿,奉祁还是交出了鬼王令。 玄肆几乎看都没有看便是收了起来,“乖乖的,软软……” 他最后的脸两个字说得很是小声,以至于站在他身后的奉祁也没有听见。 看着玄肆离开,奉祁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内心很不安。 她看着玄肆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的熟悉。 那双眼睛自己好像是在那里见过的,自己一定是见过的。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日万事通说过的话,他说因为鬼王令在自己的身上,所以鬼王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还说鬼王说不定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么玄肆会是鬼王吗? 可是梵寂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地下城的鬼王大人? 这一切是那么的荒谬,就像是让陆悠然上战场一样,一样的荒谬! 奉祁微微仰头,能看见的只是层层的云雾,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得并不真切。 脸上带着丝丝的凉意,这让奉祁越发的清醒了起来。 她的衣物有些潮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奉祁干脆走到寒潭边,褪下衣物,将整个身子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之中。 刺骨的寒意袭来,奉祁仰面感受着刺骨的冰冷钻透全身,倒是让筋脉舒爽了不少。 一直神秘的鬼王,今日出现的玄肆。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自己所经历的似乎并不真实。 她开始冷静下来仔细的梳理自己离开梵寂谷之后的一切,想要客观的分析出所有的一切。 她构思着所有大胆的猜测,然后再一一推翻。 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一只手操控着背后的一切。 有人让自己进入云府,又故意引起朝廷的注意,先是用云灼作饵,现在是云笙么? 那么那个人又想做什么呢? 是万事通吗? 是那个鬼王么? 还是刚刚回来的玄肆? 还是另有其人?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错综复杂的线不断地交织在一起,彼此缠绕,彼此纠缠。 奉祁的手臂上凝聚起颗颗饱满的水珠,晶莹剔透。 嫩藕一般的手在泉水中挑起水花,奉祁干脆将脑袋也一同埋入刺骨的寒意中。 还差一点,自己还差一点就可以发现端倪了,就一点…… 章节目录 第45章 哑琴不哑 次日天明,奉祁便是看见有一谢天光从悬崖之上亮起,匍匐着的雾气顿时染上了五彩,像是一道弯弯的虹光。 奉祁全身早已被寒气清洗了个遍,恍若新生。 她不过刚穿好衣物便是听见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但是她的反应并不大。 毕竟能在梵寂谷无涯底肆意的现在怕是只有一人了。 果不其然,来的人是玄肆。 只见玄肆的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 见到奉祁的时候,奉祁的长发还没有来得及梳理,湿漉漉的垂落在脑后。 玄肆并没有继续靠近,只是站在原地,将手中的包袱扔了过去。 “换上,来崖我是你的师兄,便是把琴给我了,说是要我转交给你。” 奉祁微微垂着眼眸,她认为玄肆只是在无声的威胁自己罢了。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可以虽是摧毁一个云家,更何况是一个云清。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可以帮助自己救出云笙,但是也可以看着云笙死亡。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可以帮助自己获得一切,也可以看着自己不断地在黑水中沉沦。 奉祁走了过去,双手扶上了琴弦。 也许自己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手指轻轻挑动,原本寂静无声的琴弦却是忽的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短暂的琴音在无形之中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划破了倾泻的泉水。 连带着什么东西,也被这清脆的琴音所打破了。 奉祁的手微微的颤着,她好像又看见了云灼,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只是手指还没有弹动几下,便是戛然而止。 她抱起桐木琴,看着玄肆的身影,有些迟疑。 “多谢大师兄。” 玄肆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奉祁的一举一动,终于转过了他的身子。 “小师妹,你不如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我可以带你出去,甚至可以协助你做到你想做的一切,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 这好像是一场交易,但是彼此都不知道交易的筹码究竟是什么。 四目在半空中交汇,似乎是在进行一种无声的博弈。 最先打破着诡异的寂静的,还是奉祁。 “大师兄觉得我想要做什么呢?你又能帮我什么呢?” 玄肆耸了耸肩,“我能帮你的事情可就多了,帮你出谷,帮你找到射出那一箭的人,帮你找到要杀你的人,帮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奉祁倒是不为所动,“大师兄怎么就觉得我一定需要你的帮助呢?” “因为我可怜的小师妹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他缓慢的走近了几步,一只手拿起了奉祁的发丝开始把玩,满是戏谑。 “这让身为旁观者的我很是着急啊……” “就像是……” 玄肆眉眼含笑,“就像是看着可怜的小鹿跌入陷进,苦苦挣扎。” 奉祁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玄肆。 “既然大师兄这么有本事,那么我这个走投无路的人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玄肆耸了耸肩,“你什么都不能为我做,我只是很好奇,能推动着一切的人究竟是谁,我奇闻异事见得多了,但是很难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你可不能让我失望才是。” “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样。” 奉祁忽的掩嘴笑了笑,“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玄肆扭了扭脖子,沉吟了一会儿。 “我的条件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日后自会知道的。” 说完也不等奉祁说些什么,便是潇洒地挥手离开了。 他背着双手,手指在手腕处轻轻的敲击着,若不是崖边风声过大,奉祁几乎都可以听见他嘴里哼唱出来的调子了。 这个人和沈池倒是还有些相似之处,只是也不是那么多。 沈池与他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靠谱,但是冥冥之中又给人一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但是和沈池相处起来似乎更加的轻松,那个家伙就像是一个修罗,只是在不断地挑起你的欲望。 而玄肆处处都是压抑,有他在的地方总是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似乎总是带着一种目空一切的邪恶,很是奇怪。 接下来的几天奉祁都是没有见过玄肆的,似乎世间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随着安静下来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有的时候,希望是唯一比恐惧更强大的东西。 但是有的时候一丝希望就够了,多一丝都不行。 只有可以扑灭的火花才不值得担忧。 就在突然之间,奉祁好像突然间明白了当初沈池醉酒时的那番话。 世间还有人不敢让自己绝望,所以他们会不断地施舍自己希望,就像是…… 就像是从饭碗中随意拨出的一粒饭粒,他们因为饭粒求着自己对他们感恩戴德。 这几日的奉祁什么事儿都没做,只是整日抱着那一把桐木琴。 她在不断的学习当初云灼弹响的曲目,她想要寻着琴音去寻找云灼的模样。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海全是云灼的影子,只觉得莫名的悲哀。 云灼是替自己送死的,云灼也是因为自己死的。 无涯底的一天很是漫长,虽是满是毒障,奉祁待了那么几日却还是没什么感觉的。 半月后,殷离总算是愿意让奉祁离开无涯底了。 但是依旧将她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允许外出。 不过许凉卿也是还是心疼奉祁的,也是知道奉祁憋了半月没人陪伴,定是无聊的。 因此专门让琼玖来奉祁的身侧日日陪伴着。 琼玖生得乖巧,被许凉卿养得极其秀气,一张白净的脸蛋,时常是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的年龄要比奉祁小上很多,只是脆生生的喊奉祁为师姐。 “师姐,你变得好奇怪哦。” 奉祁垂眸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琼玖,微微挑眉,“是吗?师姐哪里奇怪了?” 琼玖认真的模样着实可爱,“师姐好像不一样了。” “以往这种时候,师姐只会冷冷的让我回去,让我去找大师姐。” 奉祁把玩着匕首的手指微微顿了顿,但是并没有回眸,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但是看上去的确是要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是么?琼玖,怀准师兄怎么样了?” 她很快便是转移了话题,琼玖也没有深究。 “不曾听说,怀准师兄进了残花酌酒之后便是一直没有出来,按理来说,今日也是时候回来了才是。” “今日么?” 奉祁低着头,喃喃自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似乎是觉得奉祁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琼玖愣了愣,“那个,师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奉祁却是摇了摇头,也许自己现在并不适合去见怀准。 怀准的确为自己做了太多的事儿了,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再去靠近了。 “不用了,我倒是想要去见见另一个人。” “我们的大师兄可是回来了?” 琼玖并无防备,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回来的。” 前些日子么? “大师兄长什么样啊?我都快忘记大师兄的模样了。” “大师兄极为俊朗,就是一直带着面具,瞧不清他的模样,不过眉宇间的俊朗之气是遮掩不住的。” 奉祁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琼玖的脑袋。 “怎么,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大师兄?” “大师兄长得好看,自然是喜欢的,奉祁师姐,你若是瞧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喜不喜欢的自己不知道,但是想要杀了那种人倒是真的。 自己不喜欢有人目空一切,凌驾自己之上的那种感觉。 “听闻容师姐武艺又精进了不少,你一直跟在容师姐身侧,可有学到什么。” 一说到这里,琼玖的身子便是忍不住的一僵,笑得有些勉强。 “那个……师姐啊……其实我们也可以不用谈论这些的。” 一听琼玖的话,奉祁心中便是明白了不少,也只是笑了笑。 “大抵是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可知道容师姐常去什么地方练习?”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师姐,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本事欠佳,还得练练才是。” 自己见识过沈池和五大长监的本领,自己在他们手中很难活过三招。 倘若之后的某一天真的必须和这些人动手了,那么自己只有比他们更加强悍才是。 虽然殷离自然是倾尽一切来教自己的,但是论起剑术自然是祁祀更胜一筹的。 倘若祁祀师叔的性子自己自然是理解的,从她入手实在是困难。 倒不如去找她的真传弟子容司言来得更好。 可是琼玖却是不理解奉祁的,“师姐,容师姐可凶了。” 奉祁点了点头,“嗯,是有点呢。” 也不怪琼玖,不过十二三岁,便是跟在容司言身侧受了不少的苦头。 他是打心底里敬佩喜爱着师姐们的,但是也是打心底里的害怕容司言的。。 章节目录 第46章 恃宠而骄 “奉祁,是你不愿意见我么?” “以往你都会来接我的,怎么昨日未曾见到你?” “奉祁,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面对怀准一连串的问题,奉祁却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的。 是啊,自己以前无论是和怀准遭受到了什么刑罚,出来的时候自己总是会去接的。 但是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去呢? 四目相对,奉祁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眼睛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有些看不清了。 梵寂谷今日下了一场大雨,处处都是玉珠打在枝叶上的破碎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在这嘈杂的雨声之中,怀准就那样立在门口,久久不愿意离去,也不愿意进来。 奉祁抬眸看着门口的人,他背对着光线,竟然显得有些刺眼。 “奉祁何曾不愿见到师兄,只是师兄还应好生休息才是。” 只是那么一眼,怀准便是察觉到了奉祁的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奉祁,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奉祁低着头,没有去看,只是手中拿在摸索着一根白玉簪子。 她不紧不慢的说道:“听闻师父给我们安排了任务,走吧,一起去一次。” 她的声音平淡,就像是之前的那副样子。 收到指示,只是平淡的说,平淡的去做。 桌面上就放着逐月,前些日子琼玖拿过来的。 他说还是那位大师兄为自己求情,这才将逐月还给了自己。 殷离这般大度倒是真的让奉祁颇为意外,也许是玄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着实重要。 她擦着怀准的身子率先走了出去,还是那身黑色劲装,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怀准觉得看着奉祁的样子,自己应该是害怕的,害怕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但是此时却是微冷麻木的,在这里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就像是意识和身体分开了一样,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将自己给治愈了。 还没有到大厅便是遇见了玄肆,和奉祁第一面见他的样子一样,他抱着剑慵懒的依靠在古树之下。 “大师兄。” 玄肆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怀准,随即说道:“师父说了,事关梵寂谷,你们必须小心行事。” 他的手中拿着一纸帛书,上面用黑色的绸带系着。 这应该就是奉祁和怀准要做的事儿了。 以往梵寂谷要做的事儿也不少,只是大多都是容司言安排着人做的。 这一次竟然直接找到了奉祁和怀准,也实在是难得。 玄肆伸出自己的手,“在出发之前,师父让我告诉你们,若是失败,日后也不必回来了。” 怀准点了点头,随即便是想要伸手去接。 但是玄肆却是看着奉祁的,将拿着的帛纸递到了奉祁的跟前。 奉祁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玄肆微微颔首,“希望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活着的。” 说完这句话,玄肆便是转身离去了,并没有停留的打算。 怀准微微锁眉,看了看奉祁,但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都压了下去。 奉祁手脚麻利的将帛纸打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也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怎么了?” 怀准接过了奉祁手中的帛纸,神色也是忍不住的一变。 天下门派众多,其中最为强势的便是地下城,梵寂谷和修罗殿。 虽是朝廷的天下,但是却是和江湖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平衡。 可是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朝廷先是对着地下城出手了,但是很显然,地下城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而世间对于梵寂谷的位置也是捉摸不透,也许梵寂谷便是暂时逃过一劫。 所以五大长监齐齐朝着修罗殿出手了,杀其家主,统率各部,现在的修罗殿已经是属于朝廷的爪牙了。 朝廷野心勃勃,妄图一统天下,收纳北疆。 这位皇帝的第一步便是铲除所有的祸端,包括不在掌控之中的祸端。 他们的下一步便是地下城,之后定然就是梵寂谷。 而奉祁和怀准这一次的任务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倒是也没多难。 地下城传来了消息,说是传闻中的七皇子,现在的七王爷也许还能与皇帝斗上一斗。 皇家的事江湖之人本是不能插手的,但是皇帝现在将事情做成了这个样子,那么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他们需要一个不会招惹到自己的皇帝,需要一个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皇帝。 而这七王爷自幼患病,现在行踪不定,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奉祁和怀准的任务很简单,便是要找到那个七爷,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还能用。 怀准紧皱着眉头,忍不住问出声,“与其去找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为什么不去试试盛司夜?” 盛司夜就是九王爷,也是地下城经常利用的那一个可怜人。 奉祁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不知道但是也不想知道。 “只管去做就是了。” 想必这一次殷离安排奉祁也是有私心的吧,他知道奉祁也有自己的事情想要解决。 “三日后出发。” 看着奉祁转身便是准备离开,怀准却是立即叫住了她。 “奉祁,此行危险重重,要不……” 她知道怀准是想要说什么,并未转身,但还是停了下来。 “师父的安排,照做就是。” 只是没有想到,刚过拐角便是看见了玄肆正在等待自己。 奉祁微微皱眉,但还是走了过去。 “多谢师兄将逐月送回来。” 玄肆只是静静的看着奉祁,似乎是有些语重心长。 “奉祁,你若是失败或者是暴露,那么朝廷很有可能会将手越过地下城直接伸到梵寂谷来,所以小心行事。” “知道。” “地下城那边已经说过了,会有人了来协助你们的。” “嗯。” 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奉祁乖巧的样子,玄肆也就没有了说的兴致。 “可还有什么问题?” 奉祁抬起眸子,问了方才怀准问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是盛司南,而不是盛司夜?” 玄肆微微挑眉,似乎是很欣慰,奉祁终于问出了他满意的问题。 “皇帝最相信的就是他的这位兄弟,而且我们根本就找不到这位九王爷,他的行踪可要比七王爷诡异多了。” 诡秘到连地下城都不知道么?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他低眸瞧着奉祁,满是极力压制的笑意。 奉祁沉默了许久,“云笙……” 玄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是背过了自己的身子。 “等你找到修罗殿的时候,也许就可以看见你的云笙了,但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奉祁回了自己的屋子,听着磨石在刀身上摩擦的声音,她能渐渐的平静下来。 “她就是喜欢那种感觉吧,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然后再悄悄的离开。” 怀准站在不远处看着奉祁,他的身后站在一袭白衣的容司言。 容司言也看着奉祁的背影,“可是我们不是她那样的人,不能理解。” 她忽然转头看着怀准,“我有个问题,能问么?” “是关于奉祁的么?师姐还是不要问了。” 怀准低着自己的头,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不懂就不懂吧,本就是我一厢情愿。” “嗯,好。” 和容司言说话就是好,只要你说不想提起,那么她就会结束这个话题,不会再问。 良久,怀准却是突然问道:“大师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玄肆接触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是没有见过几面。 但是方才,他看到玄肆能感觉到的只有不安,强烈的不安。 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东西让自己很是恐惧,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容司言看着怀准,也是沉默了良久。 “玄肆,玄肆是一个很强悍的人,哪怕是对方的刀刃已经到了眉眼之间,他也能逼迫自己直视刀锋,他总认为只有生死之间的冷静才能反击,也许对于杀戮还有一些麻木。” 说完这话容司言便是准备转身离开了。 只是看着怀准立在那里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的叹息。 “要不你试试,试试再说,不好么?” 怀准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在残花酌酒的那段时间,他似乎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也是麻木的。 他很想和另一个自己说说话,但是自己能和自己说些什么呢? 他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身侧的自己,忽的传来了一声没有温度的笑。 这三日内怀准并没有瞧见奉祁的影子,连容司言也是没有瞧见的。 但是他从其他的师兄弟口中听到了答案,奉祁一直待在苏伯陵的身侧,也不知道是想要干些什么。 苏伯陵研究的无非就是各种暗器,各种致命或者不致命的毒药。 原本怀准也想去凑凑热闹的,但是听说玄肆也在,便也就没有去了。 三日后,两人如约在梵寂谷外见了面。 只是短短的三日而已,奉祁似乎变了一个人,但是怀准也说不出她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他看着奉祁将面具待在自己的脸上,这才想起沈池似乎也有一个一样的。 他不由得微微皱眉,淡淡的说道:“你再以这幅样子出现,他们定会认出来的。” 说着便是递过去另一副面具,更为轻巧,甚至带着淡淡的香味。 这副面具将奉祁的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宽大的斗篷一戴,甚至分不出男女。 奉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虽然她并不认为只要换副面具,他们便是认不出来了。 “走吧。” 玄肆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满意的笑了笑。 盛司南应该就快要露面了吧?那么自己也是时候去插一脚了。 这样的故事要是自己都错过了,那就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拾柒便是毕恭毕敬的出现在了身侧。 “这里是梵寂谷,你这样光明正大,就不怕被发现么?” 他的声音听不出多少的温度,什么也听不出来。 拾柒只是抬头看着他,“太子殿下踪迹暴露了。” 玄肆的眼神猛地一变,立即便是站直了身子,“什么?” “也许是上次与杀心观音会面之时,被其他的人看见了。” “现在他可还在地下城?” 拾柒一时语塞,似乎是有些犹豫。 但是对上玄肆凌厉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的一颤。 “殿下已经离开了,应该是昨天夜里离开的,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废物!” 不过是低骂一声,玄肆的脸色一下子便是变得很难看,但还是保存着理智的。 “你先回去,这边的事儿我自会解决。” 他的眉头皱得厉害,为了不连累地下城竟是连夜出逃? 这个殿下也真的是会给自己添麻烦,莫不是仗着自己不会责罚他,恃宠而骄了? 章节目录 第47章 初雪未融 寒冬将至,临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地下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这一次也隔绝了奉祁和怀准。 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鬼兵,奉祁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乃是梵寂谷派来的,万事通没有理由不见我们,你也没有理由不让我们进去。” 可是高大的几个鬼兵只是站在那里,低眸冷冷的看着怀准。 “这是鬼王大人的命令,谁都不可擅自进入。” 奉祁微微锁眉,地下城出事了。 自己的鬼王令被玄肆拿走了,不然的话也许还是有机会进去的。 正当双方僵持的时候,沈池却是从鬼兵的身后冒了出来。 随即,鬼兵便是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 看到了沈池,奉祁上下打量了一番。 沈池浑身白裳,腰间系着碧绿丝绦,一头墨发挽在头一句,我现在就会砍下你的头。” 他的一双眸子像是一潭死水,惊不气半点波澜。 而怀准却是在死水底下看见了汹涌的杀意,就像那把已经冒出利刃的折扇,随时都会划破自己的脖颈。 他似乎能清楚的感觉到方才折扇展开划破空气的声响,心有余悸。 怀准看着刀刃,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容司言,想起了容司言所说的玄肆。 他是一个在生死关头依旧可以强迫自己直视刀锋的人,只有这样的镇静才能获得反击的机会。 但是刚才自己的确是眨眼了,自己也忍不住的想要后退。 奉祁微微皱了皱眉,“就凭我们三个人很难将豆蔻林都找遍。” 沈池看着奉祁,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折扇。 “我们可以分开找,万事通不会愿意见到地下城的人,但是他也许会愿意见到你。” 奉祁没有去看沈池,只是看着眼前的豆蔻林,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的异样。 有时候,生命只是更痛苦的死亡。 他会这样说吧。 万事通倘若真的见到了自己,他也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奉祁立即便是下了马,随即便是走进了豆蔻林。 怀准瞪了一眼沈池之后也钻了进去,沈池慢条斯理的走在了最后面。 豆蔻林少有的安静,只能依稀听见鸟振动翅膀的声响,也许还会有几声悠长的鸣叫。 但是隔着高耸的乔木,一切都听得有些不真切了。 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斗篷,奉祁继续朝着豆蔻林的深处走去。 自己之前也是将云灼带到了这里,她心中清楚哪里才是最适合隐藏的地方。 但是又不敢确定,她不确定万事通拖着那副身子在这样阴冷的地方能走出多久。 就像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误入一望无尽的沼泽,他一个人。 奉祁理了理思绪,继续朝着深处才走去。 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洋洋洒洒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只剩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没走出多远,奉祁便是看见不远处竟是传出了隐隐的火光,晦暗不明。 奉祁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即便是朝着发出亮光的地方走了过去。 那算是一处空旷的地方,中间升起了一团火光,将坐着的那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背对自己坐着,夜晚的风吹过,斗篷上白色的绒毛在轻轻的晃动。 奉祁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一时间的放松。 她缓慢的走近,然后在男子的身侧坐下。 那是一根粗壮的圆木,表面已经被烤得很干了,带着阵阵的暖衣。 万事通还是以前的那副样子,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奉祁没有去看万事通,只是淡淡的说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地下城?” 万事通的眼中映射出火堆的模样,在不断地跳动着,闪闪发光。 她的嘴角是带着笑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等你吗?” 沈池的确是说过的,万事通也许不愿意见其他人,但是也许会见奉祁。 奉祁看着万事通,“为什么,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万事通掩面轻咳了几声,“我没有想到你会来,但是既然你来了,我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酒壶,递到了奉祁的跟前。 “可有见到鬼王大人?” 奉祁摇了摇头,接过了他手中的酒壶,“你的鬼王大人似乎不想见我。” “不,他想。” 两人望着彼此,中间就像是隔了一堵墙,他能做的便是只能望着彼此。 良久,万事通终于开了口,“一个人即将死的时候,有个人陪在自己身侧也是不错的。” 奉祁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万事通便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会将我平安无事的带回地下城的,就像是上次那样,或者上上次那样,我毫不质疑你的本事。但是我不想回去了,我对地下城已经没用了。” “鬼王将你当做心腹,不仅仅是因为……” “我知道。” 奉祁以为自己可以安慰万事通,可以将他送回去。 但是真的见到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她知道万事通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但是自己只能看着他走向自己的结局。 这样的人还真的是残忍,抛弃一切,走向自己早就预料的结局。 “奉祁,你有没有好奇过我究竟是谁?” “好奇过。” 也许就像是万事通所说的那样,临死的时候有人陪着自己也会是一件好事。 “可有猜测?” 奉祁看着万事通,点了点头。 “我听说当初有一个太子死在了皇位争夺的阴谋之中,都说他死了,但是知情人却说太子殿下失踪了。对吗?殿下……” 万事通苍白的笑了笑,“嗯,那时被你搭救之后我便是被鬼王带走了,此后便是留在了地下城。” 接下来的事儿奉祁似乎也是可以猜到的了,按照万事通的性子,应该也是不想再回去了的吧。 “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我还活着,因此绝对不会留我活口,我自然是不会继续留在地下城到了二。” “鬼王对我有恩,我不会再害他,他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奉祁点了点头,“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万事通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了回答的必要。 奉祁站了起来,万事通呢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子而往上。 “要走了么?也好,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奉祁往前走了一步,依旧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万事通,就像是上一次那样。 像是要把万事通保护起来,庇佑,竭尽所能。 “难道真的不打算亲自去见见鬼王吗?” “那家伙啊,还是不用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子中闪过了其他的东西,嘴角依旧是笑,似乎是想到什么其他的事情。 奉祁叹了一口气,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带你回去。” 章节目录 第48章 星子抚迟暮 透过密林的枝缝,有清冷的月光透进来,将万事通的脸色照得惨白。 记得第一次在地下城外看见万事通的时候,他站在月光之下,密林之前。 身穿一袭白袍,高贵得不可一世,像是不染俗尘,像是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他把玩着世间,居高临下。 可是现在的万事通任由自己牵着,像是即将脱线的木偶。 回眸去看,万事通的嘴角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的,他的眼中都是奉祁的模样。 霜露已经打湿了两人的裤管,但是奉祁依旧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带着万事通离开。 不过万事通的身子的确是不允许他这般逃离。 他停了下来,奉祁也就不敢继续用力拉扯。 两人的额间都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但是奉祁的脸色却是越发的红润了。 “奉祁,他们就快要来了,你走吧。” 可是奉祁却是不愿意的,自己本就是要带万事通离开的。 万事通松开了奉祁的手,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在安抚着什么。 “不要担心,死亡不过就是一场长眠罢了,等我睡醒便是好了。” 他站在原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副样子,似乎是要将自己的命都咳出去了。 万事通的嘴角渗出了血迹,他看着自己掌心的鲜血,竟是忍不住的笑了。 他的确是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真的要死了。 奉祁的心头一惊,上前便是打算扶住万事通。 万事通却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奉祁,低着头,似乎是不愿意奉祁看见自己的模样。 “就到这里吧,我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这时候,沈池从一头走了过来,喘着粗气,全身都被打湿了,发丝也沾满了露水。 见到万事通,他冷着脸便是快不走近。 他一把便是揪住了万事通的衣领,死死的瞪着他,却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盛司铭,你要是想死我不会拦着你!你混蛋!” 但是万事通只是在笑,带着满嘴的血,笑得那样的苍白无力,笑得那样的柔情蜜意。 “你慌什么,我还没死呢。” 沈池愤愤的将万事通甩到一边,背过身子,奉祁只能看见你他的肩膀在抖动。 看来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 但是听着身后万事通粗重的喘息声,他还是转过了自己的身子。 他再次看着万事通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再也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 他蹲下身,几乎只是轻轻一用力便是将万事通搀扶了起来。 他冷着脸,淡淡的说道:“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倘若真的回去的话,怕又是要浪费你,不,浪费鬼王大人不少心思吊着我这条命了。” 他转头看着奉祁,“奉祁,朝廷有人追过来了,但是不确定究竟是谁,你能不能……” 奉祁点了点头,径直抽出了逐月。 “你们只管去吧,后面的人我自会挡住。” 说完这话,奉祁便是朝着两人的身后走去。 看着奉祁渐渐离开的身形,沈池也打算将万事通拉上自己的后背,但是万事通却是不乐意的。 他干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在原地坐下,“别折腾了,你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的。” “这句话你在几年前就说过了,我不想听。”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是知道的,对吗?” 可是沈池还是低着头,只是在喃喃自语,“跟我回去,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本就是虚弱至极,全靠着地下城的诸多珍贵药材吊着,但是现在却是受了多日的风寒,早就是伤及肺腑,无可救药了。 “我会救你的!我会倾尽一切救你的!” 沈池最终还是蹲下了自己的身子,他望着万事通,眼中流露出了悲伤。 “我们回去好不好,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你也答应过我,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不可以骗我第二次!” 万事通无力的笑着,“傻小子。” 他忽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摸了摸沈池的脑袋,满眼皆是慈爱。 “那么你就代替我好了。” 沈池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还是想要将万事通拉到自己的后背上。 他精心布局了那么多年都是为了眼前的人,都是为了让他回到以前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可是盛司铭啊,他可是最疼爱自己的盛司铭啊。 他是那个满腹筹谋,会指点江山的盛司铭! 盛司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一样的固执,就和小时候一样。” “我跟你回去,但是不是现在。” 盛司铭用力的拍了拍沈池的肩膀,“你知道奉祁的重要,将她带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沈池下意识的便是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将这个狡猾的人独自留在这里。 盛司铭笑了笑,“我言出必行,你知道的,鬼兵暂时找不到我,他们也不会找到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沈池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只是呆呆地看着盛司铭。 “等我回来。” 他一直都在盛司铭的身侧,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自己也没有本事去戳破,自己不愿意承认那样惨不忍睹的结果。 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和自己说着以后,想来想去都是没有他的以后。 盛司铭的确是一个十足十的坏人,也是一个十足十的掌权者。 沈池总觉得这样一眼就洞穿人心的人当初怎么会被盛司卿暗算? 沈池朝着奉祁的方向飞奔而去,心中却依旧想着盛司铭的事儿。 自己算是抛弃他了吗? 是的,自己不就是抛弃他了吗? 因为自己知道一切却还是放任他不管不顾,只为了那所谓的大局,只为了那精心布置的棋局。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鬼王,不是为了玄肆,也不是为了…… 寒风不断的刮过脸庞,这股凉意并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缓慢的。 它只是缓慢的钻进了自己的体内,再缓慢的侵蚀自己的整个身体。 随着冷下来的还有其他的东西,沈池忽然便是笑了,只是连笑声都埋没在了风声里。 等到确认沈池离开之后,盛司铭再一次的站了起来。 他拢了拢自己的斗篷,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子。 忽的伸出冰冷的手,似乎是想要触摸遥不可及的星光。 地下城可看不了这样明亮璀璨的星子,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这片静谧的天空了? 三年,五年,或者更久吧……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但还是勉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双脚断断续续的踩在了厚厚的枝叶上,清脆的响声在耳边总是格外的明显。 但这并不是枝叶被折断的声响,而是霜层被踏碎的声响,脚下是软软的,满是不真实。 走累了便是在身侧的乔松上靠一靠,短暂的休息可以让自己走得更远。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最后连月光都是不剩的了。 盛司铭的呼吸声越发的粗重了,他觉得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胸口闷闷的。 但是他还能继续往前走,因为已经适应了黑暗。 身在黑暗中的人最容易恐惧,恐惧看不见的地方,恐惧一切未知的事物。 但是盛司铭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够长了,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撼动自己了。 他的步子在豆蔻林中越走越远,远到他已经麻木了,也许是冻僵了,但是都无所谓了。 豆蔻林,这个名字还真的是好听。 但是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埋葬了太多的人,也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当初三千豆蔻年华的少女皆是葬身于此,她们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乔松林,那时候这里还是野兽肆行的死地。 后面干脆叫做豆蔻林了,那么多的少女,用性命换来了这个美好的名字。 耳边传来河水汹涌的奔腾声越来越近,万事通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近了,近了,更近了。 盛司铭终于到了。 他站在岸边缓了半天,最后缓缓的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一把匕首。 这是他方才从奉祁的身上拿下来的,是沈池送的。 要是沈池知道奉祁将他送的东西弄丢的话,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但是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也好,有时候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这是要走了么?” 暗处却是突然走出一人,是杀心观音。 但是此时的杀心观音只是满脸淡然的看着眼前不堪一击的男子,双手空无一物,只是静静的搭在一起。 看到来人,盛司铭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却是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盛司铭深吸了一口气,“嗯,要走了,也就不再贪恋于世了。” 杀心观音忽的单膝跪地,“那么便有微臣来送殿下最后一程。” 他的脑袋埋得很低,使得盛司铭看不清他的模样。 盛司铭扯开一个苍白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时鸿鹿,我知道,不是你。” 杀心观音时鸿鹿做事向来严谨,想杀的人他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想要保留的秘密也不会被泄露。 暴露自己所在的不会是他,自己也从未怀疑。 自己设想过自己的多种死法,只是没有想到会提前那么多。 时鸿鹿还是没有抬头,依旧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 只是这一次,他双膝跪下,将自己的身子也放得很低。 “微臣恭送殿下。” 太子盛司铭自刎于河岸边,应该是失踪已久的太子再一次的死去了。 他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入汹涌的河水之中,很快便是被河水席卷而去。 那个当初即将继承皇位的太子,那个原本可以站在高台上仰视所有人的神明,死在了肮脏的水里,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时鸿鹿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也没有抬起自己的脑袋。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已经重物落水的声响。 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是觉得毕竟是皇室血脉,自己身为皇家的人,就应该这样做。 也许不能保全他的尸身,不能让他光明正大的入殓皇陵。 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自己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看着,就这样看着,仅此而已。 世间每一天都有太多的人要死去了,是百姓,是贵族,也是皇族。 看到生命逝去自然会叹息,但是能做的也只是看着罢了。 良久,直到四肢开始逐渐麻木,时鸿鹿这才站起了身子。 他看了一眼奔腾的水面,里面甚至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锦官城外柏森森,秋寒正劲破魂弓,岂敢问苍天啊……” 章节目录 第49章 此夜霜寒重 一个修长鬼魅的人影死死的将怀准的脑袋踩在脚下,一袭黑袍几乎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鬼信子的脚尖用劲,笑得有些癫狂,尖尖的笑声像是要划破所有的寂静。 他的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使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清瘦高挑。 怀准有些狼狈,凌乱不堪,眼角呲裂,满目通红。 男子的声音也是尖尖的,似乎是要将人的耳膜给刺破。 “盛司铭在哪儿?只要你说他在哪里,咱家还可以饶你一命。” 鬼信子乃是五大长监之一,平日从不露面,干的都是暗中追踪的活儿。 他就像是猎犬一般,嗅着味道扑过来,咬住便是不再松口,最为难缠。 怀准奋力挣扎,可是在鬼信子的眼中,只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不足为惧。 怀准一声不吭,只是咽下了喉口的腥甜。 他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游走,很快便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他拿着匕首的手猛地便是朝着身后刺去,鬼信子却并不惊讶,只是松开了自己的脚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后背在身后,看着缓慢站起来的怀准,那种眼神很是怪异。 就像是你可以轻松就捏死的生命在苦苦挣扎,而你也不愿意他死得那么草率,那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鬼信子看着一眼周围要涌上去的人,微微抬手,那些人便是停下了步子。 修罗殿的人已经将豆蔻林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快这片豆蔻林里所有的生灵都会消失。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能不能找到盛司铭,反正只要在豆蔻林里的东西今夜都得死。 在绝对的死亡面前,恐惧就什么都不是了。 怀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拿起了脚边的长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不知道现在奉祁怎么样了,但是都不重要的。 他所想的只有杀掉眼前的这个人,杀了他,不管任何代价! 正在怀准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四两拨千斤的时候,鬼信子的目光却是越过了怀准。 他掩嘴,一副惊讶的模样。 “这人是谁,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呢?” 怀准也回过头去,奉祁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中的逐月散发着阴冷的光。 怀准看着奉祁,眼中的神色很是奇怪。 只是不由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而奉祁只是将左脚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微微扬起左臂,逐月在护腕上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万事通已经被沈池带走了,我们要一起离开。” 怀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着奉祁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是忽的沉默了。 他嘴角裂开一个淡淡的笑来,“若是师父知道了,会不会被我们气死?” 奉祁没有回眸,“不会。” 像是殷离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因为这些事儿而被气死的,他不会为了世间万物的一切而悲伤。 也许唯一能让他伤心难过的人已经死去了。 鬼信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乐了,他伸出自己有些惨白的手。 “杀了他们。” 身侧蛰伏着的人如同潮水淹没礁石一般扑了上来,势不可挡。 怀准下意识的便是想要将奉祁护在自己的身后,但是奉祁早已经迎了上去,率先拉开了一场血腥的帷幕。 一人还未冲到奉祁的跟前,便是朝着奉祁甩出了自己的长剑,奉祁侧身躲过。 正逢一人朝着腰间刺来,奉祁立即便是挥剑去挡,刀刃的碰撞声在耳边忽的炸响。 另一人也后来居上,直刺奉祁的面门,奉祁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朝着越来越近的刀刃。 微微转动剑身,刀刃便是顺着逐月的纹路划出刺耳的嗡鸣声。 一脚将最靠近自己的人踢开,再一剑解决掉纠缠不休的人,奉祁在人群中不断的转身,躲闪,挥剑。 好像是在谱写一场旷世的舞曲,所有的哀嚎都在为其奏乐。 鲜血不仅染红了奉祁的发丝,更是染上了她的面具。 她的眼中只看得见一片的殷红,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杀戮。 奉祁转身跃上粗壮的树干,又一次的躲过了敌人突然刺来的利刃。 她的身姿立于群人刀刃之尖,挥剑转身的片刻,便是血溅当场。 而在旁边静静看着这场杀戮的鬼信子还在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他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 最后站定,无聊,实在是无聊至极啊。 他仰头看着天上渐渐清明起来的皎月,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果然是没了我就不行了啊。”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奉祁早已经冲开蹭蹭你围堵,来到了鬼信子的跟前。 奉祁剑指鬼信子,身后的人也随之而来。 利剑率先一步刺入奉祁的肩膀,奉祁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额间已经凝聚起了一层的冷汗。 只是奉祁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转身挥剑砍断了那把刺入自己身子的利刃。 她的刀刃转瞬之间便是架在了鬼信子的脖颈之上,她强忍住即将从喉口喷出的鲜血。 “让他们退下!” 鬼信子背对着奉祁,并没有转身,甚至语气里也听不出丝毫的担忧和恐惧。 他只是淡淡的抬了抬手,那些人果真是不再上前了的。 奉祁忍着痛意,将断掉的刀刃硬生生拔了出来。 将断刃甩到一边,奉祁朝着鬼信子微微走近了一步,却始终不敢松懈。 五大长监个个都有着了不起的本事,她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而那些原本围着换准的人也都散开了,怀准看着奉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肆意袭来的痛意,刀口遍步,他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 单膝跪倒在地,怀准的脑袋埋得很低,缕缕散乱的长发带着血迹垂落。 整个身子只剩下深插入土壤的利刃作为支撑,他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鬼信子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竟然还有一些清冷落寞。 “你们是地下城的人么?还真是小看了地下城的本事啊。” 他也许很是惊愕,没有想到地下城藏龙卧虎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自己对地下城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奉祁终于将嘴中的腥甜咽下,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来。 “放我们走。” 可是鬼信子却是无奈的仰了仰自己的手,显得那么的单纯无害。 “双腿长在你们的身上,难道我还能拽着你们不成?” 他慢悠悠的转过了自己的身子,任由架在脖颈上的刀刃已经划出了一条口子。 他只是伸出手指,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自己脖颈处流下的血液,竟是裂开嘴一笑,便是将手指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微微阖着眸子仰头,一副享受的模样。 “啧,这股味道还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呢。” 他直直的看着奉祁,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眼白,只有幽深的黑暗。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像是黑水一般就要将奉祁给吞没。 拿着逐月的手竟然是忍不住微微的颤动起来,在她的眼中,鬼信子睁开了血淋淋的大口,里面尽是尖利带血的獠牙,十分可怖。 “我要吃了你……” 他的神女观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另一个地方飘过来的,是那么的不真实。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突然清醒过来,奉祁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但是再次睁眸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的眼前空无一人,自己的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中忍不住的一惊,浑身惊起一身的冷汗来。 刚才自己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周围的人早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将刀刃直指奉祁,只要奉祁稍有动弹,他们便是毫不犹豫的将刀刃刺入奉祁的胸膛。 鬼信子此时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朝着奉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奉祁的眸子冷了冷,自己与他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一些。 鬼信子优雅的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看了看奉祁手中的逐月。 “现在我要你将它扔下,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奉祁只好照做,手中一松,逐月便是落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不知从黑暗何处射出几枚飞镖,直直的插入了挡在奉祁跟前的几人。 飞镖插入他们的头颅,红的白的都飞溅出来,撒了一地。 奉祁眼疾手快微微附身接住尚未落地的逐月,顺手又解决了靠近自己的几个人。 沈池的身影犹如鬼魅,不过在人群中穿梭,顿时修罗殿的人便是倒下了大半,连奉祁也未能看清他的动作。 奉祁微微一愣,沈池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却是夹杂着满满的怒气,是不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隔了那么远,奉祁又好像看见了那一个疯癫的沈池,整个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是他一个人的狂欢盛宴。 见沈池出现的时候奉祁心中便是有了猜测,但是也不敢确定。 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一人,鬼信子终是收敛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双眉紧皱。 沈池袭到跟前,步步紧逼,鬼信子并不着急与其交锋,只是一味的退后躲闪。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平静,“又来一个,你也是地下城的人?” 两人的身形都犹如鬼魅,难舍难分,一时也分不出高低来。 奉祁趁机连忙踏着尸体来到了怀准的跟前,将其搀扶了起来,“师兄,没事儿吧。” 怀准的双眼有些红肿,连忙满是乌青,眼前的一切竟然也有些看不清楚。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勉强可以站立。 奉祁松了一口气,“你先离开,回地下城。” “你呢?” 奉祁的眸子却是看着沈池和鬼信子纠缠的身影,“我要去帮他。” 可是怀准却是拽住了奉祁的手,“那你呢?沈池可以自己离开的!” 奉祁却是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不,沈池不会离开的。” 沈池似乎有天大的怒气需要发泄,他已经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陷入疯癫的人眼中的世界也是疯癫的。 她不加犹豫的推开怀准,抽身离去。 怀准立于原地注视良久,心中满是苦闷,紧握的利刃翩然落地。 鬼信子所持武器乃是双臂可伸缩的短刃,最喜近战,乃是双手所及之地,无一不是满身伤痕。 而沈池并未佩剑,所持的也只是一把折扇而已。 短刃和扇面碰撞,发出金属的嗡鸣声,两人四目相对,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的碰撞。 鬼信子嘴角含笑,声音低哑阴暗,“好凶的少年郎,这张脸可真好看呢。” 沈池眼神一凛,踏上树干借力朝着鬼信子扑去,折扇冒出的利刃直直的朝着鬼信子的面门袭去。 鬼信子挥手来挡,他微微抬眸,双臂猛的一转,竟是硬生生夹住了扇面,沈池身子也是不受控制的自转起来。 沈池并不慌乱,看着短刃里自己的持扇的手越发的近了,当机立断便是松开了自己的手,退居一旁。 鬼信子猛的一挥,金柄折扇被撕成两半,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看着沈池,眉眼笑意显然,“玩扇的人可是少见,少年人,可惜你惹错人了。” 章节目录 第50章 云游鹤无归 两人对立,鬼信子低眸看着脚边破损的折扇,脚尖轻轻踢了踢,眸间笑意越发的明显。 “我曾经倒是认识一个使用扇子的人,但是他已经死了。” 沈池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只是微微挑眉,看着他的指尖。 “长监原来就这本事?” 鬼信子的指尖还在往下不断的低着血,很显然,刚才沈池肯定是弄伤了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 鬼信子笑了笑,似乎是从未见过这般张狂的人,难免生起了一些兴趣。 忽的觉得自己的脸颊流下一股的暖流,鬼信子愣了愣,下意识的便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去摸。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指尖上殷红的血,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不知何时竟是被沈池给划伤了。 他看着沈池,“这样的人实在是留不得……” 他的眼神越发的阴冷,一步步的朝着沈池靠近。 奉祁的步子很是轻盈,她从身后悄无声息的靠近鬼信子。 只是还未能刺入鬼信子的胸膛,鬼信子忽的转身便是双臂夹住了奉祁的剑,猛地一转,竟是直直的折断了逐月。 还没有等到奉祁反应过来的时候,鬼信子扔下断刃伸手抓住了奉祁的手腕。 不过是用劲一拽,便是已经将臂膀上的利刃递到了奉祁的跟前。 奉祁的眼中闪过一刻的惊慌,但是很快便是冷静了下来。 她死命的后撤想要甩开攀援而上的手臂,但是鬼信子就像是一条蛇,怎么都摆脱不了。 奉祁看了一眼沈池,甩手便是将手中的断刃扔了出去,而自己则是环手抱住了鬼信子的双手。 她微微仰了仰脖子,抱着鬼信子的双手腾空而起,双腿死死的钳住了鬼信子的脖颈。 奉祁的身材娇小,自然也就是灵活的。 正好此时沈池接着逐月的断刃也迎了上来,尖锐的刀锋直接刺入了鬼信子的腹部。 鬼信子闷哼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的痛苦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鬼信子并没有犹豫的,只是反手抓住了奉祁的肩膀,似乎是摸到了奉祁的伤口,他竟是直接将自己的手指掐了进去。 臂膀上的刀刃也是生生的刺入了奉祁的锁骨处,刺骨的痛意顿时袭遍全身。 奉祁被鬼信子抓住一把扔了下来,不过好在沈池稳稳的接住了。 沈池并没有稍加犹豫,而是趁着鬼信子分神之际,再次迎了上去。 他拔出逐月,又一次朝着鬼信子刺去。 鬼信子是想要用臂膀上的利刃挡下这一击,就像是他之前无数次挡下奉祁的攻击一般。 只可惜沈池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上很多,断刃直接刺入了他的掌心。 将鬼信子逼到无路可退之后,直直的将鬼信子的手掌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之上。 奉祁这才吐出一口鲜血来,死死的盯着鬼信子。 她和沈池的心中都是万分的清楚,倘若现在不解决掉鬼信子,日后只会更加的麻烦。 看着鬼信子痛苦的神色,奉祁捡起地上尸体上的一把利刃便是朝着他走了过去。 必须要看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才会彻底的放心。 看着奉祁拿剑的手还是微微颤动着的,沈池垂眸看着她,那双眸子饱含深情,但是又是那么的伤心。 他仿佛失去了什么什么重要的东西,堪比生命。 他挡在了奉祁的面前,看着奉祁的眸子,理所应当的接过了奉祁手中的刀刃。 声音低沉温柔,“乖,软软,让我来。” 转过头时,鬼信子竟然是已经抽出了那把断刃,直直的立在那里。 他的嘴角流着血,还有血液不断地顺着臂膀往下流。 他依靠在树干上,还是笑,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笑。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对于眼前的两人的确是头疼。 指缝间漏出他那冰冷的眸子,那副疯癫的样子让人止不住的忌惮。 沈池持剑的手微微转动,那把利刃闪着寒光,他在一步步的靠近。 怀准并未离开,他只是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的双腿早已经深深的悍入泥土之中。 还有鲜血不断的从伤口处流出来,小腿上的肌肉早就被撕裂了,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撕扯开来。 他强忍住剧痛,将自己的剑朝着奉祁扔了过去。 “用这个!” 奉祁接过利剑,并排站在沈池的身侧。 鬼信子深吸了一口气,今晚的惊喜还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只是还没有等到两人靠近,一道黑影便是从天而降,直直的挡在了两人的跟前。 瞧见来人,鬼信子忽的大笑了起来,他满是鲜血的手搭在了杀心观音的肩上,侧着身子看着沈池,眼中尽是嘲弄和玩味。 “哎呀呀,真可惜,死不了了呢。” 他又将眸子转到了杀心观音的身上,“你怎么才来,咱家都这样了,你也不管管?” 杀心观音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是一座小山。 他依旧是以前的样子,一手捻着佛珠,一手则是拿着刀刃。 微微侧目,杀心观音的眸子有些冰凉,“是你自己武艺不济,怪得了咱家?” 鬼信子呵呵笑了几声,捂着伤口便是往后退了退,微微低着脑袋。 “那么这里便是交给你了,咱家可就要回去好好的修养一番了。” 杀心观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他抬眸看了一眼奉祁,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在我面前,你便是不用戴着面具了吧?” 看到杀心观音出现的时候,奉祁心中是忍不住的一凉。 以她和沈池两人合力,或许还能杀掉鬼信子。 但是两人此时重伤,更不要说眼前的人是杀心观音了。 但是两人都是没有后退的,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见奉祁还是没有动作,杀心观音皱了皱眉,“奉祁,你是叫这个名字的,对吧?” 奉祁愣了愣,果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方才她的面具便是早已经破损了的,戴与不戴似乎都是没有区别的了。 杀心观音又将眸子转向沈池,“而你就是那夜在皇宫出现的人,对么?” 沈池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公公果真是好记性呢,怎么,是来抓我的么?” “不,我要抓的不是你。” 杀心观音并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你们走吧。” 他说的是那样的理所应当,不过也是,杀两人身受重伤的人的确是不光彩。 更何况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两人,这也许是他难得的慈悲与怜悯吧,难得一见。 沈池只是甩了甩袖子扔掉手中的利刃,不悲不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他只是拱手朝着杀心观音微微拱手,再无二话。 而杀心观音也是微微阖眸,随即点了点头。 四目相对,他们似乎是在用眼神说着其他的话,只是奉祁看不明白罢了。 沈池转身牵着奉祁一直流血的手,眸子终于惊起了一层的涟漪,“没事儿吧?” 奉祁没有说话,仍旧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沈池微微锁眉,便是轻轻牵起奉祁持剑的手,似乎是在安慰。 “听话,软软,已经没事儿了。” 看着奉祁的模样,杀心观音笑了笑,似乎是在嘲讽奉祁的无能,一个强者,在嘲讽弱者的胆怯和懦弱。 直到他的身影慢慢的隐匿进了黑暗中,奉祁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利刃也终于掉落在地。 沈池宽慰的摸着奉祁的脑袋,“我带你回家。” 而怀准也终于坚持不住了,瘫倒在地。 他看见奉祁一脸茫然无助的看着沈池,看着沈池揉着奉祁的脑袋轻声安慰。 他的嘴角漏出一个苦涩的笑来,自己的存在与不存在,好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奉祁有些恍惚,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上的负荷,脸色迅速的便是苍白了起来。 而沈池还在轻声的安慰,他柔情蜜意,只是奉祁半跪在地没有去看他。 “放心吧,我让人再给你做一副全新的面具,旧的便是扔了吧。” 奉祁恍惚间抬起头,只看见沈池也是半跪在自己的眼前。 这个人明明比自己更加的悲伤,为什么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忽然间,奉祁的目光聚集到了沈池的脖颈处,她忍不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但是这样的神色很快便是被遮掩了过去,奉祁敛了敛眸,不再说话。 身边还有不断的人靠近,不过这一次靠近的不再是修罗殿的人,而是地下城的鬼兵们。 鬼兵拎起了泥潭里奄奄一息的怀准,但是看见沈池的时候并不敢靠近。 奉祁再也坚持不不住了,她软绵绵的便是倒在了沈池的怀中。 鬼兵单膝跪拜沈池,沉重的盔甲闪着寒光,盔甲之间的摩擦传出要命的声响。 沈池将奉祁抱起,立于鬼兵之间。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甚至是有些斑驳的,稀稀疏疏树影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楚。 他的声音也是低沉喑哑的,“地下城,戴孝三年。” 他抱着奉祁,背对着月光,朝着豆蔻林外走去。 奉祁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中她看见了很多人。 有云灼,有云擎,有云擎,云笙,沈池,还有陆悠然…… 他们都围绕在自己的身边,脸上尽是温婉的笑意,周围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 可是在这样的画面里,她还看见了鬼信子。 鬼信子是那副阴险的笑意,他笑意森然的看着奉祁。 血,到处都是血,迸溅的血液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鬼信子死死的揪住了云灼的头发,云灼就这样半跪在他的跟前。 鬼信子臂膀上的利刃划破了云灼的脖颈,云灼甚至还来不及尖叫,便是再也不能开口了。 啊! 奉祁想要尖叫出声,可是像是有人扼住了咽喉,硬是半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鬼信子松开了束缚着云灼的臂膀,舔着带血的牙齿朝着奉祁一步步的走来。 那种要命的恐惧就像是潮水淹没礁石一般朝着奉祁砸了过来,她会死在鬼信子的手中。 猛地惊醒,奉祁看见沈池一脸疲惫的坐在自己的床前。 见到奉祁醒了,沈池抬起手便是擦去了奉祁额间的冷汗,语气也是慢慢的疲倦。 “做噩梦了?已经没事儿了。” “怀准呢?” 沈池微微抬眸,眼中尽是淡漠,“还没死,已经被安置好了。” 奉祁费力的想要站起来,无视肩上传出的阵痛,“我要去看看他。” 看着洁白的里衣再一次的渗出了鲜血,沈池并没有声张,只是静静的看着。 奉祁好像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一样,只是倔强的看着沈池,眉宇间似乎还带着祈求。 “怀准对你而言很重要么?” “他是我师兄。” 章节目录 第51章 有人晦暗不明 怀准受的伤很重,他的双腿和后背都被利刃划出了许多道。 因为伤口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伤口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坏死。 没有办法,只有先将那些该去除的东西都除掉,但是现在怀准满头是汗,脸色苍白,才入睡不久。 而且看上去他也睡得很不安稳,紧皱着眉头,还在呢喃着什么。 但是那细若蚊吟的呢喃,奉祁也没有听清楚。 沈池站在奉祁的身后,淡淡的说道:“他的样子没有几个月是不可能在站起来的了,要是照顾不好,下半辈子瘫痪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着奉祁,“地下城可以暂为照料,但是你如果想要他回去的话,我们也可以派人送他回去。” “但是……”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但是一路奔波,伤势也有可能会加重。” 奉祁没有转身,“留下吧。” “那焚寂谷那边呢?” “那边自有我去说,你不用担心。” 似乎是恍惚之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怀准艰难的睁开了自己的眸子,嘴唇微微张了张。 见状,奉祁连忙倒了一杯水端到了怀准的跟前,小心翼翼的为他喝下,怀准干裂的嘴唇总算是有了些好转。 “不要动了,你受了重伤,这几日安心修养就是了。” 怀准的目光越过了奉祁,看向了他身后的沈池。 奉祁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沈池微微挑眉,心中明了,他站直了身子,满是笑意。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就是了。” 沈池推门离去,门口站着一个黑色劲装的少年郎,是拾柒。 拾柒微微拱手,并未出声。 沈池回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是领着拾柒离开了。 行至无人僻静处,拾柒看着沈池的背影,忽的下跪,“属下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可是沈池似乎并没有听见,只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低处的暗河,上面还有船只游走,一副静谧的美好模样。 岸上灯笼高挂,烛火通明,只是都是白色的,连光似乎也是惨淡的。 拾柒并未起身,只是跪在原地,不敢动弹,身子挺得笔直,听候发落。 良久,耳边传来一阵叹息,似是惋惜,似是懊恼,又似是其他。 沈池微微转身,面无表情,“起来吧,此事错不在你。” 盛司铭要做的事儿向来都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自己也不能。 “可以找到尸身?” 拾柒眉头锁了锁,有些敬畏的看了一眼沈池,“并未寻其踪迹,还请殿下多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一定会将太子殿下带回来的!” 但是沈池只是摆了摆手,“不用了,想必他也是不愿的。” 虽是犹豫,但拾柒还是说道:“殿下,如今太子殿下身死,那我们的大计……” 沈池的眸子深邃,忽的笑出声来,短促且轻灵,“自然是要继续的。” 盛司铭想要做的事儿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阻拦,自己也是。 怀准看着奉祁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是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些责备。 “是不是很疼?都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奉祁微微垂眸,心中只觉羞愧,“师兄不也多管闲事了么?” 两人四目相对,怀准忍不住笑出声来,“先回焚寂谷吧,这件事看样子得让大师兄来处理了。” 现在自己和奉祁都受了重伤,此次本就是危险重重,还得再为商议才是。 可是奉祁却是摇了摇头,“师兄,你现在伤势过重,实在是再经不起折腾了。再言,师父说了,此事不成,不能回去。” 大抵也是知道奉祁骨子里的倔强,怀准劝说的话斟酌一二却是被吞咽下肚,“那……你等我伤势再好一些,我同你一道。” 奉祁的面上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只是淡淡的说道:“不用,你只管修养便是了。” “奉祁!” 怀准也许是因为激动,怒吼出声后却是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眼角甚至逼出了点点泪花。 过了半晌才算安稳下来,他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我不希望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就不能有一次,有一次完全依靠一下我吗?!” 奉祁却是抬眸疑惑的看着怀准,“为什么要依靠你?师兄,我的实力并不弱,我可以。” 怀准被奉祁认真解释的模样气笑了,“你……我……” 沉默了半晌,怀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握住了奉祁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带着暖意,但是因为习武,满是老茧,只是一下便是将奉祁的手完全包裹住。 奉祁觉得有些异样,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是怀准却是用劲将她的手拽到了自己的胸前。 顾及怀准满身的伤,奉祁也就不在挣扎,只是皱着眉头。 怀准则是柔情蜜意的看着奉祁,声音温柔,“奉祁,你难道真的看不出吗?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他的目光满是柔情和渴望,他渴望奉祁点头应允,能乖乖的听自己的话,就像是以前那样,但是用其他的身份。 奉祁眉头微微舒展,心里更觉羞愧。 “师兄,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但是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会跟在你身后要糖吃的孩子了。现在的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和师父再填麻烦的。” 看着奉祁说得言真意切,怀准只觉得心口猛的一疼。 师父将自己和奉祁都教得极好,但是唯独没能教会奉祁儿女情长之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颇为苦涩的笑来,又似乎是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哄着。 “奉祁,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我回到焚寂谷,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你和我。此后你我二人为伴,不离不弃?” 奉祁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师兄,我从未想过我的一生会安定下来。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是要一个人的。” 说完这话,也不顾身后的怀准,便是抽身离去。 怀准愣住了,奉祁应当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的吧? 他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苦涩,想要说些什么话来挽留,但是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疲惫再一次的涌了上来,自己真的好累啊,不如就躺下来好好的睡一觉吧。 奉祁刚离开房门便是听见了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回眸去看,原道是沈池。 沈池方才似乎并没有离开,而是依靠在墙边,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看着奉祁出来了,沈池把玩着折扇的手微微一停,满是笑意。 “软软,你不会不知道当一个男人和你说希望他可以保护你一辈子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吧?” 可是奉祁的注意力却是在他手中的折扇上,这并不是之前的那一把。 虽是一个模样,却还是有些差距的。 师父说一个人的武器就像是自己的第二条命,乃是绝无仅有的。 更何况沈池的扇子做工精良,世间怕是少有能人巧匠能打造出这样的东西来,说是世间唯一也不足为奇。 可是偏偏此时他手中还有一把,要么沈池背景不简单,这才能让地下城大费周章为他备好第二把。 要么,这扇只不过是隐藏的借口罢了。 见奉祁不回答,沈池笑得更欢了,“怎么,是不是觉得不太对劲?软软,你说你怎么这般愚笨呢?” 奉祁抬眸看了看沈池,转身便是离去,沈池就跟在她的身后。 “那你说说我师兄是什么意思?” 沈池一下子便是来了兴致,“很明显啊,你师兄喜欢你,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我不信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其实怀准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本事是差了点,但是你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啊。” “你若是脸皮薄,要不由地下城出面去同你家师父讲,想必你家师父也是很乐意的吧?” “怀准生得不错,虽然不算是一眼万年,也算得是青年才俊,你不亏不亏。” 沈池跟在奉祁的身后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看着奉祁终于停了下来,笑道:“怎么,你被我说动了么?” 可是奉祁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色微微有些呆愣。 洁白的灯笼被高高挂起,暗河上倒映出来的人影也都是身披白袍,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 今日的地下城实在是太安静了,明明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只是来往的人步子沉重且缓慢,面无表情,像是行尸走肉。 哪怕来往的鬼兵亦是如此,虽是身穿沉重的铠甲,但是腰间系着白色的布条,格外的明显。 地下城安静得就像是一座真正的死城…… 奉祁的步子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似乎是被这诡秘庄重的悲哀所感染,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沈池慢步走到奉祁的身侧,也是看着眼前的一切,语气平淡。 “这是鬼王大人的意思,我们都在为万事通守孝。” 奉祁抿了抿唇,忽的看向沈池,“鬼王一直都知道万事通的身份,对吧?为什么?” 沈池微微挑眉,嘴角扬了扬,“鬼王大人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你不用多想,鬼王大人庇佑他并非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只是因为两人投机罢了。” 他似乎看出了奉祁的猜疑,干脆直接说道。 奉祁垂眸,忽的问出声,“那你呢?你又是谁?” “嗯?” 她的问题沈池并没有反应过来,奉祁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 “万事通是太子殿下,那你呢?你也有自己的隐藏身份吧?” 虽说是提问,但是奉祁的语气更像是质问。 沈池笑了笑,“我只是鬼王大人的一个小下属罢了,能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软软,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坏嘛。” “是我把你想得太坏了吗?” 奉祁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 “那软软觉得我还应该是谁呢?” 虽是带着笑意的,但是沈池脸上的笑却不达眼底。 两人束手而立,都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似乎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后还是沈池先开口道:“软软,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消息我已经得到了。你若是说一声,这一遭我陪你去可好?” 奉祁还是不动,“那么可就要辛苦你了。” 沈池摆了摆手,将自己的身子不着痕迹的转向一边。 “不辛苦不辛苦,只是你也受了些伤,我们缓几日早出发吧,那人跑不了。” 随即他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一白瓷小瓶,“吃了它,你的伤会好得快一些。” “那就先谢谢了。” 奉祁伸手去接,却是突然扣住沈池的手腕,将他的手锁到了身后。 沈池眸子一凝,声音却是冰冷无比,“软软,你这是在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52章 悠然见南山 虽然说钳制住了沈池,但是奉祁并没有把握制服沈池,甚至随时可能被其反杀。 奉祁面色如常,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有一个疑问需要验证罢了。” 沈池微微侧目,语气有些冷冰冰的。 “你的身上还受着伤,要是伤势加重了我该怎么和鬼王殿下交代?” 只是话音还没有落下,沈池便是忽然转身,猛地便是挣脱了奉祁的束缚,随即便是和奉祁拉开了距离。 他打开折扇,微微遮掩着自己的面孔。 “软软,你这个样子可不好哦。” 奉祁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只是径直朝着沈池袭了过去。 她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是来到了沈池的身后,伸手便是朝着沈池的脖颈袭去。 沈池眉头微锁,但还是转身躲过,奉祁也只是揪下了沈池耳畔的几缕发丝。 沈池看着奉祁,脸色有些凝重,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这样会很疼的。” 两人很快便是纠缠在一起,沈池死死的锁住了奉祁的双肩。 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沈池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些黏糊糊的,想来是奉祁的伤口又出血了。 沈池心中有些动摇,语气也温柔了不少。 “软软,时间不早了,你也需要好好地休息。” 可是奉祁却是不甘心的,她甚至着强忍着痛意转过了身,还是死死地盯着沈池。 但是这一次奉祁靠近的时候,沈池并没有躲闪,而是任由奉祁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在奉祁的大力后,沈池的身子在不断的往后退去。 直到沈池已经退到了暗河边,两人这才停下脚步来。 沈池一手握着奉祁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折扇做防御状,他还是笑,“软软,这暗河的水可是很凉的,女孩子掉下去怕是会落下隐疾的。” 地下城暗河的温度要比其他暗河的温度低上很多,哪怕是五大三粗的男子也不愿在里面多待。 这也才是为什么暗河上多船只的原因之一,没有人喜欢这里的水。 奉祁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指腹微微搓揉了一下沈池的脖颈。 沈池神色有些异样,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大抵知道软软你想知道什么了。你是觉得我这张脸是假的,对么?” 奉祁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沈池展开了自己的双臂,他的身子微微往后仰着,只要奉祁轻轻一用力,他便是会掉入暗河之中。 “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你就好好的看看吧。” “看看我的这张脸究竟是真是假,看看我的脸之下会是谁的脸。” 奉祁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沈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自己也感受不到。 但是那日在豆蔻林内,自己分明是看见了的,沈池的脸……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吗? 奉祁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原本就发酸的肩膀也是越发的疼痛了起来。 奉祁踉跄着步子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苍白。 “对不起。” 可是不过刚刚转身,便是看见不远处一个灰袍男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奉祁心中一惊,这个人她见过。 自己上次为了云灼抢夺鬼王令的时候,便是他朝着自己射出了那一箭,现在终于现身了吗?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熟练的搭弓拉弦。 站在奉祁身后的沈池连忙将奉祁护在了身后,转瞬之间便是听见了利箭划破长空的凄厉声响。 沈池拉着奉祁侧身躲过,另一只手便是伸手去拿那一支利箭。 可是不知那人使了多大的力气,沈池一时竟是没有站稳脚跟,竟是被带入了暗河之中。 奉祁原本是想要伸手去拉的,但是后劲实在是大,两人齐齐落入水中。 不过刚入暗河,刺骨的寒意便是袭来,冻得全身都是忍不住的发颤,似乎是冷到了骨子里。 就像是只不过身穿单薄的里衣,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便是被人抬着扔进了初融的湖水之中。 奉祁隔着水面看见了灰袍男子,但是男子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奉祁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涣散。 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股大力,似乎是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领。 只听见耳边传来哗啦一声,奉祁便是被人拽出了水面。 沈池也不等奉祁反应过来便是将其拦腰抱起,朝着温暖的屋内走去。 他的手中还是拿着方才的那支利箭,只是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管理。 沈池看着奉祁脸色惨白,眉头不由得紧锁,语气中还有一些责备的意味。 “我掉下去便是掉下去了,你以为你真的能拉住我么?!” 可是奉祁满脑子都是刚才出现的那个灰袍男子,她的手紧紧地拽住了沈池胸前的衣襟。 “沈池,刚才射箭的那人,是他,上次也是他!” 沈池没有低眸,“我知道,这些事儿我会告诉鬼王的!” 沈池很快便是将奉祁带回了房间,跟着而来的鬼兵也捧着热水紧随其后。 不过刚刚进屋,沈池便是将厚实的毛裘全部裹在了奉祁的身上,伸手接过姜汤便是喂给了奉祁。 他的动作有些急促,但是尽力保持着自己的温柔。 他又从鬼兵带来的锦盒中取出一粒丹药给奉祁喂下,他只说这可以驱除奉祁体内的寒气。 看着屋内烧得正旺的炭火,奉祁看着忙前忙后的沈池有些呆愣。 直到确认奉祁无事之后,沈池才回去简单的换了一身衣裳。 奉祁把玩着方才的箭矢,箭矢做工精良,乃是纯铁所制,比一般的利箭要重上一些。 这并不是当初射伤自己和云灼的箭矢,但绝对是同一个人,自己绝对不会认错的! 可是究竟是谁能,地下城已经封城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他如果真的要杀自己的话,刚才就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为什么他不动手? 这一箭算是什么?警告?还是提醒? 一个个的文体接踵而来,奉祁有些头疼,思量再三还是没有结果。 现在自己掌握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还在思索的时候,便是看见沈池推门而入。 换下了湿漉漉的短袍,此时的沈池只是松松垮垮的穿了一件玄色长袍。 后摆曳地,赤脚而行。 黑色的长袍并无其他的装饰,甚至是毫无绣纹的,却是自带淡金色泽,格外的好看,看不出线头。 唯有腰间有一根浅黄色的束带,但也是松松垮垮的,仿佛一扯就会掉落。 领口往下,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部分好看的肌肉线条。 他的长发不扎不束,此时也只是简单的梳理之后披在脑后。 奉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万事通,尤其是那眼中的东西,竟还真的有些相似。 但是很快奉祁便是将自己的眸子转了回来,“你认识射箭的那人?” 沈池坐在火盆边,慢条斯理的开始拿起铁钳拨弄火红的炭火,嘴角弯着一抹笑意。 “那人并不知名讳,地下城知道的也不多,我们只知道他乃是为朝中某位王爷办事的,从未在明面上出现过,做的向来都是暗中杀人的勾当。” 奉祁微微锁眉,“那么可曾失败过?” “无一败绩。” 他突然看着奉祁,道:“所以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想要杀你。”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沈池抿了抿唇,“鬼王大人和万事通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一直不能确定罢了。那么多的人对着你穷追不舍,定是你的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有的人想要彻底的毁掉,而有的人则是想要得到。” “毁掉他的人可能是觉得你所拥有的东西对他有了危害,所以想除之而后快。”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桌前沏茶,声音却是从未停止的。 “也许还因为他企图利用这样东西从中获得一些其他的东西,对于朝廷来说,无非就是权势,对于帝王来说,无非就是这江山。” 他端着一杯热茶来到了奉祁的跟前,拿过那根箭矢,将热茶递了过去。 奉祁双手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至于他为什么不动手,可能是因为他身后的人想得到你身上的某样东西。” 他直接将箭矢扔进了火盆之中,语气没有半分的波澜。 “或者是想要用这样东西栽赃嫁祸,再得到一些其他的。” 沈池无奈的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朝廷王爷皇子之间的争斗向来都是旁人看不明白的。”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可是自己的身上究竟有着什么东西让他们个个都那么的着迷? 奉祁看着沈池那双幽深的眸子,“那鬼王大人对于我可还知道一些其他的?” 沈池挑了挑眉,“知道,也不知道。你的过去地下城其实查了很久,但都是一片空白。” 奉祁不知道沈池的话自己究竟能不能信,只是木楞的点了点头。 一杯热茶下肚,奉祁并未觉得自己受到了暗河的影响,但应该也是因为沈池吧。 “万事通曾经告诉我,世间曾有一种蛊术,可以遮掩人的真实面孔,就像是云灼那样。” 沈池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是这种蛊术也很容易破解,沈池,你究竟是谁。” 倘若说上次在豆蔻林真的是自己看错了的话,那么这一次是绝对不可能的。 自己在沈池护住自己的时候,分明是看见了他耳后有异物凸起,像是一张人皮。 沈池沉默了良久,转过脸来,“软软,你难道不觉得你知道了太多反而是一种负担么?” 奉祁毫不畏惧的看着他,“这件事不会成为我的负担。” 四目相对,沈池似乎是有些头疼,但是嘴角却是挂着笑的。 他喃喃自语,“罢了罢了,也没想过能瞒你多久。” 只见沈池伸出手在自己的耳后摸索了一阵,竟是硬生生的从自己的脸上扯下另一张面孔来。 看着展露在自己面前的面孔,奉祁脸上微微一愣,但还是很快便是恢复了平静。 她转过自己的脑袋,死死地盯着手中空荡荡的茶杯,手指还残留着被子的余温。 奉祁咽了咽口水,并没有说话,心却是沉下去了几分。 “我以为从你的脸上我可以看见其他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将光滑的面具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火盆之中,顿时便是融化了,一滴滴的发出滋啦的声响。 被烧得火红的箭矢也横在那里,虽然已经发黑了,但是上面的一行小字还是看得清楚。 “有人困在雨里,有人在雨中赏雨。” 章节目录 第53章 不料是旧知 奉祁曾经猜过沈池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他可能真的是盛司夜身边的人。 但是从来没有想到沈池竟然就是玄肆。 休养了几日之后,奉祁和沈池,或者说是玄肆,两人还是决定将怀准先送回梵寂谷。 因为上次那个灰袍男子的出现便是一个预警,地下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夜里晴空朗朗,皎洁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 怀准还在马车内昏迷不醒,白日里本是醒过了的,只是稍作休整便又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看着前方逐渐被照亮的道路,玄肆一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还在把玩着属于沈池的折扇。 修长的手指不断拨弄着青玉折扇,像是一只灵活的蝴蝶,肆意偏飞。 奉祁微微睥睨着看了一眼身侧的玄肆,他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泽,整个人显得诡秘又神圣。 似乎是注意到了奉祁的视线,玄肆并未回眸,声音犹如这清冷的月。 “已经通知梵寂谷了,明天天明就会赶到与我们接头,接下来的事由我和你一同完成。” 对此奉祁并没有异议,只是微微颔首。 两人再一次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耳边只剩下了马蹄踏踏的声响,还有马车车轮的挣扎声。 过了很久,玄肆忽的扔给奉祁一物,正是奉祁之前的面具。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还是戴上吧。” 奉祁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光滑的面具,微微低垂着自己的眼眸,顿时思绪万千。 “你可是还在担心怀准?” 奉祁戴上面具,并没有舍得给玄肆一个眼神。 “大师兄,你为什么会是沈池?” 奉祁的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也问得奇怪。 玄肆笑了笑,只是看不出他嘴角的弧度,“我可以是任何人,只要是谷主的吩咐,我也可以是其他人。” “万事通知道么?” “万事通万事通,他当然什么都是知道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隐瞒什么。” 他说得倒是坦坦荡荡,倒丝毫也不觉得羞愧难当。 终于转眸看了玄肆一眼,奉祁越发觉得心情烦躁,总有一股莫名的怒气似乎是要喷涌而出了。 恰逢此时耳边传来泉水叮当声响,奉祁便是自顾自的勒停了马匹,翻身下马。 她解下绑在马匹上的水壶,声音冷清平淡,“先休整一下吧。” 不等玄肆应答,奉祁便是掀开车帘看了看怀准的情况。 马车是玄肆特意安排的,空间较为宽敞,尚可容纳小小的一张软塌。 虽然有些委屈,但是怀准还是能较为舒适的躺在上面,此时正裹着毛裘,睡得还算是安稳。 见怀准无事,奉祁便是朝着泉水作响的林中走去。 看了看清冷的月光,环顾四周,又回眸看了看寂静的马车,玄肆也翻身下马跟了上去。 林中泉水并不难寻,不过行出百步便是见到月下闪着波光的泉水。 飞溅的水流在拍打着岩石,发出动人的琴音,两岸的松树茂密,筛出斑驳的月影。 奉祁蹲下自顾自的灌满水壶,听见身后响动并未做声。 玄肆抿了抿唇,不断地开合折扇,似乎是有些不安急促。 “奉祁,你是不是有很多的问题?” 奉祁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水中的倒影微微发着呆。 “并无疑问。” “我知此事是我不对,若有疑问,我定会悉数告知。” 奉祁依旧是没有动弹的,“如此说来,倒真的有一事不知。” 听到奉祁这样说,玄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竹荪究竟在何处?” 闻言,玄肆眉头紧锁,看着奉祁的身影大有怒其不争之态,但最后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竹荪暂为接管修罗殿,若是能顺着修罗殿的踪迹,应当便是能寻到云笙。” 玄肆微微颔首,“你就没有有关你的问题么?” 奉祁的身子微微一顿,忽的一笑,“我的问题过多,也不知大师兄能解答的又有多少?” “只管说来就是,我若是不知,我亦可随你一起找寻答案。” 他说的言真意切,奉祁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赤城。 奉祁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玄肆,感觉很是奇怪。 他明明是沈池,也是玄肆,但是两个人又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是自己怎么都联系不起来的人。 “我与朝廷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奉祁与玄肆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回来,被拴在大树上的马匹还在悠闲的啃着脚下的嫩草。 有人掀开了怀准的车帘,怀准猛地惊醒,立即弹起。 只是病态的手尚未触摸身侧配剑,便是被人牢牢控制住,丝毫不能动弹。 慌乱之中,也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模样,便是被强行喂下一物,喉头哽咽硬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满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人,恐惧逐渐袭上心头。 鬼信子形如鬼魅,他笑得诡秘扭曲,像是在黑夜里触摸的暗魔。 声音还是一度的沙哑难听,他凑近了怀准,眼中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哎呀呀,你们可是让我找得好苦啊,时鸿鹿那个家伙竟然不杀你们,着实把我气坏了。” 看着怀准毫无缚鸡之力的模样,鬼信子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的小师妹不要你了,她现在在和别的男人幽会,怀准,你可真失败。” 沈池就是玄肆的事儿奉祁并未声张,怀准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当听见鬼信子这般在耳边呢喃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沈池那张邪魅的脸,好像世间的一切都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一般,还真的是让人讨厌。 怀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愤愤的看着鬼信子,却是无可奈何。 鬼信子干脆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副要和怀准好好聊天的模样。 “怀准,你的故事我可查得清楚。” 他忽的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怀准,声音满是引诱。 “你喜欢奉祁吧?要是奉祁知道你的过去会怎么样?她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不要你了?” “呀,我差点忘了,她现在已经不要你了。” 他的声音明明是轻柔的,可是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要命的刀刃,狠狠的扎在了怀准的心上。 尤其是提到了那过去,怀准更是双眸猩红,似乎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呀呀呀呀,你别急嘛,我还是很欣赏你的。” 像是审判,鬼信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果然,他还是最喜欢看人无能为力的模样,最喜欢看人苦苦挣扎的模样,最喜欢看人受尽折磨的模样。 过往的一件件都被鬼信子翻了出来暴晒,所有的不堪都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就像是要将人淹没一般。 窒息感将怀准层层包围,他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成为了额鬼信子的笑料。 他嘶哑着想要叫出声来,可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他越是挣扎,鬼信子便是笑得越是开心,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美丽的画面。 他最后用指尖轻轻挑起怀准的下巴,嘴角含着笑意。 却满是阴冷的杀意。 “像你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呢?要不死了吧?” 说着便是拉起了怀准瘫软无力的手掌,塞进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怀准微微垂眸,引入眼帘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的手忍不住的一抖,随即便是想要松开,但是鬼信子却是死死的攥住了怀准的手。 他看着怀准继续笑着,“不要害怕,不过就是死亡而已,还有什么比你的小师妹不要你了更加让人痛苦呢?这个世间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只有你自己了……” 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怀准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一切都任由鬼信子摆布。 自己草率的一生在脑中走马观花般的闪过,他好像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的。 他看着掌心还在不断流出的鲜血,微微垂着自己的眼眸,嘴张张合合,满是苦涩。 握住怀准手掌的那只手微微松了松,带着些鼓励的意思,“你还在等什么呢?” 鬼信子很享受他的模样,自己好像一个当之无愧的救世主,即将赋予他们第二次的生命。 怀准忽的无声的笑了,他抬眸再次看着鬼信子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嘲讽之意。 他不能说话,却是做了一个嘴型。 虽是无声,却是那么的铿锵有力,【太监也敢口出狂言?】 鬼信子的脸色顺便变得惨白,怀准随即挥着手中的匕首便是朝着鬼信子的胸前刺来。 这一刺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怀准忍不住的咳出一口血来,流逝的力气就像是自己的生命一样。 听到了响动,奉祁立刻便是警觉起来,和玄肆立即便是赶了回来。 马车周围依旧是安静的,没有任何人出现的踪影。 可是奉祁却是眼尖的看见马车底座有鲜血不断地渗出来,一滴接着一滴,红得刺眼。 奉祁手中的水壶忽的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来。 她连忙上前掀开了车帘,可是眼前的一切却是让奉祁脸色一变,步子也是忍不住的连连后退。 只见有一根长长的被削尖了的木棍贯穿了怀准的脑袋,还有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来,像是汩汩的泉水。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含恨意的,死死地盯着掀开车帘的人。 他的身子做得端正,一只手用绳子捆绑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固定,伸出手指做噤声状。 是有人故意碰过的。 一股子的恶寒从脚底直钻脑门,全身汗毛炸立,奉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的手在不断地颤抖着,意识却是一片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满脑子都是怀准的死状。 无力的冰凉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奉祁,连带着她最后的意识也吞噬殆尽。 玄肆也只是看了马车内的景色一眼,便是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奉祁的跟前。 但是为时已晚,奉祁站在原地就像是石刻。 “奉祁,奉祁!” 连着唤了好几声,奉祁依旧是没有反应的,好像真的被吓傻了。 玄肆皱紧了眉头,一个可是不眨眼砍下别人脑袋的人,现在却是被吓成了这副样子。也许真的是恐惧到了极点。 玄肆晃了晃奉祁的身子,奉祁的身子却是笔直僵硬的,完全类似一个木偶。 玄肆立即便是将奉祁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希望这样会让奉祁好上一些。 可是此时的奉祁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她听不见玄肆的声音,感觉不到玄肆的心跳,甚至是看不见玄肆的模样。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和怀准的尸体,这个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师兄死了。 还是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态,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原来人在极度惊恐和悲伤的时候,是叫不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54章 初遇修罗殿 怀准也是殷离同着奉祁一道捡回来的,但是初入梵寂谷的前些日子,怀准总是一言不发的。 但是奉祁还是从殷离和四巫闲谈之际听说过一些。 怀准的生母乃是青楼的一个女妓,身姿窈窕,年轻时受人追捧。 但是却也是有自己的心高气傲,直至遇到了戏园的一个戏子,面目清秀俊朗,柔柔弱弱的模样甚是讨人欢喜。 甚至为了这戏子,她甘愿怀上孩子,有了牵挂。 有了身孕她的日子便是一落千丈,险些被赶出去。 生了孩子之后更是窈窕不再,容颜衰老,很快便也失去了唯一的价值。 而那戏子与其商定,三日后本是要和她私奔出逃的。 毕竟只是一个戏子,身上也没有多少的钱财可以赎身,两个穷苦的人便是准备一走了之。 可是女妓没能等来戏子,倒是隔日看见了被戏园追捧的名角,他也不再是那么身无分文的小戏子了。 有人说是因为园长将其塞入了一个太监的房中,那太监没有什么别的喜好,只是个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此后女妓心灰意冷,留在青楼做起了粗鄙的活,来往的客人也不再挑三拣四了,只求讨一个活计。 很快,便是有更加年轻貌美的戏子完,鬼信子便是离开了。 他的到来好像只是一个意外,他并没有和两人纠缠的意思。 看着不断逼近的修罗殿等人,玄肆微微锁眉,回眸看着奉祁,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好像死了一样。 等着玄肆接连解决掉好几个率先冲上来的人的时候,奉祁的眼眸才明显的眨了眨。 玄肆的腰间挂着配剑,但是手中用的还是那把折扇。 奉祁直接抽出了玄肆腰间的配剑,便是混入人群之中,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杀戮。 鲜血不断地喷溅,但是奉祁就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个身穿蟒袍的人,只是那么一眼,奉祁便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些原本要扑上来将奉祁撕碎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只是静默的站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男子的半张面孔都隐匿在了阴暗中,但是奉祁还是一眼便是认出来了,竹荪。 竹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好似奉祁不是他的敌人,而是珍惜的友人。 就是这样一副温柔的面孔,毫不留情的欺骗了云笙,也欺骗了云家。 四目相对,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了良久,奉祁淡淡的说道:“让我先安葬好我师兄的尸体,我自然会跟你离开。” 原本以为降服奉祁还会面临很多的麻烦,但是难得奉祁此次这么的乖巧。 竹荪没有说话,只是越过奉祁,看向了她身后的玄肆。 玄肆察觉到了目光,轻轻一笑,随即便是将手中满是鲜血的折扇扔到了一边,无奈的耸了耸肩。 “小师妹去哪儿我这个大师兄总不能不跟着不是?” 奉祁将利刃插入泥土之中,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竹荪虽是一言不发的,但是却也没有阻止奉祁的意思。 玄肆伸出手挡住了奉祁,声音轻柔,“还是让我来吧。” 怀准的死相实在是惨烈,玄肆走进马车挡住了奉祁的视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将那木棍取出来的。 带着怀准的尸首,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不远处便是豆蔻林了。 而修罗殿的人也只是静静的跟着,没有竹荪的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风袭过松树林,发出阵阵诡异的响声,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不断地靠近。 安葬怀准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突出的土堆,像是一座小小的土坟。 直到看见怀准被厚重的黄土淹没,奉祁眼角的湿润终于忍不住了,化成一滴滴的泪水,不断地流出。 玄肆只是挡在奉祁的身前,好像与此同时也挡去了其他的东西,这让奉祁心中多了些慰藉。 有人为奉祁和玄肆绑上了绳索,还不忘遮掩他们的视线。 过了很久,套在奉祁头上的面罩才被拿开,身侧却是没有玄肆的身影。 观望四周,只是一间普通的厢房,看不出什么其他的。 只是修罗殿的人将这个房间团团围住,也不愿解开奉祁身上的绳索。 玄肆被人粗暴的扔到了冰冷的地面上,他不悦的皱了皱眉,却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直到几个人的脚步声在自己的面前停住,似乎还有人端来了座椅在自己的面前坐下,头上的面罩才被人揭开。 玄肆看着居高临下的竹荪,心头觉得有些不爽。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自顾自的站起来,虽然双手被绑在身后,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他的动作。 脚尖勾起一侧的凳子,他也在竹荪的跟前坐下,与其保持着平视。 竹荪身穿黑色的蟒袍,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繁杂的花纹,整个人显得威严了不少。 他伸手便是想要去摘掉玄肆脸上的面具,而玄肆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声音冷清。 “想清楚,看见我真面目的人可都死了。” 竹荪的手果然有所停顿,“你是在威胁我么?” 玄肆点了点头,随即又是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屑威胁任何人。” 竹荪还是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但是看着玄肆的目光有了明显的变化。 一直站在竹荪身后的人便是想要上前打掉玄肆的面具,却是被竹荪抬手阻止了。 竹荪满是笑意的看着玄肆,“你这个人很危险。” “我也这么觉得。” “我不打算伤害你们,我要的只有奉祁罢了。” 玄肆抬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角分明是在笑的,却是从眼中看不出丝毫的笑意。 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 “奉祁?那不行,难道你养父没有告诉你,奉祁是我的人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玄肆翘起了二郎腿,注视着竹荪。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像是玄肆坐在这里审判罪人,他的威压向来只需要一个眼神。 “被太监收养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一般的小太监不太一样?” “找死!” 竹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竹荪身后的人已经想要动手了。 他抽出腰间的利刃便是架到了玄肆的脖颈上,“竟敢对大人出言不逊!” 玄肆几乎连眼睑都懒得抬一下,“出言不逊?我以为我已经很谦逊了。” 竹荪忽然笑出了声,似乎是突然来了兴趣,摆了摆手,那人只好退下。 他站起身来,却是没有继续和玄肆直视,只是甩了甩袖子便是转过身去。 “暂时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置你,在此之前,你便是现在这里呆着吧。” 在玄肆的眼中,竹荪离开的背影实在是有些狼狈,他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正是这一阵似有似无的笑声,竹荪的心中也有了些慌乱,他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他不安的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语气冰冷,“立刻给我查清楚这个人的来历!” 他从未这么不安过,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自己都觉得那是莫大的压力,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哪怕是杀心观音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前脚竹荪刚刚离开,后脚便是有人捧着香炉走了进来。 香炉里飘出了一股奇异浓郁的香味,玄肆微微锁眉,但是语气依旧轻佻。 “怎么,是想要把我腌入味么?要吃了我不成?” 可是没有人回答玄肆的话,那人放下香炉后便也是离开了,房门被紧紧的关上,似乎还伴随着铁链的响声。 香炉里面的加入了其他的东西,但凡闻之,皆会丧失力气,别说是打架了,就算是正常的活动都很困难。 而且长期在这样的味道下,还有可能损坏筋脉,此生都不能再习武。 玄肆干脆闭上眸子,四肢无力的坐在那里,桌子尚能支撑他的身体。 但是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竹荪要的是奉祁,所以说连那个人也知道了奉祁的真实身份了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处理起来还真的有些困难了。 要是晚一些撕下那层面具的话,自己也许还可以做些什么,可是现在自己多了许多顾忌。 除非…… 除非让见到自己的人都无法再开口说话,尤其是盛司卿的人。 章节目录 第55章 堪堪杨柳枝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奉祁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湛蓝色衣裙的小姑娘,梳着精美的发髻,上面插着好看的淡粉色蝴蝶发叉。 但是她的脑袋却一直都是低着的,步子也是出奇的缓慢,仿佛是受了什么伤一般。 奉祁背对着少女,身上的绳索早已被她解开,扔到了显眼的地方。 少女只是自顾自的将盘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声音也是沉闷的,哭腔还未消散。 “他让你吃了。” 可是只是那么简短的一句话,却是让奉祁忽的瞪大了眼睛,连忙转过身来。 少女正欲离开,奉祁惊呼出声,“云笙?!” 少女听到声响,身子猛的一顿,手中的托盘落地,惊起一层尘埃。 “云灼?!” 云笙似乎也没有想到能在此处再度见到云灼,脸上满是愕然。 久别重逢再见亲人,云笙一下子便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长期压抑的情绪在见到奉祁之后再也忍不住了,云笙扑到了奉祁的怀中便是开始哭泣。 看着云笙这副样子,奉祁也觉得心中一阵的难受,眼眶酸得厉害,眼角也有些红润。 过了好久,云笙才抬起自己有些红肿的双眼,泪汪汪的。 “云灼,阿兄怎么样了?阿姐呢?还有我阿母……” 奉祁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云栖尸骨无存,只找到了残肢。 陈墨涵死在了自己的院子中,死因不明,死相惨烈。 陆悠然被逼上战场,至今生死未卜。 云阳死在了大婚第三日,死在了云家,丧事未办,尸骨未寒。 这些一件件一桩桩自己该怎么说出口? 良久,奉祁才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没事儿,都没事儿,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奉祁稳住云笙的双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看着云笙没事儿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儿就好。” 只是云笙的双眸一直都是红肿的,一看就是之前就哭过的。 奉祁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眼角残余的泪水,斟酌开口。 “阿姐,竹荪可有欺负你?” 云笙摇了摇头,“他并未对我做什么逾矩之事,只是一直不愿意放我离开。” 她抬眸看着奉祁,柳眉轻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竹荪抓你做什么?” 她看着奉祁的装束,还有脸上的那副面具。 “为什么你又会穿成这个样子?” 奉祁只是看着云笙,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为了你而来的,我答应过阿兄,一定要将你带回去的。” “阿兄……” 云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次的涌了出来,她的脆弱在奉祁身前一展无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笙连忙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云灼,等我回来救你,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长久没有希颐的眸子终于再一次流动起璀璨的光辉来,被放弃的东西再一次的被点燃。 说完也不等奉祁说什么,云笙便是慌慌张张的准备离开了。 奉祁连忙拉住了云笙的手,“阿姐,这里的情况我还有些不明白。” 云笙的身子顿了一下,“这里乃是修罗殿,处于深山密林之中,一般人很少找到出路。这里的地势复杂,我去过的地方也很少。” 奉祁微微颔首,低声道:“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云笙出去后,随即便是有修罗殿的人立即将奉祁的房门锁了起来。 云笙心中夹杂着见到亲人的喜悦,却又是恐惧着的,为什么云灼会在这里? 这不合理,竹荪明明答应自己绝对不会再为难云家人了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却是迎面撞上了慢慢踱步的竹荪。 竹荪淡漠的看着慌慌张张的云笙,他的身后跟着两位侍卫。 云笙的身子一震,她的步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随即便是动作麻利的跪倒在地,将自己的身子放得很低。 她匍匐在地,声音清冷沉闷,夹杂着的哭腔并不明显。 “见过殿下。” 虽然只是五大长监收养的人,但是从上到下都是尊称他为一声殿下。 原本是已经穿过了云笙略有些颤抖的身子,但是不知为何,竹荪却是突然折返了回来。 感觉到了身前高大的人影,云笙将自己的身子埋得更低了,藏在袖口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一些。 竹荪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眼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曾经那么高傲灵动的一个人,现在姿态卑微,跪伏在自己的跟前。 自己亲手将她的高傲都踩进了泥土里,自己手把手的教会了她谦卑。 可是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本应该高兴的自己,却是提不起丝毫的兴致来。 反而每次看见她这副谦卑的样子,总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竹荪的手一直都是白皙修长的,他微微抬手,身后跟着的侍卫便是退下了。 他又靠近了一些,只是那样看着卑微的云笙,微微张了张口。 “云笙,来给我煮茶吧。” 云笙没有搭话,只是迈着步子跟在了竹荪的身后,一直低着头。 房间里云雾缭绕,云笙还带这些淤青的手在众多茶杯中摆弄。 茶叶在水中翻滚,蜷曲的茶叶逐渐在沸水中舒展开来,像是有了生命。 而竹荪就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眸子深沉,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良久,当云笙低着头将刚煮好的热茶捧到他跟前的时候,竹荪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最会煮酒了,为什么现在不会了?” 云笙几乎是连眼睑都没有抬一下的,“酒能醉人,茶能醒人,茶比酒好。” 竹荪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隔着一层云雾看着半跪着的云笙,竹荪微微锁眉。 良久,热茶入口,带来阵阵的香甜,虽说是夹杂着一些苦涩的,但是却也是茶香醇厚的。 不得不说,陈墨涵的确很会教导自家的女儿。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现在她的那双手怕是再也没有法子弹琴了。 放下茶杯,“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云笙只是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痕,将自己的袖口往下拉了拉,语气里慢慢的都是平淡。 “不小心碰到的。” 她不知道竹荪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他一声令下,任由那些小厮欺辱自己。 明明是他对自己不管不顾,这一切明明都是因为他! 可是他现在却是一副关怀的模样,恶心,真的恶心! 竹荪没有继续言语,那些伤痕刺眼,他干脆低下了自己的眸子。 “见到云灼了?” 云笙的眸中闪过一丝的波澜,但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嗯,见到了。” 竹荪朝着云笙招了招手,淡淡的开口,“过来。” 他还是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在竹荪的跟前跪下。 竹荪伸出手指挑起了云笙的下巴,淡淡的笑着,“云笙,想带着云灼离开么?” 云笙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虽是被迫看着竹荪的,可是那双眸子里依旧是黯淡无光的。 “殿下不用试探。” 看着她脸上被强压下去的希颐,竹荪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声音依旧平淡。 “云灼早就死了。” “不信么?” “你的阿妹云灼死在战场上,被埋在了豆蔻林,现在的那人唤作奉祁,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分辨出来了吧?” “你和云清陆悠然一样,都是在自欺欺人,对么?” “你想知道云灼是因为谁死的吗?该死的人是奉祁,不是你的那个妹妹。” “但是你的妹妹替她死了,因为那张脸,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耳边呢喃低语的修罗。 他为你打开了一条路,只不过是通往黑暗的黄泉罢了。 可是从云笙的脸上,竹荪还是没能看见自己想象中的神色,难免有些失望。 云笙淡淡的看了一眼竹荪,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一眼。 就像是当初竹荪看她的眼神一眼,淡漠,疏离,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鄙夷和不屑。 “殿下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竹荪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些,云笙略微有些吃痛,但还是没出声。 实在是看不惯云笙这副什么事儿都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有些厌烦的甩开了云笙的脸。 云笙往后退了退,直视着竹荪的脸,“那殿下想听见我说什么?” 竹荪也说不上来,看着空荡荡的茶杯,手指不断地摸索。 “取悦我,我就放你离开。” 云笙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竹荪的眼底竟然染上了一丝的温柔。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言而有信,只要你取悦我,我就会放你离开。” 云笙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没有言语。 竹荪又笑了笑,“怎么,很难么?之前你不最擅长这件事吗?” 他的话似乎是挑断了云笙最后绷紧的神经,她近乎崩溃。 但是此时云笙仍旧是倔强着不肯点头。 她之前拼命的想要靠近竹荪,好像日日夜夜的瞧着他,最好能肆无忌惮的和他在一处。 但是现在,云笙只想拼命的想要离开,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人有七情六欲,欲求不得,才会有苦。 正是因为这些苦,短暂或者转瞬即逝的美好才会那么的让人流连忘返。 云笙笑了,她死死的盯着竹荪,大声的笑了。 养在后院的娇小姐从小就被教导知书达理,何为规矩,何为礼仪。 但是现在的云笙只想要大笑,她用她的笑声嘲讽着竹荪,嘲讽着世间的一切。 竹荪曾经说他最喜欢她的杨柳腰,走起来一步一步甚是讨人欢喜,不盈一握,总是万般风情。 那时候云笙不解其意,只知他欢喜自己便也跟着欢喜。 可是现在才发现,他那样的人怎么喜欢自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不过是在一场游戏中,一人当了真,一个依旧抽身在外。 竹荪微微锁眉,随即缓缓站了起来,他将手放在了云笙的脖颈上,微微用力。 看着云笙脸上挂着的眼泪,竹荪的声音清冷,“你若是不能取悦我,那么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看见云笙,竹荪转身便是离开了。 可是当竹荪真的走出去之后,他看着自己的手背微微发着呆,上面还挂着方才云笙脸上的泪水。 他有些害怕,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云笙瘫坐在地,全身的利器就像是被人抽干净了一般。 她信奉的神明死了,死在了那所牢狱里,死在了她绝望的那天晚上。 或许世上真的有神吧,只是他不爱她…… 云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四肢冰凉,方才被竹荪掐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就像是被人划开了一道道的扣子一般,带着火辣辣的痛意。 章节目录 第56章 黑云舟舟 黑云压得很低,院中巡视的人切开黑色的空气,留下阵阵阴影。 “他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宫也大声的对着身边的人大吼,想要盖过外面作响的雷声。 屋内的灯火摇曳,气氛沉闷极了,跪下的几人不敢动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宫也的怒火。 宫也本是修罗殿的二把手,但是却看着自己的大哥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用最后的力气告诉自己,无论做什么,一定要保全修罗殿,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灯火透过窗户显得有些模糊,黑云翻滚远处隐隐有雷声,看来今晚不仅有大风,还有暴雨。 奉祁觉得有阵阵的寒意,他有些怀疑修罗殿是不是真的能抵御这场暴风雨。 宫也站在屋外盯着紧闭的房门,背着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他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的香味很是浓郁,在沉闷的房间中越发的令人头晕目眩。 宫也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鼻子,抬眸看着座椅上不知是不是昏迷的玄肆。 他微微抬手,便是有人进来打开了窗户,还将一直点燃的香炉搬走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玄肆,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见玄肆还没有醒来,他干脆就在玄肆的跟前坐下,有恃无恐的擦起刀来。 他将桌上的残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 他曾用这把刀斩杀过诸多不可思议的人,留下一篇篇瑰丽的传说。 可是他的脑海里会一直出现大哥死去的模样,那时候杀心观音就像是一个执法者,而自家大哥才是那恶鬼。 被长刀贯穿心脏的大哥笑了,明明是那么的狰狞恐怖,却又头颅出刻骨的嘲讽。 将死的人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去嘲笑那自以为正义的执法人。 生在黑暗中的飞蛾,在永夜的黑暗中飞舞,寒冷的感觉一点点的侵入身体。 他隐约的听见窗外的狂风暴雨声,电蛇在乌云中穿梭,在地面上投射出他自己的影子。 察觉到跟前的人有所动作,宫也沉默良久,收刀回鞘。 “你很有耐心。” 宫也看着玄肆悠悠抬起的脑袋,挑弄着眼前烛火的灯芯。 “在某些事情的确很有耐心,比如等一个女孩爱上自己,又或者是等上一个等很久的女孩。” 玄肆扭了扭自己的脖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是最近有些事情让我多等一会儿我都受不了。” 宫也忽的笑了,他的五官并无柔和,脸上甚至还有着一道疤痕,很是可怖。 玄肆看了看大敞开着的门,又看了看外面一直守着的人,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宫也拿起桌上的酒水斟满,便是推到了玄肆的跟前。 他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粗糙的手端起茶杯,双眼有些迷离,但是语气却是万般的坚定。 “修罗殿不会沦为任何人的走狗,我需要你的帮助。” 玄肆大抵是知道了宫也的意思,但也只是侧过了自己的身子。 “修罗殿现在不就是朝廷的走狗么?” 宫也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每一个字都像事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修罗殿不是!他不能是!” 玄肆微微侧目,似乎是来了兴趣,手指的关节被捏得咔咔作响,他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可知道,你若是真的真的这样做了,以后修罗殿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只能和地下城一样。” 只能和地下城一样,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待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宫也微微敛眸,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还不忘倒过来展示,他的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玄肆,一言不发。 玄肆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水,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笑得诡异。 “那么,合作愉快……” 奉祁此时还待在自己的屋中,她心中还在隐隐的担心着云笙。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除了狂风暴雨的声响,奉祁再也听不见其他的了。 哪怕是窗户忽的被人推开了,猛然惊起的雷声也遮掩了所有的声响。 奉祁猛地转身,便是看着玄肆正双手打搭在窗柩上,满是笑意的看着自己。 奉祁微微一怔,连忙走了过去,“玄肆?你怎么……” 玄肆得意的耸了耸肩,“不过就是修罗殿罢了,哪能真的困住我啊?” 说着他便是朝着奉祁伸出了自己的手,“我们走吧。”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裹挟着耀眼的闪电在玄肆的身后炸响,奉祁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寒意铺天盖地的砸来,倾盆的雨水让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楚,玄肆而奉祁耳边说的话更是没有丝毫的遮掩。 “软软,我救了你,可有报答?”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屋檐下,奉祁毫不加遮掩的白了玄肆一眼,并未接话。 两侧却是突然间冒出很多人,团团将两人围住。 奉祁心中一惊,玄肆立即便是护住了奉祁,他低声安抚着。 “没事,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 人群之中让开一条道来,走出来的人正是宫也。 宫也看了一眼奉祁,又将眸子转向玄肆,“你说的人就是她?” 玄肆微微颔首,这就是他很有耐心去等待的一个人。 奉祁微微锁眉,“怎么回事儿?” 玄肆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一番,总之就是今夜宫也要反叛,带着还愿意忠心自己的部下脱离竹荪,不甘愿被朝廷的爪牙所利用。 但是现在的修罗殿不似之前一般,其中能待在竹荪身侧的都是杀心观音的人。 倘若竹荪不死,他们也不能安心的离开。 奉祁瞬间便是明白了,自己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将云笙带走,看着这么多的人,她的心中也多了几丝的底气。 众人随即便是隐匿进了夜色之中,个个形同鬼魅。 可是站在倾盆的大雨之中,感受着从指尖慢慢不断蔓延上来的冰冷,奉祁的心总是莫名的慌张。 她迫切的想要找到云笙,他迫切的想要带着云笙离开这里,她想要让云笙安然无恙的回去。 自己没能救下云灼,没能救下云阳,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 那么这次呢?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将云笙带回去! 她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着,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玄肆轻轻握住了奉祁的手,带着一些暖意,奉祁有些愣神。 宫也并没有离开,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人,淡淡的说道:“云笙,在那边。” 顺着宫也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头被隐匿在了完全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玄肆微微颔首,“宫也,一旦开始,我们会迅速赶过来的。” 宫也点了点头,随即也是跟着身后的人隐匿进了黑暗之中。 奉祁看了看被玄肆紧紧攥住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个男人护在身后,攥在手心之中。 玄肆将自己腰间的配剑接下,随即便是递到了奉祁的手中。 “从今天开始,它就是你的了。” 奉祁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拒接。 她知道这把剑的来历,这剑是当初殷离自幼赠送给玄肆的,是他的贴身佩剑。 虽然奉祁从来都没有看见这把剑离开剑鞘,但是玄肆一直带着,应该也是颇为重要的。 玄肆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放到了奉祁的掌心。 “这把剑很适合你,你知道的,我向来都是不会用剑的,他作为刀剑的使命应该体现在你的手中。” 奉祁有些木楞的接了过来,随即便是准备朝着宫也手指的方向走去。 却始终还是比玄肆慢了一步。 玄肆走到了奉祁的身前,依旧是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在了大雨滂沱之中。 玄肆的声音低哑,甚至是还带了一些哄骗的意思。 “软软,以后我在的时候,你可以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这场雨下得很大,裹挟着其他的东西,铺天盖地的落到了地面上。 就像是突然涌起的云雾突然散开,带着数之不尽的寒意将一切都掩盖了起来。 云笙呆愣愣的坐在房中,手指盘错,似乎巴不得将彼此扯下来。 抬眸便是可以看见对面铜镜中的自己,小巧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是自己最喜欢的妆面。 嘴角也许还能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来,但是眼中的东西再也不像以前的模样了。 身上穿着湛蓝色的纱裙,也只是披了一件薄薄的轻纱衣。 这曾经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但是现在怎么看都总是有些碍眼的。 好像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这样好看纯净的颜色了,自己也的确是配不上了。 好不容易,大雨终于渐渐的平息了,可是沉闷的黑云依旧没有散去。 竹荪穿着那身白色的锦袍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来回的敲击。 “云笙。” 看着那好看的唇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云笙整个人都忍不住的一颤,眉头微微皱起。 她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竹荪的跟前,似乎是想要提着繁琐的裙摆跪下。 可是却是被竹荪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他并没有回头,声音清冷,“我让你穿上这身衣裙就是不像你再次跪下。” 云笙抬起自己的眸子,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教会我下跪的人不就是你么?殿下?” 竹荪身子一怔,随即大力的便是将云笙拽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面无血色的云笙。 “我说了,我不要你跪我!” 云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也是冷淡的。 “可是殿下,当初是你按着我的头跪下去的,你说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是我应该见到你时的样子!” 竹荪的手微微松了松,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说了,取悦我,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这样做吗?” 云笙淡漠的眸中惊不起丝毫的波澜,“可是你欺骗了我,你不是说只是逢场作戏么?殿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是啊,当初说出这些话的不就是自己么? 当初不正是自己将她的一切都毁掉的么?那么,现在自己又在后悔些什么呢? 他笑了。 竹荪忽然就笑了。 他松开云笙,整个人便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床前,展开了自己的手臂。 “过来,你不是想要离开我么?” 云笙迈着沉重的步子靠近了竹荪,双手环过他的腰便是开始解他的腰带。 可是竹荪却是满脸悲切的伸手抓住了云笙的手,想要说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只能轻轻的唤着云笙的名字。 云笙手中的动作一顿,那颇有分量的白玉腰带翩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竹荪转身看着云笙,一只手扶上了云笙娇嫩的面孔,来回的摸索,眸中尽是不舍。 “云笙,我放你离开……” 章节目录 第57章 醒酒煮茶 哭泣声由远及近,在漆黑的夜空总是格外的明显。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在极力酝酿的东西,在逐渐的苏醒。 云笙穿着华服,却是赤着脚的。 惨白的脚丫踩在青石板上,刺骨的寒意涌入身体,周围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周围溅起了一朵朵的碎花,随即脚步声一点点的跑远了。 刺骨的寒意将云笙紧紧地包裹起来,不仅身子,还有其他的东西。 修罗殿本就修得宏伟壮观,云笙跑出去好远,直到双脚微微发软。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掌心撑在地面上摩擦,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砂石裹着其他的东西一起嵌进了皮肉里,不是痛意,而是一阵发麻。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整个人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 竹荪并没有碰她,只是狠狠的在她的脖颈间落下一个致命的吻。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撕咬。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齿印格外的明显,像是一种烙印。 竹荪不喜欢云笙,但是还是将云笙划分为自己的东西,这个东西自己可以丢弃,但是不允许沾染上其他人的味道。 起码云笙是这样认为的。 也许,又也许。 云笙喜欢的只是那个温柔谦逊,温润如玉的竹荪,而不是眼前的竹荪。 她肆意的在潮湿的空气中大哭,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眼泪流出来,要把所有的感情也化作眼泪流出去。 就像是干涸的河床渗不出一丝一毫的泉水,周围都是黄沙。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终于流尽了最后的一丝血泪。 云笙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把自己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疾步而行的奉祁很快便是看见了院中角落瑟瑟发抖的云笙,也不顾身侧局面便是冲了过去。 她稳住云笙的双肩,声音轻柔,似是安抚。 “阿姐?阿姐,是我,我来找你了,没事儿了,我带你回家。” 云笙的抬眼,只看见她的脸色苍白,双眼因为哭泣已经有些红肿了。 看着她的样子,奉祁满是心疼。 尤其是当奉祁的目光落到云笙脖颈上的咬痕时,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像是有满腔的怒火还等待着发泄。 可是云笙还是压抑着哭,小小的身影在寒冷的夜中有些突兀。 玄肆也走到了奉祁的身后,只是他的目光是看着云笙来的方向。 云笙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瞧着奉祁,眸中是难得的坚毅。 “奉祁,我们走吧。” 只是话音刚刚落下,两侧便是走出了不少的黑衣人,将三人团团围住。 紧闭的院门忽然被人推开,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之中,竹荪被人围着走了出来。 看着竹荪,云笙下意识的便是往奉祁的身后躲了躲。 随即便是有人站在了奉祁的身后,不是旁人,正是宫也等人。 奉祁随即便是将云笙往后推了推,语气略有冰冷,“带她先离开。” 宫也只是给身侧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拉着云笙的手便是准备离开。 竹荪就站在那里,看着云笙在别人的拉扯中离开,身边的黑衣人蠢蠢欲动,但还是被竹荪一个眼神便是制止了。 云笙回眸看了竹荪最后一眼。 她的意识似乎从未这般的清楚过,很多想通的没想通的在这一瞬间便是清楚了。 竹荪就这样看着她,那种眼神就像是初冬化开了雪水,没有石子却依然荡起一层层的涟漪,但是转瞬间又好像打定主意,要做一辈子的仇人。 任由云笙离去之后,竹荪终于说话了。 “怎么,宫也,你是要叛变么?” 宫也轻轻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利刃,不屑的笑了笑。 “叛变?呵,还真是讽刺。” 他犀利的目光扫过所有的人,但是从未在任何一人的身上停留。 “修罗殿的人个个都是好汉,个个都是陪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迷途知返,我也不会计较!但是倘若执迷不悟的话,那么待会儿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及昔日旧情!” 他的话音落下,果不其然,看着有人写便是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犹豫。 见状,竹荪倒是也不惊慌,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那些黑衣人突然亮出利刃,竟是硬生生割断了那些人的喉咙。 顿时便是血溅当场,哀嚎声响成一片。 宫也怒目圆睁,冲天的怒意都要涌出来了。 “竹荪,你怎敢?!!” 竹荪只是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我敢不敢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竹荪将目光死死的锁在了竹荪的身上,他的声音清冷,“你们托住他们,我去解决竹荪。” 玄肆没有阻止,只是和宫也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是双双冲了上去。 两拨人迅速的交织在一起,唯独奉祁和竹荪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他们两人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彼此,眸中的神色各异,令人捉摸不透。 奉祁手中还拿着玄肆的利刃,转瞬之间便是已经抽了出来。 刀身上刻着好看的纹路,唐茹将其刺入体内,血液会顺着纹路流出,像是用鲜血刻画出来的符文。 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刀身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像是会流动的水。 但是此时奉祁并没有心思去称赞这把剑的无与伦比,她只想将竹荪的脑袋砍下。 竹荪自然是知道奉祁的意思,只是转身隐匿在了黑暗之中,貌似是要离开了。 奉祁连忙躲过几个他随行的黑衣人,便是连忙追了上去。 见状,玄肆连忙将身前纠缠的黑衣人一脚踢开,扇子微微起舞,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他看了一眼已经杀红了眼的宫也,眉头微微锁着。 宫也来到了玄肆的身侧,喘着粗气,“你若是担心,追去便是了,杀了竹荪也算是帮了我极大的忙。” 玄肆眸子忽的一凌,朝着宫也便是甩出了自己的扇子。 只见冒着寒光的利刃从扇面中弹射出来,似乎是要将长风斩碎,直击宫也的面目。 宫也下意识的便是想要抬起利刃阻挡,只是利刃只是滑过了宫也的身侧,朝着他的身后飞去。 只不过是听见一声哀嚎,夹杂着什么东西被割破的声响。 回眸去看,一个黑衣人便是倒在了宫也的身后,刚刚举起的利刃也滑落掌心。 血液撒了宫也一脸,温热的气息满是难闻的血腥味。 他满脸震惊的看着玄肆,可是玄肆却是面无丝毫的情绪,无悲无喜。 原本驻扎在修罗殿的黑衣人本就不多,满是血腥杀戮的人站在了宫也的身后,决定来一场最后的对决。 感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折扇便是画了半个圆回到了玄肆的手中。 玄肆不着痕迹的将利刃抬了起来,对着宫也的脑袋,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异样。 他看着宫也的眸子中满是戏谑,虽然看不清他的眼底,却依旧看得请他脸上的嘲讽之意。 宫也忽觉不妙,他看着玄肆,步子微微往后移。 “你想干什么?” 玄肆微微挑眉,“首先我要感谢你带我出来,不然可能真的会很麻烦。” “其次……” 他的眸子微微转动,这时才发现周围的黑衣人已经悉数死在了修罗殿之人的手中。 满手杀戮的黑衣人们终于死在了修罗殿满腔的怒火中,带着其他致命的仇恨。 可是这场被暴风雨掀起的杀戮还没有过去。 见到玄肆正在威胁宫也,修罗殿的人连忙便是围了上来。 似乎是杀红了眼,他们瞧着玄肆的眸子中也是满含杀意的,血腥的戾气越演越烈。 宫也微微摆手,他看着玄肆,“你究竟想干什么。” 玄肆轻笑一声,像是修罗灾厄黑夜里的低语。 “其次,我很遗憾,你们不是要和修罗殿共存亡的吗?” 话音不过刚刚落下,又是一拨带着面具的人杀到。 但是他们的行踪明显比黑衣人更加的诡秘,悄无声息的靠近,硬是没有让人察觉丝毫。 他们手中的利刃架上了修罗殿等人的脖颈,只不过是转眼之间,那些人悉数命丧黄泉。 宫也仍处于惊愕之中,但是看着周边地兄弟都嚎叫着倒了下来,面色越发的难看。 “玄肆,是我小看你了。” 玄肆放下了手中的扇子,诡秘的一笑。 “或许是吧,其实也怪不得你,只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拾柒落到了玄肆的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尽显谦卑。 “事情已经办好了。” 似乎是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宫也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 “你是……你是那边的人?不是梵寂谷的人?” 玄肆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声音低沉,“谁知道呢?也许都不是,也许都是。” 拾柒看着玄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出半月。” 也许旁人不知拾柒所言究竟是什么,但是玄肆的心中却是无比清楚的,他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出声。 玄肆抬眸看了一眼陈如墨色的夜空,随即便是朝着方才奉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众多的人将宫也团团围住,只要拾柒一声令下,他们便是会顷刻间将此人碎尸万段。 毕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宫也倒是显得万分的坦荡。 他甩掉手中尚在滴血的利刃,“来吧,我拿回了修罗殿,也算不辜负大哥临终嘱托!” 他立在原地,轻轻合上了眸子,等待着死亡的最后宣判。 拾柒抬眸看了一眼这个宫也,微微侧目,脑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的假设。 假设宫也并非生在乡野之中,并非草莽出身,也许他会是名震都城的将军,先锋,战士。 假设宫也并非长在修罗殿之中,并非这般厌恶朝廷,也是也会是个满门忠义之士的大将。 但是这样混乱的世间,每一刻都是满腹经纶,天赋绝伦的好汉惨死。 他并非圣人贤士,他虽会因为这样的人而觉得惋惜,但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做的便是只能听从自家殿下的吩咐,助其登上大业。 拾柒收敛了眸中的思绪,微微抬手,再次落下的时候,利刃便是已经贯穿了宫也的胸膛。 听见利刃划破皮肉,从坚实的胸膛抽出来的声音,随即就是鲜血涌出来的声响。 宫也的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整个人跪倒在地,最后一瞬,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生命流逝。 伴随着他的草莽一生,都将消逝在这一刻。 拾柒看着手中点燃的烛火,走到一处干草处。 落下。 顷刻间,大火开始不断的蔓延,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一具一具的尸体被抬着扔进了大火中,此夜过后,修罗殿再无活口。 章节目录 第58章 月影绰绰 竹荪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奉祁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至今奉祁还记得当初竹荪是如何躲掉自己的那一剑的,竹荪绝非常人。 修罗殿本就处于深山之中,和梵寂谷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修罗殿选的地方更加的陡峭,周围都是黑森森的密林。 只是顺着竹荪的踪迹,奉祁还是在密林之中足以自由穿梭。 不过转瞬之间,竹荪便是将奉祁引到了一处阴森的荒林之中。 两人站立,率先开口的人时竹荪。 “奉祁,你追我这么紧干什么?就真的这么想要杀了我吗?” 奉祁一步步的靠近,“我当然想要杀了你,还要将你千刀万剐,一次祭奠我阿兄的亡灵!” “阿兄?呵呵呵。”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竹荪突然不受控制的大声笑了起来。 “奉祁啊奉祁,你真的把自己当做云灼了吗?云灼怎么死的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云灼是因为死的!你,奉祁,你才是云家所有祸端的根源!” 他伸出手指着奉祁,笑得诡秘。 “要不是因为你奉祁,云灼不会死得不明不白,我们是跟着你来到云家的,怎么,你觉得你要为他们报仇,那么就先杀了你自己吧……” “还有,你的师兄怀准,也是因为你才死的,那个满眼只有你的师兄啊。” 奉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还在不断的靠近。 剑指竹荪,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他的身后便是钻出不少的黑衣人来。 刀锋相见,竹荪笑得越发的猖狂。 “奉祁,我们下次再见。” 他的身影在黑衣人的簇拥之下,便是隐匿进了夜色之中,似乎眨眼就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出现的黑衣人并没有虽竹荪一道离开,只是不断地靠近奉祁,似乎是要将其围住。 奉祁心中一惊,总算是想清楚了什么。 竹荪的目的一直都是自己,刚才也只是故意引自己离开的,他忌惮的是玄肆。 等到玄肆终于顺着踪迹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一愣。 奉祁满身都是血污,粘稠的血液顺着手指,发丝,刀刃,一滴一滴的落下。 腥臭的味道像是潮水淹没礁石一般,铺天盖地的砸来,钻进了鼻腔里,让人忍不住的作呕。 奉祁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单膝跪地,身子抖动着。 散下的黑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像是刚刚从地狱中刚刚爬出来的修罗,浑身杀气。 周围黑衣人的尸首到处都是,她就立在那里,像是一副洗不干净的画。 “奉祁……” 奉祁听到声响,却是递给玄肆一个凉薄的眼神。 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杀戮之中,眼底的血腥还没有来得及散去。 一步步的走近,玄肆蹲下身与奉祁平视,像是无数次安慰杀戮中的奉祁一般。 “没事儿了……” 奉祁长期积压的东西终于是忍不住了,她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是她与云灼离得最近的一次。 肆无忌惮的哭泣,毫不遮掩的悲伤。 她的师兄死了,就像是竹荪说的一样,一直保护她的师兄死了,因为自己死的。 云家的所有人本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可以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自己的出现,什么都不一样了。 倘若自己不出现,或许云阳不会死,云笙不会出事,云栖也不会死…… 奉祁……你才是罪人…… 将奉祁带回去之后,她足足昏迷了三日,日日梦魇,时时大汗,梦中呓语尽是哭泣和某种哀悼。 云笙已经平安回到了云府,奉祁做到了,做到了她答应云清的话。 她将云清最后的妹妹,最后的挂念平安的送了回来。 但是很可惜,陆悠然战死沙场,总是顾念卿竭尽全力去保护了,但是要强的陆悠然还是赴死了。 顾念卿说陆悠然那样的人似乎天生就是属于战场,倘若不是冤案,倘若不是因为身份,她注定是国都最为优秀的将领。 等到奉祁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梵寂谷,自己的身边一直守着的人是玄肆和白枫。 奉祁在玄肆的搀扶下缓慢的坐了起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还有些模糊。 白枫年纪不大,却有着同龄人不同的成熟。 也许是因为药老苏伯陵实在是过于顽劣,所以习惯了为苏伯陵收拾烂摊子的白枫才是这副老练的模样。 见到奉祁睡醒了,白枫只是慵懒的抬了抬眸子。 “醒了?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带着几分孩童那个特有的稚气。 奉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多谢。” 白枫收回自己的视线,便是自顾自的开始收拾桌上散落的瓶瓶罐罐。 要不是因为苏伯陵那个家伙一定要自己守着的话,白枫才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三日后我再来看你,谷主说了,半月内你不要出去。” 扔下这句话,白枫背着自己的箱子便是径直离开了。 玄肆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奉祁,声音温柔,“最近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七爷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地下城那边自会派人去。” 奉祁抿了抿热水,这才觉得自己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还有呢?” 玄肆低着头没有去看奉祁,只是低眸自顾自的为奉祁掖好被子。 “经过了这么一遭,朝廷的动作有所收敛,一时半会应该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只是……”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欲言又止。 奉祁接过了他的话,“只是担心他们在酝酿更大的计谋?” 玄肆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两人沉默了许久,奉祁又一次的躺了回去,“师父知道你的身份么?” 玄肆的语气波澜不惊,“知道,也许知道。” 玄肆手中依旧是拿着那一把折扇的,只是边缘上是红色的,像是血液。 顺着奉祁的视线,玄肆也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扇面上,他顿了一下,无奈的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洗不掉。” 他干脆合上扇子,将腰间的利刃递给了奉祁,“日后就让它跟着你吧。” 奉祁没有抬眸,这把剑的确是少见的稀罕物,削铁如泥,势如破竹,自己用起来也很是顺手。 她抬眸看着玄肆的眸子,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来,但最后只是收敛了所有的思绪。 “你究竟是谁?你和地下城究竟有什么关系?” 玄肆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自己的袍子,“我也很想告诉你,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过你总会知道的。” 奉祁也没有追问,只是闭上了眸子,转身面对着墙壁,声音有些沉闷。 “我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这些日子我不在梵寂谷,你乖一点,不要惹事。” 奉祁只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玄肆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然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奉祁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发酸,却是怎么都是睡不着的。 五大长监身后的人是皇帝盛司卿,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平民,他是天子,万人之上,无人敢惹怒他。 现在天下大权都掌握在盛司卿的手中,他根本没有什么忌惮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处处针对自己? 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吗?但是他明明又那么多次的机会动手,干嘛不直接杀了自己? 还是正如盛司铭所说的一样,他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奉祁微微皱了皱眉,自己没有什么一直珍藏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殷离给的,能有什么东西? 还是自己的出身? 但是他们是怎么确定他们要找的是自己?因为自己的这张脸? 不可能,就算是见过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现在十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谁能认出来? 无数个假设不断地从脑海中闪过,又被她无数次的否决。 天色渐渐的黯淡了,日落西山,剩下漫天的晚霞,染红了天际。 白枫忽的推开了门,目光淡淡的走到了奉祁的床前,看着奉祁一动不动的身形,淡漠开口。 “我知道你没睡,我师父要你搬到我们那儿去,他要日夜看着你才放心。” 闻言,奉祁坐起身来,“苏老?” 白枫扫了一眼奉祁,闷闷的应了一声,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我师父说他的小乖乖身娇体弱,受不了委屈,此次外出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是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他实在是不放心谷主那个老不死的还剩照顾你,所以特地让我过来接你,以后我要一直跟着你,寸步不离。” 白枫说完又慵懒的抬起了自己的眼眸,虽是拱手唤了一声师姐,但是奉祁实在是看不出他丝毫的敬意。 知道苏伯陵的性子,若是自己不答应的话,他怕是会将自己这个院子闹得鸡犬不宁。 自己倒是没关系,就怕那时候容司言和白枫会吃一些苦头。 奉祁微微颔首,“我稍后就去。” 谁知白枫直接说道:“师姐,您不用动身,我师父已经让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奉祁:…… 说完,白枫便是准备转身离开,奉祁连连叫住。 还没有等到奉祁说什么,白枫便是自顾自的说道:“师姐请耐心等着,我去为师姐准备药浴。” 奉祁当场便是愣住了,药浴?他?白枫? 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了,怎能劳烦师弟?” 白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是生无可恋的神色,“师父说了,现在师姐您就是我的天,若是师姐有一丝的不顺畅,他就将我炼制成药人,师弟我还不想死,师姐,你就休息着吧。” 虽然白枫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但是最后的几句话明显是咬牙切齿的。 倘若自己的师父这样威胁自己,谁能不气?都快要气死了。 奉祁向来都知道苏伯陵,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个家伙竟然会这样威胁自己的宝贝弟子。 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啊? 奉祁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心中郁结的忧愁也消散了大半。 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来。 杀心观音,鬼信子,还有盛司卿…… 地下城…… 奉祁合上了眸子,也许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想到的,比如自己一直都在不断忽视的东西。 她的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1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咬了咬唇,并未声张。 在这乱世之中,她要带着云灼和怀准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才不管那些人的纷纷扰扰…… 章节目录 第59章 臣弑其君 在苏伯陵和白枫日夜照顾之中,奉祁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也只是能下床走动罢了。 但凡奉祁在外多待一会儿,白枫都是冷着脸唤她回去,美名其曰避免感染了风寒。 凛冬来得很快,几乎只是眨眼间,便是渐渐冷了下来。 闲来无事,难得出了太阳,奉祁特地搬了椅子便是躺在了院中。 白枫任劳任怨的在一边熬着药,浓郁的药香味不断的钻入鼻腔中,时间久了,奉祁竟也觉得芳香四溢。 昏昏欲睡中,鼻尖忽的传来一阵瘙痒,像是有人拿着一尾草在逗弄。 奉祁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苏伯陵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她嘴角也弯起一抹笑来,“苏老。” 苏伯陵呵呵一笑,看向了身后的白枫,“崽子,你先出去。” 白枫闻言抬起自己的脑袋来,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苏伯陵,便是款款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 “哦。” 奉祁坐了起来,苏伯陵也移来一个凳子坐到了奉祁的身侧。 他一股脑儿的从袖口中拿出了许多的瓶瓶罐罐,“乖乖,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学些毒术嘛?来来来,今日老夫将好的东西都给你拿来了。” 奉祁忍不住挑了挑眉,也来了兴趣。 苏伯陵率先将白瓷瓶推到了奉祁的跟前,“这里面的药水一滴致命,无色无味,一般人绝对是察觉不出来的。就算是皇城里的御医也很难做到。” 奉祁随即便是想要将瓶口打开,但是被苏伯陵伸手拦住了,“闻不得闻不得,你大病未愈,这东西可闻不得!” 他又将另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推到了奉祁的跟前,“这里面的毒镖乃是我亲手所制,哪怕是划破一点儿皮也必死无疑。” “还有这个,虽是发簪,但是关键时候可以拧开,绝对杀人无形,里面的毒药也是好东西。” “乖乖,这也是老夫最喜欢的,看不惯的人死去后只要撒上那么一点点,整具尸体都会立刻腐烂,绝对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 听着苏伯陵一个接着一个的介绍着,奉祁兴致也越来越高,每一种毒药都拿起来把玩了一番。 看着奉祁乐得合不拢嘴的模样,苏伯陵也只是浅浅的笑着。 最后,苏伯陵突然拉住了奉祁的双手,语气一下子便是有些沉重。 “乖乖,你可有头绪?” “嗯?什么?” 苏伯陵伸手揉了揉奉祁的脑袋,眼眸中皆是宠溺,“乖乖,我知道你还在纠结你妹妹的事情,可有头绪?” 奉祁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的笑意还有些苦涩,“多谢药老记挂,只是……” 看出了奉祁的欲言又止,苏伯陵只是笑了笑,“乖乖,我再送你点东西吧。” 他有些枯槁的手从怀中拿出几本有些泛黄的,瘫在了奉祁的跟前,“这几本医书都是老夫毕生所学,现如今都给你了!” 奉祁愣了愣,自己的确很想要,她迫切的想要学会药老的一切,学会许凉卿的一切,成为可以和五大长监抗衡的那个人。 但是修长的手指只是轻轻划过了封面,很快便是收了回来。 她抿了抿唇,“我拿了药老这么多东西就已经很知足了,此乃药老的毕生所学,晚辈并非师出药老,实在是不妥。” 大抵是知道了奉祁心中所想,药老呵呵笑了笑,“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些东西都是白枫写的,这里面的东西他可是比我更为清楚。” 奉祁心中咯噔一声,还是犹豫不决。 “不可,药老只需随便教我一些便是了。” 她虽然渴望这一切,但是这一切都是属于白枫的,小师弟天资盎然,自己拿的再多也是无用。 “哎呀哎呀,乖乖你怎么不听话呢?” 这时候白枫从一边走了出来,他的手中还环抱着一个硕大的药罐子,里面还在咕咕的冒着热气。 药老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微微皱着眉,看着奉祁油盐不进的模样很是苦恼。 白枫走到两人跟前,他重重的将手中的罐子放到桌上,苏伯陵和奉祁都是一愣。 白枫转过头看了一眼苏伯陵,语气有些冰冷,“我来,你走。” 这句话简单明了,苏伯陵倒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转身潇洒离去,嘴里还哼着奇怪的调子。 奉祁看着白枫,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苏伯陵害怕自己的徒弟这是整个梵寂谷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白枫严肃起来的样子竟还有些好看。 她双手撑着自己的脸,“小师弟,怎么,有事儿?” 白枫在方才苏伯陵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师姐,这些东西我来教你。” 奉祁虽然有些惊愕,但还是淡淡的说道:“你来教我?为什么?” “其实里面大多数东西我都是告诉与你了的,师姐稍加回忆即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让师父将这些东西送过来,以免师姐夜里无聊。” 一道闷雷凭空炸响,奉祁脑子里顺着白枫的提示,的确是想起了很多。 只是这些日子里自己实在是无聊,白枫便是日日给自己讲一些炼制毒药的法子。 倒也是讲了许多,没成想…… 白枫微微颔首,“大师兄交代的,大师兄未回来之前我会一直教师姐你想学的。” 大师兄玄肆? 奉祁的眸子微微变了变,但也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来。 “大师兄还和你说什么了?” “大师兄说了,臣弑其君,牵连颇多,师姐所知甚少,不可轻举妄动。” “那大师兄觉得呢?” “盛司夜。” 盛司夜,那位九王爷。 还没有等到奉祁说些什么,白枫便是从怀中逃出一封信递到了奉祁的跟前,“师兄临行前,要我将此物交于你。” 奉祁并不着急打开信封,只是看着白枫。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白枫又一次抱起了大瓦罐,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 “他厉害,没打过。” 他转身便是要继续去熬药,“应该早些给你的,但是你身子还需调养,因此往后推了推。” 奉祁突觉不妙,忙是展开了信封。 上面的字迹应当是玄肆的,虽是没有见过玄肆写字,但是字体个个透着狠厉,应当是他了。 地下城与朝廷颇有渊源,不仅仅是与盛司卿之间的纠葛,还有和盛司南之间的关系。 只是盛司南一直用的都是盛司夜的名声,以此暂避锋芒。 但是时局变化,盛司南终是露出了端倪,怕是就快要与盛司卿撕破脸皮了。 而现在盛司卿已经注意到了盛司南的动作,正在调查,所以盛司南准备先行一步做出反应。 这些原本都是盛司南与地下城的事儿,和梵寂谷没有关系。 但是因为奉祁的缘故,盛司卿已经怀疑到了梵寂谷身上。 并且早早的便是放出了消息,杀心观音将不日带人清剿梵寂谷,美名其曰为了这天下太平。 除非梵寂谷愿意归顺朝廷,又或者自愿将反贼交出,并此后发誓深居简出。 这里提到的反贼便是自己——奉祁。 虽然至今还是不理解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忌惮的,但总归给了自己一丝的线索。 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院中,被白枫日日看着,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得到的。 围剿梵寂谷…… 她立即便是站了起来,那张信纸被捏成了一团,随即转手便是扔进了一边的火炉之中。 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奉祁便是准备去寻找殷离。 这一切的过错都是因为自己当初擅自离谷,若是交出自己真的可以让梵寂谷逃过一劫的话,也不是不可。 但是按照师父殷离的性子,他极其护短,万万是不可能答应的。 还没有离开院子,身后便是传来了白枫的声音。 “要去找谷主大人么?” 奉祁的身子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白枫踏着雪花慢慢的走近了,手中拿着奉祁放在屋中的那把剑,另一只手拿着一件雪白的斗篷。 “外头风大,师姐不要着寒了才是。” 白枫不过才及奉祁的肩膀,但还是举着手替奉祁披上了斗篷,眼眸中始终是没有一丝的波澜。 “大师兄交代过,一定要将你好生照料的。” 又将那把剑递到了奉祁的跟前,“师兄说此剑有名,唤作破魂,师姐莫要忘了。” 奉祁看着白枫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一时之间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情绪。 她木楞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是朝外走去。 “谷主此时不在屋中,应当是在大殿内与几位师叔伯议事。” 白枫的声音在奉祁的身后响起,奉祁也没有回头,心中思绪万千。 玄肆。 玄肆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明明没有见过几面,但是一提到玄肆的名字,或者是响起玄肆的那张脸。 总会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的阴翳,那种致命的压迫感压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按照白枫所说的,奉祁果然在大殿外看见了容司言和琼玖两人。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大殿两侧,奉祁心中的担忧更甚。 周围除了两人再无其他人,这样冷清的大殿着实是少见。 就算是平日里师叔师伯和师父商议要事,周围都会有三三两两的弟子走过。 可是现在不仅大殿的门是紧紧地关闭着,就连长期无悲无喜的容司言都是皱起了眉头。 不安感在心中越演越甚,奉祁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率先看见奉祁的还是琼玖,“师姐?!” 闻言,容司言睁开了半合的眸子,满脸漠然的上前拦住了奉祁。 “你不在院中养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奉祁先是拱手行礼,随即便是问道:“师姐,不知师父在里面说些什么?” “那是谷主的事儿,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无事便是早些回去,不要让谷主白白担心。” 也许是因为最近的事儿实在是多,又也许是怀准的离开着实给了众师兄弟颇大的压力。 容司言的脸色不及往日那般靓丽,眉眼间是淡淡的忧愁。 琼玖也上前来,站在了容司言的身侧,“是啊是啊,小师姐,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大,莫要伤了身子,你的伤势本没好,别是伤上加伤。” 可是奉祁的眸子却是越过两人,看着紧闭着的大殿。 “师姐,我已经都知道了,我有话要和师父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更不能给谷主添乱,只管安心待着就是了!” 容司言的态度也很坚决,奉祁的心中明白,其实容司言也只是不想自己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位师姐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的主儿,奉祁一直都是知道的。 唯独琼玖也许年纪尚小,还不明白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容司言,“大师姐,什么事儿啊?” 只不过话音尚未落下,便是被容司言一个眼神便是瞪了回去,琼玖也就不再言语了。 “师姐当真不打算让我进去?” 容司言一字一句道:“没有师父和谷主的命令,你不能进去。” 章节目录 第60章 玉碎瓦全 奉祁抽出了破魂,这是奉祁第二次使用这把剑。 容司言微微锁眉,直直的看着奉祁,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下意识的,容司言便是往后退了一步,“奉祁,你可是要和我动手?” 奉祁低垂着眼眸,声音有些闷闷的,“师姐,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琼玖见状连忙挡在了两人的中间,他面对着容司言。 “大师姐,你先不要激动!” 随即便是又转身看着奉祁,双手展开做拦截状,“小师姐!你干嘛这么激动?大师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在外面等一等嘛!” 容司言的语气有些冰冷,“琼玖,让开!” 奉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倒是容司言,也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鞭。 “你是谷主的亲传弟子,今日我就要试试你值不值得谷主这般维护!” “大师姐!” “让开!” 容司言最擅长的并不是剑刃,而是腰间傍身的长鞭。 这根长鞭也是祁祀专门差人做的,奉祁从未见过容司言出手,只听其他弟子提过几句。 容司言冷着脸,一把便是推开了琼玖,琼玖一时踉跄没站住脚步,跌在一边,额头磕在了一侧的石桌上。 顿时痛意便是袭了上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眼瞧着便是鼓起了一个大包。 容司言的步子往前移了移,但还是皱着眉瞧着奉祁。 “你若是想要进去,便只能打败我。” 顿时两人针锋对麦芒,谁也不肯让着谁。 大殿中的几人却是早就商议好了,自然也是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祁祀看清了院中的景色,不由得皱紧了眉,几乎是拍案而起,“胡闹!梵寂谷有令,不得私斗!” 许凉卿倒是没有怎么去看,只是撑着自己的脸别到了一边,悠哉悠哉的模样。 “小师妹着急干什么?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嘛。” 坐在主位上的殷离也学着许凉卿的姿势坐着,只是半合着眼,似乎是泛起了一阵的困意。 “让她们闹一闹也不错,省得让我心烦。” 听两人都这么说了,祁祀也就只能耐着性子重新坐了下来,声音凌然,“我是担心谷主你的弟子伤上加伤!” 殷离轻哼了一声,“伤了也好,免得有精力老是给我添乱。” 受了伤,两人皆是剑拔弩张,琼玖自然也就不敢贸然上前劝阻。 圆溜溜的眸子里含满了泪水,“师姐……” 容司言率先甩出了手中的长鞭,长鞭划破长空,耳边传来一声炸响,利风抢先一步到达,夹杂着一阵威压劈头盖脸的砸来。 奉祁连忙转身想要躲过这一鞭,长鞭却是在半道拐了弯,朝着奉祁袭来。 奉祁步子微转稳住身形,抽出长剑便是挡在跟前,稍作阻挡。 长鞭顿时顺势便是缠住利剑,再猛的收紧,震得奉祁虎口一阵发麻。 奉祁的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执意不肯松手退步,两人就此僵持。 容司言微微锁眉,手中力道有所收敛,“奉祁,你伤势未愈,不是我的对手!” “倘若大师姐执意阻拦与我,我愿意拼死一试!” 容司言微微抿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就只能多麻烦药老费费心思了。” 她忽的上前一步,手中动作一松一紧,鞭子散开。 步子迈开,随即转身再次挥出一鞭,依旧带着势如破竹的炸响声,宛如一条游走的蛇,带着肃杀之气。 脚上动作不停,顺势踢开一脚冰凉的雪花,宛如绽开的一朵冰莲。 奉祁弯下腰肢,身体快一步作出了反应。 飞溅的雪花尚未落地,奉祁便是已经来到了容司言的身侧。 长鞭虽是势如破竹,但不宜近战,一旦奉祁靠近,容司言也就没有了优势。 容司言自然也是知晓的,只是手腕一甩,鞭子便是猛的收了回来。 奉祁剑指容司言,容司言也与奉祁拉开了距离。 只是奉祁的身子经不住轻轻一折腾,加之药老施药向来过重,就算是白枫减了药量,但其药效依旧能抽离奉祁大半的精力。 猝不及防,奉祁吐出一口黑血来,额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容司言收回长鞭,淡淡的说道:“我说了,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 只是当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长鞭是,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她的鞭子并非凡品,这些年来一直不曾离身,从未破损分毫。 可是现在缠住奉祁长剑的地方明显是有了一道道的划痕,她掩饰眼中的惊骇之色。 低声问道:“你手中长剑是怎么来的?” 奉祁的逐月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短时间内又得了这么一把神兵,自己却是从未见过的。 这剑本是玄肆佩剑,但因玄肆从未用过,也极少出现在梵寂谷内,容司言不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奉祁擦掉嘴角血迹,站直了身子,淡淡道:“不偷不抢。” 此时白枫也慢条斯理的过来了,即使看见了两人气氛降至冰点,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的性子与药老天差地别,倒是和玄肆颇为相似。 白枫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跟前,“师姐。” 他的眸子瞥过了雪地上的一滩黑血,神情淡淡,“小师姐方才吐血了?” 奉祁没有言语,白枫便是转过身去看着容司言,神情并未变化。 “多谢大师姐,我家师父还担心小师姐这一口血吐不出来,郁结于心。先下好了,相信小师姐很快就能康复了。” 说完还微微拱手。 容司言的脸上亦是无悲无喜的,对于药老她是敬重的,对于白枫这位师弟,自然也是敬佩的。 小小年纪便是得了药老十足十的真传,本就天资盎然,更何况整个梵寂谷或多或少都有有求于药老的地方,平时处理的也都是白枫。 她微微颔首,也拱了拱手,“能帮上药老,司言应该的。” 面对白枫的突然出现,奉祁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位小师弟到还真的有些阴魂不散的意思,和玄肆一般,沉着冷静得让人害怕。 白枫转头看着奉祁,四目相对,他忽然道:“我只是替我家师父来看看小师姐的,顺便传个话。” 他的目光越过了容司言和奉祁,看着安静的大殿,提高了几丝声音。 “我家师父说了,若是谷主不愿让小师姐参与,但是小师姐执意要参与的话,小师姐只管闹就是了,就算将梵寂谷掀了也没事儿。自有我家师父兜底他那里积攒的东西还有很多,医得起。” 闻言,容司言一愣,“师弟!?” 这不就是放任奉祁胡作非为么?药老怎么也跟着胡闹? 白枫说完便是退到了一边,依旧表情淡淡,“大师姐若是恼怒便找我家师父去,我也只是个传话的。” 奉祁嘴角弯起一抹笑来,扬了扬头,“大师姐,我今日定是要进去的。” 容司言咬了咬唇,只觉得头疼。 大殿内看戏的几人顿时噤了声,方才的话摆明了是说给殷离听的。 祁祀轻哼一声看着殷离,“人家有药老撑腰,我看你这个师父也没有什么用 ” 殷离皱了皱眉,眼神有些躲闪,“药老自幼疼爱奉祁,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 许凉卿笑了笑,“的确是情有可原,先下怎么办?让她进来?” 殷离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四巫,四巫顿时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巫谢走了出去。 四巫乃是殷离一手培养的,有他在的地方四巫总是跟着的,绝无意外。 外面,还没有等到容司言说些什么,便是听见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 几人见到巫谢齐齐拱手,就连一边哭唧唧的琼玖也委屈巴巴的站了起来。 率先说话的乃是巫谢,他的声音向来都是清冷嘶哑的,自带威压。 “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莫不是都想要领罚了?嗯?!” 容司言微微抬眸,“只是发生了些小摩擦,弟子这就带奉祁离开。” 可是奉祁却是躲开了容司言来拉自己的手,斩钉截铁,“我要见谷主!” 容司言脸色有些难看,低声呵斥,“奉祁!你以为你眼前站着的是谁?” 巫谢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奉祁,“你要先谷主稍后去见就是了,又何必要现在大吵大闹?怎么,你活不到待会儿了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予置否的威严,似乎是在暴怒的边缘。 容司言也有些急了,四巫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和她动动手还可以,若是和四巫动起手来奉祁必死无疑。 她连忙拉了一把奉祁,“不要以为你是谷主的亲传弟子就可以胡作非为!梵寂谷岂是你随便耍小性子的地方!” 奉祁逃出谷,谷主不做计较,只是将其关入无崖底,这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没成想奉祁却是越发恃宠而骄了,屡次视谷主定下的规矩如弃履,真当自己有九条命不成?! 巫谢却是突然扬了扬修长的手指,“司言,让她说。” 容司言虽是一愣,但还是退到了一边。 巫谢看着奉祁,“为什么你现在执意要见谷主?你可知我若是动手,你定会命丧当场,而谷主并不会阻拦。” “我知道。” 奉祁直直的看着巫谢冰冷的眸子,没有丝毫的动摇,直直的跪在雪地之中。 “我知道,但是所有的事儿皆因我而起,若是能牺牲我保全梵寂谷,奉祁心甘情愿,愿意以此谢罪。” 巫谢微微敛眸,“你既然知道了,也应明白,谷主要做的事儿无人可以阻拦,谷主要保的人谁也动不了。你回去吧,莫要在此处纠缠。” “可是我若是执意要见谷主呢?” 巫谢的眸子微微一冷,“那我便只能按照我的意思来办了,虽是亲传弟子,但是梵寂谷不要不听话的人。” 说完,巫谢左手做爪状,随即便是掐住了奉祁的脖子。 “你可以还手,就如那夜一样,从我手中逃脱。” 奉祁的脸色有些涨红,气息不稳,“我要见谷主。” 容司言有些慌了,“大人,奉祁罪不至死,她的死活还需谷主亲自做主才是!” 琼玖也反应过来了,“你放了小师姐吧!小师姐也只是一时着急罢了!” “住手。” 大殿的门忽的打开了,殷离和其他几人都走了出来。 巫谢松开了自己的手,奉祁得以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只是并未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见到殷离出来,奉祁扬起了自己的脑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师父。” 章节目录 第61章 星沉星落 祁祀跟在殷离的身后,看了一眼容司言,微微点头。 “司言,你做得很好。” 容司言抿了抿唇,走到了祁祀的身侧。 后来的许凉卿朝着琼玖慵懒的招了招手,“傻小子,还不快过来?” 琼玖哭唧唧的便是扑到了许凉卿的怀中,强忍着哭腔,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师父。 许凉卿看了看琼玖额头上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又看向了一边的白枫,“药老那小子,快过来给琼玖看看,别留下疤才是。” 传闻许凉卿生得极其貌美,可惜就是年少时伤了脸,都说琼玖与他年少时还有几分相似,因此他对琼玖自然也是极致宠溺。 白枫闻言慢步走了过去,便是开始不紧不慢的为琼玖处理起伤口来。 殷离居高临下的看着奉祁,“既然是来见我的,便是一道进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可是容司言却是心头一紧,下意识的便是握紧了自己的衣袖,思绪万千。 转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梵寂谷规矩虽多,但是殷离对奉祁总是特殊的,自己早该知道的。 似乎是看出了容司言一闪而过的委屈,祁祀微微敛眸,“司言,你也进来。” “是。” 大殿内,几人正襟危坐,诸位亲传弟子皆是下跪殿中。 殷离环视大殿一眼,似乎是有些惋惜,“可惜玄肆不在,否则这么整齐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祁祀看着殷离轻声咳了咳,殷离干笑了几声。 “今天我们商议决定了一件大事,半月后梵寂谷要举行试武大会,虽有规定梵寂谷不得私斗,但是想着总该有个机会试试你们的能力。” “当然,这场大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包括你,奉祁。虽是受了伤,但是半月后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司言,这场大会你们其他几位亲传弟子就不用参加了,免得不公平,那便是由你多费心思了。” “大会过后,我们几个便会再次挑选亲传弟子,也让你们可以多几个师兄弟。” 亲传弟子都是翘楚,他们的能力自然都在外门弟子之上,参与试武都带着些欺负人的意思,所以殷离不打算让他们加入。 再者说了,无论他们是输是赢,都是被选中的人,试武实在是大可不必。 至于奉祁,殷离自有其他的安排。 容司言闻言,却是抿了抿唇,她看了一眼祁祀。 祁祀并没有说什么,也就是说她赞同殷离的说法,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们商议出来的结果。 试武大会只是为了挑选亲传弟子么?别说容司言不信,在场的人怕是都不会信的。 在这个节骨眼挑选亲传弟子本就不对劲,更何况几人都是散漫惯了,怎么会突然想起这回事儿来了? 深吸一口气,容司言直直的看着殷离,行礼俯下了自己的身子。 “谷主,我也想参加这次的试武大会,奉祁亦是谷主的亲传弟子,若只有奉祁一人,恐受人非议。” 祁祀皱了皱眉,但是情绪波动并不大,只是淡淡的问道:“司言,你可是想好了?” 容司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师父,徒儿已经想好了。” 还没有等到殷离发话,琼玖也忍不住开口,“若是两位师姐都参加了的话,弟子作为亲传,亦是要参加的!” 许凉卿微微挑眉,淡淡道:“你体弱多病的,学艺不精,凑什么热闹?” 琼玖脸颊一红,忙于争辩,“我就要!师父的亲传绝对不会太差!” 眼下的局面殷离倒是有所预料的,见许凉卿和祁祀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便道:“既是如此,那就一起吧。” 众人跪拜,此事落定。 等到众人都散去之后,奉祁却是依旧跪在大殿之中,垂着眸子,没有离去之意。 殷离慢步走到了奉祁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怎么,你还有事儿?” 奉祁抬起了自己的眸子,“弟子听闻杀心观音意欲围困梵寂谷,不知师父,你欲如何?” “什么如何?一个杀心观音而已,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 虽然殷离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奉祁却是看出了殷离眼底的担忧。 “师父,那日我与大师兄因为一事曾起了争夺,至今,弟子仍会因此事辗转,不知师父能否为弟子解惑?” “玄肆与你能有什么争执?说来听听。” 奉祁站了起来,一字一句,“我从古书曾瞧见一段记载,阴山被敌军所困,大军镇守皇城,将士皆求着将军准予派军解救阴山。可是将军却说大军若是离去,皇城必破,拒不出兵,此事对还是错?” 殷离看着奉祁,目光却是透过奉祁,似乎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若是皇城被破,死伤无数,弃阴山,有何不可?” “对,师父说得对,决定虽是残忍,却不乏为良策,顾全大局。” 似乎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殷离瞧着奉祁,先是一愣,随即无奈一笑。 “臭丫头,你在给我下套?” 奉祁微微摆头,“弟子不敢,只是想说,若交出一人便能保整个梵寂谷无恙,师父也许会不舍,但是此为上策。” 殷离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怎么,你觉得杀心观音当真抓了你就会放过梵寂谷了?” 他的眸子中还有其他的东西,“抓了你再来围剿梵寂谷,起码可以得你个活口。先围剿梵寂谷,也可以抓你,只是不保证死活罢了。” “奉祁,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一定要活口?” 奉祁的心中一惊,心中有了些动摇,“那这试武大会又是怎么回事儿?” 殷离瞪了一眼奉祁,“我做什么事儿难道都要和你一一讲明么?” “弟子不敢。” “回去!” “可是师父,难道我们就要这么等着杀心观音来么?” 殷离背过身子,“此事我自有定夺,做好你份内的事儿就行了。” 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殷离却是不愿意继续回答了的,奉祁只好作罢。 她魂不守舍的走出大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殷离会怎么做? 白枫并未离去,就站在门前等着奉祁。 见奉祁出来了,下意识的便是站直了身子,“小师姐。” 奉祁微微一愣,“你在等我?” 白枫微微颔首,“方才大师兄来了,说是要见你,但是此事不得宣扬,还请小师姐前往无崖底,大师兄就在那里等你。” “玄肆回来了?” “嗯。” 奉祁连忙朝着无崖底的方向赶了过去,自己有太多太多的问题需要问了。 无崖底一如既往的静谧,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腻的味道,这场大雾越演越烈,经久不散。 很快,奉祁便是在不远处看见了玄肆。 只是今日的玄肆似乎有些不一样,一改往日冷峻的模样,他身着宽松的白袍慵懒的侧躺岩石之上,头发不扎不束,披散在脑后,闭眼假寐。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他的衣袍和发丝上凝聚起一层的水雾,像是晶莹剔透的珠子。 还未等到奉祁走近,玄肆便是不紧不慢的睁开了眸子。 他微微抬手,示意奉祁再走近一些。 “今早白枫才说你不在梵寂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玄肆缓缓坐直了身子,只是难改眼眸中的慵懒,“事情处理得早,便是赶早回来了。” 松松垮垮的白袍露出线条硬朗的胸膛,奉祁不自然的将自己的眸子转向一边 “你找我来有何事?” 正欲开口,可是玄肆低眸却是看见了奉祁头上簪着的发叉,眉头微微一拧。 他顺手便是取下了发簪,拿在手中把玩,无喜无悲。 奉祁抬起眸子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伸出手便是打算去抢。 可是玄肆高居岩石之上,侧身躺下才可与奉祁平视,且不说他此时已经坐直了身子。 他一手高举发簪,一手撑着半边身子看着奉祁,“这东西不是你的,怎么,对你很重要么?” 奉祁想去抢的姿势一震,眼眸瞬间便是暗淡了下去,只是生硬的吐出两个字来,“还我。” 这乃是怀准于临冬城镜花节赠予的东西,也是怀准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玄肆盯着奉祁的眼眸,似是探究,他将发簪递到了奉祁的跟前。可是奉祁伸手去接时,玄肆却是不愿松手的。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你可知男子送女子发簪,是为何意?” 随着他手中的力度一松,奉祁看着手中的发簪有些迟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玄肆又舒舒服服的躺了回去,声音泠然,“你是不是不解谷主为何要召开这个试武大会,又想不想见见鬼王,去问问你的身份?” 奉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玄肆那双好看的眸子。 “怎么,难道你就知道了?” 玄肆挑眉一笑,奉祁恍然间似乎是看见了万事通盛思铭的模样,只是这样的念头很快便是被压了下去。 随同样都是一袭白袍,但是两人还是天差万别。 可是玄肆却是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眸子,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见玄肆不理会自己,奉祁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这张脸莫名的有些愤懑。 四下看了一眼,她径直举起了手中的剑鞘,抬手便是朝着玄肆的腹部捅去。 玄肆虽是未睁开眼眸的,但是手指却是夹住了剑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破魂可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奉祁不说话,只是抽出利刃便是直指玄肆命门大有取其性命之意。 玄肆忽的睁开了眼眸 ,挥舞剑鞘抵挡奉祁的利刃,金属碰撞传来嗡鸣。 玄肆跃下一人高的岩石,来到了奉祁身后,身形犹如鬼魅,径直搭上了奉祁的肩,刀剑归位。 他压在奉祁的耳边低低笑了一声,“不错不错,学会生气了,也学会闹脾气了。” 不知为何,奉祁只觉得恼怒,一把推开贴着自己的玄肆,“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玄肆一脸无辜的摆了摆手,“只是不忍心看你什么也不知道独自担忧,专门赶过来替你排忧解难罢了,怎晓得你脾气竟是这么大?” 也不再逗弄,玄肆背对着奉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此次杀心观音来势汹汹,梵寂谷易守难攻,一时之间,杀心观音也无可奈何。 试武大会只是一个幌子,虽说梵寂谷不惧朝廷,但是为了大计,谷主只能将梵寂谷拱手相让。 只是在试武大会的人会被带走隐藏起来,为了日后的东山再起。” 奉祁微微一愣,“大计?什么大计是谷主愿意抛弃半个梵寂谷的人?” 按照玄肆的意思,试武大会胜出的弟子是希望,失败的弟子要和梵寂谷共存亡,奔赴未知的死亡。 玄肆转过身子,直直的看着奉祁,“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章节目录 第62章 一笔画江山 玄肆的手生得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尤其是把玩折扇时,更是翩翩少年郎。 此时他好看的手指抚上了脸上的面具,声音低沉好听,“十几年前你的胞妹为你挡了一劫,现在是云灼为你挡了一劫。最开始我也很困惑,盛司卿和盛司南位高权重,为何紧盯着你不放,甚至三番两次试探你,不惜让杀心观音远离皇城。” 他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现在想来却是有了答案的。” 奉祁却是一愣,咽了咽口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说我的妹妹……已经……” 眼瞧着奉祁眼眶便是红润了起来,玄肆勾了勾唇角,“软软,有的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十余年前,临冬城下了一场大雪,故人温酒。 寂寥的早晨,挺拔的身影独自走在街头,长衫的衣摆扫着积雪。 一个清瘦的老人坐在酒馆门前,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一边喝着半空的酒壶。 “老倌,可知晃庙怎么走?” 有人在他的身前站定,老倌抬起了浑浊的眸子,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背对着初生的阳光,似乎镀上了一层的光辉,淡墨色的衣袍下摆已经被雪打湿颜色更深了一些。 衣领和袖摆都绣着好看的云纹,围着带有白色毛裘的斗篷,黑色的长靴上一尘不染,在衣摆下时隐时现。 这些考究的衣物在男子的身上格外的耀眼,一切的裁剪行云流水一般得体顺畅。 不用老倌开口,男子便是解下腰间系着的酒壶,扔了过去,这些东西在他这里才是硬通货。 “你算是问对人了,就在前面一直往南,然后右拐就到了。” 老倌迫不及待的拧开了酒壶,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几口。 “好酒!” 破庙之内,唯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娃缩在角落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来人,满是惊恐。 那人环顾四周,并未他人,露出一个还算是柔和的笑来,“小丫头,你在这破庙之中作甚?” 小姑娘或许是因为恐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抱着自己的身子不断的后退,眼眸中的惊恐都要溢出来了。 坏人,坏人,都是坏人…… 男人继续低声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没有回答。 他微微皱眉,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不确定。 但只是徘徊了几步,便还是止住了步子,大步朝着小姑娘走了过来。 小孩子的骨骼很是脆弱,只是那么轻轻一捏便是发出清脆的脆响,整个身子也想是个软乎乎的泥娃娃一般。 男人提着小姑娘的头发走出了破庙,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有残余未落尽的雪花落进她的眼眸。 十余年后的现在,奉祁只能从玄肆的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真相来。 那人是来杀奉祁的,但是不知奉祁还有一个妹妹,便是将那个女孩当做奉祁杀了。 奉祁转过身子背对着玄肆,似乎是为了掩藏眼眸中的泪花和脆弱,她的声音却止不住的有些哽咽。 “是谁?” “也许是盛司南,又也许是盛司卿,不过我更偏向于盛司卿。如果那是你是一个令朝廷忌惮的变故,最想除掉你的应该是先皇,但是先皇没有那么做,或许说是先皇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替他出了手。 若是能替皇上分忧解难的话,保不齐皇帝就能高看他一眼。” 奉祁稳住自己的情绪,“那太子岂不是也有可能?那时候盛思铭依旧稳坐东宫,不是么?” 万事通性子温和,和沈池,也就是和玄肆关系匪浅。 玄肆轻笑了一声,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你说得对,但是那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只要不给皇帝添麻烦,这天下就是他的。何必擅自主张,饮得皇帝不痛快?” 还没有等到玄肆说什么,玄肆便是率先打断了她。 “那时候皇帝高枕无忧,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动手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真龙天子杀一个不知名讳的小孩子实在是荒唐。” “而且鬼王当初尚在朝廷做官,他也认为此事可能是盛司卿所为。” 奉祁不予置否,“没有证据,你们说什么都行,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 玄肆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觉得有些头疼。 他凑到了奉祁的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既是不信,便是自己到皇宫去瞧瞧,盛司卿这个人最喜杀戮,你妹妹的画像指不定就挂在他寝殿内,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奉祁的身子像是触电一般,神情微微一滞。 盛司卿的寝殿自己是去过的,阴暗处也的确是挂着一副画像,但自己根本没有去看…… 玄肆又道:“我没有让你现在就相信我,很多事你自己一一去验证便是了。” 奉祁抬起泪汪汪的眸子,“你,不,鬼王为什么要帮我?” 玄肆一副无奈的模样,“这该怎么说呢……嗯……” 他转过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在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鬼王大人与朝廷不和,既然知道你是个变数,自然是要多加保护和干涉的,要是能一反天下自然是最好的。” “至于我嘛……” 他看着奉祁,突然无畜的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小师妹啊,你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你一个人面对?” 他的话说得好听,前半段奉祁是相信的,但是后半段,完全是胡扯! 奉祁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所以他们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正当奉祁头疼的时候,玄肆忽的将奉祁揽入怀中,动作突然,奉祁一时没有防备。 正欲挣脱,玄肆却是不放,挣扎无果。 “你想干什么?!” 玄肆回答得理直气壮,“当然是安慰你啊。” 奉祁顿时涌出了一阵的委屈,鼻尖一酸,想哭的冲动越发的明显起来。 自己怀揣着希望寻找了十年,可是自己的妹妹早就死在了那个寒冬,还是因为自己。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离开的话,他是不是杀了自己就会带走妹妹,也许会把她教成坏人,但是她起码能活下去。 要是他们没有走近那间破庙又该有多好? 还有云灼,自己竟然还想着替云灼鸣不平,结果造成云灼这番苦难的就是自己。 自己才是推动这一切的罪人,又有什么为他们哭泣悲哀呢? 玄肆还在轻轻宽慰,“软软,事事发展自是注定,既要追求真相与公平,必定舍弃喜爱的一些东西。有的时候是感情,有的时候是人。” “有的时候,正确的路就是肮脏的路,你所经历的事情越是惨烈,你所面临也就越困难。” 奉祁终究是没有绷住,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紧紧的揪住玄肆的衣摆,在厚实的怀抱中哭诉着自己所有的委屈。 尽管她没有说话,但是玄肆也能感受那汹涌澎湃的悲伤,似乎是要将人淹没,让人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低眸就可以看见奉祁那颗蠕动哽咽的脑袋,但他的目光却是越过了层层花浪,看向了别处。 或许告诉奉祁真相是残忍的,指引她回到过去是残忍的,将所有的过错堆到她身上是残忍的…… 但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那才是最残忍的。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现在梵寂谷也要没有了,在最后的时间,你再好好看看这个地方吧,以后可就回不来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玄肆微微皱眉。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奉祁的指甲嵌入了自己的皮肤,但是他依旧没有声张,反而是将奉祁抱得更紧了。 “不要怕软软,这一路上我都不会抛弃你,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 时间似乎在两人的身上暂停,耳边响起风吹过花丛的声响,是浓郁的,沉重的,是从另一边压过来的。 奉祁抿了抿唇,松开了自己的手,玄肆也就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笑着摸了摸奉祁的脑袋,“你要知道,无论以后怎么变,你都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我,因为我什么都可以做。” 奉祁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走吧,你该回去好好的休息了。” 无崖底外,奉祁刚出来便是看见白枫站在出口等着自己,抱着手闭眼假寐。 听到有人靠近,白枫慵懒的睁开了眸子,“小师姐,外面风大,我们该回去了。” 奉祁依旧是低着脑袋的,一步一步的跟在白枫的身后,也许是因为方才哭过,声音还有一些沙哑。 “白枫,你为什么这么听大师兄的话?” 白枫的身子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停下步子,“因为当初是大师兄捡我回来的,如果不是他,就没有现在的白枫。” 哦,原来是救命之恩啊。 奉祁不再继续问了,只是心中的困惑有了解答。 难怪白枫一直对所有人都是生人勿近的态度,也就是对苏伯陵会好一些,毕竟是自己的师父。 除此之外,他便只听玄肆的话。 奉祁用斗篷的外沿擦了擦指甲上的鲜血,脸上神情淡漠,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回了院子,白枫接过了奉祁递过来的斗篷,也看见了边沿淡淡的血迹斑斑。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但是白枫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眉头微微皱起,还放在鼻尖下轻轻闻了闻。 “小师姐,你的血里面有毒。” 这么些日子,奉祁也习惯了白枫无微不至的照顾。听到白枫这么一句,她愣了一下,但是面不改色。 “方才指甲不小心折断了,应该没事儿吧。” 白枫的眉头微微一松,他看了一眼奉祁伸出来的手,果然有指甲断掉了,还有殷红的血迹要渗出来。 他将一白色瓷瓶放在奉祁的跟前,“此毒虽是毒性尚浅,但日积月累,亦可致命。小师姐大病未愈,还是要提防这一些才是。” “好,知道了。” 白枫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在屋中升起了一盆炭火,将窗户推开,这才不紧不慢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奉祁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攥着方才白枫留下的药瓶。 只是双目无神,也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指甲里有毒,也知道这种毒不好解,会顺着血液深入骨髓,但是自己用量极少,不会被发现的。 正如白枫所言,若是日积月累,亦可致命。 在这个世间,自己谁也不信。 更何况,她总觉得玄肆是在故意引导自己什么,自己知道的,见到的,都是他想让自己知道的,见到的…… 她微微伸了一个懒腰,眼角微红,脸上泛起了一层困意。 若自己在一个圈里,那么自己总是要跳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63章 点到为止 奉祁又做了一场漫无边际的梦,她梦见了年幼的妹妹,胖乎乎的手,圆嘟嘟的脸,她一直在笑。 “姐姐,你会吃掉我吗?” “当然不会,我们会一直陪伴彼此,直到死亡的尽头。” “可是姐姐,只有吃掉我你才能活下去,死亡只是一场长眠,我终究会醒来。” “对啊,死亡只是一场长眠,我终究会醒来。只是如果没有你,那么无人陪我踏过荒原,竖起战旗,我会害怕。” 那个拉着自己手的小女孩站了起来,她朝着自己招手。 “那么姐姐,我就要走了。” “不能再陪陪我吗?” “不了,姐姐,记住你要做的事儿,我们终究会相遇。” 这是奉祁睡得最为安稳的一个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玄肆低沉的嗓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哭了?” 奉祁伸出手指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你怎么来了?” 没有回答奉祁的问题,玄肆低垂着眼眸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试武大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梵寂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你也要参加吗?” “嗯,师父说我过得太安逸了,近几年梵寂谷也有不少的新起之秀,希望我多注意注意,日后定有大用。” 不知道为什么,奉祁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要被抛弃了,他们要被抛弃了,但现在却还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试武大会的兴奋之中。 玄肆瞧着奉祁的脸色有些苍白,伸出手替奉祁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润而泽。 “其实你也可以出去走走,师兄弟们总有一两个是合乎你心仪的,日后带在身边也不错。” 奉祁转过自己的脑袋没有说话,眼眶有些红润,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嗯,我知道了。” 她以为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旁人的生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也确确实实的为他们而感到悲哀。 “吱呀——” “小师姐!” 紧闭的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小姑娘愣了愣,但是脸上依旧是欢喜的笑意,“大师兄也在啊,弟子年烟见过大师兄,小师姐。” 他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穿梭,嘴角是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玄肆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缓缓站了起来,“有人来找你了,我也就先离开了,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让白枫来找我就是了。” 玄肆向来是冷言少语的,对着外人总是扳着一张脸,少见有此温润的一面。 年烟抿了抿唇,低着头不再去看,乖乖的站到了一边。 奉祁这才慵懒的抬起眸子看着来人,她对梵寂谷的弟子其实都没有太多的印象。 以往都在外面胡闹,或者被容司言揪着习武,又或者是殷离呆着清修,再不济就和药老苏伯陵学学奇奇怪怪的东西。 亲传弟子和一般弟子住的地方也隔得很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你找我?” 年烟连连点头,身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腰间系着白玉流苏作为点缀,宛若初开的青兰。 青丝梳成一个好看的月牙髻,简单的点缀着珠子穿成的雅致幽兰,说不出的灵动好看。 她手中捧着一束妖艳的红梅,自顾自的放到了窗边空荡荡的花瓶中插下。 还不忘推开厚重的窗户,红梅便是与窗外的雪景做了映衬。 这一年的雪似乎格外的漫长,奉祁却是没觉得寒冷。 “听白枫小师弟说小师姐身体欠佳,我便是想着来看看小师姐,哪怕是陪小师姐解解闷也是好的。路过几株红梅,顺手便是折了几枝下来,想着小师姐整日戴在屋子里,能看着也是不错的。” 奉祁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自顾自的走到屏风后换衣裳,声音平缓而清脆。 “那多劳你费这些心思了,在这院子里确实是无聊至极。” 年烟站在原地,原是有些无措的,但是听见奉祁和自己搭话,心中的紧张也消散了大半。 “小师姐喜欢就好,我还担心小师姐会嫌弃我叨扰,将我赶出去呢。” 她抿了抿唇,眸子一闪,“毕竟我不像大师兄和白枫小师弟一般,可以日日见着小师姐,要是小师姐厌生就不好了。” 奉祁穿衣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真是应了这句话的。 其实奉祁大可几句打发了这人,但是想起玄肆说的话,眸子不由得暗了暗,要是顺着她去见见其他人倒也是不错的。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之后,奉祁又苦笑了一声,现如今自己也开始谋划起来了么? 她的声音不似年烟那般甜腻腻的,向来都是清冷的,听不出温度,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但奉祁笑了笑,迈了出来,声音轻柔,“怎么会呢?玄肆呆板无趣,和他一处难受得紧。白枫沉默寡言,也只是让我陪着捣药罢了。” 听着奉祁直呼了玄肆的名,年烟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颤了颤,也不知其在想些什么。 “其他弟子都说小师姐难以亲近,原来都是假话。” 奉祁在梳妆镜前坐下,“我很少与弟子亲近,又时常惹祸,传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稀奇。” 奉祁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上面金丝绣着云纹朱鹤,款式雅致。 外传白纱,整个人恍若脱尘嫡仙,自带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 她向来是不穿裙子的,但是所幸在云府的日子也习惯了,现在换上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合适的。 只是身后的年烟轻呼出声,眼中的惊羡更是不加掩饰的,瞧着倒是情真意切。 “小师姐长得真好看,连我一个女子看了也忍不住的欢喜!” 她慢步走到了奉祁的身后,脸上满是动容的笑意,“只是小师姐的脸色苍白了一些,若是略施粉黛,定是人间绝色!” 奉祁透过铜镜看着年烟,微微皱眉,很想说出俗不可耐四个字来,但是又生生憋了回去。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今日虽是下着雪,忽觉景色不错,倒是生了想出去走走的念头。” 年烟蹲在奉祁的面前,柳眉微微皱起,“小师姐此时可受不了寒,若是要出去的话,白枫小师弟定会生气的。” “无妨,的。” “即是如此,为何小师姐你也要参加?” 说着还委屈巴巴的撅着自己的嘴,“这不是在欺负我们么?” 奉祁配合的笑了笑,“怎么算得上是欺负呢,只是师兄弟之间互相切磋切磋,点到即止。” 年烟环抱住奉祁的手腕,显得有些亲密,“真好,就算输了,只要表现好的话,应该也是有机会吧?” 看着年烟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奉祁停下了步子,“所以你究竟想问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年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就是和小师姐随便的聊聊天嘛,但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要是小师姐不喜欢的话,那年烟不问了就是。” 看着年烟体贴的模样,奉祁倒是觉得刚才自己有些敏感了。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却是在拐角处碰到了正在闭眼假寐的玄肆。 玄肆半撑着脸斜靠在石桌上,手中还在不断的把玩把一把折扇,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听闻声响,玄肆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看清眼前两人之时的确是有些疑惑的。 年烟也是一愣,“大师兄。” 玄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站起身便是走到了奉祁的跟前,伸出手理了理她的斗篷,又拉拢了一些。 “来这里走走也不错,但是湿气太重,不可多待。” 他是故意的。 奉祁倒是乐于配合,微微颔首,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轻笑一声,“还以为你回去了,没成想在这里等着我的。” 玄肆微微挑眉,“明明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怎么就是我特意的了?” 年烟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多余,但是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也实在是插不上话,便是只能敛着眸站在一边。 玄肆抬眸扫了一眼年烟,意有所指,“来这里的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也好在我来得早,否则你又该头疼了。” 奉祁只是看了玄肆的一个眼神便是猜到了七七八八,但是此时也来了兴致配合。 “什么人?我怎么就会头疼呢?” 一旁的年烟忽的轻咳了一声,脸上笑意依旧,“既然大师兄在此处遇见了,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奉祁微微回眸,“好。” 两人一直目送玄肆离去,直到年烟没有了踪迹,奉祁才收回了自己的眸子,并不着痕迹的与玄肆拉开了距离。 她有些淡漠的看着跟前的男人,“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玄肆一脸无奈的模样,耸了耸肩,“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我只是正好在这里休息而已,这里离我的院子最近,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吧?”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玄肆笑了笑,“无非就是其他弟子的一些小手段罢了,倒也不用在意,不过你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奉祁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随年烟出来的事儿,干脆也学着玄肆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吧。” 耳边是风吹竹林簌簌的声响,雾气萦绕,颇为雅致灵动。 年烟这个人还是有些意思的。 谈话间,玄肆忽的拉住了奉祁的手,将其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穿过青竹簌簌,直朝奉祁的面门而来,阴狠毒辣,不留丝毫的余地,惊起一层竹纹荡开。 章节目录 第64章 竹林深深 奉祁后知后觉,惊起一身的冷汗。 方才那人的速度极快,箭矢飞射的声响被簌簌的风声遮掩,自己竟是没有察觉到的。 她抬眸看着护着自己的玄肆,一双眸子冷得深邃,明显是动了怒的。 从林深处不紧不慢的走出一人,身穿青衣短袍,腰佩长剑,剑眉星目,一脸笑意。 来人不紧不慢微微拱手,“弟子见过小师姐,大师兄。弟子方才在此处练剑,一时疏忽,以为是其他几位弟子嬉戏打闹,差点误伤了小师姐,还请小师姐莫要怪罪。” 顿然,又道:“不过听闻小师姐武艺了得,想必就算方才大师兄不做理会,弟子也是伤不了小师姐分毫的,只不过给小师姐徒增笑料罢了。” 他说的言真意切,倒是挑不出丝毫的毛病来。 奉祁垂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玄肆,压低了嗓音,夹杂几丝嘲弄,“看来大师兄打理的也不是很干净嘛。” 她转眸看了看来人,“你是梵寂谷的弟子么?我怎记得梵寂谷弟子没有你这号人物?” “瞧小师姐说的,我还能是假的不是?小师姐从未过问门中弟子的事儿,不知道倒也正常,弟子竹幽也是第一次拜见小师姐和大师兄呢。” 奉祁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向前迈出了一步,声音轻柔。 自己的确不怎么出现在这些地方,若不是因为时局特殊,自己又受了伤,年烟又怎么可能会找到自己? 其实自己在其他弟子眼中是和玄肆一样吧,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恍若虚影,真假难辨。 “方才你的所作所为,我可认为你在残害同门未果,按梵寂谷的规矩,其罪当诛。” 竹幽依旧沉稳,“呵,这话若是从大师兄的嘴里说出来我倒还是信的,只是从小师姐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奉祁只觉得当头一棒,果然是因为自己犯的事太多了,现在在这些弟子面前,自己一点儿威信都没有了。 然后奉祁只是掩嘴轻笑,半遮半掩,徒增妩媚。 “对,你说得没错,因为我再犯几条应当也是没有关系的。” 玄肆却是有些愣住了,以往奉祁向来是不苟言笑的,难得的表情也是因自己的多番挑逗,现在这样子倒还真的是让人觉得稀奇。 奉祁走到了竹幽的跟前,又上上小小的打量了一番,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身形倒是硬朗,就是不知是否能抗下我的一掌……” 话音不过刚刚落下,奉祁便是猛的击出一掌,竹幽并未躲避,身形一顿往后退去,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这一掌超出了竹幽的预料,他知道奉祁受了伤,因此也不打算躲开,可是…… 对上竹幽脸上的惊骇之色,奉祁笑得无害,“我当然知道弟子中还有许多人对我不服,说我屡犯谷规,却不受丝毫的刑罚,谷主几番包庇,说我空无实力,平白占了个谷主亲传弟子的身份。” 竹幽脸上的神色总算是有了几分的变化,但依旧是一言不发的,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仍然觉得胸口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你们私底下怎么说我我自然不会计较,但是今日你摆到明面上来,我若是装作不知,倒真的对不起你们一声声的小师姐了。” “不过我瞧你还是老实,想必是谁在耳边嚼了舌根吧?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也有一个。梵寂谷的弟子,可不能只有一身本领才是。” 奉祁的个子比竹幽矮了一头,只能仰头看着他,但是眼底的笑意看着他俨然就像是看着一个孩子,满是戏谑,她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竹幽看着奉祁的眼神总算是带了些恭敬,“小师姐在谷主那里待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再愚钝自然也是得了谷主的真传。” 他的语气淡淡,却依旧不善。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玄肆幽幽的开口,“噗,殷离能教什么?整日不都忙着梵寂谷中的事物,什么时候闲下来过?他做过最好的事儿就是保证奉祁不死罢了。” 他慵懒的在石凳上坐下,单手撑着脸,一副慵懒的模样。 “论亲传弟子,殷离的弟子最惨,修炼武功乃是藏书阁的,和外门弟子别无二致,也许还能去其他师父那里蹭蹭。” 玄肆说的不错,奉祁所学都是到处蹭来的,也因此没有固定的招式,灵活多变,多是出其不意的。 知道玄肆是在给奉祁说话,竹幽皱眉,却仍带不甘。 或许他的确是看不起眼前这个小师姐的,但是却是对玄肆仰慕得厉害,他说的话自己绝不会带着一丝的怀疑。 奉祁转过身子,笑得淡然,“若还是觉得不服,便是在试武大会上打败我,你还有时间。” 竹幽抿了抿唇,轻哼一声,“小师姐怎知我一定可以对的上小师姐?” 奉祁看向玄肆,“大师兄,你觉得呢?” 玄肆微微一愣,这事儿都是容司言在打理,自己怎么知道试武大会的规矩?但是他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 “可以,既然是挑选自己的师弟师妹,自己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竹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朝着两人微微拱手便是转身离开了。 竹幽揉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奉祁或许的确是大逆不道,但是绝不是不学无术。 方才的一掌自己感悟实在是深,内力醇厚,随意的一掌险些坏了自己的气,若不是她受了伤且无心重伤自己,那么自己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在低头深思之际,忽觉自己的跟前站定了一人。 他抬眸一看,脸色越发难看,声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怎么来了?一直在这里等我?” 重九阳浅浅一笑,“师兄,我当然是特地在此处等你的。” 他轻哼一声,转身就走,重九阳紧随其后。 “师兄,你乃是我们外门弟子中最为厉害的,若是你都不能成为谷主的亲传弟子,那就没有人能有这个本事了。” “小师姐也只不过是被谷主捡回来的,得了谷主欢心,这才占了一个名号,依我看来,这本就是师兄的东西才是。” 忽的,竹幽站定,他看着重九阳,“小师姐配不配还不是你说了算!” 话毕,便是将重九阳甩在身后,不忘落下一句,“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放过!” 站在原地的重九阳也只是笑,“师弟等着师兄心想事成!” 其实方才奉祁那一掌的威力玄肆也是愣了愣,奉祁此时的身子也就好了个五六分,绝不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虽然对竹幽了解不深,但是他的那一箭威力十足,大抵也不在拾柒之下。 奉祁松了一口气,有些心虚,生怕竹幽没有被自己给唬住。 该说不说,竹幽的身子是真的好,硬邦邦的,硬攻不破,气息沉稳。 玄肆微微挑眉,“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奉祁无奈的耸了耸肩,“大师兄不肯帮我,我便只有自己想办法了,还想着师兄唱红脸我唱白脸,结果红白脸我都担了。” 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指缝间竟是夹着一根银针。 “竹幽内力深厚,不过所幸白枫教了我不少。” 玄肆笑了笑,微微摇头,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佩服奉祁的狐假虎威,不过奉祁也是成功唬住了竹幽。 等到试武大会,奉祁的伤也该好了个七七八八,到时就算真的与其对上了,也不会有忌惮的。 这一手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奉祁在玄肆的跟前坐下,双手托脸,“只是不解,怎么就一天的时间,就老是有人来找我的麻烦,而不是师姐和你的?” “或许有人在暗中等着出手。” 此话一出,奉祁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难道已经有人渗透到了梵寂谷中?只是不知,是不是盛司卿的人……” 玄肆摇了摇头,“应当不是,盛司卿杀伐果断,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既然抓不到你便欲毁去,他有五大长监,有恃无恐。可还记得地下城出现的灰袍男子。” 自然是记得的,若不是因为那人,自己也许还不会发现玄肆的身份呢。 看着奉祁点了点头,玄肆继续道:“应该是他身后的人,这个人的速度很慢也很谨慎,他只是在不断的逼迫你现身罢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昨晚其实有人闯进了你的院子,似是来杀你的,不过我拦下了。” “嗯?谁?” “鬼信子。” 奉祁的脑海里瞬时闪过了鬼信子的那张脸,阴森可怖,难怪今早醒来玄肆就在自己的床前。 但是更让人惊愕的还是鬼信子,他竟然一个人溜进了梵寂谷,四巫竟然都没有发现。 还在惊愕的时候,奉祁都没有发现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竟是微微颤抖着的。 玄肆握住了奉祁的手掌,带来阵阵暖意,“软软,没事儿的,他受了伤,应该是不敢再来了的。” 奉祁收敛了心神,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还好来的是鬼信子,并非是杀心观音。 鬼信子最擅长的还是追踪,玄肆能和杀心观音纠缠一二,想必对付一个鬼信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鬼信子来了一遭,想必梵寂谷内大致的地势他也是知晓的,若是突袭,梵寂谷虽是易守难攻,却也很难抵挡。 还有梵寂谷外的毒雾,他又是怎么通过的? 玄肆向来都是可以看透奉祁心中所想的,然而这也是奉祁最讨厌的地方,毫无隐私可言。 “放心吧,今日苏老和白枫已经去检查毒雾了,说不定还会加一些其他的东西,四巫也开始做准备了。鬼信子知道自己已经打草惊蛇了,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来。” 虽是如此,奉祁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总觉得有什么危险已经靠近了,自己能感觉到,但是却看不见。 “我觉得弟子中也该好好的排查一番,既然一直藏在暗中的人那么狡诈,若是渗透梵寂谷应该也不是难事。” 玄肆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我且跟着你,在你伤没好之前,我还是不放心。” 原本奉祁是想要拒绝的,今日已经是让年烟误会了,想必很快就会被传开,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还不知道呢。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再遇到危险,自己现在的确很难抵抗。 今日是竹幽不服来试探,第二日自己遇见的可能就不是竹幽了。 因此,沉默了一会儿,奉祁只是点了点头,“那么就要多辛苦一下大师兄了。” 玄肆站起身来,笑着朝奉祁伸出了手,“你在外面待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该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65章 实在是聒噪 不过刚刚破晓,白枫便是扣响了奉祁的房门,毫无感情,直接推门而入。 进了冬日,天色亮得越晚,奉祁整日无事,也开始贪睡起来,真真实实学会了赖床。 听见耳边传来的声响,奉祁伸了个懒腰,隔着屏风看着在外屋摆弄汤药的白枫,语气还带着困意。 “昨日听大师兄说你去白芷林了,可有收获?” 白芷林便是梵寂谷的外围,将梵寂谷围了一圈,毒雾也随着白芷林扩散了一圈,一般来说常人不得靠近。 白枫闷闷的应了一声,听他的语气应当是没有找到突破口的。 倘若不知道鬼信子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始终将是一个祸患,像是悬在头来也是惭愧,奉祁抿了抿唇,“也不难,被药老扔进去的毒兽虽然凶猛,但是也会下意识的躲避毒雾,跟着他们总能找到一条不那么危险的路。” 玄肆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毒兽吃了你?” 白枫赞同的点了点头,毒兽凶猛无比,算得上是白芷林的第二道防线,哪能说跟就能跟的? 奉祁心中不服,“自然是怕的,但是药老养的那些毒兽看不见,闻不着,只要不发出声响,怎么就会知道我在它们周遭?” 白枫沉默了,长期在毒雾笼罩的环境下存货下来的毒兽自然是强悍,就算是对上杀心观音也未必会输。 只是长此以往,毒性早就蔓延了了它们全身,活不长不说,眼睛和嗅觉也坏透了,不过因此听觉倒是十足十的敏锐。 可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和奉祁一般…… 两人齐齐盯着奉祁喝完药之后,白枫站了起来,“那我再去放一些毒兽,毒雾不行,鬼信子总不能躲过毒兽了吧,正好师父近日又养了一批看得见闻得着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奉祁的,似乎是在暗示什么,奉祁权当看不见。 见白枫准备走了,奉祁连忙道:“我也来帮忙吧,你一人驱赶那么多毒兽,我害怕你受伤。” 可是白枫只是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淡淡,“小师姐放心,不会的,那一头伤我,我就把它烤熟给小师姐改善伙食。” 玄肆忍住了笑意,“白枫,你先回去清点一下吧,我们稍后就来。” “嗯。” 奉祁有些不满,自己说就不管用,玄肆说话就真的这么管用么? 玄肆安抚住奉祁有些躁动的心,“你还有一件事儿没解决好,人家可是在外面站了许久了。” “嗯?谁会大雪天的来寻我?又不是和你一样无事可做游手好闲。”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是推开了大门,一股寒意扑面袭来,倒是让奉祁顿时间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还在洋洋洒洒的白雪,今年的雪季不仅格外的漫长,还格外的冷,就连四季长春的梵寂谷也沾染了纷纷扬扬的寒意。 玄肆连忙拿出斗篷给奉祁披上,语气中带了些斥责的意味。 “伤势还未痊愈,也不怕感染了风寒。” 隔着层层的雪花,奉祁果真是看见了立在院中的人影,双肩和头道:“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竹幽微微皱眉,“小师姐,我的确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小师姐应允。” 奉祁看了一眼玄肆,又看着竹幽,步子随即就是往后退了一步,带着些漠然之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话倒是说的没错。奉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怎么,我这病秧子能帮你什么?” “实不相瞒,一年之前我的武艺便是停滞不前,我也去请教容师姐和几位长老,但是皆无长进,所以还请小师姐助我一臂之力。” “我能怎么帮你,若是容师姐和几位师父都没有办法,我更是无计可施。” “小师姐你一定可以的!” 看着竹幽一副肯定的模样,奉祁微微挑眉,自己可以吗?自己怎么不知道? 竹幽生得清秀,皱起眉头来都觉得好看。 “小师姐上次打了我一掌之后,我运功之时竟是察觉到了契机,想来这事儿只能由小师姐帮我了!” 看他说得言真意切,奉祁也有了一些的动摇,毕竟都是梵寂谷的弟子,自己若是能帮的话自然不会含糊。 听竹幽这么一说,应当是经脉堵塞所致,也许让白枫针灸一二会有所长进吧。 但是自己若是都能看出来的话,容师姐和几位师父不可能不知道,他们都选择了避而不谈,任由竹幽停滞不前? 沉默了一会儿,奉祁试探性的开口,“你且等等,我明日再给你答复。” 竹幽还要开口,似是迫切。 不过也是,他的脾性不易控制,停滞一年眼睁睁的瞧着旁人增进,而自己却止步,心中定是烦躁不堪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能解决此种问题的机会,换做是谁,都会没有耐心继续等待的。 玄肆适时的说道:“既然你小师姐都这样说了,那你只管明日过来就是了,你小师姐别的本事没有,插手胖人的事儿却是极为擅长的。” 竹幽只好闭了嘴,良久,吐出个多谢小师姐便是离开了。 来得突然,离开得也决绝。 奉祁看向玄肆,“他是……” 玄肆微微挑眉,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随即所有的情绪都化作绵长的一声叹息。 “怎么你对旁人的事儿也这般的上心呢?怎的不见你这般关心关心我?” “啧。” 奉祁不悦的啧了一声,抬脚便是朝着门外走去,白枫还在等着,见状,玄肆只好撑着伞紧随其后。 大雪纷飞,奉祁微微抬眸,顺着伞沿看见了大片雪白的天空。手掌传来阵阵凉意,是雪花融化带来的冰凉的触感。 玄肆像极了一个操心的老父亲,拉住奉祁的手藏在了斗篷之下,语气还带着一些斥责的意味。 “小心受寒,等你身体好了你在雪地里打滚撒欢我都不会管你的,但是现在不行,你可是连寒意都沾不得的。” 听着玄肆絮絮叨叨的话,奉祁脑海里却是想起了怀准,当初那人也是跟在自己的耳边絮絮叨叨,烦死了。 她的眼眶微微的哄着,随即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一边,“竹幽,哪门的弟子?” “大抵就是许师父门下的。” 这倒是有可能的,许凉卿向来都是不管这些弟子的,最多送去武学典籍,让他们自生自灭。 不过他们也绝无怨言,因为光是看懂了那些武学典籍,他们的武艺亦可突飞猛进,对于许凉卿的散养,他们还是喜欢的。 “我猜他说他武艺无法精进,怕是经脉堵塞,或许白枫会有法子。只是……” “只是你觉得此事不算难事,容师姐和许师父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会坐视不管。” 奉祁点头,这的确是说不通的啊。 玄肆一笑,“既是许师父门下的弟子,想来他自有定夺,若你真的想要帮竹幽,我可以去替你问上一问。” 奉祁也乐了,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弯起,“那么就多谢大师兄了。” 玄肆没有继续说话,原本他是想要让白枫跟着奉祁的,白枫本事不凡,想来也是一大助力。 更何况白枫听话,他待在奉祁身侧,自己也能随时掌控,会安心不少。 只是奉祁此时似乎更对竹幽感兴趣,那么自己也就只能想办法将竹幽化为己用了。 只是竹幽的性子,着实会是一个麻烦,自己还得重新想法子才是。 章节目录 第66章 毒兽尔尔 两人很快便是寻到了白枫,白枫站在地洞门前等着,手中只是提着一个篮子。 看着硕大的地洞,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只能偶尔闻得一阵阵腥臭味。 虽然奉祁也是和毒兽打过交道的,但是从未见过饲养毒兽的地方,难免有些好奇。 她想过毒兽吃的是五毒,喝的是露水,乃是世间最毒之物。也想过它们吃的是药老苏伯陵的各种毒药,像养蛊一样胜者为王。 只是还没有等到奉祁问出口,白枫便是在耳边幽幽的说道:“小师姐不会对它们吃什么而感兴趣的。” …… 玄肆笑了笑,“好了,别管我们了,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儿就可以了。” 虽说是来帮忙,其实奉祁就是来看一个热闹的,她从未这般观察过毒兽,又怎么谈帮忙? 白枫微微颔首,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帮忙。 只是自顾自的从怀中拿出了两粒解毒丸,淡淡的说道:“待会儿或许会有些混乱,还请大师兄和小师姐前往白芷林外围等待。” 虽然说的是外围,但是白枫心中清楚,这两位不进去是不可能的。 玄肆接过,递给了奉祁一颗。 正欲拉着奉祁离开,奉祁忍不住的一愣,“难道不留下来帮忙吗?” 玄肆挑眉,声音轻柔,“你想怎么帮忙?反正待会儿不都是能看见的吗?” 的确,奉祁并不是想帮忙,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这一批毒兽会有什么不同罢了。 既然是药老苏伯陵一直藏起来的,又久久不愿意放出去的,那必定是极好的。 见状,白枫适时地插嘴道:“小师姐此时还是离远些比较好,若是真的受到影响,伤势怕是难以在试武大会之前痊愈。” 虽然自己知道试武大会的真正意义,但依旧不想给殷离丢脸。 她点头沉默不语,但还是顺从的被玄肆拉着离开了。 前往白芷林的路上,奉祁一直都是低着头的,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着洁白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耳边除了簌簌的下雪声,还有脚踩在雪地上的破碎声,很是轻微,但是此刻都在奉祁的耳中被不断的放大。 玄肆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前方,他的手似乎一直都是温暖的,无论是作为沈池的时候,还是现在作为玄肆的时候。 他的脚印要比自己的大上一些,就连步子也迈得比自己大一些,微微抬眸,身形也比自己高上一些。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垂头丧气。 玄肆轻嗤一声,步子微微一顿,但是并未转身。 “怎么,还有哪里不开心?” “我有些饿了。” 玄肆停下了步子,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拿出了一包东西,递到了奉祁的跟前。 “之前没能给你吃上好的,现在补上想来也不算迟。” 奉祁不悲不喜,只是当打开包裹着的油纸,还是微微愣了愣。 手中躺着的正是一个个灵动的小兔子,那一双双的红红的眼睛好似有神,满心欢喜的瞧着自己。 这边是上次玄肆在临冬城一定要自己尝尝的,只是上次人实在是过于拥挤,自己只吃到了一个。 味道是甜腻腻的,浓香在口腔中倾泻开来,裹挟着其他的味道。 也许是一直被玄肆抱在怀中的缘故,所以当奉祁的指尖触碰到的时候,还有一丝的余温。 不过刚刚咬了一口,奉祁的眼角微微泛红,泪花闪闪。 玄肆一愣,伸出手摸了摸奉祁的脸颊,像是在安慰什么珍物,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软软,怎么哭了?” 奉祁下意识的便是转过了自己的脑袋,也许算是逃避。 不过很快她便看着玄肆笑了笑,双眸弯弯,恍若星辰,嘴角挑起的弧度明媚动人。 “你这个人还真的烦,一直说什么让我学学其他女儿家的模样,现在我真的和云灼一般动不动哭了,你又问我怎么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奉祁会这样说,玄肆眼中的笑意更甚。 “那倒是我的不对了。” 他又揉了揉奉祁的发丝,就像是一个长辈那样,但是又有些不一样。 白芷林郁郁葱葱,常青松一片连着一片,生机盎然。 只是里面瞧来瞧去能看见的只有那阵浓厚的黑雾,像是一层层的黑纱不断的叠加,朦胧又诱人。 奉祁此时已经吃下了解毒丸,更是有恃无恐,在白芷林中寻了一颗高大的乔松便是坐上了高高的枝头,玄肆就站在她的身侧,居高临下的仰视着所有的一切。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自己的小腿,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了玄肆的腿上。 “容师姐和我都要参加试武大会,你呢?你要不要也参加?” 玄肆微微垂眸,“那你觉得呢?我应不应该参加?” 奉祁抿了抿唇,“不知道,你身为亲传弟子,没有理由不参加,更何况你是师父的儿子,更应该参加。但是……” 奉祁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但若你使出全力的话,整个梵寂谷的弟子没有一个可能是你的对手,这得让我们多挫败啊。” 沉吟了一会儿,玄肆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与杀心观音谁更厉害些?” 好家伙。 奉祁觉得自己从头到尾根本没没有提到杀心观音,不是觉得,她就是没有提到。 可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我想些什么的?莫不是真的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将最后一块糕点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奉祁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身旁的男人。 大雪落在他的头上,星星点点,一双好看的眼眸就那样看着自己,满是笑意。 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笑,明明第一次用玄肆的身份和自己接触的时候,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他身上也披着厚重的黑色斗篷,只是自己坐下之后,他便是一直伸出一只手牵着斗篷将自己护着。 自己抬眸看不见其他,只能看见他的那张脸,或许是半张,毕竟还有半张面具不是。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累了,奉祁又垂下了自己的眼眸,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脚尖上。 “嗯,我们明明都是同一个师父,为什么你比我厉害那么多?” 玄肆微微俯身,“软软,也许男子就是要比女子更强盛一些,不然我该怎么保护你?” 保护…… 怀准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奉祁,你为什么就不能躲在我的身后? 他说,奉祁,我可以保护你的。 可是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 她咽了咽口水,将自己的目光移远了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眸中却是没有丝毫情绪的。 “胡说,什么女子自古不如男都是屁话,我也可以很好的保护我自己。” 她的声音轻轻的,似乎也被大雪所掩盖了一些,显得有些缥缈。 玄肆并没有反驳,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像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 “嗯,但是软软,你可以偶尔不是。”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许久,总算是有了停歇的意思,只是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远处的乔松惊起了一阵的飞鸟,盘旋了几圈后便是立刻散去。 “来了。” 奉祁也站了起来,她看见不远处的乔松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撞击,树冠颤着,在郁郁葱葱的绿冠中层层荡漾开来。 然后底下撞击树木的东西似乎在不断的散开,划开了道道纹路。 奉祁抿了抿唇,眼中满是惊诧,“这样的景色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玄肆点了点头,“以往的毒兽都是一只一只扔的,不同今日。” 奉祁眨了眨眼,“我们私自这样做,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谷主和苏老来着?这样会不会被怪罪?” 虽然奉祁知道肯定不会的,苏老的所有事都是白枫一人在处理,包括这次的白芷林,自然是白枫一人说了算的。 更何况还有玄肆这个人在,殷离又怎么会怪罪? 再者说了,殷离才不会理会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只要没人死就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玄肆没有回答奉祁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将奉祁的脑袋转向了一边。 “可能有事儿。” 话音不过刚刚落下,奉祁便是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众多乔松中快速的穿梭,很快便是到了自己的眼前。 见到容司言的时候,奉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容师姐。” 可是现在容司言可是来不及和奉祁计较什么,换做其他日子,容司言肯定是要指责奉祁又开始胡闹了,不好好养伤到处溜达。 说不定连带着玄肆都要被说上几句,奉祁不懂事,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也不懂事。 容司言皱着眉头,“你们在这里最好,我还省得去找你们了。” 奉祁不知道是不是被容司言的情绪所感染,也是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怎么了?师姐,可是有要事?” 容司言沉重的点了点头,“今日大批的弟子进入白芷林试炼,现在还没有出来,现在大批毒兽进入,我担心他们应付不来。” 奉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情绪也紧张了起来。 以往还好,毒兽分散,领地确认。但是现在大批的毒兽重新引进,且不说这批毒兽的性子怎么样,一切都是未知。 更何况刚进入的毒兽情绪敏感,到达了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便是确认自己的领地,杀光身边有危险的存在。 毒物将又一次的加重,解毒丸就半个时辰的功效,若是半个时辰内还未出来的话,怕是凶多吉少。 玄肆看了看奉祁,“谁准予他们进入白芷林的?谁给的解毒丸?”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带着怒气的,但是奉祁和容司言都能理解。 这时候白枫也赶了过来,大抵也是知道了的,他的面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愤愤的说道:“这个老东西趁我不在又开始闯祸了。” 随即他便是朝着三人微微拱手,“还请几位师兄师姐帮忙,我一个怕是没办法找回太多的弟子。” 他又是抓出了一把的解毒丸,一个人给了一包。 “若是遇到其他弟子,可以将这些给他们,保全性命。若是中毒了,便是让他们回去等着,老家伙应该在院子中等着解毒了。” 奉祁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复杂。 说苏伯陵胡来吧,但是他现在已经准备好接纳中毒的弟子了。 若说他有准备吧,他又能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儿来。 还有白枫,说他沉稳吧,他现在一抓一大把的解毒丸,这和苏伯陵倒是挺像的。 说他也跟着胡来吧,但是人家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的。 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解毒丸,奉祁撅了噘嘴,以往去讨要解毒丸,白枫硬是不愿意,说什么解毒丸难以研制,可是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嘛。 但是再多的腹诽此时都被压了下去,几人还是准备立刻行动。 章节目录 第67章 只是想要活着 白芷林地势倒是没有多复杂,就是范围太大,也不知道这群人进入白芷林有多久了,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但是想着解毒丸药效不过半个时辰,应该走不出多远的,因此几人的重心都在白芷林的外围寻找。 但是白枫却是说苏伯陵这个家伙指不定偷了多少的解毒丸,还有些弟子也许已经进入深处了。 现在试武大会在即,大部分弟子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有这样历练的机会,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他们都想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契机,功力可以得到提升。 玄肆看着奉祁的脸色有些不对,低声道:“如果撑不住了就回去吧,在白芷林待久了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奉祁正好服下第二颗解毒丸。 看着有些发黑的裙摆,奉祁有些懊恼。 原本以为自己这些日子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早知道就换上短袍了,裙子是真的不方便,还没有拿破魂。 因此奉祁也只是嗯嗯啊啊的应着,并没有将玄肆的话放在心上。 玄肆看着奉祁漫不经心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些不悦。 他强行扳过了奉祁的身子,使她直视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刚才说的话记住了吗?” 解毒丸虽然在白芷林的确是一个好东西,但是倘若多次服用的话,很有可能产生抗药性。 到时候解毒丸就会丧失作用。 奉祁点了点头,“知道了,就你话多。” 玄肆:…… “你敢不敢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看着玄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奉祁愣了愣,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如果觉得不对,我会自己先离开的。” 随即奉祁便是将目光投向更深处的白芷林,虽然毒雾中很难看清,但是脚下的痕迹却是明显的。 周遭的树上还绑有布条,想必是弟子为了防止自己走丢所以做的记号吧。 虽然刚才白枫已经送来了其他有需要的东西,且奉祁自己身上带的东西也不少,但是没有了破魂奉祁还是觉得不安心。 不过好在自己知道五大长监的人很有可能渗入梵寂谷之后,自己的身上总是带着不少的毒药之类的。 就算是遇到了毒兽,自保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又交代了几句,两人这才分开。 年烟有些狼狈,浑身都是污泥,胳膊更是受了伤的,此时正拼命的朝前跑着。 她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不断的移动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追着自己。 自己还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但是突然冒出来的毒兽却是打破了这一切。 她不要死在这里,她不想死,自己只是想要活着! 可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轻盈,那种致命的恐惧又冒出来了! 不要,自己不要死!起码……不要死在这里…… “年烟?!” 身子摇摇欲坠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将自己揽入怀中。 “年烟,你没事儿吧?!” 年烟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是奉祁。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死里逃生的笑意来,“原来是……小师姐啊。” 奉祁将解毒丸喂进了年烟的嘴中,年烟缓了一会儿,才微微恢复了一些神色。 她扑到奉祁的怀中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奉祁耐着性子安抚,“还有其他人吗?他们在哪里?” 年烟的一双眸子红彤彤的,但是听到奉祁这样问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顿了顿。 她咽了咽口水,“没有了……我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这里就我一个人,小师姐,求求你带我出去吧。” 虽然很是怀疑年烟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有胆子独自前往深处,但是对于年烟的话奉祁还是没有怀疑的。 她一口便是应下,“好,我先送你出去,到了外围你自己离开,白枫就守在外面,出去就没事儿了。” 年烟顿了一下,“小师姐,你难道不送我离开白芷林吗?白芷林这么危险,更何况我现在受伤了。” 奉祁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深林处也许还有其他的弟子,我要去找他们,外围又白枫带人守着,你会没事儿的。” 似乎是有些失望,年烟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嗯,也是,小师姐还要去救其他人。” 可是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的明显,铺天盖地的动静在周遭响起,密密麻麻。 年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连连后退,“追过来了,追过来了!它们追过来了!” 奉祁倒还算是淡定的,抿了抿唇,只是此时也懒得去安抚奉祁的情绪了。 随着那些声音越来越靠近,奉祁总算是看清楚那些窸窸窣窣的东西。 它们是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虫子,啃食活物,着实是麻烦。若是落入它们之中,纵使武功再高,也只能认栽。 看着年烟惊慌的模样,她大抵就是被这群东西追了许久了吧。 她径直从袖口中撒出一包的白色粉末来,那些密密麻麻靠近的东西立即散去,露出原本的地面来。 “走!” 奉祁连忙拖拽着年烟便是快步走了出去,脸色有些难看,方才撒出的不过是普通的石灰罢了,但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不过所幸这些东西并不会追出太远,只要离开了它们的领地就可以了。 当周围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散去,奉祁这才带着年烟到一块较为裸露的地方休息,年烟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奉祁又用石灰在地面画了一个圈,年烟还在瑟瑟发抖,但是情绪已经有所收敛。 奉祁只是长长的吹响了口哨,“白枫很快就会过来了,你在这里等一下,你放心,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了,很安全。” 说完,奉祁蹲下身看着年烟,算是安抚,“你放心,你会没事儿的。” 话音刚刚落下,刚才自己逃窜的地方竟是传出一声惨叫声来。 奉祁立即便是站直了身子,看着年烟的神色也是变了变,“你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 说完奉祁便打算离开,可是年烟却是一把抓住了奉祁的手腕,“比起救他们那些没用的家伙,救我难道不是更好吗?!” “所以你就要让我抛弃其他人吗?” 奉祁微微眯了眯眸子,透露出丝丝的威胁来。 年烟摇了摇头,眼中噙着眼泪拼命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有……” 她的眼圈红红的,“小师姐,那边现在很危险,你现在受了伤,就算是你过去了也可能会死的!” 可是奉祁还是甩开了她的手,转身便是朝着传出惨叫的地方跑了过去。 周围灌来呼呼的风声,有些刺鼻,奉祁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疼,只好又吞下一粒解毒丸暂作压制。 她的心中自然是清楚的,虽说白芷林都是大片的乔松,地面也颇为干燥,踩上去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是越往里毒雾便是越重,湿气也逐渐加重,乔松已经被腐蚀,歪七扭八的,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 这股味道或许是来自脚下,也许就来自身边漆黑的树木,四面八方,皆是危机。 真是不知道这群家伙是怎么想的,跑到这样的地方历练?难道是脑子被吃掉了吗? 除非…… 除非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去的,让他们去送死…… 想到这里,奉祁又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年烟缩在那圈白色的石灰中,她瞪着眼睛看着周围,自己的双手还有血迹,但都不是自己的。 她咽了咽口水,还在不断的喃喃自语,“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要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 没过一会儿,玄肆和白枫便是赶到了,只是没有看见奉祁,玄肆皱了皱眉。 “奉祁呢?!” 年烟扬起苍白的脸来,显得有些慌乱,自己抛弃了那些人,小师姐一定很生气,若是被人知道的话,谷主定会治自己的罪。 梵寂谷有令,不得在任何情况下抛弃或者残害同门。 自己不是小师姐那样被护着的人,自己会死的,可是自己不想死……自己真的不想死…… 见年烟久久不回答,玄肆莫名觉得恼怒,靠近了一些,居高临下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年烟,满是威压。 他的那一双眼睛里满是狠厉,像是一头龇牙咧嘴的野狼,裹挟着杀意。 年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那里,小师姐听到那边有惨叫声,说要去救那里的人,我拦不住……” 玄肆看了看白枫,“人应该都差不多出去了,我去接奉祁。” 白枫点了点头,“琼玖清点了名单,只有五人还没有找到,小师姐应该是找他们去了。” 只是还没有等到玄肆抬脚离开,容司言便是从年烟手指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汗,看样子也是累坏了。 “怎么样了?可还有遗漏?” “你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奉祁,听见惨叫?” 容司言不明所以,“那边的人我都带出去了,并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奉祁。怎么了?奉祁还没有出来吗?” 不去理会容司言,玄肆一把便是掐住了年烟的脖颈,指节用力,脸上的杀意已经是藏不住了的。 他的声音凌冽,不带一丝的温度,“奉祁在哪儿?!说!” 年烟的脸色惨白,一双圆溜溜的瞳孔中满是惊恐,她的心狂跳不止。 怎么办怎么办?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来不及了的,自己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容司言被玄肆的举动也是吓了一跳,“玄肆!梵寂谷有令,不得残害同门!!” 唯独白枫一脸的淡然,“大师姐,大师兄自有自己的理由。” 年烟几乎是带着哭腔的,“那边,小师姐真的去那边了!” “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直到玄肆离去后,白枫才不紧不慢的上前为年烟处理伤口,容司言看了看年烟唯唯诺诺胆怯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 “我再去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遗落的弟子。” 白枫比年烟矮上一些,此时也只是抬眸看着她,语气淡淡,连那双眸子也是平静如水的,却是带着莫名的威压。 “你应该知道我,大师兄很在乎小师姐的,尤其是小师姐受伤之后,更是日日跟着,生怕小师姐再伤了。” 他缓缓起身,“要是小师姐出事儿了,谷主和大师兄都不会开心的吧,当然,我也不会。” 年烟浑身一震,喃喃自语,“我没有说谎,我没有……” 章节目录 第68章 小师姐是恶徒 毒雾越来越重了,连眼前的一切看得都有些不真切,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的薄纱。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沈萧阳拼命的拍掉身上不断往里钻的觅尸虫,可是细小的虫子有的已经钻进了皮肉,不断的哀嚎,就要被觅尸虫所覆盖了。 痛意,不受控制的吞噬了整个身体。 还有两人也被觅尸虫围困着,洒在身体周围的石灰渐渐的被露水浸湿,觅尸虫就快要过来了。 “萧阳!” “别过去!危险!” 路承安紧紧的拽住赵冰妍,死活不让她靠近半步。 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萧阳在虫群中不断的哀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令人发指。 “闭眼!” 奉祁终于赶到了,她撒下了一把石灰,正要将沈萧阳吞入腹中的觅尸虫立即散去了,窸窸窣窣的响成了一片。 浑身血迹的沈萧阳顿时失去了支撑,整个人无力的半跪在地,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的颤抖着。 奉祁来到了沈萧阳的跟前,又看了看即将面对觅尸虫的两人,声音冷厉,“跟上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赵冰妍脸色一震,连忙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她与路承安交换了一下眼神,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在奉祁所带的石灰还剩下一半,为几人开出一条路来倒也不算麻烦,只是想要摆脱这群家伙的话的确有些麻烦。 很快,路承安便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搀扶着重伤的沈萧阳跟在奉祁的身后,“小师姐,这不是我们出去的路吧。” 奉祁并没有回头,只是仔细的辨认着周围觅尸虫的踪迹,貌似并没有追过来,但是仍不可掉以轻心。 觅尸虫并不聪慧,恐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追过来。 她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打算解释。 现在凭着剩下的石灰安全出去实在是难,毕竟还有一个重伤的,他的血腥味在白芷林极其的诱人。 除了觅尸虫,还有其他的东西会寻着气味追来,现在只能先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再做商议。 好在白枫之前在白芷林活动的时候,发现了一处洞穴,用于观察毒兽和堆放草药,奉祁去过一次,离这里到不算是远。 奉祁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的三人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奉祁的背影。 奉祁转身,眉间闪过一丝的不悦,“怎么,你们想死在这里?” 路承安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赵冰妍。 赵冰妍顿时意会,下意识的便是往后退了一步,与奉祁拉出了一定的距离来。 现在暂时甩掉了觅尸虫,他们也就有时间去思考一下其他的东西了,比如奉祁。 赵冰妍警惕的说道:“小师姐,你来的时候可有遇到年烟?”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奉祁的神色,似乎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奉祁答道:“遇到了,已经将她送出去了。” 听到这话,赵冰妍皱着眉回头看了看路承安,那神色仿佛是在说你猜的没错。 反倒是受伤了的沈萧阳,听到了年烟已经出去了的消息,显得很是愤懑。 “年烟!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杀了她!” 奉祁皱眉,还想细问,但是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四面八方,似乎已经将几人包围了。 但是这声音忽隐忽现,倒是和之前的不一般,更像是在暗中蛰伏,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赵冰妍有些慌张,“怎么办,觅尸虫又追上来了!” 他们三人进来时所带的石灰早就用完了,现在奉祁身上也没有剩下多少,若是被追上,实在是难逃一劫。 路承安倒还算是镇定,他盯着奉祁,似乎是在怀疑,语气更多的是质问和逼迫,“小师姐,梵寂谷有令,不可在任何情况抛弃残害同门,小师姐你,应该不会抛弃我们吧?” 他问出的话实在是奇怪,对比年烟和他们的反应,奉祁很快便是猜到了几分,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 奉祁的声音淡淡,却是带着莫名的安抚,“自然不会,我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死,我也会带你们回去的。” 虽说是语气平缓,可是就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一般。 路承安拍了拍赵冰妍的肩膀,微微颔首,赵冰妍也点了点头,“那还请小师姐带我们去到安全的地方。” 几人还没有走出几步,前面便又是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立即便是改变了路径,绕一绕还是可以到达的。 几人调转了方向之后,那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便是渐渐的平息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是这样的情况又发生了几次,奉祁也不敢继续朝前走了,这样的感觉很是诡异,就像是有人引导着你走向其他的方向。 见奉祁停下来了,赵冰妍奇怪的问道:“小师姐,怎么了?” 路承安也发现了不对劲,“不是觅尸虫,若是它们早就冲出来了,现在这个东西似乎在将我们赶到一个地方去。” 奉祁点了点头,“的确不是觅尸虫,看来我们被它们已经盯上很久了。” “小师姐!” 赵冰妍一声惊呼,她指着不远处高耸的乔松,身子却是忍不住的往后退了退。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路承安和沈萧阳的脸色也是大变,神色各异。 只见高耸的树枝上似乎是站着一个人的,黑色的人影格外的明显,只是他的身形似乎比一般人更加的臃肿一些。 奉祁护着几人退了退,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树梢上的那人,明明是看不清的,但是奉祁感受到了那一双毒辣的目光。 白芷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是的,自从自己踏入这里开始,便是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了的。 她并未回头,“你们继续走,往东南不过百米,定有一处山洞,觅尸虫不会靠近,你们先过去。” 沈萧阳皱着眉,方才休息了半日,也恢复了不少。觅尸虫虽是食人,但好在奉祁来得及时,也只是伤及表皮,并不深。 “那我们走了,小师姐你怎么办。” 奉祁还是死死的盯着树梢上的黑影,他们似乎是在彼此观望,“我稍后会过来的,走。” 路承安看了看赵冰妍,站到了奉祁的身侧,“你们先去,我和小师姐会来的!” 赵冰妍倒是没有拒绝,她带着沈萧阳便是率先离开了,临行之际,将自己手中的佩剑递给了奉祁。 “小师姐的佩剑没带,虽然不及小师姐的,但是还请小师姐不要嫌弃。” 奉祁终于回了一下眸子,抿了抿唇,“路上小心。” “小师姐!” 方才站到奉祁的身侧的时候,路承安也是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黑影,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当这黑影出现的时候,路承安便是理解奉祁的紧张了,虽然不知梵寂谷混入了什么人,但是眼前的人定不属于梵寂谷的。 黑影似乎是终于站不住了,身子动了一下,便是当着几人的面坠下,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猛的向下坠落。 但是那股莫名的威压却是越演越烈,奉祁心中的不安也越演越烈。 “走!” 赵冰妍和沈萧阳也不敢继续逗留,转身离去。 似乎是察觉到奉祁和路承安并没有离开,周围那阵满是威胁的窸窸窣窣再一次的响起,似乎随时都会涌出来。 奉祁看了一眼黑影消失的地方,很想追上去看个清楚,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忽的,从阴暗处窜出一条细长的黑影,直接朝着路承安的胸膛便是冲了上来,势如破竹。 路承安脸色大变,却也是来不及反应,眼看着窜出来的黑影张开血盆大口便是冲了上来。 不过好在奉祁反应快,一把便是拽住那条黑影,原道是一条通体发黑的蛇,只是这蛇头上竟是长出了细小的绒毛,好似发丝。 黑蛇当时便是调转了方向直冲奉祁的面门,不过当时便是被奉祁挥剑斩成两半,被甩到了一边。 只是那黑蛇的头还在地面上不断的扭曲,依旧张开利齿拼命的朝前扭动,奉祁将其踩入尘土,脸色有些难看。 “走,走!” 路承安率先一步,紧接着便是有数条黑影窜出,好似一条条离弦的箭。 两人都是绷紧了神经,相互掩护,朝着身后退去。 不过好在这群黑蛇似乎并没有什么杀意,只是不断的逼迫两人朝着一个方向退去,路承安很快便是发现了这一点。 “小师姐,我觉得不对,它们好像并不打算咬死我们。” 奉祁回眸看了看那条被刻意留出来的安全的道路,奉祁心中了然,心中却是越发担忧起来。 都说白芷林危险重重,倒真的不是什么假话,自己之前不信邪,却也是没有遇到过这些东西,否则自己可能真的会乖乖待在梵寂谷,打死不出。 她的额头沁出一层的冷汗,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了自己太大的消耗。 “你不会想知道的,走吧。” 两人顺着黑蛇留出的路离开,不远处便是白枫特意留下的洞穴,这些黑蛇应该也不会靠近才是。 路承安一路上对奉祁一直都有防备,先下却也是有了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小师姐,你怎知我们在这里?” “听见你们惨叫了。” “年烟呢?当时年烟并未跑出去太远,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但凡奉祁早来一些,沈萧阳就不会受伤,他并不是怪罪奉祁。只是年烟逃走时曾说要回来杀了他们。 他们来到这里就因为年烟说,奉祁给她透露,这里有可以提升功力的秘法。想着之前年烟与奉祁亲密,几人倒也没有怀疑,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圈套。 奉祁倒是没有丝毫的隐瞒,“年烟说只有他一人。” 路承安握剑的手明显的紧了紧,关节泛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齿缝中的话。 “她竟敢这么说……” 这摆明了就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没成想年烟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倒是往日错看他了。 “年烟这么说了,小师姐你就信了?” 奉祁抿了抿唇,淡然道:“我相信梵寂谷的所有人,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正在说话之际,奉祁却是突然揪住了路承安的衣领,跃上了高耸的枝头。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下窸窸窣窣远去的黑影,一片一片互相裹挟着,这一幕实在是骇人。 路承安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噤声不语,只觉汗毛炸立。 直到黑影远去,奉祁才看着路承安,“年烟是不是同你们讲我与她关系匪浅?” 路承安沉吟着点了点头,却是换来奉祁的轻笑,“猪脑子。” 一时之间,路承安也不敢反驳,甚至觉得奉祁骂得好有道理…… 然而奉祁此时还在思索着其他的东西,年烟就算是因为一己私仇不愿让自己来救这几人,何故以身冒险将他们引进来。 她这么狼狈不像是装的,那面对死亡的恐惧也不像是装的……可是她想要活下去的那种迫切也是真的…… 章节目录 第69章 黑蛇学语 “小师姐?” “嗯?” “嗯?” 奉祁看着一脸茫然瞧着自己的路承安,微微皱眉,“你叫我?” “嗯?我没有啊。” 正当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 “小师姐?” 这道声音颇为低沉,像是有人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被人掐着嗓子发出的。 两人都不由得同时咽了咽口水,只觉身子还有些麻木。 奉祁看着从路承安身后探出的黑蛇脑袋,顿时到抽一口寒气。 显然路承安也是感受到了什么的,一动不动,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自己的肩上不知何时趴着一条黑蛇。 正扬起半个身子在自己的耳边吐着蛇信子,那个声音显然是从它的口中传出来的。 “小师姐?” 奉祁握剑的手腕微微转了转,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路承安和黑蛇的目光都被奉祁那只扬起的手吸引了过去。 手起刀落,黑蛇顿时被斩成两半,一股黑血撒出,带着温热的腥臭,但是在这寒气中很快便是被消散了。 路承安还有些心悸,“小师姐……” 奉祁抿着唇,“也不知道药老究竟在白芷林养了些什么东西,竟是有了这个玩意儿。” 抬眸看去,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若是白日里还好,若是入了夜,怕就真的出不去了。 奉祁又与路承安服下解毒丸,便是朝着赵冰妍和沈萧阳离去的方向追去。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那些黑蛇,连带着那个奇怪的黑影也是没有出现的,还算是安稳。 但越是安稳,奉祁反而觉得越发的不对劲,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越演越烈。 到了山洞,洞口前是一圈石灰,看样子赵冰妍和沈萧阳已经到了。 看见奉祁和路承安出现,赵冰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师兄,小师姐!”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靠在石壁上的沈萧阳,“小师姐,我已经给萧阳服下了解毒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阳的情况还是不太对劲。” 奉祁听完也不犹豫,快步上前查看沈萧阳的情况,他的嘴唇发紫,起了一身的冷汗,看似是中毒了。 只是既然已经服下了解毒丸,应该不会伤其根本。 奉祁的目光快速的在他众多伤口上略过,当她的目光落到沈萧阳腹部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她回眸看着路承安,“觅尸虫应当是钻进了他的腹中,你要将它取出来。不过放心,既然沈萧阳可以坚持到现在,说明觅尸虫已经死了。” 路承安闻言连忙上前几步,蹲在奉祁的跟前看着沈萧阳的伤势,“可是我……” 路承安实在是没有把握,难道自己要将手指伸进去将觅尸虫夹出来吗? 可是他看见奉祁的眼神时,抿了抿唇,看样子自己必须这样做,为了让沈萧阳活下去。 男女有别,奉祁还是有分寸的,便是站起身来,走到了洞口,赵冰妍也垂眸随其来到洞口。 这个山洞离地面还有些距离,周围是一片的暗黑,浓雾也不曾靠近,倒是真的像一个庇护所。 “小师姐,现在我们怎么办?现在出去的话,那些东西会不会追上来?” 奉祁的眸子望向远处,声音淡淡,“黑蛇根本没有离开,它们只是在等待我们出去罢了。” “可是……” 奉祁微微合眸,“我说过的,就算是死,我也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赵冰妍看着奉祁的眼神变了变,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小师姐,我们都很相信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赵冰妍道:“小师姐,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具尸体,没有觅尸虫的踪迹,像是中毒死的,脖子上还有牙印。” “尸体呢?” “就在这里。” 赵冰妍带着奉祁来到洞口入口处的一棵乔松下,这里的确是躺着一个黑衣男子的尸体,奉祁扳开他的脖子瞧了瞧。 应该是那群黑蛇的手笔,“这人你们可认识。” “见过几面,但是不熟。” 奉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今夜便是准备在此休息吧,明日我们再想办法离开,夜深在白芷林实在是危险。” 赵冰妍皱着眉,但是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小师姐为什么相信那些东西一定不会靠近这里?” “我只是相信白枫罢了。” 虽然坚信白芷林的东西不会靠近这里,但是其他的人会,比如那个黑影,是敌是友,奉祁还不能判断。 为了保证几人的安全,奉祁准备和赵冰妍和路承安轮番守夜,只要度过今夜,也许还有出去的机会。 但是奉祁状态实在是不好,路承安也知奉祁本是伤势未愈,便是让奉祁好好休息,守夜他与赵冰妍来就是了。 奉祁也实在是累,没有推脱,依靠在石壁上很快便是昏昏欲睡。 一旦放松下来,所有的困倦都席卷而来,全身都叫嚣着酸痛,裹挟着寒意,像是要把人吞没。 但是奉祁睡得并不安稳,一直紧皱着眉头。 路承安抱着剑依靠在石壁上,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思绪万千。 洞穴内的沈萧阳和奉祁已经睡着了,赵冰妍蹲在沈萧阳的跟前查看着伤势,好在奉祁身上还带了些药物进来,可以给他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他的目光落到了奉祁的身上,觉得有些羞愧,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莽撞,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小师姐也不用拖着受伤的身子待在白芷林…… “嗦嗦嗦——” “嗦嗦嗦——” 耳边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侧穿梭。 因为白日里见识到了黑蛇的恐怖之处,路承安此时对这样的声音格外的敏感,立即站直了身子,目光在黑暗中捕捉一切的可疑。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路承安不敢轻视,他回眸看了看奉祁,刚想出声,赵冰妍便是走上前来,“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嗦嗦嗦——” “嗦嗦嗦——” 赵冰妍显然也是听见了的,两人目光交汇,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冰妍的小脸苍白,“小师姐说过,那些东西不会靠近这里的,不是么?” 路承安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小师姐不也说过它们都在外面等待着我们的出现吗?” 正当两人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奉祁从浅眠中苏醒,她本就没睡着,听见两人的谈话声便是睁开了眼眸。 她来到两人的身侧,“何事?” “小师姐,我们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 奉祁微微皱眉,“你们守了前半夜,现在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正好此时沈萧阳似乎是梦中翻身,牵扯着伤口,不由得发出一声的闷哼,神色痛苦。 见状,赵冰妍连忙赶了过去,奉祁抬眸看了看路承安,“你也去休息吧。” 路承安摇了摇头,继续将眸子看向那片黑暗,“我同小师姐一起吧。” 这一夜除了那阵突然出现的奇怪声响,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天明,昏暗的一切也渐渐的明朗起来。 路承安看着昨夜摆放着尸体的乔松,有些吃惊,“小师姐,那具尸体不见了!” 奉祁也赶了过来,果然,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条条细长的泥渍,一直蔓延到白芷林深处。 后来的赵冰妍一惊,“莫不是诈尸了?” 路承安顺着泥渍蔓延的方向望去,神色凝重,“我倒是相信有人偷尸。” 奉祁也很是好奇,这片林子中难道还有什么东西会对尸体感兴趣? 摸了摸腰间剩下的几粒解毒丸,她让每人服下一颗,“那些东西或许还在外面,我开路,赵冰妍,你带着沈萧阳。路承安,断后。” “是。” 越往前走便越是潮湿阴暗,鼻尖萦绕着的腐烂腥味也就越来越重,还夹杂着丝丝血腥的气息。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以为这一路会麻烦重重,却是出奇的容易。 眼瞅着便是要走出深处了,路承安却是在身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黑影,立在树后,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几人。 “小师姐!” 路承安轻呼了一声,瞬时,周围响成了一片,是一片毫无温度的呼喊。 “小师姐!” “小师姐!” 此起彼伏的喊声像是刺人的利剑,将几人紧紧包围,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靠近。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奉祁和路承安还是被吓了一跳,更不要说不知道黑蛇会模仿人说话的沈萧阳和赵冰妍。 奉祁将腰间最后的解毒丸一股脑儿的塞到了赵冰妍的手中,“走!立刻走!不要回头!” 赵冰妍一刻也不敢多待,朝着离开的方向拼命的跑去。 她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一切,只觉得耳边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而沈萧阳也不敢停,只盼望着身后的两人不会出事。 奉祁和路承安也没有犹豫,转身便是想要离开,却是被露头的密密麻麻的黑蛇所包围,就如那一天一般。 奉祁似乎突然间便是明白了什么,这些黑蛇乃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赵冰妍和沈萧阳的死活,它们根本不在乎。 她的眸子落到了不远处的黑影上,是他吧,想要自己命的人是他吧? 奉祁喑哑的笑了笑,“路承安,看来你要死在这里了。” 路承安并无惧色 “若是有人做伴,倒也算不上寂寞。” 黑蛇忽然全部涌了上来,像是一条条离弦的箭,路承安和奉祁连忙跃到高耸的树干上,挥剑斩断扑上来的黑蛇。 看着在树下不断盘踞的蛇群,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的盛况奉祁也是第一次见。 或许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路承安又挥剑斩断射出的几条黑蛇,“小师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奉祁的心中也是慌乱的,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五大长监那样的人,他们会怎么做?如果是玄肆,他又会怎么做? 她咽了咽口水,转身便是捏爆了一条黑蛇的头,腥臭的鲜血溅了自己一脸,带着些温热。 她并做过多的解释,凭借着茂密的乔松,开始在众多树干中跳跃,路承安虽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就算是真的死在这里,他也认了。 奉祁朝着更深处走去,速度也越来越快,路承安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所以小师姐是打算用自己引开黑蛇,为赵冰妍和沈萧阳创造生的机会么? 终于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奉祁喘着粗气在树干上站定,但是身形有些不稳,脸色也是越发的苍白。 只是她来不及休息,眼神一凌,挥剑便是在自己的掌心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瞬时涌了出来。 路承安一愣,“小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温热的血液顺着奉祁的手掌一滴滴的往下,落入一丛丛茂密的嫩绿之中,像是在翠潭中惊起了层层的涟漪。 远处的黑蛇快速的追了上来,它们的速度极快,紧咬着猎物不放,越逃,它们追得便是越紧。 章节目录 第70章 千载谢东风 也不知是不是闻到了血腥味,还是感受到了极速赶来的黑蛇群,树下潜伏着的觅尸虫开始不断的蠕动起来。 大抵是知道了祁祀想要干什么,路承安连忙效仿,也给自己的手臂狠狠的划开了一道口子。 站在旁侧的奉祁倒是愣了愣,这个路承安倒还真的是一个心狠的,给自己来那么一刀,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 黑蛇群赶到了,觅尸虫也开始翻滚起来,黑色和翠绿色瞬时交织在一起,窸窸窣窣的响成一片,夹杂着蛇群的哀嚎。 血腥味瞬时散开,脚下的乔松因为黑蛇群的撞击不断的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断裂开来。 奉祁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黑蛇群虽是聪明,但是面对觅尸虫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甚至为了减轻痛苦,狠狠的咬向自己的躯干,好似恼羞成怒。 扭曲的身体不断的抽打着,但是很快觅尸虫还是掀开它们密密麻麻的鳞片,钻进了它们的皮肉之中。 不过也有些特例,黑蛇群中部分黑蛇却是不受觅尸虫影响的。 它们的鳞片似乎是格外的坚固,任凭觅尸虫如何撕咬,硬是不能伤其分毫,偏偏这些闪着寒光的鳞片遍布全身,好似坚不可摧的盔甲。 它们有目的性的聚到了一边,都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齐刷刷的盯着身在高处的路承安和奉祁。 透过那一双双黑色的眼睛,它们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这一幕让奉祁有些害怕。 或许她面对的并不是一群普通的蛇,而是一群拥有智慧的东西,它们在思考如何优雅的残忍的弄死自己。 脚下的乔松摇晃着越发厉害了,黑蛇群翻滚得也越发的狂野,大有要摧毁一切的趋势。 奉祁捂着自己的伤口,低声说了一声走,便是带着路承安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黑蛇并没有追上来,但是奉祁还是忍不住的响起那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莫名的让人觉得恐惧。 很快,奉祁便是听见了溪水叮咚的响声,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两侧依旧是乔松,依旧是毒雾,却是在溪流边止步,看来这也是一块不受毒雾影响的地方。 两人并未看见黑蛇和其他毒兽的踪迹,这才停下了步子,稍作休整。 奉祁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倒是觉得有些神清气爽,原来白芷林这么大,原来里面藏了那么多的东西,自己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她将厚重的斗篷脱了下来,上面满是血污泥渍,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但是一脱奉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天还是怪冷的。 她蹲下身准备清洗一下手掌的伤口,也许是因为失血太多,她总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不稳。 路承安仍不肯放松,站在奉祁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生怕再出了什么差池。 但是奉祁的手还没有碰到冰凉的水面,便是立即缩了回来,站起身来还往后退了退,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小师姐,怎么了?” 奉祁并未言语,只是直直的盯着清澈的水面,路承安也看了过去,可是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流动的溪水颇为平缓,此处没有太多的乔松,亦没有那铺天盖地的毒雾,也得了阳光的几缕青睐,水面凌凌波光。 正当路承安看得认真的时候,奉祁却是直接步入水流之中,似乎是在眯着眼睛寻找着什么。 还没有等到路承安反应过来,奉祁却是突然伸出手指在水中夹起一物便是甩到了路承安的脚边。 看着在自己脚边扭动的红色小蛇,路承安吓了一跳,一剑便是刺穿了幼蛇,死死的将其钉入泥土之中。 他这才看见这条红蛇不过手指粗细,通体火红,还夹杂着暗黑色的纹路,像是一道道闪电,好似没有鳞片,与其说是蛇,倒不如说它是条长虫。 但是仔细去看,红蛇的脖颈处亦是有着白色的绒毛,像是腐烂物体上长出的东西,此时紧紧的贴在蛇的皮肤上。 腥臭的黑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它们隐匿在碎石之中,哪怕颜色鲜艳,不仔细看也是看不清楚的。 路承安皱着眉,“怎么这里也有蛇?” 奉祁又看了一眼看似平静的水面,离水面远了些,“我猜这些应该是那些黑蛇的幼蛇,这里应该是它们孵化的地方。” “可是四下并没有看见蛇蛋啊,它们难不成在水里……”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一块大石后若隐若现的衣摆所吸引,他提着剑走近了些。 “谁?出来!” 当他走近的时候,他回眸看着奉祁,满脸都是惊骇之色,奉祁也走了过去。 躺在那里的正是昨夜在洞穴前的尸体,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 看着尸身上斑驳的泥渍,奉祁只觉得一阵恶寒,莫不是那群黑蛇做的?只是它们将尸身运到这里做什么? 路承安微微眯了眯眼,只不过是轻轻捅了捅男人微微鼓起的小腹,便是看见男人的嘴里冒出一股浑浊的黄水来,散发着淡淡的难闻的味道。 转瞬间,便是有两条火红的幼蛇从男人的口中钻了出来,迅速的潜入水中便是消失不见了。 奉祁倒抽一口寒气,“看来它们是将卵产在了……” 虽然当看见幼蛇窜出的时候,路承安心中一惊隐隐有了预感,但是真的当奉祁说出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胃中一阵翻滚,似乎还有阵阵绞痛。 奉祁微微晃了晃脑袋,“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 无疑,这话路承安很是赞同。 最后两粒解毒丸服下,两人再次踏入毒雾之中,不过这一次周围都安静得厉害。 没走出多远,远远的便是看见一人正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奉祁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个奇怪的黑影,浑身血液倒流。 路承安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忙忙后退,不忘将奉祁护在自己的身后。 来人一袭深袍,双眸满是寒霜,手中所持刀刃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黑血,也不知方才是遭遇了什么,衣摆尽是泥渍。 看清了来人的脸,奉祁舒出一口气,“玄肆。” 玄肆皱着眉来到了奉祁的跟前,见奉祁没事儿,心中有了安稳之意,只是转瞬便是滔天的怒意。 他斥责道:“我说的话你都抛在脑后了是么?我足足寻了你一日!不是说好了情况不对你就立刻离开吗?!” 奉祁撅了撅嘴,觉得有些不悦,但还是没有争辩,心中万般不服。 一旁的路承安有一瞬间的呆愣,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师兄,小师姐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才会不顾危险,那黑蛇实在是凶险异常……” 可是他接下来的话硬是被玄肆一个凶狠的眼神逼退,抿了抿唇,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玄肆语气冰冷,看着路承安的眼神实在是算不上友善,“我让你说话了吗?” 奉祁轻轻扯了扯玄肆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冷,不似之前那般温热。当察觉到奉祁的触碰时,玄肆微微撤了撤自己的手。 他看着奉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赵冰妍和沈萧阳已经出去了,现在我来带你回家。”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污,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沉吟了一会儿,还是一把拉住了奉祁的手。 路承安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思有些飘忽不定,说不定自己的情绪算不算得上是低落,只能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的身后。 回去的哭上奉祁将遇到的事情简短的说了说,玄肆听到黑蛇之时也是顿了顿。 他将两瓶白色的粉末撒在了两人的身上,“这是白枫托于我的,说是可疑屏退毒物,报我们平安出去。” 奉祁微微颔首,只是看了看自己衣角残留的粉末,默默的将其小心翼翼的兜了起来,紧紧的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可是好东西,要是自己回去文白枫他不说的话,自己说不定还可以自己研究研究。 奉祁一步一步的跟在玄肆的身后,胆子也大了不少,“你说出现在白芷林的黑衣人会是谁?” 他的出现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梵寂谷? 玄肆没有回头,只是奉祁还是察觉到了玄肆的步子有一刻的迟疑。 “不知道,但是此事我会禀告谷主,想必谷主会处理的。” 奉祁也就不再问了,玄肆不愿说想必是因为还有一个路承安在场,那自己出去问就是了。 正当三人即将离开白芷林深处的时候,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路承安和奉祁顿时紧绷了神经。 路承安更是指节泛白,“还来?!” 这一次那群黑蛇并没有遮掩之意,而是直接出现将三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黑蛇一条叠着一条,密密麻麻,鳞片和鳞片之间相互摩擦,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它们齐刷刷的仰起脑袋便是盯着三人,有一下没一下的吐着蛇信子,时不时的摆动一下身子。 路承安咽了咽口水,“不是说这些毒物不会再靠近我们了吗?” 玄肆没有说话,只是好好的将奉祁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几乎是同时,群蛇鳞片倒立,有节奏的发出阵阵怪异的声响,这才是那些窸窸窣窣声音的来源! 奉祁道:“它们的确是不敢靠近的,不然的话我们还没有走出它们便是要冲上来将我们撕碎了。大抵是不甘心就让我们这样轻易离开吧。” 想着刚才看见的那具尸体的模样,路承安又是一阵的恶寒,他不愿意死在这群家伙的手中。 然后被它们拖回那条河里,看着他们将自己的蛇卵产在自己的腹中,等着它们有朝一日破体而出。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奉祁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猝不及防吐出一口献血来,顿时便是晕了过去。 她本就受了伤,在白芷林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怕是解毒丸也没有了作用,现在也终于坚持不住了。 玄肆连忙将奉祁抱在了怀中,紧皱着眉头,手轻轻抚摸着奉祁苍白的脸庞,情绪万千。 “大师兄!” 路承安看见方才奉祁吐出的血洒在了地面上,一条黑蛇便是猛的上前,可是当触及到那滩血迹的时候,却是拼命的逃开。 蛇群顿时炸响,争先恐后的离去,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威胁。 玄肆眼中闪过一丝的惊骇之色,他自顾自的抱起奉祁,冷冷的说道:“若是敢将刚才的事说出去,我定会杀了你。” 路承安浑身一震,也不敢询问因果,只能低头称是。 高高的乔松之上站着的人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苍老的手指在臂膀上黑蛇的躯干上滑过。 这条蛇的身形比其他的黑蛇要小一些,但是从头到尾确实有一条鲜红的的纹路,像是红色的绸带。 他终于……找到了…… 章节目录 第71章 因祸得福 奉祁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梵寂谷内部,自己还好端端的躺在自己的软榻上。 周遭的舒适甚至让她有一刻的恍惚,她是不是还处于白芷林之中,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人们都说人在即将死亡的时候,脑海里会看见这辈子最难以忘记的东西,看来自己最难忘的还是梵寂谷。 但是很快,全身的痛意便是将奉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自己还在自己所在的俗世。 白枫坐在桌前假寐,但是听到奉祁的轻哼后立即便是走了过来,他探了探奉祁的脉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只是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似是笼罩着一层的阴翳。 奉祁抿了抿唇,莫不是自己真的要死了?但是自己也并未感觉到什么不适,除了自己的掌心有些疼以外。 她还是问出了声,“白枫,怎么了?” 白枫没有抬眸,自顾自的说道:“白芷林出事了,所有的觅尸虫都死了,像是得了什么疾病,并且迅速的扩散开来,但是好在其他毒兽没事儿。” 奉祁不由得咋舌,在白芷林还没有什么会是觅尸虫的对手,怎么会突然死去呢? 她仔细回想着自己在白芷林看见的一切,“可是我见到觅尸虫的时候,它们可是活跃得很。” “不知具体原因,我已经重新引进了一批,按照觅尸虫的速度,白芷林里面的数量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 他一边整理着桌上散乱的一堆东西,一边说道:“白芷林里面出现的黑影也没有查到,为了不扰乱梵寂谷,谷主决定暂不声张,四巫会着重调查,还请这段时间小师姐莫要声张。” 他的动作忽的一顿,看向奉祁,“对了,小师姐,你之前可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明白白枫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问,奉祁抿了抿唇,“并没有……怎么了?” 似乎是没有找到突破口,白枫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端起东西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解毒丸对于小师姐来说已经没用了,但是小师姐你依旧在白芷林穿过了毒雾,觉得很奇怪罢了。” 行至门口,白枫的身子一顿。 “小师姐既然是已经没事儿了,边失去大殿走一遭吧,大师兄在那里等你。” 说完他便是自顾自的走了出去,看着白枫的背影,奉祁总觉得今天的白枫有些奇怪,但是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的不对劲。 干脆不去想,奉祁换好衣服便是准备去找找玄肆,对于年烟的事儿自己还想要好好的问问。 大雪天气已经停了,比起往日,梵寂谷终于多了些暖意,但空气依旧是夹杂着寒意的。 等奉祁到了大殿的时候,容司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的脸色比起之前有些难看,她看着奉祁,率先说道:“药老不见了。” “什么?!” 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奉祁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 奉祁的反应在容司言的意料之中,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白芷林出事之后便一直没有找到药老,现在谷主和其他两位师父正在为了药老的事儿忧心。” 且不说药老在梵寂谷待了十几年未曾离开,这种时候药老更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 “药老难道是……” 莫不是鬼信子又溜进了梵寂谷,趁白芷林混乱的时候,掳走了药老? 容司言显然是知道奉祁心中所想的,她只是摇了摇头。 “药老是自己离开的,但是为什么离开,怎么离开,没有人知道。白芷林的混乱也是药老故意的,为的就是悄无声息的离开梵寂谷。” “可是……为什么……” 容司言摇了摇头,眸中满是凄凉,没有人知道苏伯陵为什么闹这一出,肯定不是一时兴起…… “你也知道梵寂谷此时的处境,我还要忙试武大会的事儿,其他的事宜都交给了大师兄,作为谷主的亲传弟子,我希望奉祁你可以帮的上忙。” 奉祁皱着眉,她好像可以理解今日白枫的奇怪之处了,师父不见了,他还能这么淡定,想必心中也是慌张害怕的啊。 “试武大会还是要如期举行的吗?” 容司言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其他弟子不必知道,他们只需要担心试武大会就是了。” 奉祁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不过是昏睡了一会儿,整个梵寂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似乎也是知道奉祁的压力,容司言拍了拍奉祁的肩膀,算是鼓励。 “这些事情过去就好了,梵寂谷还是梵寂谷,什么都不会改变。” 奉祁没有搭话,真的什么都不会改变么?可是明明已经变了很多了……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还是大步踏入大殿之中。 玄肆坐于主位,大殿内还有其他人,年烟,路承安和沈萧阳都是在的。 沈萧阳看上去应该没有大碍了,虽然衣袍底下还可以看见白色的绷带,但是未伤其根本,加以白枫的药物辅佐,好起来很快。 见到奉祁来了,几人都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小师姐,毕竟几人的命算是奉祁一人救下来的。 玄肆半撑着脸,微微抬眸,便是慵懒的朝着奉祁招了招手。 他将自己身边的椅子拽了过来,示意奉祁在自己的身侧坐下,奉祁沉默了一瞬,还是坐了下去。 反正谷主不在,他的这个大弟子说了算,自己照做就是。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的温度来,“这件事儿你也算得上是经历者,便是由你来决定吧。” 他又看了看路承安,递给他一个眼神,路承安当即便是微微拱手,走到了中间。 “小师姐,我要告年烟,残害同门,妄图致同门于死地,更是诬陷小师姐清誉!” 年烟小脸惨白,浑身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路承安忽然的指责吓到了,竟然是直接跪倒在了奉祁的跟前。 “小师姐我没有!路承安,他,他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会残害同门?小师姐,你是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直敬仰小师姐,更不会诬陷小师姐的清誉!” 而奉祁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要哭出来的年烟,“你有没有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没有什么清誉。” 年烟的动作明显一顿,但还是低低的抽泣着。 沈萧阳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这年烟本事可不仅仅只是这些,她故意将大师兄引走,若不是这样,我们与小师姐也不会在白芷林呆那么久!” 赵冰妍倒是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抿着嘴,看向年烟的时候眼中也闪过几丝的厌恶来。 事已成定局,这人断然是留不得了的。 奉祁看着玄肆,按照玄肆的性子,这件应该算是一件小事儿,他怎么会特意找自己来? 殿中的几人都将眸子移到了奉祁的身上,见奉祁看着玄肆,便也跟着看着玄肆。 玄肆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那就按照梵寂谷的规矩来办吧,打断手脚,扔进白芷林好了。” 年烟一下子便是炸毛了,她显得有些激动。 “不!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谷主呢?我要见谷主!” 玄肆不满的啧了一声,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却是裹挟着寒意,奉祁收回眸子,有些胆寒。 可是年烟却是一个不知晓玄肆脾性的,更何况这关乎她的生死,就显得越发的不可控起来。 “我要见谷主!” 玄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即便是站了起来,步履娴雅,看到他来到了自己跟前,年烟立即便是噤了声。 玄肆一把便是死死的掐住了年烟的脖颈,猛的收紧,没有一丝的犹豫,杀意弥漫,在场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折断手脚扔进白芷林是死路一条,现在死也是死,既然你那么着急,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年烟满脸都是惊骇之色,还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难听的呜咽声,一双手拼命的拍打着玄肆的那只手。 但是这些更像是垂死的挣扎,他们之间的力量悬殊实在是太大了,玄肆满脸都是漠然,这人的生死全在自己的掌心中,又像是与自己毫无关系。 见玄肆是真的下了杀心的,奉祁倒是最淡定的那个,自己好像没有见过玄肆这般生气的模样。 隐隐的怒气在全身周遭翻滚,虽然刻意的压制了,但自己还是能感受到的。 赵冰妍突然上前一步,也跪了下去,“还请大师兄手下留情!” 路承安微微一愣,“冰妍,这种人你还为她求情干什么?!” 沈萧阳也是夹杂着怒意的,“这种人死了最好!留着也只会是一种祸害!” 赵冰妍将眸子转向奉祁,她隐隐的知道,玄肆等到奉祁来了才动手,就是为了给奉祁出气,他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小师姐,年烟的确是不能杀!” 奉祁微微挑眉,不能杀?怎么个不能杀? 但是她还是叫停了玄肆,“那大师兄就先等等吧,我也很好奇年烟怎么个不能杀。” 玄肆微微回眸,终究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年烟的身子瞬间掉落在地,闷响一声。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是胸腔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经久不散,窒息的感觉来得热切,她不敢再抬眸。 玄肆看着赵冰妍,“何故不能杀,按照规矩办事,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赵冰妍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因为还有一事儿,年烟尚未交代,等她说完大师兄再动手也不迟。” 谁知玄肆却是轻哼一声,甩甩袖子坐下,“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杀一个人两次。” 奉祁没有理会玄肆的脾气,只是看着赵冰妍,“你说,何事?” 年烟喘着粗气,倒是自己开了口,“我是许凉卿的女儿,你们没资格杀我!就算是杀我,也得许凉卿来!” 沈萧阳和路承安满是惊讶之色,唯独赵冰妍还算是淡定,看来她早就得知了此事,这也是她信任年烟的原因。 奉祁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燃起了万般的好奇,她轻笑一声,“我还以为许师叔的私生子是琼玖呢。” 谁让许凉卿对琼玖实在是宠溺得不像话呢? 玄肆也是笑了笑,他平静的点了点头,“许师叔早些年是有过一个女儿的,说来也算是许师叔的一段风流往事呢。” 年烟看着玄肆,神色一滞,“你……知道?” 奉祁也是奇怪的看着玄肆,“你早就知道了,那你刚才还一副要痛下杀手的模样。” 玄肆看着奉祁,“知道是知道,杀她是杀她,我要杀的人管她是谁,都得死。” 年烟总算是有了底气,只是摸着自己的脖颈还有些心有余悸,“所以你不能杀我,除非许凉卿亲自来见我!” 章节目录 第72章 杀伐不曾有意 许凉卿或许还真的有过那样的一段风流趣事,只是那时老谷主还在,此事被隐瞒得极好。 不过玄肆倒是从殷离口中也听过那么两三分,只是每次许凉卿都是痛苦惆怅之色,玄肆也没有八卦的心思,便就此作罢。 既然年烟说自己是许凉卿的私生女,那么此事还真的得让许凉卿来解决才是。 但是偏偏年烟仗着自己一个私生女的身份这般狂傲,便是料定了玄肆和奉祁不会动手,越是这样,玄肆便是越发觉得不痛快。 奉祁抿了抿唇,眸子却是看着赵冰妍的,“你若真的恨年烟,你若不出声阻止,年烟必死无疑,就算许师叔追究起来也是我和大师兄的错。何故你要阻拦?” 赵冰妍的眸子好看,但此时像是惊不起丝毫波澜的死水。 “我恨年烟,恨不得将其拆骨肉啖其血,只是……” 她抬眸看着奉祁,“只是年烟救过我的命,此等恩情不能不报。” 说完这话的时候,路承安和沈萧阳倒是冷静下来了,都站在一边不再说话,只是神色各异。 年烟也没有想到赵冰妍会为自己说话,听到赵冰妍这么说,眸子微微一暗,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的。 玄肆看着奉祁,“要杀么?” 奉祁大抵是知道玄肆才不在乎她是谁的私生女,微微沉吟了一下,自己做过了很多次的恶人,但是关起门对待自己人这还是第一次,难免会有些犹豫。 “我想许师叔应该也会希望我们按照规矩办事的吧,再者说了,既然是私生女,那便是不能露面的,还是不能传出去。再者说了,这一切谷主不都是说大师兄你全权处理么,老是问我干什么?” 玄肆微微挑眉,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是先出去吧。” 他又转眸看着奉祁,“可能会有点儿吵,你先回去休息吧。” 奉祁颔首,抽身准备离开。 赵冰妍等人还愣在原地,奉祁回眸,“你们三个还站着干什么?” 这下三人才回过神来,便跟着奉祁离开了,顿时空荡荡的大殿便是只剩下了玄肆和年烟两人。 年烟看着玄肆,那种死亡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她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大……大师兄,你不会杀我的,对吧?” 玄肆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并没有搭话,只是拍了拍手,大殿外便是走进来两位魁梧的弟子。 他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声音依旧的平淡,“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是。” 还没有等到奉祁等人走远,身后便是响起了年烟阵阵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但是很快便是消停了。 听着那凄厉的惨叫声,赵冰妍忍不住一颤,路承安皱着眉安抚赵冰妍,“年烟是罪有应得,此事和你没关系的。” 走在前面的奉祁却是突然的站定了身子,她回眸看着赵冰妍,眼中满是玩味,却是一言不发的。 赵冰妍有些不解,“小师姐这么看着我,这是干什么?” 她的双眸还是微微红润着的,受罚死的是年烟,可是她似乎比谁都难过。 路承安和沈萧阳也是不解的,沈萧阳道:“妍儿一直和年烟同进同出,妍儿更是将年烟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对待,年烟做出的事儿实在是寒了妍儿的心。” 路承安抿了抿唇,“小师姐你……” 奉祁摆了摆手,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在白芷林的时候,你将佩剑借给我,我还没好好的感谢你呢。” 赵冰妍笑了笑,眼睛中晶莹的泪花随着长睫毛的眨动掉落,莫名的觉得有些凄美。 “小师姐说得是哪里的话,若不是小师姐及时出现,我们三人都会死在那里,要谢,也应该是我们感谢小师姐才是。” 路承安也点头,“小师姐的救命之恩,我们三人永世难忘。” “对对对,若不是小师姐,我们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 不想去听三人感谢的话,奉祁转过了身子,自顾自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既是无事了,那便是好好的为试武大会做准备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奉祁总觉得应该多注意一番赵冰妍。 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赵冰妍便是快步上前,拦下了奉祁。 “小师姐,等一等。” 奉祁眯了眯眼睛,“怎么,还有事儿?” 赵冰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试武大会在即,小师姐重伤未愈,先下为了救我们又伤上加伤,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担心小师姐会在试武大会上失势。” 她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香囊,神色有些羞涩,“我知道白枫小师弟一定会将最好的药物都用到小师姐的身上,还有大师兄照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香囊有安神助眠之用,还请小师姐不要嫌弃才是。” 路承安笑了笑,“小师姐,妍儿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奉祁接过香囊,垂眸看着手中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那么便是多谢了。” 赵冰妍喜形于色,微微拱手,“那么我们就不打扰小师姐了!” 三人拜别奉祁,开开心心的便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可是奉祁却是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了,她莫名的觉得手中的香囊竟然是有些烫手的,赵冰妍真的这般善良单纯么? “出来吧,都看了那么久了。” 话毕,竹幽果真从一侧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呆愣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神情。 “小师姐。” 奉祁这才想起来竹幽的事儿自己还没有解决呢,抿了抿唇,不知道一时之间该说些什么。 今日也忘记了去问白枫,现在药老是没有了踪迹,怕也是找不到师父和两位师叔了的。 正当奉祁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竹幽倒是先开口了,“小师姐不必担心,竹幽的事儿尚且可以放一放。” “嗯?” 奉祁倒是愣了愣,“你难道不着急么?” “不急,我都等了一年了,在等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那试武大会呢?” 若不是因为试武大会的话,他又何必这么着急就跑来见自己?刚才又迟迟不愿意现身? 竹幽一愣,连忙解释道:“小师姐莫要多想,试武大会不过弟子之间的切磋,倒也不是必赢不可。小师姐从白芷林负了伤,我是来看望小师姐的,但是并未在院子中看见小师姐的影子,便是猜小师姐在这里,便是赶过来了。” 竹幽有些着急,似乎生怕奉祁误会了一般,他的模样倒是让奉祁忍不住的一笑。 “那你刚才为何不现身?” 竹幽抿了抿唇,“实不相瞒,我与路承安等人颇有间隙,不便见面。” 这一下奉祁到了来了兴趣,但是竹幽却是不愿意多说,只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看不上路承安和沈萧阳等人,他们两人也看不上自己。 竹幽认为两人愚笨至极,目光短浅。他们认为竹幽呆愣死板,不过一个只知习武的傻子。 奉祁一笑,“那赵冰妍呢?” 竹幽神色一滞,眼中更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与不屑,“呵,弟子不宜多加言语,总之,小师姐自行防备就是了。” 他看了看奉祁,“见小师姐没事儿,那么我便是先回去了。” 奉祁并未阻拦,只是觉得这些人之间的故事实在是有趣得紧。 回到了院子,白枫还在不断的捣着药,和平日无异。 可是奉祁却是能感受到那种伤感,他紧紧扶着药盅的关节泛白,也不知是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速度越发的快了,连带着小小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像是在借此极力的发泄着什么。 站在白枫的身后,奉祁的步子有了些踌躇,自己该上前去安慰吗?可是就算是安慰,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吗?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混乱了,没有人知道苏伯陵怎么突然离开了,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虽然平日里看不出白枫对自己找我哥师父有多么的喜欢,但是白枫怎么说也是苏伯陵一手带大的,没有感情是假的。 对于白枫来说,苏伯陵和玄肆就是自己的家人,可是有一天,自己的家人离开了,自己好像再一次的被抛弃了。 正当奉祁站在那里独自胡思乱想的时候,白枫似乎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身形顿了顿。 “小师姐回来了便是早些进屋吧,虽然因祸得福经脉得以修复,但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他抱着大捆的云雾草,似乎很是忙碌,但是奉祁看不出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也许白枫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对了,大师兄说了竹幽的事儿了,竹幽经脉受损,现在已经是到了上限,若是疏通他的经脉,可能会导致竹幽爆体而亡,他的身子骨承受不住。” “小师姐要帮也得有本事才行。” 奉祁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抬脚便是朝着自己的屋内走去。 倘若自己这样告诉竹幽的话,竹幽不知会怎么去想…… 奉祁刚睡醒便是经历了那么一遭,还没有来得及吃饭,现在已经饿的不行了。 推门进屋,却是发现自己的桌上已经摆放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还在冒着热气,香味一阵阵的袭来,奉祁瞬时两眼放光。 虽然梵寂谷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但是试武大会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容司言也忙得时常看不见人。 不过偶尔听白枫提起过,这次的试武大会乃是用自由组队的法子分组争斗,胜出的十组在一对一比试。 前面分组比试之时谷主和师叔师伯们都不会现身,大抵是觉得轻易输掉的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吧。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试武大会的,得是在挂名在几位师父名下的外门弟子,且还需在谷中不曾犯错者。 奉祁咽下一口鸡肉,自己找谁组队去?师姐肯定是不愿意的,白枫和琼玖呢? 不行不行,所有亲传弟子挨在一起了,那还得了?容师姐肯定是不愿意的,这不是欺负人么? 要不自己去找一下竹幽?路承安和沈萧阳等人? 也不可,竹幽和路承安等人还有间隙,要是让他们处在一处,队伍不内斗就不错了。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都没有人来找自己,这次组队,自己莫不是要一个人了么?方才竹幽和路承安等人也没有提起,白枫也闭口不谈。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队友了么? 奉祁难免有些失望,但是很快便是甩开了此等想法,明日榜单张贴出来,自己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章节目录 第73章 是最优选择也是默认选择 整日奉祁都待在自己的屋中,自己的身子骨总算是好了个七七八八,终于可以再一次的拿起破魂了,奉祁有些兴奋。 听闻今日分组名单出来了,奉祁兴冲冲的便是朝着张贴名单的地方跑了过去。 等奉祁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但是众人见奉祁来了,都拱手恭敬的叫了一声小师姐,随即便是为奉祁让出一条路来。 之前奉祁独自一人救了路承安等人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更不要说还在白芷林过了一夜,因此,众人看奉祁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敬佩的。 看着上面好几张的名单,奉祁来回找了一圈这才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的确是十人一组,但是……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和玄肆在一个组?而且其他的八人自己都不认识。 “小师姐?” 奉祁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眸去看,是赵冰妍。 又看了一圈四周,奉祁笑了笑,果然,只要赵冰妍在的地方,路承安和沈萧阳一定是在的。 看来这三人一定是一组了吧。 周围传来了几声不知道算不算是不满的议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奉祁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三个果然一组,谁敢找他们的不痛快?” “就是,而且看上去和小师姐关系不错,想必和大师兄也有些联系,说不定还会合力。” “唉,看来我们都只是陪跑的呢。” 赵冰妍兴冲冲的来到奉祁的跟前,理所应当的便是挽住了奉祁的手臂,一副热切的模样。 “小师姐,你怎么亲自来了,我还打算待会儿看了名单去只会你一声呢!” 奉祁并不喜欢旁人的触碰,只是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这话说得,都是梵寂谷的弟子,我怎么还来不得了不成?” 赵冰妍似乎是没有想到奉祁会这样说,微微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路承安上前一步道:“妍儿只是担心小师姐伤势未愈,想让你多休息罢了,小师姐莫要多想。” 啧。 奉祁微微皱了皱眉,多想什么了? 她脸上的不悦众人都看得清楚,语气中变换的淡漠自然也听得清楚。 “不要张口闭口都是伤势的,我早就好了,你们不断提醒我重伤,怎么说话还专门挑人家脊梁骨戳呢!” 路承安有些慌乱,自觉失语,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小师姐而已,并未恶意。” 沈萧阳也应和着,“是啊是啊,小师姐不要多想才是。” 站在奉祁身侧,赵冰妍也道:“小师姐莫要误会,小师姐的功力在我们之上,就算没有大师兄相助,这一次也不会出差错。” 奉祁:??? 奉祁忽的笑了,“赵冰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关系很好?好到你说什么我都听不出来了?” 赵冰妍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要不是玄肆,奉祁这个小师姐还不一定会在试武大会中表现出彩。 毕竟带着路承安出来的,是玄肆不是她奉祁。 众人当场噤声,互相看着,却都不敢在说些什么。 但是心中却不由得多了几分的戏谑,要知道,赵冰妍可是处处表现出一副和奉祁关系很好的模样。 赵冰妍似乎是被吓到了,神色一怔,忙忙后退了一步,有些委屈,眼眸当场便是红润了起来,低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刚才我说什么惹小师姐生气了,对不起,是弟子的不对。” 沈萧阳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奉祁便是开始低声安慰赵冰妍,“小师姐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奉祁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现在突然觉得,也许当初是误会年烟了,比起赵冰妍,年烟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适时的,玄肆慢慢走了过来。 奉祁也懒得去理会赵冰妍的可怜兮兮,径直走到了玄肆的跟前,抱着手,显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这份名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们会在一组?” 玄肆双眼因为笑意弯成了两道月牙,声音温柔又无辜,“怎么了,和我一起你难道不开心吗?你这么厉害,带带我也不成?” 众人一阵唏嘘,果然,强者的世界他们是不明白的。 奉祁嘴角微微抽搐,微微摇了摇头,一阵无语,这家伙又搞什么玩意儿? 赵冰妍连忙抹干净眼角的泪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大师兄和小师姐一组的话,还请大师兄手下留情才是。” 结果玄肆连眼眸都懒得抬一下,“怎么,自己没本事,还希望别人让你?” 沈萧阳下意识的便是打算维护赵冰妍,但是对上玄肆的目光,只能讪讪的闭上了嘴。 玄肆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难受,似乎一不小心连呼吸都会是错的。 但是好在玄肆没有过多的停留,他只是将奉祁之前常戴的面具递了过去。 “我还有事,明日我来寻你。” 他笑了笑,又压低声音在奉祁的耳边耳语了一句,“你是我的最优选择,也是我的默认选择,你看,容师姐不都这样认为的么?” 说完这话,玄肆便是抽身离开了。 奉祁皱着眉,莫名觉得有些奇怪,这话从玄肆的嘴里说出来,真的是奇怪透了。 她垂眸抚摸着手中的面具,冰冰凉凉的,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思绪。 众人虽然不知道玄肆说了些什么,但是看见两人亲密的模样,眼中闪过异样,互相交换着眼神,掩嘴偷笑。 奉祁不知,这几日,她与玄肆在众人眼中俨然成为了天造地设的一对,乃是众望所归,众人艳羡的。 尤其是众多弟子亲眼看着玄肆抱着奉祁出了白芷林,那眼中的东西在场的人都看的真切。 只是不知明日具体要做些什么,奉祁抿了抿唇,地点定在了后山,也不知道几位师叔要做些什么。 但是好在梵寂谷地势复杂,悬崖峭壁颇多,搞什么花样都不是难事,有的是地儿折腾。 奉祁转身无奈的耸了耸肩,看了看剩下的众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看戏么?既然都有了自己的队伍,还不去商量一下明日的战术?你们是一个队伍,不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般的散去。 赵冰妍看了看沈萧阳和路承安,也准备离去,可是路承安却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冰妍抿了抿唇瓣,轻轻扯了扯路承安的衣角,“承安,我们也该回去商量一下战术吧,小师姐说得挺有道理的。” 路承安微微皱眉,“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想要问问小师姐。” 两人这才离去。 而奉祁还站在榜单前,看得仔细,“怎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还是要问为什么对你的妍儿不友善了?” 她看见竹幽竟然是一个人为一组的,不觉有些惊奇,这才发现有的也不足十人,看来自由分组并未对详细人数做了限制。 只是竹幽…… 她沉默着,要不自己去和容师姐说说,自己和竹幽一组好了,玄肆固然强悍,但是和他一组始终觉得膈应。 更何况竹幽虽然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被围攻,怕也是难以脱困。 自己还想和竹幽好好的交手一番,可不能让他在开局就落败。但是想来竹幽也是不需要的,倒显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路承安斟酌一二,这才开口,“是,我只是觉得小师姐对我们的态度变了很多。” 虽然在之前的几日相处中,奉祁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但是对于赵冰妍她还是接纳的,只是没成想,今日奉祁眼中的厌恶却是不加掩饰的。 他向来不喜欢揣测人心,所以有什么问题都习惯直接问出口。 奉祁勾了勾唇角,回眸看着他,“是么?我以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救你们只是因为我的职责所在,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梵寂谷的弟子遇险而坐视不理。” 她并没有打算和路承安有过多的纠缠,但是擦肩而过之际,还是轻声说了一句,“依靠装柔弱来获取别人的同情,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觉得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接纳?” “小师姐说的可是妍儿?” 可是奉祁并没有回答,路承安也没有上前阻拦。 他想说妍儿才不是那样的人,妍儿只是太善良了而已,妍儿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啊。 路承安的双手握拳,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只是在白芷林这么一遭下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只是他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保护着的妍儿怎么会是那种人? 但是仔细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好像一直都是那样的。 只要妍儿楚楚可怜一番,他和沈萧阳便是猜到她想要什么,并总能带给她惊喜。 无论是谁惹得妍儿不开心了,自己自然也不会含糊,但是妍儿一直在扮演着善良的角色,可是明明哭泣含冤的一直都是她。 在白芷林虽然是年烟主动提起的,但是年烟那样的人怎么敢带人过去的?现在想来也到处都是疑点。 年烟的武艺不错,处处都压妍儿一头,但是妍儿一直没有在意,反而和年烟关系不错。 可是妍儿真的那么单纯么?就算是自己,看着竹幽那样优秀的人也偶尔会眼红的吧。 但是妍儿不会,她好像一直都是那么的完美。 要不是因为在白芷林三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赵冰妍的包里其实还有解毒丸和石灰,他也不会想那么多。 那时候她哭喊着一定要去救沈萧阳,但是明明她的包里就有石灰的,只要撒出一把,一把就可以了。 忘了?不,不可能的,自己分明还问过她的,她也看了看自己的包确认过,她说她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她是以为没人会来救自己了,她可以依靠那些东西一个人逃出去么?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赵冰妍的恐惧和想要活下去的心思,只是路承安再也没有办法将其当做以前的那个赵冰妍了。 他回来后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疙瘩,他希望自己多想了,这一定是一个误会,但是一直没有勇气去质问赵冰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直到今天,赵冰妍问自己和沈萧阳,要是她一对一的时候碰到自己,一定会输的吧。 看她惋惜的模样,沈萧阳几乎是脱口而出,“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内门弟子的!”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屑和势在必得,路承安觉得自己的心里此时乱糟糟的。 竹幽是这样说,现在小师姐也是这样说,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吗? 他看了一眼写在一起的三个人的名字,第一次有了动摇,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冰妍。 就连试武大会也是为了能替赵冰妍扫清障碍…… 他紧握双拳,指节有些泛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吧…… 章节目录 第74章 何为正确与肮脏? 奉祁去寻了竹幽,并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想要和竹幽合作一番。 但是竹幽却是拒绝得干脆,奉祁也讲了起经脉堵塞的问题,武艺精进之事不可强求。 原本以为竹幽会很难过,但是竹幽只是微微迟疑了一番,便是笑了笑,他说这一年中他早就有所感应,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他也曾设想过自己会成为玄肆那般的人,或者容师姐和奉祁这般,但是终究是只能止步了。 奉祁设想过很多,但是也没有想到竹幽会主动退出,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她看了好久也没能看见竹幽的身影。 玄肆垂眸看着奉祁,轻飘飘的说道:“昨日竹幽去寻了容司言,说自己静脉阻塞无缘内门弟子的选拔,便是自请闭关。” 奉祁的眸中闪过一丝的失望,不免得有些惋惜,说不清自己的思绪究竟算什么。 这一次是祁祀宣布试武大会第一局的规矩,她站在高台之上,衣诀翩飞,恍若神明。台下众人屏气凝神,聚精会神的听着。 瞧着眼前的一幕,奉祁恍若回到了地下城的日子,一群人不论手段的去争夺鬼王令。 她敛眸不语,很快梵寂谷也会因为自己沐浴在血色之中吧?这里的弟子也许幸运的会离开,剩下的将面临死亡。 她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生死要因为所谓的信仰白白丢失? 昨晚殷离说梵寂谷是很多人的家,倘若所有人都走了,这个家怎么办? 奉祁那时看着殷离的眸子沉默了很久,那为什么还要让一部分离开呢?明明全部离开不是更好么? 殷离终于笑了,他说梵寂谷是一块神秘的地方,有的人这辈子都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对于殷离来说,梵寂谷就是他的一切,他打造的世界,他对这片土地倾注了太多太多,只有在这个他才是那个殷离,他没有办法想象离开梵寂谷之后的日子。 对于祁祀和许凉卿来说,这块梵寂谷也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记忆,这辈子难以忘怀的人都葬在了这片土地里,自己若是离开了,那这里的亡灵将孤身一人。 对于许多弟子来说,哺育他们的不是殷离,是梵寂谷,那颗梵寂谷最为高大的乔松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干爹。 就算奉祁告诉他们每一个人,梵寂谷要完了,他们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有太多的牵绊。 奉祁抿了抿唇,被惊讶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殷离揉着奉祁的脑袋,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想拯救所有的人,但是拯救的方式有很多,让我们坦然地面对也是拯救的一部分。” “更何况,我们不一定会输,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认为我们一定都会死呢?” 后来殷离还说,其实梵寂谷的弟子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他并没有故意的封锁消息,想要离去的人自会离开。 可是你看,梵寂谷的人不多不少,还是和以前一样。 一夜无眠,奉祁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么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呢?梵寂谷也是自己的家啊。 突如其来的,玄肆抬起温暖的大手覆盖上了奉祁的脑袋,声音低沉,“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奉祁沉闷的摇了摇头,“我昨晚又梦到了云灼,还有其他人……” 玄肆的手明显的一顿,他微微皱着眉,满是无奈。 奉祁不像他,死了多少人自己根本不在乎,更不在乎那些人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死,是不是因为自己而死。 他承认自己或许是冷血的吧,是无情的吧,但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 周围的弟子所有注意力都在高台上的祁祀身上,队伍中的八人也不敢直视玄肆几人,听见了什么也全当没听见。 玄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如果一直将自己困在过去,那你这一生都将痛苦,有的时候正确的路就是肮脏的路,谁的手里又是干净的?” 祁祀清冷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每支队伍都可以抽签,分别对应一只毒兽,只要取得毒兽身上的琉璃珠,即为胜利。但是……” 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淡淡:“但是拥有琉璃珠的只有十只。” 这就是说队伍之间难免会产生争夺的大战,只要带回琉璃珠就好了。 奉祁看向了不远处容司言,她和高台上的祁祀一样,衣诀翩飞,神色自若。 随着一声震天响的铜锣声响起,众弟子立即便是冲入后山之中,率先找到毒兽的话还能多几分的胜算。 奉祁和玄肆也不甘落后,只是奉祁忍不住的嘟囔了几句,“梵寂谷明明有规矩,不得私斗,不得残害同门……” 琼玖年纪太小,干脆就是没有让他参加,试武大会不允许年龄尚小的弟子加入,他因此气了好久。 而后山的毒兽就是白枫安排的,让他参加实在是不公平,于是白枫只能默默的看着。 后山颇广,奉祁看着四周的荒林,还没有开口,便是看见一名弟子正观察着地上的足迹。 “这里并没有毒兽活动过的痕迹,恐怕我们还要继续深入一些。” 另一名弟子点了点头,“嗯,大师兄,小师姐,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吧。” 玄肆没有言语,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奉祁,奉祁一愣,这是要自己做主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既然你们有判断那就按照你们说的来,不必处处问我。” 几名弟子相视一笑,“大师兄和小师姐当然是我们的主心骨,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小师姐和大师兄只管看着就行。” 奉祁挑了挑眉,“那我可是真的不会插手的。” “这是自然,大师兄和小师姐若是出手,但是显得我们欺负人了,我们本来就是锻炼的,岂能有偷懒的道理。” “就是,接下来的事儿交给我们就好了。” 奉祁微微点头,虽然感觉这样不合适,但是他们说话真的很不错诶! 可是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身后却是突然炸响。 几人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可是那声响却是转瞬即逝,树冠一层叠着一层,什么也看不见。 玄肆却是微微皱着眉,一下便是跃上了高高的枝头,奉祁也紧随其后。 茂密的树枝遮挡了两人大部分的视线,但是两人居高临下还是看见了,梵寂谷的上空闪过一丝白色的光亮,拖着细长的暗紫浓烟萎靡而下。 奉祁心中一惊,那个方向是白芷林,这个信号意味着有人入侵。 她的心中一惊,莫不是杀心观音?玄肆的脸色也很是难看,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几人见到奉祁和玄肆落地,齐齐围了上去,“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不是已经有人拿到琉璃珠了?” “这么快?不应该啊!” 玄肆的声音平淡,却是带着不可拒绝的威压,“我要你们立即散开,去通知后山的其他弟子,立即从后山离开梵寂谷,立刻!” 几人一愣,也来不及问些什么,便是四散离开,速度之快,连奉祁都来不及反应。 梵寂谷的后山乃是一处断崖,往下便是无涯底,但是唯有一条暗道通往梵寂谷外,这也是奉祁昨夜才知道的。 她看着玄肆,眼中满是一会不解,玄肆的反应太快自己并不怀疑,但是方才那几名弟子的反应却是让自己怀疑极了。 玄肆没有看奉祁,但还是解答道:“师父就害怕发生这样的事儿,便是让他们早早的跟在我身侧,只要一出事,他们便会立即将消息带到各处。” 果不其然,谈话之中,后山便是响起了一片片口哨声,却是像极了鸟鸣,只是越发的尖锐刺耳起来。 这是梵寂谷弟子之间互相沟通的暗号,在后山的人立即从暗道离开,其余的人也在努力的朝着无涯底集合。 不愿意离开的那些人便是自发的聚集在了白芷林,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奉祁急急忙忙的便是朝着梵寂谷内部赶去,玄肆却是一把抓住了他,“按照师傅的意思,你应该带第一批弟子离开!” 可是奉祁却是甩开了玄肆的手,“你知道的,我不会这样做。” 四目相对,玄肆无奈的一笑,只能淡淡的落下一句,“跟在我身后。” 不过刚出后山便是遇到了容司言,“白芷林尚未攻破,还有守的余地!” 杀心观音也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无法渗透便是准备强攻,竟是打算一寸一寸浇灌火油,然后再一寸一寸的烧进来。 也许是上次鬼信子来过得缘故,还真的被他找到了白芷林最为薄弱的地方,风向正佳,不过半个时辰便是可以烧出一条大道! 祁祀,殷离和许凉卿以身作则,服了解毒丸便是冲进了白芷林,打算将其他各个地方的毒兽都集中过来。 四巫也没有闲着,也一股脑儿的涌入了白芷林,但是也只能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容司言还在帮忙疏散弟子,越快越好,只是偏逢后山也放了毒兽,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困难。 白枫也在帮忙,这种时候,梵寂谷的每一个弟子都显得格外的团结。 奉祁和玄肆带着部分弟子守在白芷林的里层,他们将是梵寂谷的最后一层防线。 很快,奉祁便是看见了白芷林另外一头升起的浓烟,伴随着阵阵毒兽的咆哮,还有大火下噼里啪啦的声响。 奉祁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破魂,玄肆似乎是看出了奉祁的紧张,不由得出声安慰,“没事儿的,我在。”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杀心观音阴险狡诈,师姐她们……” 玄肆自然是知道奉祁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觉得杀心观音的手段绝不仅此,更是担心已经将整个梵寂谷围了个水泄不通,哪怕是从暗道出去了,也…… “没事儿的,地下城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会代为接应。” 大火渐渐的逼近了,奉祁看着玄肆,玄肆无奈的笑了笑,声音喑哑,“我应该拒绝你的,但是你知道我做不到。” 奉祁要进入白芷林,她要和殷离等人一起奋战,她不会一个人离开。 “咯咯咯~” 耳边突然传来了阵阵嘶哑的笑声,这声音玄肆和奉祁格外的熟悉,正是鬼信子。 一阵毒雾之中,模模糊糊的走出一个人影来,掩嘴轻笑,看着一众弟子笑得越发的猖狂。 他的声音依旧又尖又细,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梵寂谷就只有你们几个废物了么?” 鬼信子不惧毒物,来回自由,想必也是为了身后的大军前来打探消息的。 玄肆手中还在不紧不慢的扇着折扇,“无妨,我一人对你便是足矣,莫不是上次没被我打够么?” 鬼信子勾了勾唇角,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变扭的笑来,“咯咯咯,险些将你给忘了……” 章节目录 第75章 再入白芷林 竹幽也在众弟子之中,他冷冷的看着鬼信子,忽的出声,“与我大师兄交手,你还不够格。” 鬼信子这才注意到竹幽,眼中来了趣味,“哟哟哟,又来一个小家伙,你倒是和……” 他忽然将眸子转向奉祁,“倒是和那个叫怀准的颇为相似……” 这句话似乎是故意挑衅,奉祁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怀准惨死的模样,紧握着破魂的指节泛白。 等到奉祁再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和玄肆,竹幽已经被带进了白芷林之中。 鬼信子正立于高高的枝头,一脸诡笑的看着三人,“你们这不是将白芷林当做你们最引以为傲的防线么?我现在就成全你们,就让你们死在白芷林之中,想必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方才鬼信子一把便是掐住了竹幽的脖颈,一时之间,竹幽竟然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眼看着鬼信子便是裹挟着竹幽进了白芷林,奉祁只好连忙追了上去,玄肆也紧随其后。 鬼信子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只管放心,我给你们三日的时候,这三日内白芷林不会毁坏太多,你们鬼信子和杀心观音怎么不从这边来呢,原来也是害怕的。 玄肆见奉祁的身上并没有受到影响,便是站远了一些,整个人都沐浴在了滂沱的大雨之中。 “你别过来!” 借助滂沱的大雨,玄肆身上的虫子还真的被冲走了不少。 见状,竹幽也连忙跃下树干,冲进了雨幕之中。 那些虫子虫子依旧在树干上爬行,但是并没有靠近奉祁的意思,在其脚边徘徊了几圈便是离开了。 她拉着两人重新寻了一处可以躲雨的树穴,“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 玄肆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有些惨白,他冷冷的看着竹幽,“转过去!” 竹幽有些呆愣,但还是乖乖听话的转过了身子。 玄肆看着奉祁,“看看我的后背。” 话毕便是转过了自己的身子,奉祁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多想,更不敢马虎,伸手便要去脱玄肆的衣物。 只见玄肆的后背上还趴着两只刚才的虫子,但是到处都是红色的血包。 奉祁丝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的便是将那两只虫子挑下。 但是细细一看,虫子两只细小的爪子还深深的嵌在皮肉之中。 她只好眯着眼睛整个人依靠在玄肆的后背上,用手指将东西给揪出来。 感受着后背上阵阵的冰凉感,玄肆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等到处理完毕,玄肆似乎是为了安抚奉祁,还轻轻的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发丝。 “看来这些东西看你细皮嫩肉的,都舍不得咬你。” 竹幽也柔柔的一笑,但是从他的脸上很难得看见这样的表情,“小师姐果真不凡。” 奉祁的心情也有些放松,“这种时候你们还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倒是真的不怕死。” 可是回过头的时候,玄肆却是已经走出了树穴,他到了树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幸亏下着大雨,那些虫子都被冲走了,玄肆看着一团绿色藤蔓纠缠着的东西,一言不发。 奉祁和竹幽对视了一眼,也跃下树穴,凑了上去。 但是还没有等到奉祁看清楚,玄肆便是伸手捂住了奉祁的眼睛。 “乖,软软,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奉祁挣脱不开,只听见了竹幽干呕的声音,心想应该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是点了点头。 很快雨势渐渐的小了,可是天色也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夜晚在这样的环境下更容易丧命,于是三人都准备找一个地方生堆火,先好好的休息一番。 结果生气一堆火来,在刚下过大雨的白芷林实在是困难,所以三人也只是在一个算是平整的稍作休息。 可是在这个环境中,奉祁实在是很难睡着,她干脆缩在了玄肆的身侧,看着黑暗,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风吹过树木的声响。 竹幽倒是斜靠在一边的树干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总之是闭着眼睛的。 玄肆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折扇上的水痕,他很担心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自己的铜扇会经不起折腾。 玄肆见奉祁一直没有睡着,便是伸手将奉祁一把搂紧了些。 “软软,我们若是死在这里了,你会不会惋惜,因为我们都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了。” 奉祁微微合上了眸子,“嗯,会的。”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奉祁没有回答,玄肆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奉祁的后背,好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玄肆大的安抚真的出现了作用,奉祁开始打起了哈欠,竟然也有了几丝的困意。 半睡半醒之中,也不知道过了过久,似乎要开始做梦了,奉祁却突然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 不过刚刚睁开眼睛,那人便是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玄肆。 回头去看,竟然是看了殷离,他在轻轻的摇晃竹幽,竹幽也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还有许凉卿也是在的,他只是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奉祁也转过脑袋去看,就看到大风刮着头顶上的树枝,巨大的树冠在不断的抖动,似乎又有一场狂风即将到来。 但是等到奉祁仔细一看,却是察觉不到四周有风的,再一看头顶,一个褐色的巨蟒正在慢悠悠的盘绕而来。 章节目录 第76章 驭兽之术 奉祁觉得自己的师父和师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玄肆也是,自己自然也是不差的。 她想过自己就算是死,也应该是和五大长监那样的争斗,死于利剑之下,箭雨之中。 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和那么几个人对一条巨蟒束手无策。 说是头顶上的树冠,但是奉祁却是能清楚的看见那条巨蟒身上闪着寒光的鳞片,它的大部分身体还隐匿在黑暗中,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在这样的地方,同这样的巨蟒共处一处,人总是会吃亏的。 巨蟒乃是天生的猎手,它所有的动作攻击都是生存的本能反应,实在是难以应付。 况且看这条巨蟒的鳞片,就算是奉祁手中的破魂也很难伤其分毫。 玄肆带着自己小心的起身,不紧不慢的往后退去,所有人都在与这条巨蟒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可是几人刚刚退出几步,四周树冠抖动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明显,奉祁抬眸,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巨蟒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了脑袋,一股腥臭味扑面砸来。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巨蟒瞪着人,人瞪着巨蟒,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双方僵持着,可能巨蟒也没太搞清情况,所以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 更何况玄肆和殷离的气势凌厉,犹如石刻一般死死的盯着巨蟒的眼睛,它似乎能感受到到潜在的危险,犹豫不前。 可是不远处却是突然传出了一阵悠长的笛音,像是深夜里锁魂的鬼魅,耳边又一次传出了鬼信子那个奇怪的声音。 “你们这般小心可就真的没意思了~咯咯咯~” 巨蟒原本都打算离开了,但是听见笛声只收,却是立即弓起了身子,这是攻击的信号。 奉祁看见鬼信子就站在茂密的树冠之中,满是笑意的盯着几人。 她似乎突然之间吗明白了鬼信子为什么在白芷林这般的无惧了,他有驭兽之术,又是毒人。 这片白芷林对其他人也许是危机重重的,但是对于鬼信子来说,这更像是他的领地,在这白芷林,鬼信子无所畏惧。 巨蟒的头颅好像是闪电一般,直接朝着奉祁的脑袋便是咬了过来。 刹那间,玄肆一把将奉祁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侧身闪开,这才勉强躲过。 可是站在身后的殷离被遮挡了大半的视线,一下子便是躲闪不及,被巨蟒一口便是咬住乐了肩膀。 紧接着肌肉发达的巨蟒犹如狂风一般卷了过来,几人都被坚硬的长尾巴甩到了一边,吃了一口的污泥。 殷离很快便是被巨蟒死死的缠住,身子也被卷到了半空之中,他手中的利刃也不知道被撞到什么地方去了。 蛇身越缠越紧,想要挣扎,却是毫无办法。 耳边鬼信子的笑声越来越响亮,“哈哈哈哈,梵寂谷的谷主,也不过如此!” 玄肆眼疾手快便是将手中的折扇甩了出去,整个人紧随其后。 但是空间狭窄,到处都是缠绕的藤蔓,玄肆的折扇斩断一根根粗壮的藤蔓朝着巨蟒身子冲了过去。 但是刀刃和鳞片碰撞,发生金属的嗡鸣声,巨蟒依旧不为所动。 许凉卿也冲了上去,举起利刃便是朝着巨蟒的七寸刺去,但是闪着寒光的利刃却是硬生生的折断。 两人的神色都是一变,耳边传来了殷离骨骼被扭断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几人都有些急了,殷离脸色涨红,嘴角不断的吐出血沫,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一个字。 “走!” 玄肆和许凉卿都是愣了一下,但是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悲伤,玄肆拽着奉祁便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刚才奉祁被巨蟒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身子摔进了藤蔓之中,脚也陷入了泥潭之中。 气血翻涌,大脑一阵嗡鸣,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而竹幽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比奉祁还要惨上几分。 在奔跑中,奉祁回眸看了一眼,那个师傅还在对着自己笑,只是那样的笑很快便是扭曲了起来。 可是身后的巨蟒很快便是甩开软塌塌的殷离,继续朝着四人追了过来。 玄肆推了一把奉祁,自觉的便是选择了断后。 他拿着破魂,眼神凌厉,看着身后狂抖的树冠神情淡漠,似乎这样的场景他依旧惊不起丝毫的波澜。 树叶卷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两个影子几乎是同时裹在一起狠狠的摔进了泥潭之中。 泥潭中被惊起的水花还没有落下,便是看见巨蟒一个劲儿的扑咬朝着玄肆冲过去。 可是玄肆身体灵活,矮身一闪裹进水花中便是看不见了。 奉祁总是胸腔气血翻涌,但还是想要上前帮忙。 可是许凉卿却是率先一步冲了上去,他歪头躲过惊起的水花,一刀便是狠狠的劈在了巨蟒的头颅之上。 他用的乃是竹幽的刀。 奉祁心中大惊,偏偏自己这个身子骨刚才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只是他从未见过许凉卿动手,他的用劲极大,凌空一下便是将巨蟒劈得扭了起来。 玄肆趁机从巨蟒的身下翻了出来,巨蟒犹如破竹一般又扑咬了过来。 许凉卿挡在玄肆的身前,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巨蟒的头顶,将其暂时击退,同时大喊。 “你们快走!谁都可以死,你们不可以!” 话音未落,却是从树上猛地射下来另一条巨蟒,一下子便是咬住了许凉卿的肩膀,接着一闪,一瞬间便是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这样的攻击实在是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奉祁的心底一沉,被巨蟒咬住怕是在难以逃脱了…… 可是这时候竹幽似乎是缓过来了,猛地便是冲上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便是狠狠的扎进了巨蟒的眼睛里。 巨蟒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弯曲了起来,许凉卿这才得以脱身。 但是许凉卿的身子被重重的甩了出去,满脸都是血,瞬时间便是没有了声息。 奉祁一咬牙,强忍着胸腔的疼痛,拖着玄肆和竹幽便是朝着更深处跑去。 可是还没有跑出几步,突然水花伴着烂泥便是打了过来。 转头去看,玄肆身后的巨蟒依旧没有死,只是满头的鲜血,朝着玄肆便是冲了过来。 巨大的蛇身狂舞,看起来竟然像是飞起来了一般。 “趴下!” 玄肆忽然喊了一声,奉祁连忙抓住竹幽便是一起卧倒在泥水之中。 巨蟒瞬间便是到了,玄肆一翻身也滚进了泥里,巨蟒巨大的身躯贴着奉祁的后瓯北卷了过去,撞到一边的大树上,大树险些被撞断,树叶刷刷的掉落。 等到三人爬起来的时候,奉祁看见玄肆的肩膀上全都是血,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他气喘着指着一个方向,“跑!” 可是刚冲进灌木之中,那两条蛇竟又是追了上来,后面水花溅起。 只是这时候谁也不想去看自己的身后了,灌木带着刺,三人一下子冲进去,身上裸露的肌肤都被拉出了数条血痕。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但是三人也来不及去管了,拼命的便是朝前冲去。 奉祁紧紧咬着牙,等自己活下来了,一定要学会鬼信子这一招,杀人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很快三人眼前便是看见了一条细长的裂缝,裂缝很窄,应该能暂为躲避。 三人侧身便是闪进了裂缝之中,巨蟒紧随其后,巨大的脑袋拼命的撞击着石壁。 玄肆伸出手捂住了奉祁的眼睛,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低沉。 “乖,很快就会没事儿了。” 奉祁却是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似乎在强忍着痛意,但是也配合的没有说话。 原本还在拼命的撞击着石壁的,但是突然之间,巨蟒便是停止了撞击的动作。 反倒是开始在裂缝周围不断的徘徊,不过几圈,便是径直的转身离开了。 玄肆在最外围,他一看便是看见了提着剑走近的鬼信子,心中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虽然没能看见,但是奉祁还是听见了鬼信子的声音。 “咦,你们差点点就死了呢,不过没关系,我动手也是一样的。” 玄肆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奉祁反倒是释然了,或许死在白芷林也不错,毕竟也算是梵寂谷内部嘛。 只是可惜了,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了,但是没关系,世间处处都是遗憾。 玄肆侧身出去,手中还握着破魂,只是肩膀上许多的伤口已经豁开了,还在不断的流着血。 他挡在了裂缝前,奉祁大抵是知道玄肆想要做什么了。 “玄肆!让我出去!” 可是玄肆就站在那里,恍若石刻,一动不动。 “我说了!让我出去!我不需要你保护!” 最后,奉祁的声音是带着祈求的,夹杂着哭腔。 玄肆还是一动不动,“乖,软软,很快就好了。” 可是鬼信子却是不再靠近了,他转身对着另一个方向,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再也没有了笑意。 “你也在这里?” 玄肆看着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微微愣了愣,但是眼中的杀意未减分毫。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难道你要以下犯上么?” 鬼信子满是不屑,“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回去?” “收手吧,何必为他们做走狗!”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为了一个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将自己困在这里十多年,值么?” 听到了鬼信子和不知道谁的对话,奉祁皱着眉仔细的听着。 鬼信子最后低着头轻轻的笑了笑,摆了摆手便是离开了,他最后回眸看了一眼玄肆身后的奉祁。 “呵,今日饶你一命。” 等到玄肆移开身子,两人这才从裂缝中出来。 奉祁也懒得去质问玄肆刚才的所作所为了,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苍老陌生的声音。 真的没有想到一条巨蟒就能把几人搞得这么狼狈,许凉卿和殷离更是…… 奉祁抬眸看了看天,雨已经停了,天光已经亮起,能微微看到一些即将到来的晨曦,四周是鸟鸣,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三人安静的看着彼此,良久,竹幽才开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玄肆斟酌着开口,“出去,大战。” 他的神情中满是疲惫,但是看着奉祁的时候,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的温婉。 竹幽也受了伤,大抵是受不了这两人的眼神,便是自顾自的走到了水池边,想着清洗一下自己的伤口。 可是他刚走到了方才的裂缝前,便是听见了一阵低低的笑声,两人也转过头去看。 “竹幽!” 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从裂缝中窜出,狠狠的便是咬在了竹幽的脖颈上,甚至是来不及闷哼一声,竹幽便是倒地。 奉祁只觉得脑子一昏,便是瘫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77章 再聚首 奉祁觉得一切都过得太快了。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停止了,心中悲切,想要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一路上虽然一直都是危险重重的,也预料到会有人出事,但是奉祁从来没有想过殷离和许凉卿也会死。 而且他们都死得那么的容易,那么的突然,事情毫无征兆,就这样发生了。 甚至是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的面前发生。 奉祁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是这些人的确是死了,就死在自己的面前,那么容易,那么突然。 人好像本来就是很脆弱的,在这样的地方,要死还是照样要死,身手再好,经验再丰富,也会死。 看着周围茂密的丛林,奉祁只觉得无比的恐惧和绝望,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抬腿就跑,什么都不管。 这个时候天终于亮了,四周都亮了起来,丛林的上空形成了一片匍匐着的雾气。 等玄肆和奉祁出来回到梵寂谷的时候,梵寂谷已经换了一副样子。 大火终究还是烧过来了,不受控制的毒兽找不到栖息的地方,本能的朝着梵寂谷跑来。 也许是大火的缘故,毒雾伴随着烟雾也席卷了整个梵寂谷,梵寂谷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人间炼狱。 无涯底的密道还是被杀心观音发现了,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如何杀死梵寂谷中的人,只是乐于看这些人是如何一点点陷入绝望的。 他们还真的是残忍,想用梵寂谷的东西杀了梵寂谷的人。 白芷林,梵寂谷最引以为傲的屏障,最后却成为了困死所有人的危险,容司言为了保护琼玖,受了重伤,至今不知所踪。 梵寂谷太大了,大到弟子溃散奔逃,再也找不到,只有血腥和杀戮一直不愿意离去。 梵寂谷太小了,小到找不到弟子藏身的地方,到处都是蛰伏着的危险。 玄肆好像是一个看破生死的人,但是此时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的痛苦之色来,但比起奉祁从容多了。 这样的局面奉祁必须接受,现在梵寂谷到处都是黑蛇,觅尸虫,说不定还有那样的巨蟒,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处处是浓雾的梵寂谷,奉祁觉得害怕,明明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可是自己却是那么的害怕。 她实在是太累了,接连不休的逃跑,搏杀,死亡,杀心观音和鬼信子铁了心要将所有的人困死在这里。 两人相互搀扶着,很快便是入了后山,白芷林是出不去了,也许暗道那里还有些机会。 最后两人还是寻到了一处颇为干燥的地方,稍作休整,奉祁也顾不上其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干燥的地面上,昏昏欲睡。 但是不过一会儿奉祁便是惊醒了,也许是隐隐的噩梦,也许是现在她再也没有办法安睡了。 她垂眸看着倦意的玄肆,“你休息吧,我来守。” 玄肆也没有拒绝,只是靠在乔松上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他也是真的累了。 “快!它们快追上来了!” 层层灌木被人掀开,奉祁微微一愣,是路承安,沈萧阳和赵冰妍。 只是三人看上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师兄,小师姐?!” 原来三人收到信号便是急急忙忙的朝着密道的位置跑了过去,但是在路上被一只毒兽绊住了脚,这才来晚了些。 但是正是因为来晚了,三人反倒是逃过了一劫,这才得以逃脱。 看着奉祁和玄肆浑身都是伤,都没有好到哪里去,三人的脸色也是颇为难看的。 赵冰妍连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堆的纱布和药物,“还请小师姐和大师兄赶紧处理伤口吧!” 奉祁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经过昨日的那么一遭,身上带着的许多药物已经不能用了。 玄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得太熟了,几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吵醒他。 路承安主动说守着,好好的让奉祁和玄肆好生的休息一下,赵冰妍看了看昏睡的玄肆便是想要上前为其处理伤口。 但是还没有等到赵冰妍靠近,玄肆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中的破魂,直指赵冰妍的脖颈。 之前的折扇在白芷林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奉祁便是将破魂双手奉还了。 但是:玄肆的速度很快,奉祁相信,若是拿着折扇的话,赵冰妍可能已经人头落地了吧。 赵冰妍也是顿时吓得呆愣在了原地,全身起了一层的冷汗,恐惧感顿时便是涌了上来,像是要把人淹没。 奉祁连忙上前,“玄肆!” 果然,哪怕是看上去正在闭眼休息,但是他的神经却是一直都在紧绷着的。 玄肆这才睁开双眼,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破魂。 奉祁松了一口气,接过了赵冰妍手中的东西,淡淡的说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 赵冰妍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也是离开了。 走到玄肆的身侧,奉祁看着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血迹已经干涸,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清洗。 路承安此时寻了水回来,满面愁容,“进入后山之后我们便是做好了长时间的准备,没有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他又将刚刚找到的东西放到了奉祁的跟前,“里面的东西也许小师姐和大师兄用得到。” 伸出手指掀开包袱的一角,奉祁看见里面是两套完好的衣物,还有一些吃的。 没有等到奉祁问出口,路承安便是说道:“小师姐不要误会什么,这些东西本就是为小师姐你们准备的。” 他的眸子突然望向了远处,里面满是悲切。 “我们原本在被毒兽追踪,是祁祀师父拦下毒兽救了我们,当时白枫小师弟也在,是他将东西交给我们,说若是遇到小师姐的话便是将里面的东西给小师姐。” 白枫…… 白枫那个孩子…… “白枫现在怎么样了?” 路承安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白枫小师弟说这些他有责任,不愿意跟我们离开,但是小师姐放心,那些东西奈何不了白枫师弟。” 奉祁继续低头为玄肆矗立着伤口,面色有些沉重。 “把衣服脱下来。” 玄肆扯着嘴角笑了笑,“软软,你要扒我的衣服?” 奉祁皱了皱眉,干脆直接上手,玄肆也没有挣扎,任由奉祁扒下了自己的衣服。 只是血液干涸后紧紧的和伤口黏在一起,奉祁虽然满脸淡然,但还是放缓了动作,力度也减轻了不少。 尽管已经很注意了,但是奉祁还是看见了玄肆因为痛苦微微皱起的眉头。 看着玄肆右肩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奉祁心中一惊,但还是垂着眸慢慢清理着伤口,一言不发。 清水流过玄肆的身体,一股股的血水流下,花了很长的时间,奉祁才勉强算是处理好了玄肆的伤口。 等到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奉祁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有些酸痛的。 她便是直接将干净的衣物扔到了玄肆的怀中,没好气的说道:“自己滚去换上。” 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却是被玄肆一把拉住,他浅浅的笑着,样子比起之前不知道柔和了多少。 “你也受伤了,不是吗?” 之前在白芷林穿梭过灌木的时候,奉祁的身上也的确是留下了不少的血痕。 但是也许是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儿,伤口带来的痛觉也逐渐的麻痹,奉祁自然也就遗忘了。 在玄肆的提醒下,奉祁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上每一处都有火辣辣的触感。 换好衣物稍作休整之后,玄肆和奉祁的状态这才算是恢复了不少。 奉祁看着合身的短袍,还有那些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暗器,心中的思绪却是越发的复杂起来。 白枫,在这个梵寂谷中,又是扮演着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路承安的脸上也是遮掩不住的疲倦,“大师兄,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沈萧阳也面露难色,“现在整个梵寂谷都已经被包围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赵冰妍还抱着一丝的侥幸,“梵寂谷像我们一样走散的弟子应该还有很多吧?我们只要汇合在一起,就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吧?!” 玄肆慵懒的抬了一下眼眸,语气冰冷。 “你凭什么觉得你们可以和朝廷训练有素的将士作战?” 路承安有些愣住了,“朝廷?” 看着三人的反应,想来他们知道的还是很少,不过奉祁和玄肆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见两人不愿意多说,三人也不再多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离开这个地方才是。 奉祁抿了抿唇,看了看玄肆,其实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玄肆这才坐直了身子,“按照杀心观音的脾气,就算是在这里跟我们耗上一个月也是可能的,现在毒雾还没有蔓延到后山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弟子大部分应该都会聚在后山。” 他揉了揉奉祁的头,眼底依旧是柔和的笑。 但是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一双眸子望向远处,却满是寒意。 “还是先找到其他的弟子,然后想办法从无涯底通过吧。” 赵冰妍点了点头,“对啊,我们还是想法子和其他人汇合比较好!” 结果玄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赵冰妍立即便是闭了嘴,不再说话。 玄肆继续说道:“但是我们的实力肯定是不能强行开出一条道路来,只能找机会悄无声息的渗透出去。” 路承安紧皱着眉,“可是我们那么多人就算是聚集在一起了,那又该怎么……” 奉祁却是盯着玄肆的身影,心中默默有了些猜测。 她忽然开口,“只要到了密道那里,应该就会有人强行为我们打开一条通道,是么?” 赵冰妍显得有些激动,“难道是有人来接应我们么?!” 玄肆并没有否认,这给了三人生的希望,脸上忍不住露出喜悦来。 奉祁抿了抿唇,“那么现在我们分开行动,召集弟子吧。” 几人商定后,决定在无涯底集合,便稍作休整。 虽然无涯底也有毒障,但是比起逐渐笼罩过来的毒雾不知道要安全多少,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那些肆行的毒兽…… 路承安独自一人率先离去,随后沈萧阳和赵冰妍也结伴离去。 奉祁也准备和玄肆分开行事,毕竟这样会快上很多。 但是玄肆却是一把的抓住了奉祁的手,“你又想跑到什么地方去?” 奉祁微微一愣,“不然你以为呢?” 玄肆皱着眉,径直扯住自己的衣摆便是撕下一长条布条来,绑在了自己和奉祁的手腕上。 “上次让你一个人,你就受伤了,上上次也是,我的话你从来都不听,这次别想着一个人到处乱跑。” 奉祁一时语塞,看着玄肆认真的模样,沉默了半晌。 章节目录 第78章 白骨露于野 重新审视梵寂谷,没有了昔日里的欢乐与美好,四周都是雾蒙蒙的样子,远处的白芷林是漆黑的一片,天亮不天亮和梵寂谷好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赵冰妍和沈萧阳在硕大的梵寂谷中竟是没有看见一个人的,口哨声响了很久,却始终等不来回应。 赵冰妍有些挫败,沈萧阳瞧见了她脸上的神色,低声安慰,“没事儿的,弟子们肯定是躲起来了,不敢露头而已。” “可是我们已经……” 沈萧阳似乎是有些心疼,他抬手揉了揉赵冰妍的脑袋,带着一阵的暖意。 “没事儿的,现在这里不可久待,我们还是先和大师兄他们汇合吧。” “嗯。” 可是还没有等到两人抬脚走出几步,耳边却是忽的传来阵阵沉闷的脚步声,一行黑衣人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冰妍心中一惊,沈萧阳连忙将赵冰妍护在了身后。 赤脚走出的人是杀心观音,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扫视了两人几眼后脸上的不耐烦更是不加掩饰。 他重重的发出一声鼻音,身侧的人接着道:“还剩下十五人。” 不过那人看了一眼赵冰妍和沈萧阳停顿了一刻,“现在只剩下十三人了。” 杀心观音懒得去看,只是背过自己的身子轻轻挑了挑手指,便是大步离去了。 鬼信子也实在是过于乖张了,明明三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偏偏耽误了自己那么久的时间。 今日自己便是要回去复命了,这些交给鬼信子应当是不会出现差错的,只是那奉祁…… 沈萧阳握紧利刃,满身寒气,低声道:“走,一有机会就走!” 可是他伸手想要将赵冰妍推开的时候,却是摸了个空,身后的赵冰妍早已跑开了。 头也不回。 沈萧阳愣了愣,心中莫名的觉得苦涩,他似乎听见跟前的黑衣人传来了低低的喑哑的笑。 其实他知道赵冰妍无心自己,她只是在利用自己扫清道路,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竹幽说自己实在是愚笨不堪,自己从未争辩,傻也好,笨也好,那个人可是惊艳了自己整个年少的人。 就算是抛弃自己又怎么样呢? 只要自己不会抛弃她就好了啊。 随着赵冰妍的离开,也有几名黑衣人如影随形,追了上去。 身在暗处的路承安自然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又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了自己的同门! 正欲冲上前为沈萧阳解围,却是忽的被一只手捂住嘴,他眼神一凌,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抽出腰间利刃,便是被人阻止。 他这才看见了身后人的模样,容司言松开了自己的手,脸色有些苍白。 “大师姐?!” 这时候琼玖才从容司言的身后将自己的脑袋探了出来,眼睛红红的,只是粉嫩的脸上还带着血迹。 容司言喜爱一袭白裳的,一直都像是那皎皎明月,和祁祀一样,清冷不可直视。 虽然现在满身伤痕,甚至是眉骨上还有三寸伤痕,很是可怖,只是她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好似受伤的人不是自己。 她站的笔直,只是淡淡的说道:“可有见奉祁?” 路承安微微点头,“大师姐放心,小师姐和大师兄一处,并无大碍。” 肉眼可见的,容司言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她看了看身后的琼玖,又将眸子转向路承安,“我要你带着琼玖出去,平安的带出去。待会儿我将那些人引开,带着沈萧阳赶紧走。” 说完便是打算离开,路承安一时语塞,只觉得心头闷闷的。 “大师姐!我……” 容司言却是突然将带血未干的利刃架在了路承安的脖颈上,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依旧隐隐听得出几丝的怒气。 “若是琼玖出事,看我如何废掉你的四肢!” 琼玖轻轻扯着容司言的衣摆,声音哽咽,“大师姐,不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师姐……” 容司言没有回头,只是直直的看着路承安,四目相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半空中交汇。 眼前的人是所有弟子的大师姐,是梵寂谷的大师姐,她好像天生就背负了许多的东西,很沉重。 路承安张了张嘴,喉头滚动,最后只是拱手跪下,“弟子谨遵大师姐吩咐!” 容司言轻笑了一声,琼玖见容司言抽身离开,险些哭出来。 路承安连忙将琼玖拦住,搂入怀中,莫名也觉得感伤,他想要安抚琼玖,但是看着琼玖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的想要哭出声来。 他蹲下身与琼玖平视,眼尾有些泛红,“琼玖,乖,我们听大师姐的话,一起出去好不好?” 琼玖只是一个孩子,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本可以在所有人的庇佑下长大,但是有人撕裂了他原本的生活。 沈萧阳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面对的是杀心观音训练的暗卫,本就没有一丝的胜算。 他负伤跪倒在地,只觉得血液顺着伤口一点点的流逝,沁入梵寂谷的土地中,他也要死了吗? 算了,自己也好累啊,是时候休息了吧…… 一个黑衣人提着拖地的大刀走近,他满脸漠然,只想要一刀砍下这个人的头颅。 不过刚刚举起刀刃,却是忽的听见了什么东西划破长空的声音,黑衣人只能侧身躲过,身后翩然走来一个白衣女子。 其实留在梵寂谷的黑衣人并不多,他们三五成群在梵寂谷游荡,捕杀散落的梵寂谷弟子,这是一种追杀的游戏。 五个黑衣人立即便是涌了上去,但是容司言又岂是他们这么好拿捏的? 容司言侧身偏飞落地,转身便是逃离了,四人便是连忙追了上去。 比起现在基本被废掉了的沈萧阳,很显然容司言才更能勾起他们捕杀的兴趣。 剩下的一人也打算抬脚追上去,但是他转身看了一眼沈萧阳,便是准备一脚捅入沈萧阳的胸膛。 沈萧阳已经丧失了躲避的意识,只是微微仰着头,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只是耳边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胸膛传来一阵痛楚,但是并没有夹杂着利刃刺入肌肉的声响,也没有听见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因为突然传出的大力,沈萧阳的身子彻底的瘫倒在地。 他睁开了眸子,郁郁葱葱的古树露出一些枝桠来,蓝蓝的空中偶有一两只受惊的黑鸟飞过。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也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这来的寂静还真是难得。 路承安将沈萧阳扶了起来,沈萧阳的意识这才恢复了一些,他看着路承安,露出一个惨白的笑。 “真好,你还活着。” 路承安皱着眉,“别说话了,我们走。” 可是沈萧阳却是不愿意离开了,顺着沈萧阳的视线往下,路承安看见他的小腹有着一个硕大的口子,正在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沈萧阳笑了笑,但是还没有说些什么,渐渐便是没了生息,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一个僵硬的笑上。 路承安低垂着眼眸没有说一句话,沉默了良久,琼玖站在一侧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死亡意识着什么,也知道离别意识着什么,还在呆愣的时候,路承安却是将沈萧阳的尸体放下,伸手拉住了琼玖的手。 “走吧,我们去找小师姐。” 可是琼玖觉得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很疼,但是他不敢出声,大师姐说说死亡并不可怕,只是离别太痛苦了…… 容司言本就受了伤,现在被四人围追堵截,很快便是被阻拦在了断崖处。 她原本想着跑进后山,凭借复杂的地势,也许自己还可以将这几人麻烦甩掉,甚至是处理干净。 只是现在不知道梵寂谷究竟存活多少的弟子,是不是躲藏在后山,自己贸然进入,或许会给其他弟子带来杀身之祸。 容司言手中的利刃已经断成了两节,剑柄深深的豁开了手掌虎口,血迹沁入刀柄。 她的长鞭也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还真是有些可惜,自己其实挺喜欢那条长鞭的。 她往后退了退,碎石破裂,掉入了无涯底。 底下早已经是毒雾弥漫了,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白芷林的那群东西好像都汇集在了无涯底,要是自己落下去的话应该会尸骨无存的吧? 她的眸子阴冷,死只是一个冰冷的概念,所有人都会死,所有人都要死。 但就算是死,自己也不要死在那样的人手中…… 她冷眼看着不断逼近的黑衣人,忽的笑了,转身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纵身便是跃下山崖。 梵寂谷的清风一直都是甜甜的,凉凉的,带着花香,带着初雪的味道。 她合上了眸子,感受到的只有淡淡的血腥味,风带来了太多的东西,甚至裹挟着一些绝望。 “大师姐!” 奉祁? 是奉祁的声音吗? 可是容司言实在是太累了,连睁开眼睛去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迟来的奉祁便只是看见了容司言纵身一跃的场面,也不管其他,跟着也纵身跃了出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只看见了容司言脸上的那抹笑,玄肆倒是很快的将追来的人解决掉,站在山崖上,衣诀翩飞。 奉祁跪坐在地,玄肆也没有催促奉祁离开,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上的束带已经有些松了,他皱着眉又紧了紧。 奉祁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冰冷,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心脏的位置明明是那么的疼,却硬是流不下一滴泪水来。 她抓住了玄肆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小脸虽然是苍白的,眼睛里的东西却是异常的坚定。 “地下城的人要来了么?” 玄肆没有回答,只是长长的吹响了一声口哨,几乎是刚刚停下,无涯底也传来一声长啸。 玄肆看着奉祁点了点头,现在只要找到剩余弟子,再去与鬼兵汇合,内应外合,总是能逃出去的。 奉祁率先朝着密林走去,玄肆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奉祁看见自己的那把桐木琴被人折断了,琴弦断裂,被扔在了尘埃角落里,像是一堆被人抛弃的东西。 那是自己的,是云灼的,更是云清的。 可是它毁在了自己的手中,还有自己的佩剑,也毁了,自己还真的是爱折腾。 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最爱的梵寂谷,也许自己还会回来的吧…… 章节目录 第79章 泪遮疮痍目 鬼兵姗姗来迟,但总归是到了。 拾柒蒙面单膝跪在了玄肆的跟前,他们打开了一个洞口,在一炷香内撤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奉祁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心中满目疮痍,竟只剩下那么一些人了么? 白枫行踪诡秘,是率先和拾柒接头的人,路承安带着琼玖,自己熟识的面孔已经寥寥无几了。 拾柒拱手行礼,“公子,该离开了。” 众人服下解毒丸,跟在鬼兵的身后,从梵寂谷的密道离开了。 直到离开了梵寂谷很远,奉祁都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自己应该还在梵寂谷的噩梦之中。 出来竟是这么的容易。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她骑在骏马之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弟子,他们似乎有所感应,也抬头看着自己,眼睛里许是迷茫许是悲凉,又许是其他的。 她又看了一眼玄肆,抬了抬手,玄肆的手腕也跟着动,她的声音有些疲惫,“现在可以送来了吧?” 玄肆笑了笑,却是摆了摆手,“还是不太放心,就这样也挺不错的。” 地下城接纳了梵寂谷的人,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他们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回到熟悉的地下城,奉祁一睡便是足足睡了三日,玄肆也曾来看过,却站在门前徘徊一会儿便是离开了。 白枫倒是融入地下城挺快的,忙活着疗伤,这几日好像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路承安似乎也沉默了许久,不爱言语,只是日日带着琼玖,不过往日发呆就是一整日。 其余的弟子也被妥善安置了,只是每个人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倒是觉得心头压了什么东西,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枫推开奉祁房门的时候,奉祁正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锦服,懒散的斜靠在窗柩上,看着底下的暗河发呆。 飘逸的长发用银色的发带简单的束了束,被暗河袭来的寒风吹乱发丝,增添了几分的凌乱美。 白枫也是愣了愣,但是很快便是收敛了思绪,只是淡淡的将手中药碗放下,“小师姐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奉祁微微摇了摇头,赤脚便是走到桌前坐下,撑着自己的脸,似乎是刚刚睡醒,还有些红润。 “没有,睡了那么久,反倒是舒服了不少。” 白枫将药碗推了过去,“小师姐应该知道,这么长时间的睡眠应该是不正常的吧?小师姐你在逃避什么呢?” 奉祁的笑是淡淡的,“不知道啊,白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小师姐的,现在所有人的主心骨都是小师姐,小师姐又打算怎么办呢?” 的确,剩下的十几人自然是要迫切的寻求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们接触最多的是路承安,自然是朝着路承安的。 但是路承安却是听自己的话的。 奉祁端着药碗不紧不慢的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来,像是喝平常的茶水一般。 “那就要麻烦白枫你了,知会一声,以后的路她们想怎么走都可以,只是跟在我身侧的话,可能会更痛苦。” 白枫点了点头,随即便是起身准备离开。 “我想见见玄肆。” 白枫并没有回答,只是出去的时候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些。 地下城还是以前的模样,明明才过去不久,但是奉祁总觉得恍若隔世,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果然,没一会儿玄肆便是敲响了奉祁的房门。 他的发丝高高束起,饰以黑玉发冠。身穿黑色劲装,金丝上绣繁琐的花纹,考究精致。 只是面上的黑色面具依旧没有摘下来的意思,奉祁愣了愣,自己许久没有看见玄肆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还没有等到奉祁说些什么,玄肆倒是先开了口,他的手骨节如玉,覆盖在了奉祁的头上来回摩挲。 声音温润而泽,“软软,我要去京城了。” 奉祁一愣,抬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移开,“你要去京城?为什么?现在么?” 玄肆也只是笑了笑,自顾自的走到一边,生起了旺旺的炭火,“寒日尚未过去,眼见这是最冷的时候,你还是要注意些。” 他又继续道:“梵寂谷元气大伤,五大长监还在追寻你的下落,想要知道其他的,必须去京城走一遭。” “那我呢?” “软软,我们还会见面的。” 奉祁皱着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京城的吧?” 日子已经很难过了,更不要说是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玄肆抬眸,手指轻捻,竟是取下了自己的面具,随手便是放在了一侧的桌上,笑意吟吟的看着奉祁。 “我当然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定不会老实呆着的,我只不过先行一步探查情况罢了,大可放心,不会出事儿的。” 玄肆果真生得好看,薄唇轻言软语,带着蛊惑的意思,“鬼王已经步入皇城,我自然也是要去的,过些日子我会派人来接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奉祁还是觉得有些许的不安心,但也只是点头应允。 只是地下城没有了盛思铭和玄肆,对于自己来说也只是陌生的。 玄肆又坐了一会儿,便是站直了身子,他看着奉祁,“到时候启程你也可带上一些人,信的过去的,皇城深不见底,小心为上。” 奉祁自然是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能点了点头,“但是我的样子已经被杀心观音瞧见过了,我担心尚未步入皇城便是被盯上了。” 玄肆倒还好,面具从未离身,连奉祁都是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笑起来温润如玉,倒是和盛思铭有些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狠厉,气场更是天差地别。 “那软软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面容就和云灼一样呢?” 奉祁皱紧了眉头,“嗯?你什么意思?” 玄肆牵住奉祁的手,让她在凳子上坐下,便是拎来一双绣花鞋,单膝跪在奉祁的跟前,一只大手直接握住了奉祁的玉足。 奉祁觉得一阵痒意,本能的想要将自己的脚抽回来,但是玄肆的大手宽厚有力,带着一阵暖意,无法挣脱。 “我从鬼王哪儿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说来还有些复杂。” 这么一说,奉祁也就不挣扎了,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是细细的听着。 玄肆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他的手指划过奉祁的脚腕,原来奉祁的脚腕这么细,自己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握住。 他为奉祁不紧不慢的穿着鞋袜,语气淡淡,那样子好像在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儿。 “鬼王大人混迹京城许久,也得了些皇城秘闻,易容换貌之术早些年在北疆盛行,但是威胁到了皇权,很快便是销声匿迹了。但是传闻有北疆蛊师踏入云桑,鬼王大人认为……” 他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但是奉祁心中也是有了些猜测的。 “那要如何取了这……” 她摸着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张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脸竟然是假的? 玄肆又翻了翻炭火,“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白枫会日日给你送来汤药,五日后便是能焕然一新了。” 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了那块令牌,正是之前盛司夜的私人腰牌。 她记得这是属于那个沈池的,玄肆将腰牌递给了奉祁,但是见奉祁并没有伸手来接,便是放在了桌面上。 “既是要入皇城,你戴着这个会方便许多。” 他并没有过多的留恋,转身离去,只是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微微往后看了看,“软软,记住我的样子,我在京城等你。” 等到玄肆前脚离开,奉祁后脚便是去寻了路承安。 自己现在孤立无援,若是谈信得过的人,怕也是剩下路承安了吧。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奉祁很听白枫的话,该做什么便是做些什么,也不曾谈及其他的。 只是每日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血液似乎在重塑,曾经在身上留下的疤痕也在渐渐的淡去。 奉祁曾坐在铜镜前敲着自己的模样喃喃自语,这样的人还真的是自己嘛? 白枫也懒得的显露出其他的神色来,温温柔柔的一笑,“小师姐本就是这个样子。” 日子似乎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直到那日路承安轻轻扣响了奉祁的房门,微微点了点头。 那时白枫也在场,在奉祁的要求下,路承安也自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关怀了几句便是离开了。 奉祁把玩着一把短小的飞刀,锋利的刀刃在指尖来回流转,却不留下丝毫的伤痕。 她单手撑着脸,漫不经心的抬起眸子看了看对面专心捣药的白枫,“白枫,若是我和大师兄之间闹翻了,你会帮谁?” “不会,小师姐不会和大师兄闹翻的。” 奉祁看着白枫笃定的模样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听大师兄的话,等你大师兄传来消息我便是要出发去京城了?” 白枫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奉祁沉默不语。 良久,他忽的一笑,只是笑中也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来。 “小师姐不必试探什么,我说过,我听他的话只是因为我打不过他,更何况大师兄将我带回梵寂谷,他自是我的恩人。” “我没有一定要跟着谁,只是想要找到那老头子,小师姐若是觉得我帮得上忙,那便是带着我吧。” 不知为何,白枫虽是这般的模棱两可,奉祁倒是觉得自己心安了不少。 她笑了笑,“琼玖在地下城待的实在是有些无趣了,一直叫嚷着出去透透气,你便是和路承安带他出去走走吧。” 白枫点了点头,“何时?” “此时此刻。” 白枫了然,但还是问了一句,“不再准备准备么?” “不了,该有的总会有的。” 按照玄肆的安排,奉祁要等到他从京城传来消息后再起身出发,到时他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 但是奉祁已经不想等了,她不相信玄肆,一直都不相信,即使他百般维护自己,也救了自己的命。 但是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查清楚的。 现在的容貌和之前也算得上天差地别吧,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就算是现在玄肆见了也不一定会认出来的吧? 到时再藏一下他们三人的容貌,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不紧不慢的换上了前些日子路承安新买来的衣裙,不紧不慢的开始收拾东西,也不知道这鬼王究竟是什么心思。 无论如何,还是先离开地下城好了。 章节目录 第80章 尚书千金 京城自有四大家,一江二颜三顾四云,这四家曾为先皇奠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新皇登基也是大力支持。 在京城中呼风唤雨,颇受皇恩,虽有不和,但也不会彻底撕破了脸面,毕竟都是朝中大臣。 江家和颜家乃是左丞右相,也分不出谁更为高贵一些,只是江家不仅入政,更是几乎垄断皇城茶叶贸易,论家财,自是要靠前的。 顾家也就是顾念卿,年少将军,将门之子,更是手握兵权,再怎么说也是第一才是。但是顾家只剩下了顾念卿,他也无心与这些。 至于这个云家,家主乃是朝中尚书,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早些年尚未入朝为官时,家主走南闯北做生意。 这家主云晗翌倜傥风流,现下回想当初许是后悔,便是起了弥补之心,大手一挥,便是想要将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接回来。 只是从未见过,心中也颇为忐忑。 只是当初自己临行之际,将那女人和在腹中的孩子寄养在了富贵人家,想要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现下孩子的胞母患病而亡,自是要将孩子接回来的,再怎么说也是尚书千金才是。 而奉祁便是给了路承安十日的时间,当路承安找到目标的时候,更是没有犹豫。 说是富养,但是原来的那个孩子早就被那家人杖责而死,只是空拿了云晗翌的钱财罢了,现在得知云尚书来接人了,这才慌张了起来。 那家人经过商议,干脆就是送一个自家的女儿去吧,还能享享福不是? 但是半途被奉祁截停,将那姑娘打包扔了回去,不过三日他们便会彻底的离开云桑国,查无此人,以绝后患。 来往京城的人向来都是络绎不绝的,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路承安成了奉祁的贴身侍卫,白枫成了随行的小童,至于琼玖,他年纪实在是太小,便是留在了地下城。 其他弟子亦然,但是奉祁做了承诺,只要奉祁在京城立下脚跟,便是会立即派人来接的,前提是若不出什么差错的话。 在半道上与云晗翌派来接的人碰了头,她们亦是不知那私生女的模样,说是没错那便是没错了。 马车很快便是驶入了大道,不一会儿便是到了京城,城门外有护城守军在排查,手中还拿着一副画像。 马车被拦下,总是前来接应的侍女妾诗雨拿出了通行令牌,那守军依旧是拿着画像靠近,硬是要一睹这位小姐的芳容。 妾诗雨拦不住,只得小跑到了马车前,轻轻扣响了车窗,“小姐,还请您委屈委屈,步行穿过城门。” 还没有等到奉祁搭话,那守军便是满脸凶狠的一把掀开了车帘,连带着陪同奉祁坐在马车里的白枫也吓了一跳。 原本路承安也是想要制止的,翻身下了马,只是还未动手便是被奉祁的一个眼神制止,闹出事儿来并不算得是什么好事。 奉祁故作惊慌,但是很快便是将这抹惊慌收敛,她垂眸没有去看,只是任由那守军上下打量着自己。 妾诗雨皱着眉连忙阻拦在守军身前,“大哥,你这样盯着我家小姐看可不好,我家小姐还是个姑娘呢!” 守军虽然依旧语气不善,但面色柔和了许多,“还请云小姐下了马车,步行穿过城门!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来往行人需得抬头看着这天子龙威!” 天子龙威?! 虽然一直都是高傲的,但是白枫也只是一个孩子,气氛紧张,白枫也难免语塞,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奉祁握住了白枫的手,这才觉得白枫的手是冰凉的,她并未回眸,只是淡淡的回答,“既是陛下的旨意,草民又怎敢不从?” 她给了白枫一个眼神,自己便是先行下了马车,自是在路承安的搀扶下。 原本妾诗雨也是想要上前搀扶的,但是路承安比她更快,高大的身形将奉祁挡了个严严实实,妾诗雨只得作罢。 只是当路承安毫不避讳的拉住奉祁的手,她抿了抿唇,眉头紧皱。 城门口来往人员众多,若是被人看见,这可如何是好?! 而路承安面无表情看着奉祁双脚落地,眉眼间满是阴戾,他握着奉祁的手微微用劲,但是很快便是松开了。 察觉到了异样,奉祁抬眸看了看高大的城墙,顿时愣在了原地。 只见城墙之上挂着一排小笼子,血污从上面流下来已经干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蚊蝇肆意狂飞。 里面放着的是一排排的人头! 这一幕实在是太有冲击力,奉祁险些吐出来,连忙便是侧过了自己的脸,这就是所谓的天子之威么? 白枫紧接着奉祁下了马车,但是奉祁却是眼疾手快的上前捂住了白枫的双眼,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对着守军。 “小孩子身子虚,瞻仰不得龙威,天子之威不敢直视。” 守军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摆了摆手便是让这一行人过了城门。 妾诗雨连忙来到了奉祁的跟前,“小姐莫太害怕,过了城门便是回家了。” 但是此时的奉祁懒得去回答,心情格外的沉重,城墙上一排挂着的正是梵寂谷众人的头颅。 梵寂谷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孽,竟是招惹了这样的祸端,她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可是好似不知疼痛一般。 就这样麻木的回到了所谓的尚书府,门前冷冷清清,只是站着两个家丁,算是迎接。 私生女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更何况云晗翌是当今的尚书大人,最忌讳的便是落人口舌,更不宜声张。 妾诗雨盈盈拜了一拜,领着奉祁便是进了门,“大人应当在正厅等着小姐,我这就领小姐过去。” 尚书府比云府贵气很多,也大很多,奉祁暗暗的打量着,默默的记下了来往的道路。 很快便是到了正厅,几人被妾诗雨从侧门领了进去,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袭暗紫色长袍,两鬓已经有了些花白。 他就端坐在哪里,倒是颇有文人雅士的那份娴静,五官难免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瞧着那张脸却也不难看出他曾经的风度翩翩。 也难怪会有私生女了。 云晗翌只有一妻一妾,妻子也是温柔雅静,端庄识大体,生下了一子一女。小妾只有一女,性格欢脱,内宅相处和谐,倒也没有听闻什么勾心斗角的大事儿。 侧位上也坐着一妇女,看上去应该就是他的妻子顾宦娘了,据说也是位商贾之女,精通的东西多了去了。 再往下也坐着男男女女,但是奉祁也没有多看。 妾诗雨将奉祁带进来之后便是退到了一边,“大人,我已经将小姐接回来了。” “嗯,退下吧。” 看着说话的男人,奉祁面不改色,盈盈一拜,“见过尚书大人,见过夫人。” 想要不被发现好好的留在京城,自己就必须在尚书府留下来,奉祁暗暗的想着。 云晗翌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尾泛起笑意,“果然是我云家的孩子,端庄识大体,见此场面也不会惊慌半点,不错,不错!” 顾宦娘也在笑,她朝着奉祁招了招手,“既是老爷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奉祁乖巧的走上前去,便是跪坐在了顾宦娘的跟前,一双眸子看着顾宦娘有些躲闪,似乎是因为紧张和羞涩。 顾宦娘的手是软软的,暖暖的,手指轻轻划过奉祁的脸,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那眼中的东西是藏都藏不住的。 “长得真是水灵,府里的几个丫头怕都是比不上的呢!” 今日的奉祁乃是特意装扮过的,着一身如霜的雪白衣袍,宽广的袖口上绣着红色的连云花纹,带着几分的贵气。 少女脸色晶莹,双眸含水,肤光如雪,微显腼腆。 奉祁半遮半掩的模样更是让两人欢喜,云晗翌笑得也很欢,“夫人说的正是这个理呢!” 奉祁轻轻一笑,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倒是和云晗翌的一模一样,“多谢大人夫夸奖,只是我哪能和府上的小姐做比。” 顾宦娘佯装生气,轻拧着柳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岂是不想认你这个爹娘了?” 底下一个身穿靛蓝色衣裙的女子也笑着开口,“妹妹回了家,便是一家人了,我已差人收拾好了院子了。” 云晗翌抬手摸了摸奉祁的发丝,眉眼间皆是温柔,“以后你就是尚书府的千金了,不知道就去问你两位姐姐,都是姐妹,自要做照应。” 他又转头看着方才说话的女子,“云裳,你做事向来是仔细体贴的,很不错。” 云裳轻轻一笑,“这些自然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云晗翌又看着顾宦娘温温柔柔的笑,满是欣慰赞许,顾宦娘也只是轻轻的笑,倒是一副温馨的场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宦娘忽的握住了奉祁的手,“你叫什么名字?见了你只顾着高兴了,险些忘记问了。” 奉祁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退回原处,“云祁,乃是生母赐名。” 顾宦娘微微迟疑,“云祁,到也算是个好名字,只是……” 她沉吟了一会儿,看向云晗翌,“老爷,你看……” 云晗翌抿了抿唇,最后也只是摆了摆手,“既是你生母取名,那你便是唤作云祁吧。” 他的眸子又在底下另一个妇女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一直没有抬头的年轻妇女抬起了自己的眸子。 这应该就是云晗翌的妾室许昕妍了吧,许昕妍比起顾宦娘的端庄大气,倒是显得更加的乖巧灵动。 她看了看奉祁,又看了看云晗翌,斟酌着开口,“要不将祁儿养在我院中?” 云晗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宦娘,你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顾宦娘点了点头,“倒也是不错的,让云落平日照料着也是可以的。” 此事便算是敲定了,许昕妍笑了笑,“祁儿,日后你要好好和云落相处哦。” 顺着许昕妍的目光看到另一个少女的身上,女子笑得甜腻腻的,云落点了点头,“现在我也有妹妹啦!” 因为那么一句话,厅上的气氛越发的活跃起来,奉祁也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这时候云晗翌才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白枫和路承安两人,他面露疑惑的看着奉祁,“祁儿,你带来的这两人是……” 奉祁回眸,示意两人走上前来,路承安颔首上前,“草民路承安见过尚书大人。” 白枫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白枫见过尚书大人。” 还没有开口讲话,倒是云落先看着路承安笑道:“这位小郎君长得好生俊俏,白枫也好可爱啊。” 云裳轻咳了一声,云落这才吐了吐舌头噤了声,但一双眸子依旧是死死的盯着路承安的。 章节目录 第81章 青梅竹马 云晗翌来来回回打量着路承安,路承安也是毫不怯场,自己的背打的笔直,剑眉星目,少年英气。 顾宦娘也看着路承安,点头赞许,“看上去应是一个练家子吧?” 路承安微微点头,“学过,但不多,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呵呵,信你个鬼。 但是一边的奉祁只是笑而不语,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这时候云晗翌却是递给了云川一个眼神,坐在一侧的少年便是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来到了路承安的跟前。 云川和路承安是差不多一样高的,同样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总是带着一丝的憨厚,笑得矜贵。 他的手拍了拍路承安的双肩,“不知你和我家祁儿是什么关系?” 云祁一言不发,看来这云家的人已经接纳了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倒也是不错的。 路承安抿了抿唇,想要回头去看云祁,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被云川遮得严严实实的。 还没有等到云祁开口解难,云川便是将站在路承安身侧的白枫推远了一些,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小孩子先站远一些。” 白枫顺势便是来到了云祁的跟前,他理所当然般的牵住了云祁的手,拉着云祁退到了许昕妍的旁侧。 云祁觉得自己的手还有些冰凉,白枫竟然牵自己的手了诶,还真的是稀奇! 许昕妍似乎是挺喜欢白枫这个孩子的,撑着脸看着白枫,“这小娃娃长得真好看,哪家的孩子?” 还没有等到云祁说话,白枫倒是自己开了口,“是姐姐将我捡回来的,我没有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云祁总觉得白枫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也许是听白枫这么一说,许昕妍母性泛滥,眼神满是怜惜,伸出手便是将白枫拉了过去,捏了捏他的脸。 “没关系,以后云家就是你的家了,我看着你也是欢喜得很,长得真俊俏。” 云祁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角,想着方才云落的模样,果然是亲母女,都这么喜欢好看的人,还是如此的明目张胆,不加掩饰。 几乎是同时,站在路承安身侧的云川却是突然动起手来,宽厚的手掌直直的劈向路承安的肩膀。 经历了梵寂谷一事,路承安对所有的威胁都有着一种本能的敏锐,身子率先大脑做出了反应,侧身躲过,反手扣住那只朝自己袭来的手掌。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也不自觉的寒了几分,“不知道大公子这是想干什么?” 可是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是没想到路承安的力气竟是这么大,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但是云川的脸上依旧是那嬉皮笑脸的,他嘿嘿一笑,“不要紧张,我也是个练家子,试试嘛。” 他弯曲臂膀,又上前了一步,双手化拳,四手交叠,一时之间看的人眼花缭乱。 云川招招狠厉,直取要害,但路承安并未进攻之意,只是面不改色的化解,以掌相对。 看着云晗翌含笑的模样,云祁便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唤了一声,“承安,小心些。” 看差不多了,云晗翌轻轻咳了几声,“云川,不得无礼,还不快退下?” 云川这才停了手,他甩甩手拱手,“父亲莫要恼怒,我只是痴迷武学,一听说习武之人,便是想要切磋一二。” 他又转头看着云祁,那眸子倒是纯粹干净得厉害,“小妹,应该不会生气吧?” 云祁莞尔一笑,“我也不懂武学,想必兄长定是知道分寸的,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恼怒的。” 云川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路承安的肩,完全无视了路承安满眼的嫌弃,“兄弟,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啊!你很不错,我很喜欢!” 等到云川回到位子上,云晗翌才继续看着云祁,“他是……” 云祁看了看路承安,竟是觉得他有些玄肆的影子,“此人算得上是我的青梅竹马,这一路亏得他相护。” 路承安显然没有想到云祁会这样说,他愣了愣,但是也没有反驳。 云晗翌的眼神变了变,“青梅竹马,那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了?路承安,我且问你,你是何家的郎君啊?” 路承安微微拱手,“顾大将军义子,路怀恩遗子,路承安。自幼不曾回京,这才结识了云祁云小姐。”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也包括云祁。 顾大将军便是顾念卿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路怀恩乃是顾大将军的得力副将,算是故人之子,如此说来,路承安怎么也算得上是顾念卿的弟弟? 云晗翌脸色不着痕迹的变了变,站起身来,赞许的看着路承安,“原来是顾将军的弟弟,只是不知道路公子此次回京是……” 路承安回眸看着云祁,“一是护送云祁回家,二来在外漂泊待久了,我也想回家了。” “甚好!甚好!” 云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以前倒也没有问过路承安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吓了自己一跳,顾念卿的弟弟? 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不还愁着没有办法接触其他人么? 她一脸惊愕,但也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很意外。 她轻轻捂着唇,“为什么你不曾告诉我?” 路承安看着云祁,“你也没问啊。” 嚯,还真是,理直气壮,自己竟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啧,男人。 云晗翌哈哈的笑了笑,“路公子莫要介怀,我这个小女儿看上去不太聪慧啊。” 虽然只是为了缓和气氛,但是云祁心中还是觉得不舒服,干脆别过自己的脸不再说话,将生气贯彻到底。 云晗翌也不说话,一群人盯着两人,倒是也有些好奇路承安会怎么做。 而路承安也没有让众人失望,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与方才冷冰冰的模样俨然不同。 他走近云祁,轻声哄着,“我错了,这一路上我不是已经暗示你了么?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云祁额头冒出几条黑线,她很想将路承安暴揍一顿,出其不意必自毙知不知道?! 云晗翌又是哈哈的笑了笑,“既然是回京了,路公子不如便在府中留下吧,我还差人好好的招待一番,也算是为公子接风洗尘,二来也是为了感谢公子这路上对小女的照顾。” 他又压低了声音在路承安耳边低语,“小女脾性公子应当是了解的,多哄哄就好了,女子嘛。” 云祁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一阵无语,云晗翌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谁知路承安却是点了点头,“那么就多谢尚书大人了。” 云晗翌看着云裳和云落,“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快送你们妹子回院子中去,熟悉熟悉环境。云川,你好好陪陪路公子。” 云裳和云落当即便是起身,“祁儿,你且随我们来。” 可是云祁却是看着白枫的,这小子还不快过来?怎么,他也有隐藏身份? 谁知许昕妍却是伸手将白枫搂得紧紧的,“祁儿你先去着,这小娃娃姨娘替你照料,放心,绝对给你养得又白又胖。” ???? 云落笑了笑,这才和云祁道:“我阿娘就是这样的,喜欢好看的娃娃,拦都拦不住,习惯就好了。” 云祁抿了抿唇,勉强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一路上云落还算是欢脱,喋喋咻咻的问着路承安的话语,最后更是语出惊人,说求云晗翌给两人牵线,要云祁和路承安定下婚约。 还说什么两人青梅竹马,实在是配得很,更不要说方才路承安看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就连云裳也练练点头我,说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合适。 云祁扯了扯嘴角,青梅竹马什么的自己只是信口胡诌的罢了,更何况他是自己的小师弟,实在是不可。 她只是轻轻地掩嘴而笑,“姐姐莫要取笑,我与他只不过是朋友罢了。” 可是云落那副了然看破不说破的模样实在是意味深长,就连云裳也是笑得开怀。 “莫要继续逗趣了,祁儿脸都羞红了。” 得,这件事儿怕是已经解释不清楚的了。 云家家大业大,云裳特地为云祁寻了一处颇为宽敞的院子,里面打理得很是干净。 院中更是精心的搭上了一个凉棚,上面郁郁葱葱的爬满了嫩芽,估摸着过些日子就可以开出花来了。 底下摆着的石凳石桌也是好看的梅花桩,可以修饰出来的竖纹也是格外的好看。 整个院子似乎都隐匿在了春色之中,这暖季尚未来到,但是已经觉得温暖了不少。 云裳笑意盈盈的说道:“你看你还需要些什么,只管同我讲,我再去为你置办一二。” 云落也点点头,“莫要不好意思什么的,以后我日日来找你玩呀!” “多谢两位姐姐了,祁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云裳又是温温柔柔的一笑,这样温婉的笑倒是让云祁想起了云阳,恍惚了一瞬,觉得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不真实。 “祁儿,你看我将妾诗雨那个小丫头送到你院中,如何?” 妾诗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日前来接自己的人吧。 云祁点了点头,“大姐姐挑选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这件事便算是敲定了,原本云落和云裳还想留下来与云祁谈天说地一番,但是看见路承安来了,便是都禁了声。 云裳微微锁眉,淡淡的说道:“路公子,这内院你私自跑来怕是……” 可是还没有等到云裳将话说完,路承安的身后却是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是云川。 云川憨憨的一笑,“就让承安老弟和咱家新妹子聊聊天呗,还没哄好呢!” …… 云落倒是一个反应快的,拉着云裳便是准备离开了,“就是就是。” 她看着路承安,“慢慢哄啊,慢慢哄。” 云祁皱了皱眉,怎么觉得这一家子人都是不怎么聪明的呢? 等到三人离开,路承安直接在云祁的身前跪下,紧皱着眉头。 “小师姐,方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弟子的错,还请小师姐责罚。” 云祁淡淡的说道:“你是顾念卿的弟弟?” “是。” “一直没有回京?” “是。” 云祁却是忽的笑了笑,他微微抬手,“起来吧,你今日做得很好。” 自己想要接近权力的中心的话,也许通过顾念卿也是不错的吧。 云祁轻轻一笑,“那你回顾府见见你的那位兄长吧。” 路承安皱着眉,“小师姐……” “你放心,我不会责怪你的。” 只是还没有等到路承安松一口气,云祁便是突然伸手拧住了路承安的耳朵,疼得路承安龇牙咧嘴的。 “狗崽子,敢骗我这么久?找死是不是?” “错了错了,是真的错了!” 章节目录 第82章 盛大谢宴惊鸿客 云晗翌果然是大手笔,看着桌上的各种山珍海味,云祁也是忍不住的咂舌。 奢侈,实在是奢侈! 觥筹交错,桌上的气氛到真的像是一家人一般,融洽又温馨。 路承安更是和云晗翌交谈甚欢,云川也与其高谈阔论,好不自在。 白枫一直都待在许姨娘的身侧,完全被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一直往他的碗里夹菜。 而白枫虽然依旧是淡淡的性子,但是眉眼间显然是带着喜悦的,仿佛他就是许姨娘的孩子。 自己身侧坐着的是云裳和云落,两姐妹倒是在安安静静的吃饭,时不时的侧过脑袋与云祁交谈几句。 这个样子,好像大家都是亲人。 云祁很想放松下来好好的享受这一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实在是慌得厉害。 她便是站起身来,在顾宦娘的耳边低语道:“母亲,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休息一番。” 也许是真的看着云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顾宦娘便是点了点头,“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也许是认为云祁刚回来,还有很多地方不习惯吧。 “多谢母亲。” 只是云祁刚站起来,路承安的眼神便是不自觉的落到了云祁的身上。 连带着云川和云晗翌的话音也是戛然而止,直直的顺着路承安的目光看着云祁。 路承安道:“你要离开了么?” 云祁微微愣了愣,随即笑道:“我有些不舒服,想要先回去休息。” 云川大手一挥,“承安兄,你这么紧张我小妹干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在自家院子里走丢了不是?” 云晗翌只是笑,在心中怕是已经笃定了云祁和路承安之间的关系了吧。 云落见缝插针,“路公子,你怕不是喜欢祁儿吧?” 顾宦娘虽说嘴上在指责云落,但是面上也是笑着的,“落儿,不可胡说!” 妾诗雨跟在云祁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云祁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也舒爽了不少。 只是没过多久,顾念卿便是亲自来接这位弟弟了,两兄弟许久没有见面,算得上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细细想来,其实顾念卿和路承安的性子还是有些相似的,更何况都是将门之后,日后还能相互扶持一些。 只是看着顾念卿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云祁还有些无所适从。 顾念卿穿着紧身的黑色便服,腰间也是宽大的黑色腰带,勾勒出腰身,上面镶嵌着幽兰的宝石。 手腕上也是戴着护腕的,上锈繁琐的金色花纹,整个人气势凌然,多日不见,他似乎成长了许多,也许已经从年少将军成为了那个叱咤风云的战士。 深邃的眼神中带着迫切和希翼,一双剑眉却是紧紧的拧在一起。 嘿,要是云落看见了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但是前来迎接的只有云川和云晗翌,不过也是,内院女子本就不适合见外男,就算云落再喜欢美男也不能不顾规矩不是? 顾念卿微微拱手,满是谦卑,“尚书大人。” 云晗翌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倒也不是因为高傲,只是因为他是长辈,担得起顾念卿的这一礼。 路承安慢条斯理的从房中走出,看到顾念卿的时候,眉宇间也是喜色,不过两人都有刻意压制。 “大哥。” 顾念卿点了点头,也难得的温柔起来,“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派人接你,怎么回京了倒是先来了尚书大人这里?” 路承安将目光落到了云祁的身后,“这不是很好吗?告诉你你派人来接我,现在你可是亲自来了。” “你这小子。” 顾念卿也顺着路承安的目光看了过来,这才看见一直站在一侧垂着眸子的云祁,眼中露出探寻的意味。 云晗翌忽的笑了笑,“说来,路公子与我这个小女儿还有些渊源呐。” “原来是尚书千金。” 云祁这才抬头温婉的一笑,“见过顾将军。” 顾念卿微微一愣,目光紧紧的盯着云祁便是不愿意再移开,其余三人察觉到不对,都微微一愣。 “顾将军?” “顾将军!” 顾念卿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的笑了笑,“抱歉,只是看着贵千金的模样想起了故人,还请尚书大人不要见怪。” 云祁还是那一身如霜的白衣,只是灵动的双眼如同清晨浓雾中的小鹿,半遮半掩,甚是撩拨心弦。 她自认为现在的模样和以前的大不相同,虽还有几分的相似,但是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听见顾念卿这么说的时候,心中还是紧了紧,她看了看路承安,路承安了然。 路承安微微挑眉,颇为好奇,“大哥,你的这位故人难不成如同祁儿一般惊为天人,有着这样的绝世容颜?” 在云祁的耳中虽是刻意夸赞的话,但路承安却是真心实意的。 京城贵族小姐众多,貌美之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但是如同云祁这般模样的却是不曾一见,的确是能够惊鸿一瞥难忘今生的模样。 顾念卿没有再去看云祁,“不然,故人没有惊人之色,却有一双和云小姐相似的眼睛。” 云祁略显腼腆,“想必那位故人是顾将军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吧,还真是好福气。” 谁知顾念卿倒是毫不避讳,摆了摆手,“是故人,也是亡故之人。” 在场的人立即便是知道了,能让顾念卿这么挂怀的故人只有一个,便是云灼。 云晗翌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真是可惜了,听闻那云灼九死一生得九爷相救,但最后还是患病而亡。” 但是他很快便是岔开了这个话题,“路公子与我家养在别处的祁儿青梅竹马,我看倒是可以促成一桩好姻缘呢!” ???? 他笑呵呵的看着路承安,“这一路路公子相护,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呢!又听闻昨日在城门口,路公子与我家祁儿举止亲密,可是被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的!” 云祁微微皱眉,果真是一个老狐狸。 最后还不忘要挟一番路承安。 闻言,路承安也是一愣,有些慌乱的看着云祁,这真的不是他故意促成的啊,小师姐,你听我解释! 可是云川却是毫不客气的隔开了两人,“你不要老是看我妹子,你大哥在这里,你应该看你大哥啊!” 被云川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路承安纵使再怎么淡定,脸颊也是染上了一片的绯红。 顾念卿嘴角染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环抱着双手,显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承安,你真的心悦云小姐?若是真的,长兄如父,明日我与尚书大人便是替你请旨赐婚。” 路承安忙道:“我虽与祁儿青梅竹马,但是总要过问祁儿的意见啊!” 云川拍手称赞,“这就是答应了?!” 云晗翌转头看着云祁,“祁儿,你可愿意?”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云祁的身上,包括顾念卿。 而云祁则是在思索其他的事情,若是半推半就答应了,自己定是要和顾念卿接触的。 就算自己隐藏得太好,也难免会被顾念卿察觉出端倪来,云晗翌大抵是认为路承安仕途无量,这才想着将自己嫁过去。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祁儿不过刚回京,还未来得及陪在父母亲身侧些日子,父亲怎得这么着急要将女儿送出去?” 再次抬起眸子的时候,那一双盈盈的眸子竟满是水光,随着长长的睫毛一眨,圆滚滚的泪珠便是滑过脸颊,惹人怜惜。 云晗翌连忙上前安慰,“父亲自然也是希望你能长时陪在左右,只是婚姻之事也是大事啊。” 云川也急了,当下也顾不得路承安了,“祁儿木要难过,此时的确还需得商议商议才是。” 顾念卿的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神色,之手淡淡的说道:“即使如此,等云小姐愿意了,我再让承安过来。” 他又是拱了拱手,“多谢尚书大人对承安的照料,那么我便是先带着承安回去了。” “也好,你们兄弟许久没有见面,是要好好的叙叙旧了。” 趴在墙头听墙角的三人正听得起劲,但是听见云祁婉拒,云落有些失望,小声嘀咕,“我瞧着两人适合得很呐!” 许姨娘也连连点头,“就是,你瞧,路承安那受挫的模样太可怜了。” “不过他哥看起来也好好看啊,只是心中有了挂念,真可惜。” 夹在两人中间的白枫则是有些混乱,说着回去了,结果他一个不注意便是被拎了上来。 他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谁能猜到尚书府的姨娘会飞檐走壁听墙角,尚书千金也能飞檐走壁满眼都是美男? 反正自己是想不到的。 两人拜别,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尚书府。 只是刚上了马车,顾念卿的神色便是一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自幼两人便是待在军营之中,对彼此的脾性都熟悉得不得了,但是路怀恩前些年战死沙场之后,路承安便是离开京城去了梵寂谷。 但是此时顾念卿隐藏得极好,没有人知道。 一月前朝廷剿灭梵寂谷顾念卿也是知道的,但是当时被五大长监盯着实在是脱不开身,也派人前去找寻,但都没有线索。 没想到今日竟是在尚书府见到了,天知道他赶过来的时候有多着急。 路承安则是抿着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握着拳。 顾念卿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要回到军营,做我的副将?” 路承安垂着眸,“并非是我不愿意做你的副将,只是当初我父亲受大臣迫害,我不想和他一个下场!” 顾念卿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只是皱着眉,“那个奸臣已死,你又何必介怀?” 谁知路承安却是突然激动起来,“大哥,你以为那个奸臣的背后是谁?不要以为他随便推个人出来就可以让我忘记!” 顾念卿眼神一凌,连忙用眼神制止了路承安,“此话日后便是不能再说了!你难道想要满门抄斩么?!” “大哥,这口气你难道就咽得下去吗?此等血海深仇,你还要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么?” “你以为我忍辱求生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四目相对,最后顾念卿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莽撞行事,光靠我们是不行的。” “还有其他人?” 顾念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是自然,你放心,我们兄弟两个的血海深仇总是要报的,他逃不了。” 他将自己的身子往后靠了靠,“你那个青梅竹马是怎么回事儿?从哪儿冒出来的?” 路承安立即便是将自己的脸别向一边,喃喃自语,“将军府我的院子你有没有打扫干净啊,你知道的,我可是很挑的。” 看路承安装傻的模样,顾念卿也是无奈的笑,摇了摇头便是没有再去问。 “若你真的喜欢,我舔着脸去求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可要想清楚,我们随时都可能会死。” 路承安顿了一下,眉眼紧闭,“那大哥当初决定迎娶云灼的时候,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顾念卿盯着自己腰间有些破损了的玉佩,这玉佩乃是一整块玉雕琢而成,难以修复,破损的地方只能用金丝修补,倒是带着别样的美感。 他轻轻一笑,“年少轻狂,以为能护住她。” “背后那人找到了么?” “嗯,无非是见不得他的将军如日中天,说到底,还是因为我。” 路承安掀开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无妨,他总会付出代价的。” 章节目录 第83章 将门之子 路怀恩生得高大,和顾大将军一般年纪,两人是结拜的兄弟,一起入的军营,一起上的战场,一起听封受诏,一起娶妻生子,度过了人生的半辈子。 更巧的是两位夫人在前后诞下一子,之前他们还取笑着,若是一男一女,便是指腹为婚,若是两个女儿或者两个儿子,那他们也将是姐妹,兄弟。 两个孩子年龄相似,似乎是随了父亲,性格竟也相差无几,他们说此乃双生子,只是诞生在了不同的地方。 不过半大小童,便是已经随着军营众人上了战场,不过也都是待在营帐之中,这也算是难得,两小儿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 直到一日,顾将军和路怀恩受奸人算计,大败沙场,被堵围困,四面皆是举着火把的敌军。 路怀恩摸了摸尚在年少的路承安,开怀大笑,“这本就是你干爹与我的计策,若是不示弱,他们怎会这般放心大胆的前来送死?” 顾将军也是看着顾念卿笑,“说得就是这个理呢!” 他们的粮食充足,兵马充足,只等援军一到,便是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的顾将军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可是当顾念卿和路承安掀开满是粮草的箱子,却是愣住了,他们认为的口粮早已变成了稻草沙石,假的,都是假的! 行军最重要的便是粮草,但是这批朝廷送来的粮草却是假的! 他们惊慌失措的将这个消息告诉顾将军和路怀恩,希望他们揪出偷换粮草的人,好好的去殿下面前参他一本。 那时是四皇子主动揽下了这一职责,定是他的失误才让手底下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要知道这可是大忌! 可是当两人认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顾将军和路怀恩也只是笑,顾将军一直都有检查粮草的习惯,他不愿意将自己兄弟的性命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当他发现的时候便是明白了,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外敌,更有内患。 可是谁会想要他们死?还是用这般卑劣的手段?也不难猜。 他们的风头实在是太甚了,看不顺眼的人当然多,那些子劳什子的文臣才不管武将能做些什么,他们只觉得武将不过一介莽夫,死了便是死了,再换一个不就是了? 而武将认为文臣只不过是些耍耍嘴皮子的空架子,真的敌国来犯,战事来袭,他们除了叫苦连天唇枪舌战还能干什么? 也就是那些交涉的外交文臣或许还有些用,武将和文臣就这么看不顺眼,日子久了,积怨就深了。 总是会动手的,总是要动手的。 半夜敌军来袭,所有将士视死如归,这是顾念卿和路承安见过最壮烈的一幕。 午夜梦回,路承安眼角还挂着泪,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屋内的烛火还有些昏暗,顾念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正趴在桌上睡得正熟。 路承安站起身来,抖抖散落在身上的沉屑,踏着遍地的月光便是往外走去。 将军府不如尚书府那般热闹,一直都是静悄悄的,入了夜,更是看不见半个人影,自己走后的这些年顾念卿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任何人靠近自己的生活,以至于硕大的将军府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负责打扫的老翁。 听到耳边传来了关门的声音,顾念卿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但也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有的事情看破不说破,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城墙上端坐的是杀心观音,今日又有大批的人来往京城,他总觉得会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那些人就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但是你不得不防范。 他往下看着城墙上一排排的头颅,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似乎是想要驱散这股难闻的味道。 太子殿下想要守护的人难道就是这样的么?不惜用自己的皇位,不惜用自己的性命…… 他来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因此就连城墙上的守军也是没有发现的,毕竟他本就行踪诡秘。 他忽的推开了守军暂作休息的房门,只见桌上摆放着几坛好酒,他们似乎正打算饮酒去,只是被杀心观音打断了。 原本脾气暴躁的守军还想大发雷霆一番,但是看见来人的时候确实愣住了,个个吓得抖如筛糠。 “长……长监大人!” 原本他们是不认识五大长监中的任何一人的,但是无奈最近杀心观音时常走动,想不认识都难。 杀心观音目光淡淡,只是落到了刚打开了的酒坛上,他缓慢的走近,每一声脚步似乎都踩在守军的心脏上。 他俯身闻了闻酒味,嘴角忽的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来,眸子却是转向了身后漆黑的夜空中。 就是说嘛,这些老鼠不得不防。 守军们还在担忧这位长监为怎么折磨自己的时候,杀心观音却是摆了摆手离开了,“好酒。” 等到杀心观音离去,几个守军这才松了口气,后背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吓死了,我还以为我人头不保了。” “看来长监不会为难我们了。” 今夜的月色被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中,只是依稀透露下一些光来。 路承安的速度很快,只是重复着割断绳索的动作,他将梵寂谷众人的头颅都带走了,他见不得自己的师兄弟们受苦,死后也不得安宁。 只是这一路上实在是顺利,但是他并没有怀疑,也许上天也是在帮衬自己的吧。 他离开了京城很远,将他们安葬在了一片他认为不会有人涉足的地方。 等到天明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将军府,不过好在回去的时候顾念卿还在熟睡,似乎并没有醒过。 他换好衣服站在顾念卿的身侧,“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顾念卿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做起身子,这才觉得自己的臂膀有些发麻发酸,便是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 “解决好了?” “嗯。” 路承安笑了笑,四目相对,顾念卿也在笑,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所以顾念卿会去送酒,为路承安打点好一切。 见到路承安的时候,其实顾念卿还想问一口那个奉祁呢?那个和云灼长得一样的奉祁呢? 但是沉默了一瞬,还是没有问出口。 而云祁此时正待在自己的院中饮茶,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很喜欢院中的藤架,还有这副石桌石凳。 缕缕寥寥余热从杯中升起,但是很快就消散了,虽然已经快到了入春的季节,但是这天气依旧是寒冷的。 纤细的指尖轻轻握住茶杯,食指指腹却是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杯沿边的唇脂印,慵懒的撑着自己的半张脸,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枫悠悠的踏进院子,坐在了云祁的对面,云祁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带着些嗔怪。 “你怎么还舍得回来?许姨娘对你不好么?也为难你了,还记得过来瞧瞧我。” 白枫的脸上向来是没有什么神色的,但是此时却是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的笑意,眼中也多了几分的眷恋。 对于白枫这么大的变化,云祁还是挺开心的,毕竟白枫只是个孩子,也许许姨娘正好能填补他缺失的那部分。 白枫道:“小师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慢慢来,我们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现如今又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待在这个云府也是挺不错的。 “路承安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路怀恩之子。” 谁知白枫只是抬了抬自己的眸子,“我说的是路承安和小师姐你青梅竹马的事情,听说京城中已经传开了。” 云祁的动作一顿,自己到还真的不知道京城中的传闻,近些日子都待在这里未曾出门。 她颇为好奇的瞧着白枫,这家伙待在许姨娘哪里到也是不错的,“都说了些什么?” 白枫压住眼角的笑意,“说是云家一直不曾露面的云祁小姐与顾家早已订下婚约,两人更是青梅竹马,年末便是要成婚了。” 云祁微微挑眉,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些人就已经定好婚期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都是传闻了,自然是信不得的。” “小师姐应该知道一江二颜三顾四云的说法吧,若是顾家和云家真的定下了婚约,你猜颜家和江家会愿意么?” 云祁笑了笑,“正好,无事可做,倒真的有些清闲呢!” 白枫看着云祁眼中的东西,微微颔首,“听许姨娘提起,过几日后那位九爷就要云游归来了,天子安排盛宴为其接风洗尘,云家也在受邀之列。许姨娘说既是所有女眷都要前往的,定还有另一层意思,为九爷挑选王妃。一是展现自己作为兄长的胸襟和责任,二来也是想要试探,诸臣对九爷的态度,若是上赶子去的,家中送出女儿做了九王妃,但也一定会落败,又或者,天子需要一个人牵制九爷。” 云祁愣了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许姨娘连这些都和你说?!” 白枫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其实小师姐多于许姨娘走动走动,也是好事儿。” 这时候妾诗雨也走了出来,方才她在里屋打扫屋子。 见状,白枫又补了一句,“那么接下来这件事儿会怎么发展,就看你怎么决定了。” 云祁点了点头,随即懒散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半日不回去,许姨娘怕是要到我这里来要人了。原本应当是我院子里的小家伙,现在倒是成了别院的了。” 白枫笑而不语,自顾离去。 妾诗雨这才上前,她为云祁端来了一盘精致的糕点,“小姐莫要生气,许姨娘会哄人,白枫年纪尚小,指不定是将许姨娘当做母亲了!” 云祁微微皱眉,但也只是笑着点头。 说来还真的是奇怪,按理来说这些话都是不敢说的,京城不是最注重规矩的么,但凡是什么不当言语,都可招致杀人之祸。 可是在这尚书府,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了,他们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 云祁有些乏了,她打了个哈欠,撑着脸就要闭眼假寐,“你说这城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妾诗雨沉默了一会,“好玩的地方自是不少,小姐可是想要出去逛逛?” 但是云祁并没有回答妾诗雨的话,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妾诗雨又低声叫了几句,云祁还是没有回答。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进屋取了斗篷盖在了云祁的身上,还在一侧燃起了火炉,生怕云祁受寒了。 等到妾诗雨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但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云祁的身侧,凑近耳畔,低声细语。 “小姐你先睡着,我再去取些炭火来。” 章节目录 第84章 被抓包了 这边妾诗雨取了炭火便是往回赶,只是刚进门便是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后颈的一阵刺痛。 看着妾诗雨昏倒在地,炭火洒落一地,云祁还是很负责任的将其带回了屋子中,至于炭火也是收了起来。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原本想要女扮男装掩人耳目的,但是怎么看自己的模样都不像是男子,只怕穿上男装只会更加的引人注目吧。 因此,她也只是换了一身简便的淡蓝色衣裙,脸上戴上了一个镀金渐变的面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尚书府来往家丁虽然众多,但是对于云祁来说并不难躲开。 她推开后门正欲离去,却是忽的一愣,只觉得自己的身后似乎是有人快速靠近,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云祁捕捉到了。 她猛的转身,正好躲过那个人伸出来的手,转身到一边,还未站稳,那人便是再一度的扑了上来。 来人身穿黑色的便服,脸上亦是戴着面具的,自己看不清模样,但是依照其身形来看,应当是一个女子。 那人似乎能预判云祁的动作,实在是难缠。 云祁眼神一凌,侧身躲过一掌之后便是抓住了那只手,骨节纤细,果真是女子。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见抽不出自己的手了,干脆整个人的贴了上去,云祁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招式,便是往后退了退。 到还真的让她找到了突破的口子,她璇络直至云祁的身后,速度之快,云祁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还未动作,自己便是被这人结结实实的锁住腰肢。 云祁有些恼怒,纵身借力跃起,那人竟也顺着云祁的身形变化而变化,像极了一块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 云祁的脸上已经出了汗,最初的惶恐已经被愤怒所替代,她只想和这人好好的打过,怎知她竟是这般的不要脸。 恍惚间,她似乎还听见了这人低低的笑意,心中怒火更甚。 云祁用了大力,伸手朝自己的身后抓去,拽住其臂膀便是狠狠的拽到了自己的身前,只听见那人传来了一声轻哼,似乎是因为不满。 但是云祁也懒得去管这些了,那人还未站定,便是一脚横踢,结结实实的踹在了那人的腰腹。 令人意外的是那人也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刚才那一脚就像是踢在了棉花上一般,所有的力道在接触那人的时候顷刻间消失。 云祁的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愕,但是很快便是恢复入场,快步上前,但是那人的身子灵活得不像话。 正当云祁无奈的时候,不远处却是渐渐的传来人的谈话声和脚步声。 还没有等到云祁反应过来,自己却是被那人捂住了口鼻,裹挟着退到了阴暗处。 在狭窄的空间,云祁更觉得这个人的身子软软的,与自己缠斗了半晌,气息依旧平稳,不见一丝的慌乱。 她的声音低低的,“别出声。” 但是听到这个娇滴滴的声音时,云祁却是愣住了,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等到那来的几人离去,那人才取下自己面上的面具,正是许姨娘那张欢脱娇俏的脸庞,岁月已过,却并没有在许姨娘的脸上留下太大的痕迹。 她轻轻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既是要出去的,那便是一起吧。” 她一把抓住云祁的手,便是拉着她离开了尚书府,看她的样子,一定是惯犯! 直到到了一条小巷,见四下没有人,许姨娘这才停了下来,她斜靠在墙壁上满脸笑意的看着云祁。 “小丫头,说吧,怎么回事儿?” 云祁的内心尚未平复,“姨娘,这句话也应该是我问你吧?” 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笑,看来这个尚书府与众不同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许姨娘看着云祁脸上的面具,沉默了半晌,一脸的嫌弃,“把你面具摘了,丑死了!” …… 云祁嘀嘀咕咕的摘下,有些郁闷,“丑么?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许姨娘从自己的包中拿出另一幅面具,“这个,这个才好看,这个你戴上绝对合适。” 看着许姨娘递过来的面具,云祁愣了一瞬,但还是接了过来,在许姨娘期待的目光下戴了上去。 这个面具颇为轻巧,冰冰凉凉的却不觉寒意,处处是金色的条纹,纵横交错,与其说是面具上的条纹,倒不如说是条纹组成的面具。 每一个线条都很好的贴合肌肤,宛若一朵盛开在脸上的彼岸花,美丽妖艳。 许姨娘脸上的笑意更甚,紧紧的盯着云祁,干脆直接伸手抱住了云祁,还在云祁的脸上落下一个吻来。 “果然是我许昕妍的女儿,就是漂亮!” 她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落儿那个家伙就是没用,教了几遍都学不会一些本事,果然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给了我一个这么完美的女儿!” 她满心欢喜的看着云祁,打心底里的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满意,云祁总觉得她很不得贴在自己身上。 “不是说姨娘你只喜欢好看的男子么?” 她皱着眉,一本正经的说道:“谁说的?我也喜欢貌美的女子,就像你!” 云祁被逗笑了,“所以姨娘,你……” 许姨娘笑了笑,一把就是牵住了云祁的手,“小乖乖,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绝对会喜欢的!” 云祁还是有些无所适从,站在原地没有动,难道面对自己许姨娘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可是自己有一大堆的问题啊! 但是许姨娘在云祁自我煎熬的时候,还是开了口,那声音冷静清澈,说不出的好听。 “那日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一定也是个练家子,刚才摸了你的手变是更加的确定,若不是从小拿剑习武,你的手掌断然不会有这么多的老茧。 而且我早就听说了,云晗翌那个私生女啊早就死了,但是你不要担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因为你实在是好看,无论是什么目的,我都帮你!” ???? 云祁愣了愣,“那白枫……” “白枫啊,那小孩我也是打心底里的喜欢,但应该是个医师或者毒师吧?他们这样的人身上一直带着一股药味,实在是好认,他这么小就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更喜欢了!” 云祁此时有些凌乱,“那路承安……” “那小子我还真没看出点什么来,但是你和他应该不是青梅竹马吧?我想来想去,那日他看向你的眼神的确是温柔的,但是还夹杂些敬畏,想来你们的关系定是不一般的。” 云祁彻底的放弃了,她干脆直接说道:“那姨娘就不担心我另有所图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看着云祁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另有所图啊,谁能是干干净净纯粹的活着呢?” “可是……” “哎呀,你放心好了!” 许姨娘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许多,思绪似乎飘远,“我啊,本是江湖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之女,但是得罪了朝廷一个大官,整个门派被灭,是云晗翌救了我,还替我报了仇,不然我才不乐意留在这里做他的妾室呢!” 她看着云祁,眼中还有其他的东西,“都是江湖中人,见到你的时候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不是熟悉你这个人,而是你身上的气息,和我以前的样子很像。 梵寂谷,我没有猜错吧?” 云祁没有说话,低垂着眼眸。 “梵寂谷的事儿整个京城都轰动了,那捉拿你的画像我也看过,实在是不像,你们冒死进入京城,其中缘由我也猜了个七八分。” 云祁抿了抿唇,“姨娘,收藏乱党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你就不担心我连累你们么?” 许姨娘莞尔一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什么收藏乱党,你现在就是我尚书府的千金,管那奉祁什么事儿?” 云祁心中一震,还夹杂着一些庆幸,好在许姨娘并无恶意,若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话,自己就真的命丧黄泉了。 “多谢姨娘,我……” “行了行了,别说什么感谢的话,你给落儿找一个貌美的郎君就好了,不说路承安那样的,再怎么说也要比顾念卿好看吧。” “姨娘……” “哎呀,行了行了,对了,路承安是你师兄还是师弟?” “……师弟。” “白枫呢?” “师弟。” “哎哟,你还是个师姐啊,果然是我女儿,就是优秀!诶诶诶,你们是不是真的知道地下城在哪儿啊?” “嗯。” “厉害啊,我也想去地下城,但是怎么都找不到,烦死了。你和路承安真的是青梅竹马?” “不是。” “小乖乖,可有心悦之人?姨娘去替你瞅瞅好不好看?” “没有。” “啊,真没有啊?也是,我瞧着世间没有几个男子配得上你呢!我觉得路承安就挺不错的。” “姨娘!” “哦哦哦,不说了不说了……那个,要不我带你去江家颜家看看?” …… 看着被许姨娘牵着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云祁觉得自己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但是也只是那么一瞬。 许姨娘之所以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也是理解云祁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在某些方面,他们的确是狠狠的共情了一把。 两人在街上逛了许久,在许姨娘的口中,云祁还知道很多不得了的消息。 江家老爷子原来还是前朝老臣了,现在能够继续留在朝廷,也算得上是这个盛司卿仁慈了吧。 还有那位九爷,行踪一直都是飘忽不定的,时而在皇宫,时而就不见了,现在突然昭告天下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还说那什么盛司南也要从寺庙出来啦,只是不知道在寺庙清心寡欲了那么多年,还能不能适应皇宫奢靡的生活。 天南地北,许姨娘唯独提到盛司卿的时候,眸中闪过了一丝的厌恶,云祁忍不住去问。 许姨娘却也只是说盛司卿这个人野心太大,一直想要吞并北疆,四处战乱,实在不算是一国明君。 但是传闻先前有人胆大包天行刺盛司卿,毫无疑问自是被五大长监抓了,他临死之前也只能指着盛司卿大骂。 说他暴虐无度,残忍至极,不知为君之道,不晓人之常理,不通六道之事。 但是盛司卿只是高坐龙椅,以睥睨天下的姿态看着他,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只是想要建造一个大一统的国度,这有何错? 再言,若是他撒手不管着江山,那又会有多少数不清的小国林立,到时常年无大战,却时时小战,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天下。 他说的慷概激昂,似乎的确感染了行刺的那人,却是没能感染到许姨娘。 云祁并未发表自己的看法,她不知盛司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君主是否合格。 她只知道她要找出谋害自己的那人,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臣为梵寂谷的一切付出代价。 章节目录 第85章 颜家有女初长成 也不知这春日来得太早了,藤架上爬满了嫩绿的新芽,吐纳浅紫色的花卉,开得正旺,洋洋洒洒的垂下一片。 云祁一个人懒洋洋的趴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她觉得这样惬意的生活自己实在是喜欢,只是也不知道这样的平和究竟能维持多久。 很快,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的靠近了些,云祁心中一震,但是很快便是放松下来。 这里可是尚书府,还有顾宦娘在,暗中还有路承安,自己大可不必这般的担心。 一片嫩绿的宽大的叶子盖在了云祁的脸上,带着些春日的味道。 有人轻轻的拿开了那片挡住了整张脸的叶子,“小乖乖睡得倒是真的香甜。”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云祁猛地睁开了双眼,当看清眼前的人时,脸上更是不加掩饰ide笑意。 “大师兄!” 玄肆脸上并没有戴面具,只是淡淡的笑意,“不是说让你等我的消息吗?怎么还是跑来了?” 云祁抿了抿唇,“嗯,因为我不相信大师兄你啊。” “你倒是一个说实话的。” 他抬手揉了揉云祁的发丝,“不过你倒是一个聪明的,云祁?嗯?是一个好身份,我听闻昨日顾念卿还打算让你嫁给路承安?” 云祁下意识的便是别开了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有些心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瞧大师兄说的是什么话,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 “意外么?” 玄肆似笑非笑,眼睑染上了几丝的隐忍。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起了云祁的发丝,柔软的黑丝被他缠在了自己的手上。 “小乖乖,你不乖啊。” 云祁看着一边探出脑袋的白枫,没有讲话,白枫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很快将自己的目光缩了回去,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玄肆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其去做什么将军夫人,不如做王妃,可好?” “嗯?” 云祁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玄肆,两人沉默了半晌。 最后云祁忽的笑了,她下意识的便是往后退了一步,“盛司夜还是盛司南?” 玄肆耸了耸肩,他抬手稳住了云祁的双肩,“我没有骗你,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云祁的心中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语气染上了几丝的寒意。 “难怪啊,这样说来的话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了。” 云祁站在窗前发呆,明明之前才是万里晴空,但是现在却是下起了大雨,还真的是奇怪。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外面的青石上,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升起了点点寒意。 眼看着厚重的黑云从不远处推了过来,天空一瞬间便是黑了下去。紧接着一声炸雷声响起,水珠瞬时朝着这片大地垂落。 窗外的藤架瞬时支离破碎,原本这种天气云栖觉得自己应该是躺在被窝里休息的。 但是这么糟糕的天气,就像是云祁的心情一样糟糕。 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或者过去,漂泊的大雨中像是曲终人散。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云祁一个人,屋内烛火摇曳,外面黑得就像是深夜。 云栖拿出一枚精美的玉佩,默默地看着放在手掌心中的它。 方才玄肆说了很多,很可笑,那个男人似乎认为只好多说一些,自己就会乖乖听话。 只要多说一些,自己就会好好地听他的话。 她不紧不慢的收起玉佩,从头到尾云祁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也没有准备说些什么。 这种情况下见到玄肆的确是很意外的,他的出现好像是告诉云祁。 你看,你做什么我都是知道的,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身份,都是你不知道的。 有的时候她觉得玄肆很愚蠢,自己伸出手想要安慰他一下的时候,他却以为自己是在索要什么。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的下着,可是还是有人出现了。 是路承安。 路承安撑着伞靠近,他的靴子和衣袍的下摆已经湿透了,身上也席卷了一层的寒意。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直接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云祁。 整个人的悲伤都漫了出来,云祁微微皱着眉,坐到了炭火前。 “还站着干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眼中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被收敛得干干净净,似乎那里一直都是那么的干净。 路承安接过云祁递过来的热茶,一口饮尽,这才觉得好了不少。 他摸了摸鼻尖,“小姐……” “你我不必这般的生分,唤我云祁便是。” 路承安抿了抿唇,“云祁,查到了,我查到了。” 这话让云祁端着茶杯的手也是微微的一顿,她再次抬眸时,眼眶已是微微红润着的。 她的动作依旧是缓慢的,“路承安,我们都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一路走来,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在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累了。” 路承安微微皱眉,“云祁,你想干什么?” 云祁莞尔一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差不多知道了。” 在路承安来之前,玄肆,不,现在也许叫他盛司夜会更加的贴切。 自己什么都知道了,盛司夜什么都说了,说得很清楚。 北疆,北疆据说是一块很好很好的地方,那里的人酷爱骑马,骁勇善战,每个人都是自由自在的。 自己是皇族,也许是皇族吧,起码曾经是所谓的皇族,也许还颇有本事的统领着毒宗。 无论如何,对于盛司卿来说,自己是威胁他江山的罪人和所有的不稳定。 对于盛司夜来说,自己是扳倒盛司卿的唯一助力。 可是对于自己来说呢?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可怜虫罢了。 云祁又是沉默了好久,她笑呵呵的又替路承安倒上了一杯的热茶,“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便是好好的拿起以前的东西。” 路承安不解,“你是希望我回到军营替那个覆灭梵寂谷的罪人做事?”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起了什么,云祁忽然便是笑了。 “所有人都说我很重要,那么多日我终于想到了些东西出来,或许我真的是很有用的吧。” 云祁说道:“我想去北疆看看。” “北疆?为何会突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云祁修长的手指来回摸索着茶杯边缘,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所谓弃族的命运,不过就是独自一人罢了。” 她仰着头看着路承安,“我曾想过放弃,但是很多东西一旦拿起便是放不下了。” 云祁在这一天说了很多路承安一知半解的话,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只是心中隐隐的担心着什么。 当日午后,这场大雨终于停息了,而路承安也的确是被云祁的大胆所震惊。 路承安只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发麻,他皱紧了眉头。 “云祁,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是说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了吗?” 云祁只是微笑着点头,“也许吧,或许我自己也是不确定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章节目录 第86章 出征 原本以为自己起码还可以安稳的等到盛司夜再一次出现,但是总有意外来得比什么都快。 刚刚回京不过才几日,盛司卿便是下了指令,要顾念卿重返沙场。 作为大将军,征战沙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从路承安的嘴中,云祁知道这一次还真的不一样了。 且不说现在云桑国并无战乱,无处需要发兵,再言并无外乱,顾念卿亲自出征实在是奇怪。 出兵去哪儿? 顾念卿并未过问,但是据闻,顾念卿出征前日破天荒的喝醉了。 他抓着路承安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就像是那日云祁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的话。 路承安也总是说不对劲,盛司卿实在是不对劲。 这样的不安迅速的在整个将军府蔓延开来,可是说到底,其实将军府只有路承安一个人。 没过三日便是听说顾念卿班师回朝了,这是好事,但是临到城门,盛司卿却是将城门关得死死的。 那是云祁第一次见到盛司卿的模样,五大长监齐刷刷的站在他的身后,他的确是一位帝王。 他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天下,包括俗世里的顾念卿。 明晃晃的龙袍将他的气色映衬得很不错,眉宇间的俊朗的确是和盛司夜颇为相似的。 他们果然是亲兄弟的。 云祁独自一人隐匿在角落里,她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将军和一代帝王的博弈。 盛司卿向来是狂妄自大的,他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顾念卿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是五大长监之一的时鸿鹿,他幽幽的上前,平淡的眸子扫过底下拼杀回来的将士,说得风淡风轻。 “顾将军,你若是愿意交出兵符,陛下便不会与你计较叛国之罪。” 叛国,这是多么大的罪名,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扣在了顾念卿的头上。 明明前日盛司卿还在安抚,说你是我国不可缺少的大将军,兵符在你的手上,乃是民心所向。 他说顾家代代参军,是保家卫国的典范。 他说顾念卿是他最信任的爱卿,他说要顾念卿辅佐他一辈子。 然后不过出征一次,迎接顾念卿回城的不是民众的千呼万唤,而是架在城墙上的箭矢。 他的脸色的确是不好看的,但是似乎早有预料,并算不上惊愕。 顾念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但是早就被血水所侵蚀了。 他身后的将士面面相觑,这些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士们,兄弟们,家人们。 只是随着盛司卿轻轻地抬了抬手指,时鸿鹿便是授意的点了点头,万箭齐发,将士惨死。 顾念卿若是拿起利刃反抗,或者是退出一步,那么叛国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成立,他定将万劫不复。 若是不,他便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自己的面前,死在他们的君王手中。 他想过自己的诸多死法,也许是战死沙场死于敌军之手,也许是战败自尽。 或者是被奸人所害,他知道自己会死,但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快。 云祁以为自己会出手的,以为自己会不计生死的将顾念卿救出来。 但是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看着杀戮在自己的面前发生,血液到处都是,但是却是惊不起一丁点的波澜。 半日过后,顾念卿被抓入狱,跟着他入狱的,还有身为弟弟的路承安。 只是当杀心观音带着人闯入将军府的时候,路承安却是不见了踪影,他们说路承安带着兵符逃走了。 畏罪潜逃? 尚书府的所有人都在庆幸,庆幸云祁没有和这两兄弟牵扯上太多的关系,庆幸云府众人还是安全的。 盛司卿的举动更像是警示,不管是谁,不管手中掌握着多大的权力。 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生命依旧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天牢里长期都是腐烂阴暗的,处处都是血液的味道。 不少的人在这个地方腐烂发臭,无声无息的死去,盛司卿关了很多人,甚至已经忘却了他们的名字。 很荣幸,顾念卿这个风光一时的年少将军也成为这群发烂发臭的人中的一份子。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寿命会短很多,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活下去。 一个身材娇小的士兵端着一杯酒水来了,顾念卿几乎连自己的头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自顾自的接过那杯辛辣的酒水,酒水中清澈的倒影出自己的模样来。 苍白,满是伤痕,双眼也是黯淡无光的。 云祁偏着眸子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姿态竟然是那日的盛司卿有些相似。 “你想活下来还是这样草草的死去?” 顾念卿的确是意外的,他没有想到会再一次的见到云祁,还是用这样的方式见到云祁。 但是很快顾念卿脸上的所有神色便是恢复如常,他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讽自己的失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 云祁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也许是看守牢门的将士看不见我吧。” 云祁不顾牢房里面的脏乱和血污,自顾自的坐到了顾念卿的身侧,她依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淡淡的看着窗户外渗透进来的月光。 照在脸上,就和顾念卿的脸色一样的苍白。 云祁说自己可以给顾念卿一个机会,一个用崭新身份活下去的机会。 顾念卿起初是不明白的,但是他很快便是反应了过来。 他笑了很久,说早知道盛司夜所谓的底牌是你的话,自己就不用那么的辛苦了。 早知道当初失踪的质子如今回到了北疆,回到了毒宗,他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这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到云祁觉得顾念卿不应该拒绝自己。 他恨盛司卿,就和自己一样。 只是自己恨得不仅仅是盛司卿,还有其他人。 但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念卿沉默了很久,“路承安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也许吧,他现在在等你。” 北疆将士骁勇善战,只是云祁始终觉得还差一个得力的将军。 自己也和毒宗的人有了接触,只是很可惜,很可惜他们这些年都忙着找寻自己,却是忘记了他们本来的职责。 叛国,也许顾念卿真的选择了叛国。 但是正如同云祁说的那样,有的时候正确的路就是肮脏的路。 云祁没有再回到云府,正如她的出现一样,一样都是神秘诡异的。 白枫倒还是留在了顾宦娘的身边,只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沉闷这性子。 云祁也曾回去看过的,她觉得白枫这样就挺好的。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所谓杀父之仇,他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所以云祁决定让他就这样留在顾宦娘的身侧吧,算是自己对他的弥补。 将一个半大的孩童牵扯进这件事之中,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甚至是罪恶的。 他起初也许会很难过,但是很快就会习惯新的生活,就像云祁很快就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在顾念卿诈死被抬出去的当晚,路承安便是带着他离开了云桑国。 两人也想回眸看看最后的城墙,但是却是不敢回头,总觉得盛司卿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死死的盯着自己。 盛司南也是在当天夜里悄悄的离开了那座他栖身的寺庙,回到了清冷的宫殿之中。 看着久违的一切,盛司南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是他曾经最喜爱的地方,如今却是成为了他最厌恶的地方。 他坐在椅子上,上面垫着厚厚的毛毯,这让他舒服了不少。 周围的宫人都已经被屏退了,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装饰和他一人。 身后有脚步声渐渐的靠近了,盛司南自然是啥有所发觉的。 只要他微微侧转身子,手上的力道加重一些,他就可以从椅子下方抽出自己的利刃,狠狠的插入身后人的胸膛。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的声音清冷,莫名的有些好听,“你是谁?” 云祁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盛司南的身前,似乎是没有恶意的。 她只是那样看着盛司南,“你要死了。” 盛司南听着这句平淡的事实,却是惊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我知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为什么紧追着我不放?” 盛司南的眸子淡淡,和盛司铭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和淡漠。 “原本我觉得我可以利用你扳倒盛司卿的,但是我发现有人比我更精明,这件事不需要我也可以走向他最后的结局,我的努力那么多年来都是笑话,现在我觉得我累了,也想回来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你成长得很快。” 盛司南看着云祁的眸子,笑得璀璨。 “你的成长速度是我和盛司夜都没有想到的,我不知道你下一步想做什么,但是八九不离十也能猜到一些,你想好了吗?” 云祁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她以为盛司南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原来难缠的一直都是自己。 章节目录 第87章 杀戮 当云祁带着人闯入皇宫的那一天,五大长监都没有跟在盛司卿的身侧,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云祁拿着剑指着坐在案牍前观赏火苗的盛司卿,脸上不忧不怒,只是屏退了和自己一同闯进来的路承安和顾念卿。 空荡荡的宫殿此时却是连一个守夜的宫人都没有,将厚重的宫门关上,便是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大火似乎在蚕食这座百年宫殿,夹杂着其他的东西一同开始消失在这个世间。 这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是太顺利了。 盛司卿和云祁那日看见的模样并无差别,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他今日入夜只是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锦袍。 腰间的白玉腰带松松垮垮的,露出面前大片的肌肤。 或许是因为长期都在大臣的围堵,他光是坐在那里,便是让人莫名的敬畏。 盛司卿慵懒的放下手中的书籍,只是静静的看着闯入的云祁。 “朕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就是你?” 云祁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利刃上的红色血液不断的往下滴落,滴答滴答,格外的清晰。 盛司卿那双眸子像是影狼一般狠厉,在云祁靠近的时候,他终于轻笑了一声。 “朕死了之后,你想做什么?北疆吞并还是让盛司夜白白捡了这个便宜?你们哪个敢说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明君?” “怎么,你是想要告诉我,我不能杀你么?” 云祁的声音凌冽,带着一些察觉不出的温怒。 “你穷兵黩武,吞并天下,你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想过吗?” 若不是因为盛司卿,那梵寂谷那么多人就不会死,云灼也不会死,自己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盛司卿却是轻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目光灼灼,“可笑,如果朕死了,你们这些人就会像豺狼虎豹一般扑上来撕咬云桑国的土地,哪怕你保证北疆不会,那么其他的小国呢?裂土窃国,滋生出一批又一批的狼子野心,将这个天下拖入无尽的战乱之中!” 他抬起了眸子,“而朕要做的,是带给这个世间最了不起的泱泱大国!” 他说的话很有感染力,或许这个男人的确很有抱负,云祁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着我来?后路是什么?” 对啊,像是盛司卿这样的人,应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心思,可是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在云祁的脑海中闪过,自己不曾漏下什么。 门外的声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只要云祁一声令下,那么盛司卿的宫门就会被人破开。 他最后的铠甲也会消失殆尽,什么都会结束。 但是然后呢? 她的目光移到了一边,墙壁上的确是挂着一幅画像的,上面的女子正在舞剑,翩若惊鸿。 眉眼之间与自己颇为相似,但是云祁知道画像上的人不是自己。 两个人的博弈渐渐的停息了,云祁觉得自己可以和过往的每一个日夜一样,毫不客气的将利刃贯穿他的胸膛。 给所有的故事都画上一个句号,但是她看着盛司卿却是有了一刻的迟疑。 今夜过后,云桑国会如何就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自己可以跟着毒宗的人回到北疆,回到那个所谓故乡的地方,回到那个让自己思念的地方。 自己将成为毒宗的宗主,也会担起所谓的责任,和现在的盛司卿一样肩负起不一样的责任。 自己也可以一个人远走高飞,什么都不再理会,什么都不去管,就一个人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样就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自己明明杀了那么多的人,现在面对一个陌生人却是无法下手了的,哪怕他是帝王。 他的确是有些威压在身上的。 盛司卿忽然站了起来,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起来,语气淡淡,“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短短几日的谋划就可以让朕功亏一篑吧?” 他的指尖慢条斯理的落在了杯口上,笑意渐渐收敛。 “但是朕很佩服你,你的成长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这盘棋局算是失败了。” 宫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顾念卿或者是路承安,而是时鸿鹿。 时鸿鹿见到云祁的时候并不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启禀陛下,所有的贼人都已经落网了。” 云祁浑身一震,但是神色很快便是恢复如常。 盛司卿将自己的身子转向一边,这话是对着云祁说的。 “你走吧,北疆需要你,朕也需要北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说话都是这么的奇怪,他话中的意味不明云祁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明白。 “我会杀了你的,亲手,下一次我不会再犹豫。” 盛司卿看着墙壁上的人眼神温柔缱绻,“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