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崎岖蜿蜒。
只黑暗翻滚,看不得来处与去路。
苏凌和浮沉子泼了命的跑着,若风如火,方向也来不及辨上一辨,便一头扎进这宛如怪兽巨口的大山黑夜深处去了。
两人疾驰了一阵,便觉着后面脚步声响,苏凌转头看去,但见不远处,数道白色道袍身影正朝着两个人疾追过来。
苏凌边跑边没好气道:“都怨你,偷了丹丸,也不知道把屁股擦干净,这可好,我看他们的身形飘逸,又比我们熟悉地形,怕是不多时便会赶上我们的!”
浮沉子一边紧倒腾两条腿,一边道:“我哪知道那个老牛鼻子那么眼尖啊,追便追吧......道爷自有妙计!”
苏凌奇道:“妙计,什么妙计?”
浮沉子一副无耻的样子,嘿嘿笑道:“咱俩一会儿分头跑,就是抓也抓一个,总比全军覆没的强吧!”
苏凌大怒道:“你个犊子!你想脚底抹油先跑了?你速度比我快,你倒是跑得了,我呢?当大怨种?你想都别想!今天是你死乞白赖的让我跟你来的,我不管,咱俩死也死在一处!”
浮沉子故做一副感动模样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对道爷的感情竟如此深了,生不同襟,死则同穴!这份真情真令道爷感动,只是道爷六根清净!”
苏凌懒得听他聒噪,出言道:“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耍贫嘴!想想办法!”
浮沉子嘿嘿一笑道:“放心苏凌,道爷我可是讲义气,守信用的,人民警察为人民,能怕了这些罪犯?”
他说完这句话,忽的毫无征兆的疾疾定身,停了下来。
慌得苏凌也忙稳了身形,停在原地,疑惑道:“你干嘛?怎么停下来了?”
浮沉子两手一摊道:“跑也跑不过人家,还能怎样,等着他们,打东西啊!”
苏凌一翻白眼,心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锵的一声,从腰间抽出问相思。
持剑在手,剑光缭绕,剑气凛然。
不消片刻,那数道白影如芒如线,已然追到两人近前数丈处,一字排开,皆手持长剑,带着一身的杀意,冷冷的盯着苏凌和浮沉子。
浮沉子跨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数了数道:“一二三......好家伙八个人!正好两桌麻将的......”
这八人,皆是精壮道士,身上的气息散发,看来都是高手。
当中一个道士,嗤了一声道:“不知死活,死到临头了,说些什么颠三倒四的话!”
浮沉子一皱眉,嘿嘿一笑道:“这位老弟,怎么那么大火气,可是光棍打的久了,家中没有小女娘不成?”
他这句话直气那道士差点当场去世,人家是个道士,哪里来的家中小女娘的......
那道士哇哇暴叫,摆剑便要来刺。
浮沉子仍旧不慌不忙,嬉皮笑脸道:“慢!和谐,和谐!道爷我最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有个提议,咱们不用动刀动剑的,还能分个上下高低,如何?”
苏凌觉着浮沉子必定要冒坏水,便不吱声看他表演。
那群道士一冷道:“什么提议?快讲!”
浮沉子笑道:“你看看,你们就是上道!都是明白人啊,你们是道士,道爷我也是道士,道士讲究什么?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不如咱们放下凶器,盘膝打坐,看谁能熬过谁,哪个先困了,便输了,趁着天还没亮,回去补个觉,岂不美哉?”
那群道士气的咣咣只放屁,中间的道士大喝一声道:“你八成是个疯子,纳命来!”
浮沉子朝后一退,朗声嚷道:“我去?敬酒不吃吃罚酒?道爷可是恼了?今日道爷我收装包圆了!”
说着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忽的向后一退,朝苏凌一摆手,嬉皮赖脸道:“苏凌,你先上,把他们都砍了!道爷我先养个精蓄个锐......”
我特么......
苏凌一窒,料定了浮沉子会冒坏水,只是这坏水是冒的滋滋响,可是全泼自己身上了。
苏凌低声骂道:“你大话吹得呜丢呜丢的,怎么到最后把我给卖了!”
浮沉子斜着看了苏凌一眼,笑道:“废话,大将督后阵!你懂什么......”
苏凌无奈,只得提着问相思,跨前一步朝着那八个道士冷声道:“单对单,个对个,还是一起上?”
那中间道士已然极度不耐烦了,也不答话,忽的身形陡然悬起,跃在半空中,长剑以上示下,半空之中一个劈山式,朝苏凌当头劈了上来。
苏凌不躲不闪,眼睛盯着那来势汹汹的一剑,单觉着头了等于没说,眼看两人情势急转直下,岌岌可危。
浮沉子见状,知道再拖下去,他两人,凑成一对儿,性命就要交待在这荒野深郊里了。
罢!罢!罢!
浮沉子忽的从怀中又掏出一物,高高举过头顶,一拉那东西下面的捻线。
“嗤——嘭——轰轰——”那东西蓦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紧接着一道金芒直冲苍穹暗夜之上。
瞬间炸开,天上一道金色光华。
“什么玩意?”苏凌朝着前面两个道士挥了几剑,将其逼退问道。
话音方落,只见不远处山路上,七道白色流光,如风似电,朝着战场疾驰而来。
当先一个领头少年,一身月白缎道袍,手中青铜剑熠熠生辉。
他朗声喊道:“师尊,苏公子莫慌,林不浪到了!”
苏凌闻言,赫然抬头,只见正前方,那少年催动手中青铜剑已然杀到。
正是——林不浪!
苏凌大喜道:“林不浪,你没死?!”
林不浪顾不上回答,刚刚站定,身后六个少年道士已然欺到身前。
林不浪神色一肃,长啸一声道:“七芒剑阵,叱——”
七名少年,以林不浪为首,七剑齐出。
林不浪站定阵眼,白衣胜雪,蓦地脚踏七星,身形如芒,当先一剑朝着那七个承天观的道士袭杀而来。
那七个精壮道士见腹背受敌,只得舍了苏凌和浮沉子,蓦头朝着林不浪七人杀来。
这下好,七个少年道士和七个精壮道士对在一起,山谷之中,呼喝声四起。
剑光纷纷,若雪簌簌。
那七个精壮道士虽然剑法精奇,武功也高上七个少年道士一大截,然而各自为战,没有配合。
而林不浪等七个少年道士,虽然剑法稍显稚嫩,也年岁更小,但七芒剑阵,阵法精明,他们又互相配合,齐攻齐退,说散便散,说聚便聚。
两相争斗,寸步不让,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一时半刻,难分胜负。
浮沉子和苏凌这才抽空喘息了一番。
浮沉子便又来了精神,嘿嘿大笑道:“想包围老剑客?现在你们被反包围了!”
这十四个人打的热火朝天,不可开交。苏凌见浮沉子体力稍微恢复,便道:“咱们杀过去,助不浪他们一臂之力,速战速决!”
言罢,问相思一声清鸣,苏凌朝那带头道士急攻而上。
浮沉子也催动手中长剑跃入战场。
本来七对七,打的不相上下,忽然又加入了两位“老剑客”,承天观道士的形势急转直下。
顷刻之间,已经有三个精壮道士挂了彩。
那带头道士被苏凌和浮沉子双双围住,险象环生。
眼看战事明朗,蓦地那山谷之中,传来一声浩大而苍老低沉的声音,声若洪钟,带着遮天的杀气,震彻山谷:“无量天尊!兀那宵小之辈!休要得意猖狂......如今便是天罚将至!”
声音荡荡,回荡在山谷中。
周遭树叶纷纷被震下,簌簌而落。
“卧槽!瑜吉这老怪物,真不是盖的,这一声,内气得多么浑厚才可以办到!”浮沉子惊声道。
但见山谷之中,蓦地咒诀响起:“承天除魔,卫道戮心,你们还等到何时?”
那七名精壮道士甫一听闻苍穹中瑜吉的话,皆神色一变,脸上呈现出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可是只在一瞬之间,这七人竟齐齐跪倒在地。
头深埋在胸前,看不清面容。
只听到一阵粗重痛苦的喘息。
“这......搞什么玩意儿?”浮沉子持剑呆立。
苏凌看着眼前怪异景象,也不由得惊疑不定。
不过两息之间,异变陡生!
“咔咔咔——”几声撕裂的声音响过。
再看那七名精壮道士,身上的道袍尽碎,宛如雪片一般迸溅在半空。
而苏凌等人的眼中,那七人身上竟然出现了一副坚硬的玄色铠甲来。
那玄甲罩在他们身上,似乌金,似玄铁。
七个道士早已没了方才道士的模样,面上也是这般材质的面具,浑身冒着死一般的黑气。
苏凌大惊失色,失声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浮沉子连连倒退,苏凌不认得,他可认得!
浮沉子面色冰冷,眼芒死死的盯着这七名玄甲如尸般的道士,冷声道:“这......这是提线玄甲!”
苏凌不明所以道:“提线玄甲?这是什么东西?”
浮沉子恨声道:“那瑜吉老魔头,造的这般孽!这提线玄甲,乃是找来精壮身躯,根骨上佳的人,用瑜吉配置的独门毒物,一部分直接吞噬入体,另一部分熬成毒池,将活人投进去,浸泡七七四十九天,然后用南滇死泽瘴气所凝的玄瘴石,铸成这玄甲。这玄甲坚硬无比,善避各种刀枪,刀砍不动,枪扎不透!这还是其次......”
浮沉子抽了口冷气道:“更要命的是,这原本的大活人,便会失了心智,平时还好,只要瑜吉不催动他们身体里的蛊,他们便如常人无异,若是催动那蛊,这些人便再无自身意识,状如尸蛊,如行尸走肉一般,但自身功力修为便高上不是一分半点的,更是在瑜吉的操纵下,只知嗜血杀人,至死方停手!这便是提线玄甲的意思!”
浮沉子话音方落,那七个浑身冒着死死黑气的提线玄甲皆齐齐的转过头来,轰然起身。手中长剑一起举了起来。
“咚咚咚——”朝着苏凌和浮沉子踏步而来。
那嘴里发着渗人的、无比冰冷的声音:“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