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告捷声首先传入许昌,整座城都沸腾起来了,这里的人们平日以首都居民自居,相对于其它州郡小县城来说,在许都城内安家的人多少有点家底,随着相权的稳固和皇室安定,越来越多各地的富商和大士族移居到这里,河北收复时他们便热血沸腾,再次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和许昌的地价,北方稳定非常重要,然而此次西北大捷,无异于奠定了曹氏江山的基座。
许昌城内几大氏族岂能不欢心鼓舞奔走相告,那些家有小姐的达官显贵也开始四处活动,为自己的女儿寻找曹姓夏候姓这等绝佳门楣出身的公子,希望能通过婚姻解决官场的瓶颈,让自己的家族再次腾飞起来。
郭女王无疑是最为成功的案例,除了独一无二的运气,归功于她娇好姿色与聪明脑瓜的完美结合,如果说,刚开始曹丕被她的美貌所迷惑,而后来则是被这个女人过人的心机所折服。
因此,他们在众人的一致反对当中结成真正夫妻,这让服待曹丕多年的甄宓无可奈何,在那个时代,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是权贵世家,没有反倒要被人看低,她将和其它遵守三妻四德的女人一样,强颜欢笑的看着丈夫迎娶别的女人,还要对其他人说,自己会和新人和睦相处,共建美好家园。
由于打了大胜仗,曹孟德并没有阻子自己儿子放任女色,再说,传言他的希望都寄托在五子曹植身上,故而对目下最长的儿子曹丕放任不管,也是情理当中的事。
郭女王在旁人面前对正室恭恭敬敬,连头都不敢抬,等人去楼空之后,总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待女们都不敢告状,只能私底下议论和人品有关的事情,她们为甄密的失宠感到愤愤不平,因为对待下人这两位贵人有不同的态度。
比之刚刚进府,郭女王的脾气越来越差,手下人有半点差错便破口大骂,发展到后面,动不动就扇人耳光,使着丫环们不敢靠近,除了几个亲信,其余人都害怕被她召见。
整个府上,只有甄宓才能免遭其训斥,可见其骄横如此。
身为一家之主的曹丕,一心想着报复自己的正妻出卖感情,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在下人们看来,这是助纣为虐。
“西凉大捷,对我们曹家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我们应该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庆祝一番才是,姐姐说是不是?”坐在红漆木的大案旁,郭女王翘着二郎腿朝在旁边舞弄刺绣的甄宓叫道,前些天去看庙会,瞅见一个舞龙狮的团队里面全是青壮小伙,她早就打听清楚,想把那帮人叫到府里来热闹热闹,趁机吸引一帮百姓,帮曹丕涨涨民心。
“姐姐,我说话你在听吗?”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两耳光上面,再怎么的在正妻面前也不敢太嚣张,于是放大声音问道。
“是吗,主意都是好主意,只是最近前方在打仗,关中物资紧缺,朝廷正提倡节俭,这样铺张浪费,恐怕影响不好!”甄宓也没直截了当的拒绝,只是委婉的提醒对方,如今在两城之中,邺城的曹植略占上方。
倘若再给曹丕添点乱,这盘败局将无法挽回,最好是什么都不做,她了解曹操的性格,只要你不主动犯错,这位公公并不会想到要惩治你。
“绕来绕去,姐姐是不想庆祝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我们与百姓普天同乐难道有错吗?我想即便是公公回来,也不会怪罪我们的!”郭女王揪起嘴巴,她心里有一万个理由说服对方,就怕别人是故意刁难她。
“好啊,你办你的,但是别动用府上银两!”面对对方的桀骜不驯,直接使出杀手锏,没钱看你怎么办,他明明知道郭女王是裸身嫁过来的,几乎是身无分文,更别说拿出这么多钱来庆祝。
顿时像被点着的汽油,郭女王心中燃起熊熊烈火,她现在是又气又恨,但又没有一点办法,正宫女人掌管府库数年,这个权利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时无法卸载。
不过她依然不肯服输,这个女人就像挡在面前的一座大山,不挖掉它,不铲除它,日后将寸步难行。
郭女王马上露出真容,手掌往案面上一拍,顿时吓坏了站在屋内各处的侍女,这次若敢上去扇正室的耳光,传出去可是一大传奇。
可惜她没有,拍完案板之后,站起身来大步而去,仆人们都知道,女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甄宓却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她正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对方的举动并没有影响她一针一线。
“娘!”随着一声清脆的喊声从门外传来,一个九岁的清秀男孩从外面跑进来,他手里拿着一面竹织的风筝,此时满头大汗,应该是刚从外面跑回来。
“你不是说要晚上回来吗?这么早就散伙了?”这小子贪玩,做母亲的熟悉他的秉性,若不玩到天黑,八匹马都拉不回,也不知今天是出了什么状况,竟然这么早就回到家里。
“那帮人太傻了,跟我比放风筝,他们的风筝全落在树上,再也下不来了,您看看,我的只擦破了一片翅膀!”这男孩真是曹叡,脑袋瓜子特别聪明,手艺也有不少,但多半跟玩扯上关系,比如说斗蛐蛐,放天牛,几乎是天天赢,最后让这些玩法做了古。
“别耍小聪明,到时候他们全跑了,谁陪你玩呢?”有些道理,小孩子并不懂,但作为父母,不得不在他们耳边时常叮嘱,在这个乱世混做人非常重要。
“哦,我明白了,但是刚才我看见小妈生气地走了,是不是她以后也不跟您玩了?”小孩子反应比较迅速,而且极具连贯性,这张本想教训他的甄宓哑口无言,这孩子思维太过敏捷,拿他毫无办法。
曹叡走后,甄宓愣了愣,这孩子有八分像他的父亲,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他并且养大,还是逃不了血脉的传承。
不仅又想到方才郭女王提到的胜利,一个人的胜利就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失败,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记得自己年轻时候的容颜。
她习惯性地杜绝自己不去往这方面想,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堂屋外面走去,突然想看看郁郁葱葱的大树和青青小草,想把自己置身于大自然之中,感受一下片刻生命的气息。
“是啊,我应该答应她才对!”突然后悔自己方才的行为,为什么不让过女王放肆的挥霍呢,他可是曹丕最疼爱的女人,极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完全取代自己。
她突然想追上对方承认自己的过错,可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了,于是摇摇头,继续回去干自己的活。
此时的曹丕完全不在家庭的维度,他整日呆在前院,会见那些来来往往的各地官员,不管对方的资历深浅,职位高低,只希望通过频繁的接触在他们中间确立威信。
不管是遇到好事和坏事,都希望能帮助他们,目前也只有通过这种笼络的手段与远在邺城的曹植分庭抗礼。
这天连续见了十来人,伸出的手臂有些麻木了,在最后一个人跨步离开高高的门槛之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希望人有人抚平疲倦的身心。
首先看到郭女王微笑迎来,对方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看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前线的战士越顺利,局面对曹丕将越来越不利,因为他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有个决定一直藏在父亲心里,也许酝酿了好久,然而最终的答案只有一个,这个答案也隐藏着那颗不动声色的脑袋之中,像个迷一样,让人猜之不透。
“夫君,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对方都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回来,没想到今天挺早,作为晚饭的食材还没准备好,全府上下最为重要的人物却回来了。
“不早了,那些官员都是地方官,有的在城里住不起旅店,两连夜赶出城去,我打发的路费,他们也不敢收,不过这种人结交也没多大意思!”曹丕有些举棋不定,这些小官小吏将来能不能帮上忙是一回事,但愿他们不会出卖自己。
“你可是副丞相,他们巴不得沾肝脑涂地为您效忠,又怎么敢收路费呢?”
“这话不假,小到县官大到延官,能给多少就给多少,这数目加起来也算得上是笔大款子!”曹丕这话暴露了自己的小金库,这种正好缺钱的郭女王流口水。
于是她小心地抚着对方胳膊,干起了下人们的活,同时不忘笑眯眯地盯住曹丕。
这副行为举止加上表情,曹丕早就猜出她心里有事,于是顺着对方的步子,两人相依走到卧房。
“刚刚成为传来消息,说丞相在西北打了胜仗,满城的百姓随之欢呼鼓,作为监国公子,夫君难道不有所表示吗?”等对方坐定,郭女王连忙扭腰撒娇,竟然蹲下来为曹丕捶腿,这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
“父亲打了大胜仗,那是自然要庆祝,不过不单是现在,待他老人家凯旋归来,我将与天子带百姓出城五里迎接!”曹丕没有明白对方意思,仍然以为只是个纯良的想法,于是向她解释的。
“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以老爷子的性格,打下西凉不是那么容易会班师回朝的!”虽然压根就没见过曹操,郭女王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她从这些零星拼凑起来的故事当中,将自己未来公公的模样看得很透。
“那倒也未必,娘子想怎么庆祝,我可以先拨出银两来,算预热!”曹丕微微一笑,对方心里想什么之后就被他猜到。
“我想看舞龙舞狮,还有民间杂技!”见被对方点破,郭女王也不再藏着掖着,于是大张旗鼓喊到。
早就知道是这样,曹丕的笑容中有些得意,最近自己的小金库颇有些进项,拿些出来热闹热闹顺应民情也是不错的选择。
“刚好,我也摆十来桌宴席,将许昌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相聚!”花钱的活动要办就要办得有意义,曹丕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说完正事,便在床头亲热起来,顾不上关闭房门。
正当曹丕撩着对方衣裳是,却听见门外有咳嗽之声,回头看时见是甄宓,两人触电般的松开,显得有些尴尬。
“姐姐来了,快快请进,我给你泡茶!”当着自家男人的面,郭女王不得不装出一副热情待客的模样。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我就过来看一眼,只怕是打扰到你们了,还是走开的好!”于是乎甄关上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女人,越来越不正常了!”听着越来越远去的脚步声,曹丕大声喊到,可惜对方已经听不见了。
只是被她这么一搅和,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一下烟消云散,疲惫的身体有着强烈的痛苦感,于是瘫倒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便有两条龙,从庙会出发,后面跟着一头卷毛狮子,这三个主角穿过行人,拥簇着来到曹丕府门前。
先有一名小厮对卫兵说要求见夫人,显然是已经拿了定金,想先问问今天怎么表演。
郭女王刚刚睡醒,她快速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去见信使,年轻小伙子长得英俊潇洒,让人一看便有怜悯之心。
周围的居民赶了趟大早,闻到动静之后啊,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大家穿着新衣服拥簇而来,五公子府外有舞狮舞龙的消息传遍许昌大街小巷。
有人骑马来,有人用小车拉着自己年迈的老母也来看热闹,大家伸长脖子,等待节目的开始。
没过多久,郭女王重装而出,一时间惊艳人群,甚至让那两条龙一只狮失去了原有的节奏。
一阵阵欢呼之声响起,锣鼓喧天,敲得乌云散去,太阳重新出来,大家欢天喜地的观看者着热闹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