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了凉亭,沈安一开始只是殷勤的跟着,不一会,长孙无忌就带着他走上了刚才他过来的那座浮桥。
浮桥晃荡,不甚稳当,沈安瞥了一眼桥下的潭水,那般碧绿,那般沉静,若是长孙把他推到水里,不知会不会能激起一波涟漪。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一冒出来,沈安就被自己吓到了,连带着打了个激灵。
不能不能,长孙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想杀他,手段多得是,何必用这么激烈的。
两人边走边聊,长孙的嘴巴也没闲着,但是,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一听,就知道是正式开场之前的暖场客套话而已。
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所问之事,不过是什么沈安最近都和谁走得近啦,什么都拜访过哪一门哪一户啦。
京城里的旅游景点都去过哪一个之类的,并不是沈安吹毛求疵,长孙无忌日理万机,每天忙得不得了,他怎么会有心情关注沈安的这些家事。
接下来,他们并没有按照沈安来时的路继续走下去,护送他一直走到外宅,直到送上马车。
而是拐上了另一条道,还是继续在内宅打转。
长孙是个老成的大臣,对于沈安这样的小年轻,其实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也有的是言语搪塞他。
之所以他现在还表现的不是那么的爱打官腔,用对付政敌的那一套来对付沈安,也是因为并不想和沈安动真格的。
前方,又是一座假山,长孙侧身从假山的石洞里钻了过去,沈安犹豫了一下,总也只能跟着。
这些假山都是大户人家专门为了增添院子里的景致的,都是石头块堆成的。
山洞也自然都是自造出来的,一点也不深邃,走几步就出去了。
当走到山洞正中央的时候,沈安的心里一个念头又窜了出来,长孙已经先出来了,他要是爬上去,扔下几个大石块,砸到他脑袋上,他不是就完蛋了。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加紧脚步,钻出了山洞。
才一抬头,就看到长孙无忌就在山洞外的不远处等着他,还一直在回头看他。
实在是羞愧的无地自容,长孙也奇怪。
本来两人说说笑笑,也算是和谐,却没想到,当他走出山洞的时候,居然没看到沈安的身影。
他不是一直都跟的很紧吗?
难道是在山洞里迷路了?
不能够啊!
自己家的假山他还能不了解?
这山洞就只有一个洞口,直来直去的,其间并没有任何的岔路口。他是傻子吗?
怎么可能迷路,于是,他偷眼往山洞里望了一下,这个小子居然站在山洞里,怔怔的,不动弹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被山洞里的妖怪摄了魂魄吗?
待到沈安出来,他更是发现,沈安的脸色简直是铁青铁青的,好像真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你怎么回事?”
沈安走出山洞,半天也不说话,长孙开了口,沈安才像是回了魂。
“没有,没有。”
“国公见笑了,晚辈没怎样,大概只是因为第一次到访,不熟悉。所以,有些晃神。”
又是扯谎,长孙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没有理睬这件事,面对沈安,他马上就要发起最为猛烈的一次攻击了。
这次见面,经过交谈,对沈安这人,他也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这个小子果然是诡计多端。
既是如此,他就更要好好的审一审他。
谁知,当时的事情,究竟是齐王出的主意,还是齐王受了他的蛊惑,帮他成事。
长孙无宪之死,现在放在长孙无忌的心里,那就是一件工具。想生事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搬出来,声称兄弟情深。
若是不想惹事,他也可以权当这件事不存在。
面对沈安也是一样的行事原则,唯一不同的点在于,沈安本就和长孙无宪有仇怨。
本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原则,若是由沈安收拾长孙无宪,他似乎并没有置喙余地。
沈安跟在他身后,一直懵懵懂懂的,自从山洞里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异常诡异。
本来还可以上演职业假谈,装作他们之间一点矛盾都没有,可现在,忽然之间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而且,不只是沈安不想装,就连长孙也不准备配合他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沈安默默的在后面跟着,不多时,等到他回过精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走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当然,所谓竹林,也只是在赵国公府内的竹林,只是为了装点庭院专门栽种在这里的。
面积不大,竹子也并不是很茂密。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是怕的不行。
置身在这竹林之中,他东张西望,竟发现这片面积并不算大的竹林,在他站立的这个地方,居然四方都望不到边,看不到一个人影。
长孙把他带到这里是要做什么?
刚刚明明还态度很好,一点也没有秋后算账的架势,可现在,他很清楚,来到这个地方,这就说明,这笔账还是要算的。
只是时机早晚的区别罢了。
难道,老头子要下黑手?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来了?
不是用大石块,也不想把他推到水里淹死,而是用更加强力的措施,将他置于死地。
一双贼眼珠,不停的转。
看到他这样子,长孙一看就明白,他的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你不必紧张,老夫不会要了你的命。”
啊,是这样啊!
那我就放心了。
“国公多虑了,晚辈只是在欣赏景色。”
沈安心里想的是一出,嘴上说的又是一出,长孙负手而立,两只眼睛,定定的凝视着他。
当他开始用眼神锁定自己,这就说明,真正的话题就要展开了。
“这几日,老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应该很清楚老夫找你来的用意。”
沈安赔了个笑。
知道啊,当然知道。
可是,我就不说。
“晚辈年轻,办事多有疏漏,若是晚辈有错,还请国公不吝指点。”他又把球踢回了长孙无忌一边。
这样的雕虫小技,放在长孙的眼里,根本不够看。
“既然你不肯明说,那老夫就只有挑明了说了。”
“你当然知道,长孙无宪是我的兄长,我兄弟二人之间的渊源你也是一清二楚。”
“我们虽然一直关系不睦,可是,关于他的死,我也是要过问的。今天找你来,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呵呵,该来的终究都会来的,还是应了这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