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金一听就怒了。
“他是什么东西啊他!”她嘴巴咬的死紧,沈安仿佛能听到她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推他,踹他了?”
“我犯得着吗?”
“我们草原女子,向来是行的正坐得端,从来都是实打实的。也就是你们这些白面郎君爱用阴谋诡计。”
她气的脸面涨的鼓鼓的,别说是让她好好的端坐了,她现在连个坐像都没有。
陈湘无奈,却又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你把王郎踹到树下的,所以也没有细问,听你这意思,难道,他说谎了?”
“他当然说谎了。当时我和他一起去后院玩耍,我想上树掏鸟蛋,他非要跟着,还吹嘘自己从小就会爬树,我看他就是吹牛,也不愿意理他,谁知道,他爬了两下就掉了下来,还哭哭啼啼的,赖到我的头上,都怪他太吵了,把大鸟给招了回来,让我一个鸟蛋都没有掏到,你们还怪我!”
“我找谁说理去!”
“原来,他竟然是自己掉下来的。”陈湘和萧显异口同声,这还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杨金金叹了口气,非常无奈:“那是当然,要不然你们想想,他要是从高高的树杈上摔下来,还能毫发无伤?”
是啊,正是这么个道理,两人面面相觑,此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谁知道你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非要把这件事赖在我的头上,我冤不冤啊!”
“要不是他,我早就掏到鸟蛋了,他还委屈!”
“再者,若真是我干的,我还能不承认,我们草原女子,最是诚实,根本就没有撒谎的爱好。”
金金越想越气,连着喝了两盏茶,被水浸润的嘴唇,更显得水亮柔泽,沈安不觉把视线又停留在她的身上。
且让他们吵去吧,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一次是访客之间自己打了起来,也没有人要给他难堪,开他的玩笑,他在这里观赏,何乐而不为。
不一刻,萧显又说话了。
“金金姐,要说这事还是要赖你自己。”
“你说什么?”凌厉的眼风扫过,萧显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金金恐吓了一次。
不过,他才不怕她的装腔作势。
别人不了解她,自家人还能不了解。
别看她总是气势汹汹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人还是很正直的。
绝对不会无事生非,也不会刁难他人。
“你当时就不应该笑。”
“我笑怎么了?”
金金将那樱桃毕罗捧在手上,一口吞下,嚼的那叫一个豪爽,不愧是草原女子。
“他那么愚蠢,自己吹牛,过后就摔下了树,还不许我笑。”
只因的,这位金金小娘子食量巨大,还非常不客气,就在刚才,她已经把桌上的两盘茶果扫荡一空。
芙蓉这才把她采买的毕罗又摆出来几盘,她现在倒是没有那么抠门了。随着她的主人越来越有钱,她的兜里也越来越宽裕,买点吃食、饰品是完全没问题了。
故而,如今也能坦然的看着杨金金把眼前的毕罗一个接一个的吃下肚。
“不是说不准你笑。”
“只是你笑的不是时候。”
陈湘苦口婆心,妄图挽救这个不开窍的妹子。
“你想人家都从树上掉下来了,你既不呼救,也不救人,反而还笑,这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你故意使坏。”
“还有一点,或许你根本都没有注意。”
“什么?”听了这番话,金金有些平静下来了。
“你是从草原回来的,身子骨强壮,又作风豪爽,这在府里都是出名的,以往在府里也是,即便比你大几岁的小郎君全都打不过你,背地里骂你是母夜叉。”
“你这般凶悍,这本来就给人留有一种印象。女强男弱,你是强者,和你玩耍的男人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全是被你欺负的。”
“金金,你现在还小,恐怕还没有这个体会,人有的时候就是依靠经验、感觉来判断一个人,一旦眼前出现一个意外事件,他们就会运用以往的经验所得去判断好坏。”
“你站在树上狂笑不已,王郎在树下哭的那样伤心,任谁都会以为是你欺负了他。”
“或许,依你的直性子会认为都是王郎狡猾,可这件事也有你处理不周的问题。”
“你当时要是也能跟着哭两声,或是及时呼救就绝对不会有人责怪你了。”
“七拐八拐的,真是麻烦。”
“你就直接说,我应该装软弱就对了,不是吗?”
到底是萧后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儿,虽然作风有些粗狂,可也不是不可救药,完全无法沟通。
金金也觉得陈湘说的有道理,相比只知道胡闹的萧显,到底还是陈湘更有生活经验,能给这位竟吃哑巴亏的妹妹一点建议。
于是,金金虽然不服气,却也还是支棱着耳朵,老老实实的听着。
陈湘见状,便把话题进行下去。
“适当示弱,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很好的应对方法。”
“王郎也是看穿了你没有心眼,这才耍弄你。”
“阿婆也是觉得你欠管教才不让你出门的。你呀,以后千万要长点心眼,不要在哪里都逞凶霸恶的。”
“你看你的坐姿,再看你的吃相,半分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我们也不求你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了,你好歹也得像点样子啊!”
“你看看中土的小郎君都没有你这样的,稍微收敛一点总是没错的。”
叼在嘴边的毕罗,忽然就不一点也不香了,金金恢复了正确的坐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的不情不愿。
不过,她还是妥协了。
“为什么你们喜欢的女人,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
“为什么一定要有规矩?”
“不瞒你说,自从回了中原,我真是没有一天心里是痛快的。当年在草原上,我们席地而坐,唱歌跳舞,纵情恣意,怎的会如此,活的这样憋屈。”
这样泯灭天性,真的好吗?
或者说,人的天性也不只是天性这样简单,若杨金金是一直生活在中原,富足的贵戚之家,她还会这般粗野豪放吗?
说到底,还是环境影响人。让她误以为,她就应该是那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草原女儿。
想到这里,一直观看他们吵架的沈安,终于开了口。
“金金娘子,我可以说一句吗?”
“你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早知道跟你们出来是为了受训的,我就不来了。”她瘪着嘴,满脸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