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紫英么?”
清朗温润的声音将冯紫英从有些恍惚于盛世市井繁华的景色中拉了回来。
护国寺这一片儿太热闹了。
小河槽儿与伊先胡同、沈篦子胡同、宽街儿、太常寺街以及一条胡同、二条胡同、三条胡同形成了一片繁华的街区。
这里是最负盛名的丝绸、毛皮、首饰和香料售卖所在,冯紫英甚至可以看到丰润祥的幌子在微风中荡漾,但是和其他几家名气更大的首饰行相比,丰润祥仍然只能算是小字辈。
不过这也足以说明丰润祥在京师城里站稳了脚跟,能在这一片立下招牌,开设铺子,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了。
冯紫英是骑马而行,瑞祥在前面替他牵着马,人太多,还得要防着马受惊。
老爹从西边儿又带回来不少健马,离开榆林出任蓟辽总督,哪怕是草原上再闭塞的蒙古人也知道冯唐这是高升了,自然要赠送礼物,当然高升未必就是赏心悦事。
二三十匹上等骏马带回来都不好带回府里,实在放不下了,只能寄放在郊外庄子里,而且这等在草原上习惯了的良驹,还真不适合在城里这般小步慢走,还不如寻常骟过的儿马温驯老实。
去贾府,本来可以步行,也可以骑马,不过冯紫英还是选择了骑马。
他想感受一下盛世京师的那份滋味。
一人一骑就这样安然悠闲地漫步在街道上,周围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车马行人,初夏季节已经带来了几分热意,各种充斥在鼻腔中的香料气息让人竟然有些熏熏欲醉的感觉。
进入夏日,这绸缎庄的生意就要比皮货行的生意热闹许多了,不过来自辽东和塞外的皮货依然紧俏,上等货色并不会降价,商人们也不急于出手,等到九十月间,价格自然就会回升上去。
但这时候却是绸缎庄里最得意的时候了,来自苏杭、湖州、金陵和蜀地的各色丝绸绫锦纷纷上市,鲜艳的色彩和缤纷的花色图案,让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人们都忍不住想要驻足欣赏一二。
冯紫英自然对这些物事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自己周围每一个人的面目特征和表情变化,乃至与他们之间的交谈甚至争吵多带来的种种生活气息。
嗯,就是这股子味道,他很想把这一切铭刻入自己的脑海中,永远保存。
这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值得铭记。
每一个时代都有不一样的特色,兴许十年后,这里依然繁盛,但是却已经是不一样的味道了。
身后有些熟悉的声音将冯紫英从恍惚中拉回来,冯紫英转头一看,一紫英一直对令二伯病殁之后未又香火延续封爵不太满意?”
冯紫英吃了一惊,这宫中也太漏了,这等消息好像只有自己和皇上说过,至于薛家,便是薛蟠都知道轻重,断无可能说出去,而且他也不知道细节,宝钗和薛姨妈几个更无可能,不过忠顺王那里倒是不好说。
只是水溶问及,他却不能不回答:“王爷明鉴,我二伯好歹也是在大同总兵任上病殁,云川伯这一爵位本来就是我冯氏一族先祖所得,却不明不白没有了,这很难让人接受,……”
“可是皇上赐封了你大伯呼伦侯,这已经是破格赏赐了,也同意紫英你兼祧了,怎么紫英还不满意?”水溶话语里倒是没有多少情绪,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儿。
“王爷,难道说呼伦塞一战,我大伯为了救皇上和忠顺王战死就不该得这一侯爵?要知道我大伯也是连香火都无人继承的。”冯紫英故作愤愤不平地道。
“呵呵,我并无此意,不过冯家要拿回云川伯还得要看皇上心意了,但你们家才封了呼伦侯,皇上恐怕也要考虑其他武勋的态度,短时间再封恐怕不容易了。”水溶无可不无可地道。
这厮是什么意思?冯紫英也有些困惑了,和自己说这个意欲何为?